姝奕出了宫,一上骡车就被震惊住,她一位陈嬷嬷说的赏赐布匹还有银两,也和曾经知府夫人赏赐的那般,不过是两三匹布料罢了,一百两银子倒是赏到了心坎里。

    却不想陈嬷嬷那句花钱竟然没有说全,这哪里是简单的布匹足足有十匹布呢,可以说是按照江家人口送的,每人一匹,这份心意就足让人感动。

    一食盒的点心就有四五层,每层还都不一样,一大包茶叶最后两斤重,这还是陈嬷嬷提到的,而那些没提到,也有一匣子,是些样式精美的首饰,虽都是银首饰,有几个镶嵌着红玛瑙和玉石,看着十分漂亮,但也算不得多贵重,符合江家现在在京城的身份地位,带出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张扬僭越。

    不得不说,能做太后身边的心腹,这份周到和细腻已经让大多数人望尘莫及,本来不大的骡车,被东西塞满,姝奕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阖目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儿,确认没有什么差错她终于放松了精神,回家的路上昏昏欲睡。

    只觉得今日这回家的路好像格外的慢车,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骡车终于停了下来,“夫人,到了。”

    禄安少年青涩的嗓音响起,姝奕也回了回神儿睁开了眼睛,她撩开车帘一下车,整个人懵了。

    “这是……”她刚要这是什么地方,可定睛好好一看这不是她刚买下来的新宅子吗,“怎么把车赶到这里来了?”

    禄安搬着四匹布料准备进院子,闻言回道:“今日太老夫人和二老爷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我在宫门处等着夫人的时候,二老爷赶着驴车找过来,和我一说了一声,说完他就赶着车回租来的小院接太老夫人和二位小主子。”

    姝奕心里一阵惊诧,家里这么多的年轻人,怎么不等着他们回来在搬家,公爹和祖母都那么大岁数了,这万一搬家的时候磕着碰着可怎么得了。

    屋里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林春花正在抱着孩子喂羊奶呢,这会让也顾不得放下孩子,抱着跑出来瞧瞧。

    “回来了啊,快些进来歇歇,你爹忙着去烧水了,一会儿就能好。”

    姝奕赶忙上前接过来孩子抱着,“祖母搬家怎么也不等我们回来,家里就您和公爹两个人,这么多东西万一碰着磕着如何是好。”

    林春花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咱们驴车上堆着的东西,前些日不都已经收拾过来,这次搬过来的东西,不过是机床被褥和些锅碗瓢盆的,最大的也就两个孩子的摇床,你公爹单独拉了一趟送过来,其余的一遭和我们,一起拉过来的。”

    说完见姝奕还有些生气的模样,她又赶忙说道:“你还怕没有活儿干呢?这东西是拉了过来,可也都堆在前院的屋里,我是干不动的,只管着看好我这两个小宝贝儿,其余的活儿你们几个看着收拾吧。”

    看着她有些心虚努力哄自己的样子,姝奕也生不起气来,更何况祖母这也是一心为着他们,担心他们白日里忙着自己的事儿,还得顾着搬家的事儿,到时候会累到了。

    虽有心疼和恼怒,可终究还是被长辈们这份心意暖到,“好,一会儿吃过饭,祖母和公爹只管午睡去,我和禄安收拾着,若是干不完就等着晚上夫君回来,我们三人在一起收拾,左右您老不准再插手,只管好好歇着。”

    “好好好,现在你这丫头也当了我的家,管得了我这个老婆子喽,我也不和你抢,我难得寻了个躲懒儿的机会。”

    她说着,还一脸占了便宜的得意样子,看得姝奕更是气不起来,掩唇笑了。

    禄安抱着两个匣子放在了堂屋的桌子上,放下后头也不回的直接回到车里继续搬东西。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精致匣子,林春花好奇的抬起手摸了摸上面镶嵌的玛瑙石,“这是什么?”

