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金总的头发应该用了半瓶的定型啫喱，略显贫瘠的发丝往后梳得整整齐齐，发丝与发丝间露出可怜的头皮，他认为卓楠今天的装扮不够时髦，为什么不穿丝袜和包臀裙和尖头高跟鞋，而是穿宽宽松松的运动服和运动鞋，等下他一定要好好告诉卓楠怎样穿才像个女人。
卓楠想，金总的审美怎么那么复古，一瞬间仿佛要擦上雪花膏唱夜上海了。她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举起手示意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又把眼睛放到手机上。
路过的人都往卓楠这边看，卓楠不知怎么地又无法适应这些探寻的目光，明明过上几年好日子后，她已经从所谓的“天才自闭症儿童”变成了“阳光明艳”大美人，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啊，这相貌她又不是偷来的，怎么跟做贼一样心虚。
“卓小姐等车吗？我顺路送你一趟吧。”金总单手摘下了墨镜，眼袋浮肿，一笑眼尾皱出三四道褶子。
生活作息要规律一点啊金总，不要总是泡吧喝酒，卓楠觉得他的衬衫扣子都快要崩开，有钱买跑车没钱买件宽松点的衣服吗，非要把自己勒得跟块东坡肉一样。
“不用，车就到了。”卓楠朝他挥挥手机，说：“谢谢啊。”
隔着五米不好发挥，那姓金的下了车，自以为英俊潇洒地走过来，又不敢走太近因为那样他就得抬头看比他高了不少的“长腿美女”卓楠，这样很伤男性自尊。
他保持着一个能和卓楠平视的距离，说：“难得那么巧，卓美女赏个脸吧，让我表现表现？”
卓楠干笑几声，顾左右而言他：“难得我那么早下班，金总您有什么工作任务等我明天上班再聊吧。”
“那就不聊工作，聊聊人生。”
“我的人生就是在家吃饭看电视。”卓楠又看了看手机，然后朝不远处一辆车挥了挥手，不管金总有多热情，她直接打岔道：“我的车到了，拜拜。”
上车报了尾号后，卓楠给陆佳赫发信息：“二十分钟后到家，你把饭先煮上。”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跟她搭话：“靓女，后面那辆玫红色跑车是不是跟着你哦？”
卓楠往后一看，果然那姓金的没脸没皮居然跟了上来，说不定是想看她住在哪里。
“哦，那我同事，顺路的，我没好意思坐他车。”
“那么靓的跑车不坐吗？宁愿打车？”
卓楠面不改色地撒谎，语气夸张地说：“他要我们A油钱的！一个同事收六十，你以为啊！”
司机哈哈大笑：“那怪不得买得起跑车，有钱人的钱就是这样来的，我这一趟才收你三十多。”
“我手机上支付了四十五，你那边才收到三十多？”
于是司机开始埋怨打车平台抽成多狠，资本家多黑心，卓楠一路附和着，和他同仇敌忾。司机真的是被压榨狠了，说了一路生活有多艰苦，卓楠这趟是花了钱给别人当心理咨询师，一路给足司机情绪价值，终于到了御景小区的大门口。
姓金的还在后面跟着，不过就停在三米开外没下车。
卓楠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进了小区。
这不奇怪，御景小区是南越市的富人区，房价一平十五万起，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金钱就是底气，无声中就能让别人衡量一下冒犯你的代价。普通女孩能平安顺利长大已是一种的幸运，而一个长相优越的女生，若是家境贫寒，人生往往更加群狼环伺，四面楚歌。这回要是卓楠是在一个普通小区下的车，那姓金的后续肯定会越发放浪且肆无忌惮，觉得自己有本事高高在上地“猎捕”卓楠。
一个空洞肤浅的人，只会用金钱来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卓楠回到家刚好八点半，陆佳赫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对卓楠说：“那辆玫红色的跑车是谁的？跟你一起到的，一直停在那里，现在还没走。”
