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季延下厨煮饭炒了盘鸡蛋，往嘴里送几口没尝出滋味来，筷子一扔没心情再吃，根据吕杨发来的时间表挑了个休息时间给吕杨打了个电话过去。
“季延！”刚接起电话那边就狂喊一声“这个月为了改这几个稿，我他妈瘦了五斤！”
突然的战吼起手让季延有挂断的冲动。
编辑要求多，为了过审吕杨不得不熬夜通宵改，无数次拒收还是不尽人意，熬的她头发乱糟糟。“操，这个逼日子我是真不想过了。”
声音有点大，季延把手机稍微拿开了些“行，哪天你找我来，我放把火把咱俩都烧死算了。”她叼着烟，吐字含糊不清。
吕杨一噎“又抽烟啊。”
“怎么了？”季延啧了一声。
“没事。”吕杨在脑海中勾勒出在电话另一端被烟雾撕扯碎散的脸，欲言又止“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嗯”季延敷衍的应了句。
“什么时候一起喝点？”吕杨问。
快十二点了，她连打了几个哈欠“算了吧，你最近少折腾自己了，我暂时过不去，等过年休假了我去那边找你。”
吕杨没强求，应了声便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她想起碗还没刷，准备去收拾剩下的饭菜，吕杨突然发短信来。
—钱够不够用？
季延一愣，回想起这刚到这小城这几天无依无靠，吕杨借的救济金她还没还。
不是紧急情况她打死也不想欠人情，无论是熟是陌生，她都没这个习惯，不过最近是真有点走投无路…
好在吕杨知道她的情况，一次都没提过还钱甚至还每周都积极的问还要不要。
自己就赚那么点平时买个日用品扣扣搜搜，给她花起来就大手大脚…对于从小生活在压抑且抠搜家庭中的季延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
之前分别时两人都喝大了，季延强撑着醉意看向旁边，问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自己。
吕杨摆摆手“挚友懂么，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
—死了？
季延回过神瞬间想抽自己几个巴掌收回那些煽情的回忆。
前几天她把用不到的衣服裤子还有点书一起扔到回收站卖了十几块，又在平台五折卖掉了从八岁就戴着一次也没取过的镯子，那是她过年攒下的几百块，小时候悄悄去金店里买的。
东拼西凑零零散散算是凑够了300块。
—转账300元。
—够用，我想去找兼职。
—？
—你他妈疯了？
—好好上学不行吗？
—没说不行。
—那你找什么？
—独立懂么？
—滚他妈一边去。
季延抱着手机乐，刷完碗勾起门口的垃圾袋下楼。
已经凌晨，这个点小区一般没什么人，季延才敢穿着短袖拖鞋大裤衩出门。
不然遛弯的小孩儿会被满身疤满脸钉子还叼着根烟的…鬼样吓得哇哇哭，太他妈造孽了。
她低头瞟了眼，从肩以下直到腰部，布满了长短不一的伤，像狰狞的纹身飞舞盘旋。
看着电梯扭曲的镜子反射出自己的模样，她甚至忘记来这里是读书的。
季延咬了半根细支利群对着电梯发呆，虽然最近心情很烂，她却一直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只觉得这一段时间来到陌生的城市整个人都活在混沌里，各种震惊和茫然包裹着，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叛逆么？
就像老妈说的，我们家没有过你这样叛逆的人，全身都是刺。
季延拧着眉，这些她都不想去琢磨。
一直到现在，此时此刻。
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却感到丝丝凉意的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绝望和痛苦以及对所有未知的抗拒让她觉得鼻子发酸，低下头时，眼泪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两年前还在城市的时候，季延躺在床上心里盘算要多吃几顿泡面少去几回餐厅，才能不出一星期就省下母亲节礼物的钱，算这玩意儿比数羊好用。
等她突然记起还没刨除接济的几顿饭，已经是早晨了，鱼肚白照彻世界，窗上结了一层痛。
八个小时够浅度睡眠，醒来时挨过全身上下无力的慵懒劲儿抬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幕停留在信息界面，最新一条是：“你最好识相点，我没你这个女儿，滚。”
收到短信的瞬间她并不难过也不揪心，只是点开联系人反复确认了几遍号码和备注，看看是不是哪个缺心眼儿的狐朋狗友游戏输了或者恶作剧整蛊别人，突发奇想要拿她当乐子开心。