    姝奕将喝完奶的江云岚放在摇床上,拿起一个拨浪鼓塞在她的手里,这才回身打开那个匣子,“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这一盒是一百两银子,这些祖母您收好了,底下那个大点的匣子里,都是首饰,我想着等着大伯母他们过来后,咱们四人再一起挑选分了它。”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两个匣子,一盒里面整齐的摆列着小元宝,五两一个小小的,便是不去银桩兑换也行,另一盒堆着一堆精美的簪子手镯耳饰,样样都是她这辈子没有见过的好东西。

    林春花抬起手轻轻的从那些小元宝上拂过,又摸了摸冰冷的珠翠银簪,眼神里满是惊讶的喜悦,“我们家奕儿真是好本事啊,这都能得太后的赏了,可见我家二郎是个有福气的。”

    她眼睛里泛着一点湿润的星光,可那都是喜悦和幸福的光芒,林春花将那两个匣子推回到姝奕的面前。

    “我也上了年纪,这个家日后就得你和二郎多操心了,现如今二郎当了官儿,我这老婆子也该歇歇了,你就让我松快松快吧,往后这管家的事儿,丫头你来看着办,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咱们再一起商量。”

    这可是管家大权啊,通常这家族里没有分家,就都有长辈管着,便是交给小辈儿打理着,也不会全部权利都交出,除非是分了家,作为孙媳才可以当家做主。

    “祖母,这不合规矩。”姝奕踌躇着不晓得要怎么办。

    “什么规矩,那些规矩都是别人家的,他们不许男人进灶房做饭,说是会没出息,你瞧瞧二郎出息不?他们说不许男人进产房,你看大郎是不是很硬朗,可有问题?那些规矩管不着咱们江家,你记住了丫头,咱们江家的规矩,就是能者多劳,你和二郎有本事带着家里人过好日子,那这个家就得你们管着,这不仅仅是交给你们权利,也是交给你们责任,你可愿意带着全家过好日子?”

    摸着带着铜铆钉的匣子,姝奕明白了祖母的意思,这一刻她再也说不出那些推辞婉拒的话,“我愿意,祖母放心,不管日后家里什么情况,只要有一口饭,我也会给大家分着吃。”

    林春花笑着看向她,抬手帮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一滴泪顺着她满是褶皱的眼尾滑落,“好,有你这句话,祖母也彻底放下心了,日后不管去到哪里我都放心。”

    看着她的眼睛,姝奕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嗔怪道:“好生生的,祖母就会招我哭,您还要看着云岚出嫁,还得帮着宗平选媳妇,他们成家之前您哪里也别想去,得在家里帮着我一起照看他们。”

    “好好好,祖母一定也帮他们把把关,给宗平娶一个和你一样贤惠的媳妇,也给云岚找一个踏实会疼人的夫君。”

    这一笔赏钱算是让江家暂时不需要急着谋生,加上一个月下来,江林木也领了十两银子的俸禄,家里吃着禄米也不需要再去买,一时间这日子也平稳惬意起来。

    但全家的人心却都有些烦躁和着急,“你们的信昨日送出去了吗?”江二海站在堂屋的门口,抱着大孙子摇晃着,耳边是闹心的蝉鸣声。

    “送出去了,这次我用的官驿,估计半个月大伯他们就能收到。”

    夏日的白天总是长很多,江林木下值回来吃完晚饭,这天还没有黑透,却闷热的让人有些呼吸不畅。

    坐在桌边的林春花神色有些恹恹的,“当初我就看着你们大伯神色不对,当时只当他舍不得家里,却不想这……唉,说到底还是他们爷俩没有本事,没脸过来。”

    姝奕垂眸不知晓的该说些什么,看到大伯让人代笔写的信时,她也感到十分的震惊,家里的粮食大丰收了,他们直接上镖局花钱送来了家里半数的米粮,还有些蔬菜瓜果,也都是家里自己种的,另外还有一封信。

    说是庄稼人离不开地,来到城里什么也不会,只能干等着吃二弟一家,他们想想都觉得憋屈,所以不愿意过来,让他们在京城安心过日子,每年下来粮食的时候,都会给他们送一半。

    看到心里的字字句句,姝奕只觉得自己鼻子泛酸,可江家的人犯起轴来三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行,我明天就找个镖队跟着回去,我就是拖也得给他们拖过来。”江二海眼圈也泛起了红,兄弟二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结果他大哥竟然说出这样生分的话,“这肯定是大哥的主意,我瞧当初大郎和嫂子听说要来京城可开心呢。”