不读书的人视力果然好，卓楠一边换鞋一边说：“是我现在那个项目的甲方CFO，他借口要送我回家，我没理他，他长得很丑，说话也很油腻，很烦人，我一句话都没有和他多说过，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所以你别借题发挥。”
“好啊，给我看看。”陆佳赫明显被哄开心了，但还是伸出手来和卓楠要手机。
反正他看她的手机也不是第一次，卓楠无所谓地把手机递过去，说：“备注逸乐公司金总那个。”
陆佳赫熟练地解锁手机，看到微信就乐了，说：“还设了消息免打扰啊，他晚上又给你发了几条信息你看到没？”
卓楠耸耸肩，说：“你可以给他发你的自拍，让他自惭形愧一下。”然后进了厨房，洗手围上围裙开始做饭。
等到卓楠做最后一个菜的时候，陆佳赫才检查完她的手机，他无声无息走进厨房，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卓楠上了一天班，真的很累很饿，她耐着性子说：“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先把碗筷摆上。”
“好啊。”陆佳赫贴着她的脸颊，蹭着她的脑袋，但是就不走。
卓楠说：“不要把头皮屑和头发蹭掉进锅里啊！你要吃头皮屑白灼虾吗！”
陆佳赫弯着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几声，说：“行行行，我去摆碗筷，你的手机我放沙发了，你□□相册里还挺多以前的照片的，让我都怀念我们的高中时代了。你还记得吗？要不要找时间回学校看看？”
明显感觉到卓楠身体变得僵硬，陆佳赫还嫌不过瘾一样，继续说：“有些没用的照片我也帮你删了，反正你也不看了对不对？”
“嗯，”卓楠手忙脚乱将白灼虾捞起来，说：“现在谁还用□□啊，我都忘了有这么一个软件了，以前才爱玩什么□□农场之类的偷菜游戏。”
整个晚上陆佳赫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说白了就是要找茬的表情，卓楠装得自然又坦荡，就怕陆佳赫借题发挥。
她这次没说谎，赵衍的所有联系方式和社交平台账号都在她的黑名单里，可她是真的忘了还有□□空间这个东西。
等到夜深，陆佳赫终于睡了过去，卓楠拿起手机进了书房，几乎是一关上门她就打开了□□相册。
从有了手机开始，每年她都会整理那年的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分类归档，和赵衍的那几个相册她都命名为“卓小楠和赵小衍＋时间段”，现在那几个相册已经没有了。
她在手机网页搜索“□□空间误删的相片怎么找回来？”然后打开书房里的电脑，做贼一样按照教程进行操作。
她和赵衍的十三年，有上万张照片，她喜欢拍赵衍，有时候会搞怪地对他进行三十张连拍，最后每一张都舍不得删除，全部上传到相册里。
就是这么喜欢他，喜欢他从小到大没变过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喜欢他越长大越挺拔的鼻子和越发立体的侧脸，喜欢他麦色的皮肤，喜欢他面部线条越来越硬朗可一笑起来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赵衍一直就没变过，他就是幸福和快乐的中心，靠近他时，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如果和赵衍已经没有未来，那起码还有过去，她不是一无所有，十三年，已经很赚了。
卓楠草草地浏览着她和赵衍的记忆，明天要找个u盘把全部相片都挪进去保存好，不对，最好买两个u盘，丢了一个的话还有一个，这样比较保险。
她下了一百次赶紧退出相册的决心，但还是控制不住一直翻看着，有几张照片她看了又看，放大去看赵衍的每一处五官，放大去看他眼里的笑意和光芒，脸上不自觉也浮现了温柔的爱意。
赵衍本来就是一个她可望不可及的美梦，她应该是只能站在霖江中学的校门口，看着那写着“热烈庆祝我校赵衍同学被南越市第一实验中学高中部录取！”的庆祝横幅，然后心脏被羡慕和嫉妒塞满，揪着疼，不管怎么哭，都无法缓解那觉得自己不如人的心痛。