可聊天记录明晃晃地躺在备注名“妈”的联系人下，十一点去电的，季延拨了两遍电话去。一遍无人接听，一遍是机械女声无情地重复着“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老妈是个怂货，连这种话都不肯当面讲，季延低头叼着烟，吐出的一圈烟灼烧着眼睛，她忍着酸意打字“你看到的话回我个消息，我先走了”
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几个明晃晃的红字闪得她眼睛生疼。
扔她倒是爽快，她心想。
季延挂着泪痕沉默的丢下垃圾袋，在街上来回晃了两趟，最后进了一家药店。
“有阿立哌唑么？”季延掀起帘子进门问道。
“什么？”药店老板边咳嗽边抽着烟，似乎是没听清。
“阿立哌唑。”季延重复了一遍。
“哦，有，你要来干啥？”老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突然落在那些明晃晃的伤口时明显被呛了一下，又大声咳了起来。
伤疤凹陷下去，伤口处有些结出坚硬的痂有些留下一个月牙，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吃。”季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翻出病历单放在前台“在哪我自己拿吧”
“哟！”老板愣了，眼睛挺圆地瞅着她。
碍于这是位大爷季延没说话，四周看了看，拿过一板药片和一瓶水，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递过去。
大爷接过钱，低头在收银机上戳了几下，又看了她一眼“新搬来的啊？”
“嗯。”季延拿出药剥了两颗放到嘴里，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来读书的啊？”大爷把找的钱放到了桌上后继续打量她。
光看脸…忽略钉子光看脸，季延绝对人畜无害，眼尾微微下垂，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情绪。
“是。”季延抬眼，在震惊的目光中叼起一根烟抽着。
大爷终究是大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着面前这张冷漠肆意虐过乖巧的脸，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大爷僵硬一瞬，欲言又止。
季延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问什么。
当初吕杨也专门问过她，她是唯一了解季延真正性格的人。
“你真要顶着一身疤去学校么？”吕杨戳她，有些担忧。
“脑子进屎了会考虑的。”季延低着头玩着手机，看都没看吕杨一眼。
“靠。”吕杨往后一靠“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季延没动。
“那你什么打算？”吕杨都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面前这位了，拱了拱她肩膀，有点犹豫。
季延其实明白在这个闲言碎语比她这辈子听的话还多的城市，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在学校上课，不超过一小时这消息就能传遍。
“你知道我是影帝级别的。”季延终于抬起头，语气充满了无奈。
“那就好。”吕杨松了口气，又突然凑近，"说真的，你装乖到底图啥？"
"图个清净。"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这儿有问题的人，都爱装正常。"
吕杨知道她并不想聊这方面，躺下叹了口气“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季延没说话。
面对现在的二次询问她也没有解释，就这么看着大爷。
大爷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季延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大爷沉默的点上烟，起身在架子上挑挑拣拣了几瓶药，递给季延。
“不买。”季延说。
“没让你买。”大爷有点无语“送你的。”
“不用。”季延拒绝。
大爷愣了，心想着这小孩怎么满身刺。
“不需要也拿着，有空就擦擦。”他把药装进一个塑料袋，直接塞进季延怀里“别让他们说闲话。”
季延看着大爷，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二个关心她的人。
她把袋子放在前台，把药盒一个个拿出，看了眼包装又一个个放进去。