    “谁说不是呢,除了他还有谁能傻的说出这样的话。”林春花也气的不行,虽然晓得大儿子说的也没有错,可她总想着一家人只要在一起,总是会想出法子谋生的。

    姝奕抬起头,“说到底还是家里没有一个糊口的营生,若是有个事儿干着,大伯他们也不见得还是不来。”

    江林木脸上显出几分自责和懊恼,“终究还是我无用,那点俸禄不足以养活全家。”

    “说什么傻话,你这从村里一路考到京城,这已经不易,咱们县里的官儿也才七品,而且我听闻他们一个月也才七两的俸禄,比起那些知县你可强出太多了。”

    姝奕也在一旁频频点头,当初她得那个官儿得来的不正,凭着那七两银子也养不活全家,至于他从哪里来的钱,这就不能细查了。

    “夫君莫要说这样的话,你可是前三甲呢,试问每年有多少考生赶考,又有几人能考中,得前三者更是其中翘楚。”

    被家里人安慰了一番,江林木心情也好了几分,但他心里仍旧没有放弃升起的想法,他要想法子更快的升官,或者让陛下可以记住他。

    之前他为了了解翰林院的同僚,抽出两天的时间翻看了几人的履历,也做了些调查,这也导致江林木对高廷和薛焕文如此了解。

    因为这两个人都是寒门士子,查找他们的信息并不难,不像那些世族大家的公子,有些什么事儿都会有家族帮着遮掩,对外也都是说好不说坏。

    所以查找起来比较费事儿,但瞧着眼下陛下对于朝中官员的态度,显然有意打压士族,尽可能给与寒门官员更多的机会,这也让他钻了空子,借着介绍高廷和薛焕文之事,在陛下面前露了脸。

    江林木垂下眸子,心里也生出了一些不可与人言的计划,他以为考上了官儿就可以实现让家里过好的愿望,可现实告诉他,这还不够,他还得更努力才行。

    夜里,一场雨落下带走了几分闷热,也暂时带走了江家低沉的气氛。

    第二天一早,江林木照旧去上值,姝奕和林春花坐在院子里纳凉哄孩子,突然院门被人敲响。

    “谁啊?”姝奕喊了一嗓子。

    禄安前去开门,她抱着孩子站起身好奇的朝着门外看去,越过院门只看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外面。

    须臾,就看到禄安连忙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陈嬷嬷带着之前宣旨的小公公,满头大汗的走进来。

    林春花不认得对方,但是姝奕认得啊,慌忙将手里的孩子放在一旁的摇床里。

    “陈嬷嬷怎么过来了?”姝奕脸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夫人快些和老奴入宫吧,太后昨夜好像是着了风寒,今日起来就说不舒服,请了太医给看过,都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人却躺着睁不开眼,总说睁开眼就头晕的厉害。”

    之前姝奕入宫给太后送了两次饭菜,对方也都吃的不错,在陈嬷嬷的劝哄下还有陛下的监督下,太后娘娘的饮食已经基本恢复正常。

    身体也越发的硬朗起来,她自己也感觉到这一个月来,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偶尔提起姝奕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

    这不今日感觉到身上不对劲儿,宣太医看过之后,没有得到任何的医治结果,太后这就想到了姝奕。

    听到这话,姝奕也不敢耽搁,说道:“那好,我现在去换身衣服,这就随嬷嬷入宫。”

    “唉唉,江夫人且慢,太后娘娘说了,这次的病太医也诊不出来,怕是和上次一样呢,叮嘱老奴和您说,还得带着上次的百家面的包子入宫或许有用。”

    闻言,姝奕往屋里跑的脚步瞬间顿住,她有些迷茫的转过身看向陈嬷嬷,若说太后信了那些怪力乱神的说辞也就罢了,可是陈嬷嬷也信了不成?