不如赵衍，不如任何正常人。
但是如今呢，她把美梦拥有了十三年，赵衍满心满眼都是她，只有她不要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离开她的份。
很长一段时间卓楠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坑坑洼洼的灰暗月球，靠着反射赵衍散发出来的阳光，才变得明亮又皎洁。如果不是好运即将用尽，她怎么会离开她的太阳。
当然，这种乞丐一般的想法，她永远也不会告诉别人。她不要任何人的施舍和同情，付出的人得到的是骄傲和满足，这是被给予者无法奢望的精神富足。
她翻到一张高二的时候，同学们给当月的寿星过集体生日的照片。她出生在农历正月三十，那次正好是高二的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同学们都还处在玩心没收的阶段，趁着集体生日的名义发挥过剩的热情。
那个月班里的寿星只有卓楠和另外两个男生，于是卓楠完全成为了生日会的主角，全班人都围着她打转，连那两个寿星都甘愿给她作陪衬，默认由她站在班级合照的最中间，默认由她切第一刀。
那天的晚自习，用班费订购的三层蛋糕要分给全班的42个人，每切一刀都有同学在那里嬉笑打闹，他们喊着：
“卓楠你切太大块了！等会要不够分了！”
“卓楠，我要那块大的！”
“楠楠给我切那块带草莓的！”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同学关注着，回应着，每个笑容都能换来同样快乐的热情回应，所以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呢，即使什么都不做，得到的注目都够多了。
分到最后，连蛋糕托盘上的奶油和蛋糕胚的残渣都被刮得干干净净，楼下班的赵衍终于出现在她教室窗外。
赵衍两手抓着窗户栏杆，笑得有点傻，他看着初中时候连话都不跟人说，而如今被簇拥在同学中央的卓楠，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这是他用心养护出来的玫瑰花，专属于他的玫瑰花。
“你来太晚了，分完了。”卓楠很快就看到了赵衍，向他炫耀自己手里那块吃了一口的蛋糕。
赵衍笑着说：“那你这块给我一半，等过两天你正式生日的时候我再还你一个。”
“可以，嘴巴张大点。”卓楠挖了一大块蛋糕，隔着栏杆塞进赵衍嘴里，同学们在身后起哄，她不在意，窗户纸还未挑破，但两人心知肚明，暧昧的浓度早就超载了。
那刻卓楠喂食的背影和赵衍羞涩又盛满爱意的笑眼被同学用低像素翻盖手机定格，那年是2011年，微博炙手可热，高中生又处在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广而告之的年纪。卓楠一刷首页，全是那晚上的生日会，虽然长大后那些微博内容基本都已被清空，但卓楠依旧记得，那个同学发她和赵衍的照片时，配的文字是：“喜喜@南中卓小楠 @南中赵小衍”。
那条微博被同学开玩笑地转发了几十遍，卓楠当时就把照片存到了手机里，后来还被她用来做了好久的手机壁纸。
又往后翻了几张照片，那段时期的基本都是那次生日会的系列照片，她这才发现好几张都有陆佳赫的存在，当时的他们都天真地以为不管桑海沧田、世事变迁，他们高二五班同学们的友谊会永远不变。
突然主卫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卓楠立刻关了电脑屏幕，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专业书。
果然没一会陆佳赫没敲门，直接推门走进书房，卓楠从书本里抬起头，说：“我看看书，白天喝太多咖啡了睡不着。你怎么醒了？”
陆佳赫睡眼朦胧走过来：“看什么书？”
卓楠给他看封面，是一本很枯燥的上市公司财务分析，陆佳赫不感兴趣，说：“那我陪你，我玩会电脑。”