大爷在旁边看着，没说话也没过问。
“多少钱？”季延观摩完药盒抬头问。
“不要钱。”大爷挥挥手“我姓王，以后有问题找我就行。”
季延看了一眼桌上的收款码“谢谢啊。”
“别客气。”王叔笑笑，转身收拾零零散散的药瓶“不早了，赶快回去吧。”
“嗯，下次见。”季延提着袋子，掀起帘子钻了出去。
送走客人后，前台喇叭机械喊道。
“到账68元。”
“季延！”刚接起电话那边就狂喊一声“这个月为了改这几个稿，我他妈瘦了五斤！”
突然的战吼起手让季延有挂断的冲动。
编辑要求多，为了过审吕杨不得不熬夜通宵改，无数次拒收还是不尽人意，熬的她头发乱糟糟。“操，这个逼日子我是真不想过了。”
声音有点大，季延把手机稍微拿开了些“行，哪天你找我来，我放把火把咱俩都烧死算了。”她叼着烟，吐字含糊不清。
吕杨一噎“又抽烟啊。”
“怎么了？”季延啧了一声。
“没事。”吕杨在脑海中勾勒出在电话另一端被烟雾撕扯碎散的脸，欲言又止“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嗯”季延敷衍的应了句。
“什么时候一起喝点？”吕杨问。
快十二点了，她连打了几个哈欠“算了吧，你最近少折腾自己了，我暂时过不去，等过年休假了我去那边找你。”
吕杨没强求，应了声便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她想起碗还没刷，准备去收拾剩下的饭菜，吕杨突然发短信来。
—钱够不够用？
季延一愣，回想起这刚到这小城这几天无依无靠，吕杨借的救济金她还没还。
不是紧急情况她打死也不想欠人情，无论是熟是陌生，她都没这个习惯，不过最近是真有点走投无路…
好在吕杨知道她的情况，一次都没提过还钱甚至还每周都积极的问还要不要。
自己就赚那么点平时买个日用品扣扣搜搜，给她花起来就大手大脚…对于从小生活在压抑且抠搜家庭中的季延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
之前分别时两人都喝大了，季延强撑着醉意看向旁边，问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自己。
吕杨摆摆手“挚友懂么，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
—死了？
季延回过神瞬间想抽自己几个巴掌收回那些煽情的回忆。
前几天她把用不到的衣服裤子还有点书一起扔到回收站卖了十几块，又在平台五折卖掉了从八岁就戴着一次也没取过的镯子，那是她过年攒下的几百块，小时候悄悄去金店里买的。
东拼西凑零零散散算是凑够了300块。
—转账300元。
—够用，我想去找兼职。
—？
—你他妈疯了？
—好好上学不行吗？
—没说不行。
—那你找什么？
—独立懂么？
—滚他妈一边去。
季延抱着手机乐，刷完碗勾起门口的垃圾袋下楼。
已经凌晨，这个点小区一般没什么人，季延才敢穿着短袖拖鞋大裤衩出门。
不然遛弯的小孩儿会被满身疤满脸钉子还叼着根烟的…鬼样吓得哇哇哭，太他妈造孽了。
她低头瞟了眼，从肩以下直到腰部，布满了长短不一的伤，像狰狞的纹身飞舞盘旋。
看着电梯扭曲的镜子反射出自己的模样，她甚至忘记来这里是读书的。
季延咬了半根细支利群对着电梯发呆，虽然最近心情很烂，她却一直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只觉得这一段时间来到陌生的城市整个人都活在混沌里，各种震惊和茫然包裹着，连气儿都喘不上来。
叛逆么？
就像老妈说的，我们家没有过你这样叛逆的人，全身都是刺。
季延拧着眉，这些她都不想去琢磨。
一直到现在，此时此刻。
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却感到丝丝凉意的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绝望和痛苦以及对所有未知的抗拒让她觉得鼻子发酸，低下头时，眼泪在脸上狠狠划了一道。
两年前还在城市的时候，季延躺在床上心里盘算要多吃几顿泡面少去几回餐厅，才能不出一星期就省下母亲节礼物的钱，算这玩意儿比数羊好用。
等她突然记起还没刨除接济的几顿饭，已经是早晨了，鱼肚白照彻世界，窗上结了一层痛。
八个小时够浅度睡眠，醒来时挨过全身上下无力的慵懒劲儿抬手去够床头柜的手机，幕停留在信息界面，最新一条是：“你最好识相点，我没你这个女儿，滚。”
收到短信的瞬间她并不难过也不揪心，只是点开联系人反复确认了几遍号码和备注，看看是不是哪个缺心眼儿的狐朋狗友游戏输了或者恶作剧整蛊别人，突发奇想要拿她当乐子开心。
可聊天记录明晃晃地躺在备注名“妈”的联系人下，十一点去电的，季延拨了两遍电话去。一遍无人接听，一遍是机械女声无情地重复着“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老妈是个怂货，连这种话都不肯当面讲，季延低头叼着烟，吐出的一圈烟灼烧着眼睛，她忍着酸意打字“你看到的话回我个消息，我先走了”