    这可是她们商量好的说辞罢了,太后这次的舒坦,怕是那黑面包子解决不了啊。

    正在她心里嘀咕的时候,对上了陈嬷嬷的眼神,她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陈嬷嬷看着她眼里的恍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的感觉。

    姝奕这下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踌躇着退了回来,脑子里思索的不再是给她吃什么药,而是这个季节什么饭菜更开胃好吃,还得是有些农家特色的。

    想明白这些,姝奕侧头看向祖母,“祖母,咱们家还有地瓜面和荞麦面吗?”

    林春花虽然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了,但是听懂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太后想吃她做的地瓜面包子了。

    她赶紧将两个孩子交给江二海看着,和姝奕一起进了灶房里,“你大伯前些时候送来了新麦子,咱们家也有了新面粉,不如用这个给贵人做吃食吧。”

    “不必,这宫里的东西无一不精细,只有咱们想不到的,就没有宫里没有的,反倒是这粗俗的东西,宫里越发显得难得,咱们素日里怎么做来吃,还是照旧怎么做给太后就行。”

    经她这样一说林春花懂了一点,这事儿说白了就是物以稀为贵,就像老百姓舍不得吃白面一样。

    她洗干净手和姝奕一起忙了起来,“不是说做包子吗?你怎么还找上了荞麦面?”

    姝奕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大热天的太后未必喜欢,我想着做些荞麦冷面,上次她吃着包子好,那会儿天还不如现在热,这大热天的吃热包子,只怕她胃口越发的不好。”

    “还是你顾虑的周全,这样咱们做两样,不管她想吃什么都有,横竖不落错。”

    二人在灶房里忙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姝奕拎着食盒走了出来,“还得让陈嬷嬷等候一会儿,我得去换一身衣服,免得污了凤目。”

    “江夫人快些去,老奴在这里再等会儿无妨,但太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呢。”

    姝奕也没有耽搁,回屋洗了把脸,照着铜镜看头发没有散乱,便换了一身衣服,和陈嬷嬷一起入了宫。

    有了前面几次入宫的经历,现如今不管是林春花和江二海,还是姝奕都对入宫这事儿变得放松很多。

    有陈嬷嬷带着姝奕入宫,从宫门到坤宁宫可以说是一路无阻,甚至路上遇到的小宫女或者太监,也都十分恭敬的让开宫道,让她们先走过去。

    饶是如此,等着二人到了坤宁宫的时候,太后的脸色也不甚好看,“怎么去了这么久?哀家这会儿头晕的厉害啊。”

    虽然心里是有些猜测的,可姝奕也不敢真的马虎,行礼之后赶忙上前跪在太后面前为她诊脉。

    这一诊脉不要紧儿,姝奕顿时无语了,“太后娘娘,您……您多久没有用膳了?”

    “就今早还未用过。”太后虚弱的合眸歪在榻上,一副难受的不行,不愿多语的样子。

    姝奕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陈嬷嬷,陈嬷嬷也有些无奈,看看太后又看看姝奕,“太后这两日的确是胃口不佳,每日也就喝几口燕窝,便不愿在吃东西。”

    姝奕一时差点没忍住骂人,这人真是好日子过腻了啊,这每日都有山珍海味伺候着,却能给自己饿得头晕眼花。

    “那太医就没开药?”

    “开了,但是太后嫌药酸苦异常,不爱喝,好容易喝些还得等着彻底放凉了再喝,这,这药效自然也不如以往。”

    摊上这样一个主子,陈嬷嬷也是不易,姝奕站起身说道:“那还是让太后吃些包子或者凉面试试吧。”

    陈嬷嬷刚才进门,就把东西交给了小太监,试毒之后让人从新装盘,这才端上来。

    太后夹起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味道还是曾经的味道,只是这潮热的天气,吃一口热的都让她心里烦躁,便是屋里摆着冰都不管用。

    陈嬷嬷看着她眉头一皱,就晓得她这是嫌弃包子热了,心想江夫人果然细心,竟然还做了二手的准备,赶紧递过去那碗黑乎乎的冷面。

    “这是什么?”