谁要你陪了，你陪我还是我陪你，阴魂不散的烦不烦。
“好啊，我帮你开机，你要看电影吗？”卓楠殷勤应道，迅速伸手长按主机开机键。在她摁下“是否重启”的“是”选项后，陆佳赫挤到了椅子上，把她抱进怀里。
还好他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正在重启”的字样，他翻了几下卓楠看着的书，电脑重新亮屏后才把鼠标握到手里。
他点开了网页浏览器，页面右上角弹出小窗口提示：“关机前有正在浏览的网页，是否恢复？”
卓楠想，金总的审美怎么那么复古，一瞬间仿佛要擦上雪花膏唱夜上海了。她礼貌地朝他点点头，举起手示意一下算是打过招呼，又把眼睛放到手机上。
路过的人都往卓楠这边看，卓楠不知怎么地又无法适应这些探寻的目光，明明过上几年好日子后，她已经从所谓的“天才自闭症儿童”变成了“阳光明艳”大美人，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啊，这相貌她又不是偷来的，怎么跟做贼一样心虚。
“卓小姐等车吗？我顺路送你一趟吧。”金总单手摘下了墨镜，眼袋浮肿，一笑眼尾皱出三四道褶子。
生活作息要规律一点啊金总，不要总是泡吧喝酒，卓楠觉得他的衬衫扣子都快要崩开，有钱买跑车没钱买件宽松点的衣服吗，非要把自己勒得跟块东坡肉一样。
“不用，车就到了。”卓楠朝他挥挥手机，说：“谢谢啊。”
隔着五米不好发挥，那姓金的下了车，自以为英俊潇洒地走过来，又不敢走太近因为那样他就得抬头看比他高了不少的“长腿美女”卓楠，这样很伤男性自尊。
他保持着一个能和卓楠平视的距离，说：“难得那么巧，卓美女赏个脸吧，让我表现表现？”
卓楠干笑几声，顾左右而言他：“难得我那么早下班，金总您有什么工作任务等我明天上班再聊吧。”
“那就不聊工作，聊聊人生。”
“我的人生就是在家吃饭看电视。”卓楠又看了看手机，然后朝不远处一辆车挥了挥手，不管金总有多热情，她直接打岔道：“我的车到了，拜拜。”
上车报了尾号后，卓楠给陆佳赫发信息：“二十分钟后到家，你把饭先煮上。”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跟她搭话：“靓女，后面那辆玫红色跑车是不是跟着你哦？”
卓楠往后一看，果然那姓金的没脸没皮居然跟了上来，说不定是想看她住在哪里。
“哦，那我同事，顺路的，我没好意思坐他车。”
“那么靓的跑车不坐吗？宁愿打车？”
卓楠面不改色地撒谎，语气夸张地说：“他要我们A油钱的！一个同事收六十，你以为啊！”
司机哈哈大笑：“那怪不得买得起跑车，有钱人的钱就是这样来的，我这一趟才收你三十多。”
“我手机上支付了四十五，你那边才收到三十多？”
于是司机开始埋怨打车平台抽成多狠，资本家多黑心，卓楠一路附和着，和他同仇敌忾。司机真的是被压榨狠了，说了一路生活有多艰苦，卓楠这趟是花了钱给别人当心理咨询师，一路给足司机情绪价值，终于到了御景小区的大门口。
姓金的还在后面跟着，不过就停在三米开外没下车。
卓楠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进了小区。
这不奇怪，御景小区是南越市的富人区，房价一平十五万起，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金钱就是底气，无声中就能让别人衡量一下冒犯你的代价。普通女孩能平安顺利长大已是一种的幸运，而一个长相优越的女生，若是家境贫寒，人生往往更加群狼环伺，四面楚歌。这回要是卓楠是在一个普通小区下的车，那姓金的后续肯定会越发放浪且肆无忌惮，觉得自己有本事高高在上地“猎捕”卓楠。
一个空洞肤浅的人，只会用金钱来把人划分成三六九等。
卓楠回到家刚好八点半，陆佳赫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视线从窗外收回来，对卓楠说：“那辆玫红色的跑车是谁的？跟你一起到的，一直停在那里，现在还没走。”
不读书的人视力果然好，卓楠一边换鞋一边说：“是我现在那个项目的甲方CFO，他借口要送我回家，我没理他，他长得很丑，说话也很油腻，很烦人，我一句话都没有和他多说过，可以给你看聊天记录，所以你别借题发挥。”