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几个明晃晃的红字闪得她眼睛生疼。
扔她倒是爽快，她心想。
季延挂着泪痕沉默的丢下垃圾袋，在街上来回晃了两趟，最后进了一家药店。
“有阿立哌唑么？”季延掀起帘子进门问道。
“什么？”药店老板边咳嗽边抽着烟，似乎是没听清。
“阿立哌唑。”季延重复了一遍。
“哦，有，你要来干啥？”老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视线突然落在那些明晃晃的伤口时明显被呛了一下，又大声咳了起来。
伤疤凹陷下去，伤口处有些结出坚硬的痂有些留下一个月牙，周围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吃。”季延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翻出病历单放在前台“在哪我自己拿吧”
“哟！”老板愣了，眼睛挺圆地瞅着她。
碍于这是位大爷季延没说话，四周看了看，拿过一板药片和一瓶水，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递过去。
大爷接过钱，低头在收银机上戳了几下，又看了她一眼“新搬来的啊？”
“嗯。”季延拿出药剥了两颗放到嘴里，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
“来读书的啊？”大爷把找的钱放到了桌上后继续打量她。
光看脸…忽略钉子光看脸，季延绝对人畜无害，眼尾微微下垂，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情绪。
“是。”季延抬眼，在震惊的目光中叼起一根烟抽着。
大爷终究是大爷，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看着面前这张冷漠肆意虐过乖巧的脸，浑身上下都包裹着不爽不爽不爽不爽。
大爷僵硬一瞬，欲言又止。
季延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问什么。
当初吕杨也专门问过她，她是唯一了解季延真正性格的人。
“你真要顶着一身疤去学校么？”吕杨戳她，有些担忧。
“脑子进屎了会考虑的。”季延低着头玩着手机，看都没看吕杨一眼。
“靠。”吕杨往后一靠“我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季延没动。
“那你什么打算？”吕杨都觉得有些捉摸不透面前这位了，拱了拱她肩膀，有点犹豫。
季延其实明白在这个闲言碎语比她这辈子听的话还多的城市，就这样毫不遮掩的在学校上课，不超过一小时这消息就能传遍。
“你知道我是影帝级别的。”季延终于抬起头，语气充满了无奈。
“那就好。”吕杨松了口气，又突然凑近，"说真的，你装乖到底图啥？"
"图个清净。"她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这儿有问题的人，都爱装正常。"
吕杨知道她并不想聊这方面，躺下叹了口气“究竟造了什么孽啊。”
季延没说话。
面对现在的二次询问她也没有解释，就这么看着大爷。
大爷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鬼使神差的大眼瞪小眼。
最后还是季延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大爷沉默的点上烟，起身在架子上挑挑拣拣了几瓶药，递给季延。
“不买。”季延说。
“没让你买。”大爷有点无语“送你的。”
“不用。”季延拒绝。
大爷愣了，心想着这小孩怎么满身刺。
“不需要也拿着，有空就擦擦。”他把药装进一个塑料袋，直接塞进季延怀里“别让他们说闲话。”
季延看着大爷，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二个关心她的人。
她把袋子放在前台，把药盒一个个拿出，看了眼包装又一个个放进去。
大爷在旁边看着，没说话也没过问。
“多少钱？”季延观摩完药盒抬头问。
“不要钱。”大爷挥挥手“我姓王，以后有问题找我就行。”
季延看了一眼桌上的收款码“谢谢啊。”
“别客气。”王叔笑笑，转身收拾零零散散的药瓶“不早了，赶快回去吧。”
“嗯，下次见。”季延提着袋子，掀起帘子钻了出去。
送走客人后，前台喇叭机械喊道。
“到账68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