    姝奕赶忙起身帮着将料汁调好,拌在了面上,酸辣的气味勾的人不住的吞咽口水,“这是用荞麦面做的凉面。”

    太后接过去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不说,入口酸爽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让人突然觉得食欲大开,早已经饿到有些麻木的胃,这会儿也重新振作起来,不断的提醒着主人它需要食物。

    就这样一碗面,被太后几口吃完,看着那黑皮的包子也不嫌弃了,直接夹起两个吃完,人长舒一口气,也算是活了过来。

    “这宫里也有御厨,可做出来的味道也就那样,还是老百姓做出来的饭菜更有烟火气啊。”

    说完,她挑眉看向姝奕,“这饭菜还是哪位花甲老人做的?”

    论起来太后和林春花的年岁差不多,太后虽然看着皮肤细腻,可这身上的精气神可和林春花差远了,让人瞧着好像林春花要比她小十岁似的。

    “回禀太后娘娘,正是。”姝奕规矩的屈膝行礼,心里却在盘算着一会儿给她开点什么开胃消暑的药。

    “唉,不如让她入宫来吧,就留在哀家的宫里,以后小厨房就交给她掌管着。”

    “啊?!”姝奕猛地回过神,一时被这个消息震惊的忘了怎么张嘴说话。

    还好一旁的陈嬷嬷赶忙帮着说道:“哎呦呦,太后娘娘这可使不得,这位老人家乃是江大人的亲祖母,这江家太老夫人如何好入后宫做这些粗活儿。”

    这下换成了太后娘娘失语,她楞楞的看着陈嬷嬷,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可对上对方含笑的眸子,也明白自己这是胡闹了。

    “竟然是江家的太夫人啊,这的确不好留在宫里。”

    姝奕闻言赶忙跪下行礼,“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唉,哀家也是随口玩笑,她这把年纪入宫来,陛下也不会允许她留下做事的,更何况还是太老夫人呢。”总算是将自己刚才的失礼圆了过去,可太后有些好奇这位老夫人,“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们这年岁也差不多,我正想着找个同龄的人说说话呢,改日带着你太婆婆一起入宫,陪着哀家说说话,解解闷,也让她入宫来赏赏花,顺便指点一下御膳房那群人。”

    “是,臣妇谨遵懿旨。”

    吃饱饭的太后娘娘精神头恢复的也很快,姝奕又给她开了几幅温补的方子,这和太医开的药方也都差不多,但她还留下来一道凉茶的方子,并交给陈嬷嬷等人如何制作。

    忙完这些她才匆匆的出宫去,这次太后倒也没有说要赏赐什么,姝奕也没有放在心上,陈嬷嬷仍旧让一名小宫女去送姝奕出宫。

    刚出了坤宁宫,还没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姝奕突然被人叫住,“江夫人留步。”

    姝奕停住脚步回身,本以为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有什么事儿叫住了她,却不想一回头看到一张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这人穿着一身的淡雅的衣裙,发间戴着镶嵌着红宝石的金钗,脖颈上挂着金镶玉的璎珞,这副打扮怎么也不可能是宫女。

    可这宫里的人关系复杂,姝奕一时也推断不出来对方的身份,有些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小宫女。

    察觉到她求助的目光,小宫女趁着对方走近之前,赶忙小声的说道:“这位是二皇子的妾侍杜明月,杜孺人。”

    她话音落下,刚好对面的人也已经走近,小宫女连上屈膝行礼,姝奕也裣衽一礼,“臣妇拜见杜孺人。”

    杜明月也微微屈膝还礼,“夫人不必如此多礼,夫人可急着回去?我这有一事还想烦请夫人帮个忙。”

    今日出来的着急,但是家里人也都晓得她入宫来,所以早一会儿回去或者晚一会儿并不会妨碍什么。

    “不知臣妇有什么能帮到的,还望杜孺人言明。”

    杜明月看看周围,“咱们在宫道上多有不便,不如去前面花园凉亭,我再与夫人细说。”

    刚好那也是出宫时会经过的地方,姝奕没有拒绝跟着人朝着那边走去。

    太后宫里的小宫女,也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杜明月回头看了她一眼,“你且回去复命吧,我一会儿和江夫人一起出宫就行,你不必跟着了。”