“好啊，给我看看。”陆佳赫明显被哄开心了，但还是伸出手来和卓楠要手机。
反正他看她的手机也不是第一次，卓楠无所谓地把手机递过去，说：“备注逸乐公司金总那个。”
陆佳赫熟练地解锁手机，看到微信就乐了，说：“还设了消息免打扰啊，他晚上又给你发了几条信息你看到没？”
卓楠耸耸肩，说：“你可以给他发你的自拍，让他自惭形愧一下。”然后进了厨房，洗手围上围裙开始做饭。
等到卓楠做最后一个菜的时候，陆佳赫才检查完她的手机，他无声无息走进厨房，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腰，卓楠上了一天班，真的很累很饿，她耐着性子说：“你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先把碗筷摆上。”
“好啊。”陆佳赫贴着她的脸颊，蹭着她的脑袋，但是就不走。
卓楠说：“不要把头皮屑和头发蹭掉进锅里啊！你要吃头皮屑白灼虾吗！”
陆佳赫弯着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笑了几声，说：“行行行，我去摆碗筷，你的手机我放沙发了，你□□相册里还挺多以前的照片的，让我都怀念我们的高中时代了。你还记得吗？要不要找时间回学校看看？”
明显感觉到卓楠身体变得僵硬，陆佳赫还嫌不过瘾一样，继续说：“有些没用的照片我也帮你删了，反正你也不看了对不对？”
“嗯，”卓楠手忙脚乱将白灼虾捞起来，说：“现在谁还用□□啊，我都忘了有这么一个软件了，以前才爱玩什么□□农场之类的偷菜游戏。”
整个晚上陆佳赫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说白了就是要找茬的表情，卓楠装得自然又坦荡，就怕陆佳赫借题发挥。
她这次没说谎，赵衍的所有联系方式和社交平台账号都在她的黑名单里，可她是真的忘了还有□□空间这个东西。
等到夜深，陆佳赫终于睡了过去，卓楠拿起手机进了书房，几乎是一关上门她就打开了□□相册。
从有了手机开始，每年她都会整理那年的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分类归档，和赵衍的那几个相册她都命名为“卓小楠和赵小衍＋时间段”，现在那几个相册已经没有了。
她在手机网页搜索“□□空间误删的相片怎么找回来？”然后打开书房里的电脑，做贼一样按照教程进行操作。
她和赵衍的十三年，有上万张照片，她喜欢拍赵衍，有时候会搞怪地对他进行三十张连拍，最后每一张都舍不得删除，全部上传到相册里。
就是这么喜欢他，喜欢他从小到大没变过的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喜欢他越长大越挺拔的鼻子和越发立体的侧脸，喜欢他麦色的皮肤，喜欢他面部线条越来越硬朗可一笑起来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
赵衍一直就没变过，他就是幸福和快乐的中心，靠近他时，整个世界都暖洋洋的。如果和赵衍已经没有未来，那起码还有过去，她不是一无所有，十三年，已经很赚了。
卓楠草草地浏览着她和赵衍的记忆，明天要找个u盘把全部相片都挪进去保存好，不对，最好买两个u盘，丢了一个的话还有一个，这样比较保险。
她下了一百次赶紧退出相册的决心，但还是控制不住一直翻看着，有几张照片她看了又看，放大去看赵衍的每一处五官，放大去看他眼里的笑意和光芒，脸上不自觉也浮现了温柔的爱意。
赵衍本来就是一个她可望不可及的美梦，她应该是只能站在霖江中学的校门口，看着那写着“热烈庆祝我校赵衍同学被南越市第一实验中学高中部录取！”的庆祝横幅，然后心脏被羡慕和嫉妒塞满，揪着疼，不管怎么哭，都无法缓解那觉得自己不如人的心痛。
不如赵衍，不如任何正常人。
但是如今呢，她把美梦拥有了十三年，赵衍满心满眼都是她，只有她不要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离开她的份。