    “这……”小宫女有些不安的看看姝奕,又看看杜明月。

    姝奕未言,静静的打量了一下杜明月,她并不记得江林木提到过二皇子,这人还是她今日听到提起的。

    “你回去吧,也替我谢谢陈嬷嬷费心安排。”说着她从香囊里拿出一两银子,塞在了小宫女的手里。

    小宫女握着银子,屈膝一礼,转身回到了太后的宫中。

    姝奕跟着人一路来到的小花园,坐在凉亭里杜明月甩动着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扇着风。

    和身边的小丫头叮嘱道:“你在外面树荫下守着。”

    小丫头恭敬的行礼应道:“是。”说完退了出去。

    这会儿姝奕才注意到那人,打量着一下小丫鬟的容貌,倒是觉得有些眼熟的感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这人她在哪里见过。

    “江夫人坐下说吧。”

    姝奕的思绪被她这一声拉回来,也不由得警惕起来,目光直直的看着对方,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

    等着小丫鬟退出去,杜明月也没有绕弯子,“我是想请夫人为我诊诊脉,瞧瞧着身子可还能再有孕?”

    闻言是这事儿,姝奕松了一口气,也十分胸有成竹的展开自己的帕子,铺在石桌上,说道:“请杜孺人将手放在这里。”

    杜明月搭上手腕,姝奕开始安静的号脉,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值得杜明月小心翼翼的。

    须臾她收回了手,一双眉头紧紧蹙着,这一幕看得杜明月心里咯噔一下。

    姝奕低头思索着刚才脉象上的细节,“敢问孺人可知为何得此体寒之症?”

    瞧着眼前的人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可这身上的寒气可一点都不轻,姝奕心里不由得开始猜测,“或者近期可有落水过?”

    说起来这细节,杜明月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可这话她也只能和姝奕说,断不能和太医等人提起。

    “江夫人当真没有认出来我们主仆二人?”

    姝奕紧皱的眉宇散开,有些奇怪的看看杜明月,看看她又看看站在不远处放风的小丫头,“着实是记不得了,不过瞧着刚才那位姑娘倒是有些面善,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杜明月笑了一下,“夫人可记得富阳城?那日夫人在街头支了一个摊子为人诊脉,我们主仆前去问诊……”

    姝奕回忆了一下,的确不记得眼前女子的容貌,但瞬间想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小丫头,“哦,我想起来了,那日孺人是不是带着白纱幂篱?”

    “正是,那服药我吃过了,也按照江夫人所言好生调养过,可……”

    听到这话姝奕思索了一下,“那副药方孺人可还留着?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副药方其实是热性的药为主,主要是活血化瘀之药为君,当日叮嘱孺人慎用寒性的药,也是不便多言,只是劝您慎重想好,并非药中带着霸道寒性伤身之物。”

    杜明月点点头,“不满江夫人,当时用完药的确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后来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只是后来这月信不准,且腹痛难忍之际,我也曾怀疑过那个药方,所以找了郎中给看过,的确如江夫人所言,并无大寒之药。”

    见她是个明事理的,并不是因为那个药方而追究之人,姝奕脸色也缓和许多,她又搭脉试了试,确认刚才自己没有号错脉。

    “若说这脉象,的确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若是单纯着凉或者落水所致,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杜明月自嘲一笑,“江夫人应该也晓得我这身份的尴尬,二皇子府中如今没有正妃,唯有我一个侧室,这主母入府之前,长辈们自然不希望长子出于侧室,有道是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可这府里的人终究不是我自己说了算的,难免会有遗漏。”

    这话算是说明了缘由,姝奕闻言心情复杂,果然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家里,没有一个是清闲和睦的,这日日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提心吊胆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既然孺人都晓得怎么回事,为何不找郎中或者太医瞧瞧?”

    “这也是我今日前来寻夫人的原因,这太医说我无碍,多吃点姜去去寒气就好了,去外面找郎中,倒是有一个敢说实话,可人却自称医术浅薄,无法解除此毒,也只是给我开了些寻常去驱寒的汤药。”

    这下姝奕倒是犯了难,虽然她不晓得二皇子这府中的事务,可显然便是给她解了毒,这事儿也不是长久之计。

    “我倒是想知道孺人是什么意思了,既然你晓得这皇家想给未来二皇妃一个体面,你却要这个时候找我,祛除身上的寒气,还想要怀一胎,这岂不是明着要和对方对着来,而我若是帮了你,给我自己或者江家带来麻烦,又该如何?”

    “夫人放心,今日我来找夫人,二皇子也是知晓的,只要是在这京城之中,以二皇子的能力,护住一个江家不是问题,我这身上的毒,二皇子也寻了不少郎中给我瞧过,可效果也都不怎么好,我本已然放弃此事,可那日突然在宫中看到了江夫人,便又动了这个心思。”

    说完杜明月毫不避讳的说道:“母妃一直想要逼迫二皇子去争皇位,想着给他娶一个世家姑娘,妻族可以助他的与大皇子三皇子一较高下的,可二皇子志不在此,只想当个富贵闲人,并不想参与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他之前说过,若我有孕他便去陛下面前请旨,抬我做皇子妃。”

    姝奕吓得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目光四下寻觅这周围,一脸心虚的样子让人看了都很难不怀疑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这一幕却彻底逗笑了杜明月,“你不用这样紧张,三皇子和大皇子的事儿早就闹开了,这都已经不算是什么秘闻,这宫里宫外也是无人不晓,陛下更是在朝堂上明言此事,所以便是你我说了也没有妨碍。”

    杜明月没有说的是,她今日这番话也是故意如此说的,正如二皇子也在官员面前曾多次提及此事,他并不想被任何人当做假想敌,也不想蹚进大哥和三弟之间的浑水。

    听到她这话还有淡定的神色,姝奕暂且将心放在了肚子里,至于这事儿是真是假,她得回去问问江林木。

    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眼前的人给算计了,可姝奕又没有什么证据。

    她缓缓坐回到原来的石凳上,杜明月掩唇轻笑,“我的脉象江夫人也已经看过了,在夫人看来可还有的治?”

    姝奕这次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只是认真的号脉,须臾她抬起手来,“不瞒孺人,您中的此毒十分霸道阴寒,若想治病怕是单纯针灸吃药不行,还需得用些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听到还有希望,杜明月瞬间脸色严肃起来,眼神里也满是光芒。

    “具体需要的法子和东西,我得回去再研究一下,到时候写好需要的东西,我会提前着人送到孺人府上,倒是您提前准备好需要的东西,我再过去帮您诊治。”

    “好,有什么需要,江夫人只管说就好。”

    说完话,姝奕起身准备出宫,杜明月今日入宫的确是为了过来找姝奕的,之所以不去江家直接请人,也是装着自己那点子私心在。

    这会儿见人要回去,也赶忙起身准备一起走,可属姝奕却并不怎么想和她一起走,对于二皇子她了解的太少,担心稍有不慎会给家里,或者江林木带来麻烦。

    杜明月似乎看出来她的心思,也不再强求,“那我便在这园子里在逛逛,江夫人请便。”

    姝奕裣衽一礼,起身朝着宫门处走去,一出宫门看着外面停着的骡车,姝奕恍然想到刚才走的太急,忘记请教陈嬷嬷,太后说的“改日”带祖母入宫,究竟是什么时候?

    眼下显然是不方便再回去询问了,也只能暂且按下不动,等着太后那边的消息吧。

    禄安看着她出来,也赶忙跳下车辕,放下小凳子让她踩着上车,一撩起车帘姝奕看着眼前的东西震惊住。

    “这些都是什么?谁送来的?”

    骡车的车厢里对着满满当当的东西,有上好雪白的棉花,有各色的点心果子,还有几个没有打开的小匣子,单看外面姝奕也不晓得里面有什么。

    “在夫人出来前,有两位小公公送来的,说是是陛下赏赐。”禄安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看到陛下的赏赐。

    姝奕更是震惊了,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竟然就收了陛下的赏赐,她踌躇着不晓得要不要回家,还是入宫去陛下那边谢恩,可她这会儿都已经出来了,若是没有贵人们的传召,她是无法入宫的。

    “当时那位宫人怎么说的?”她坐在骡车里,有些不安的询问着。

    “也没说什么,就说这是陛下赏的,让我接着,还说不必另行谢恩。”

    听到后面那一句,姝奕松了一口气,“那就先回家吧,剩下的事儿等着夫君下值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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