很长一段时间卓楠都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坑坑洼洼的灰暗月球，靠着反射赵衍散发出来的阳光，才变得明亮又皎洁。如果不是好运即将用尽，她怎么会离开她的太阳。
当然，这种乞丐一般的想法，她永远也不会告诉别人。她不要任何人的施舍和同情，付出的人得到的是骄傲和满足，这是被给予者无法奢望的精神富足。
她翻到一张高二的时候，同学们给当月的寿星过集体生日的照片。她出生在农历正月三十，那次正好是高二的第二学期开学不久，同学们都还处在玩心没收的阶段，趁着集体生日的名义发挥过剩的热情。
那个月班里的寿星只有卓楠和另外两个男生，于是卓楠完全成为了生日会的主角，全班人都围着她打转，连那两个寿星都甘愿给她作陪衬，默认由她站在班级合照的最中间，默认由她切第一刀。
那天的晚自习，用班费订购的三层蛋糕要分给全班的42个人，每切一刀都有同学在那里嬉笑打闹，他们喊着：
“卓楠你切太大块了！等会要不够分了！”
“卓楠，我要那块大的！”
“楠楠给我切那块带草莓的！”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同学关注着，回应着，每个笑容都能换来同样快乐的热情回应，所以好看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好看呢，即使什么都不做，得到的注目都够多了。
分到最后，连蛋糕托盘上的奶油和蛋糕胚的残渣都被刮得干干净净，楼下班的赵衍终于出现在她教室窗外。
赵衍两手抓着窗户栏杆，笑得有点傻，他看着初中时候连话都不跟人说，而如今被簇拥在同学中央的卓楠，心里是满满的成就感，这是他用心养护出来的玫瑰花，专属于他的玫瑰花。
“你来太晚了，分完了。”卓楠很快就看到了赵衍，向他炫耀自己手里那块吃了一口的蛋糕。
赵衍笑着说：“那你这块给我一半，等过两天你正式生日的时候我再还你一个。”
“可以，嘴巴张大点。”卓楠挖了一大块蛋糕，隔着栏杆塞进赵衍嘴里，同学们在身后起哄，她不在意，窗户纸还未挑破，但两人心知肚明，暧昧的浓度早就超载了。
那刻卓楠喂食的背影和赵衍羞涩又盛满爱意的笑眼被同学用低像素翻盖手机定格，那年是2011年，微博炙手可热，高中生又处在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广而告之的年纪。卓楠一刷首页，全是那晚上的生日会，虽然长大后那些微博内容基本都已被清空，但卓楠依旧记得，那个同学发她和赵衍的照片时，配的文字是：“喜喜@南中卓小楠 @南中赵小衍”。
那条微博被同学开玩笑地转发了几十遍，卓楠当时就把照片存到了手机里，后来还被她用来做了好久的手机壁纸。
又往后翻了几张照片，那段时期的基本都是那次生日会的系列照片，她这才发现好几张都有陆佳赫的存在，当时的他们都天真地以为不管桑海沧田、世事变迁，他们高二五班同学们的友谊会永远不变。
突然主卫传来抽水马桶的声音，卓楠立刻关了电脑屏幕，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专业书。
果然没一会陆佳赫没敲门，直接推门走进书房，卓楠从书本里抬起头，说：“我看看书，白天喝太多咖啡了睡不着。你怎么醒了？”
陆佳赫睡眼朦胧走过来：“看什么书？”
卓楠给他看封面，是一本很枯燥的上市公司财务分析，陆佳赫不感兴趣，说：“那我陪你，我玩会电脑。”
谁要你陪了，你陪我还是我陪你，阴魂不散的烦不烦。
“好啊，我帮你开机，你要看电影吗？”卓楠殷勤应道，迅速伸手长按主机开机键。在她摁下“是否重启”的“是”选项后，陆佳赫挤到了椅子上，把她抱进怀里。
还好他没有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正在重启”的字样，他翻了几下卓楠看着的书，电脑重新亮屏后才把鼠标握到手里。
他点开了网页浏览器，页面右上角弹出小窗口提示：“关机前有正在浏览的网页，是否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