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如果陆佳赫点击恢复页面，就会看到他们高中的照片，他就会想起，卓楠的第一选择不是他，卓楠从来没有选择过他，一直都是只有他在自作多情。
然后陆佳赫会想，卓楠配得到他的偏爱吗？卓楠根本不配，卓楠这样和打游戏开挂有什么区别呢？这让人不耻，本来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一个这样的卓楠，所有青春期的人应该都是矫情的、幼稚的、情绪不稳定的，或自卑或自大的，盲目从众的，欲赋新词强说愁的。卓楠要是不开挂，也会是一个肤浅的，因为好看而被人吹捧得任性又骄傲的空心美人，她根本不会这么长情、这么勤奋、这么聪明、这么沉稳、这么谦虚、这么游刃有余。她应该是虚荣的，和那些别的女生一样，只要他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笑靥如花，这样的话，就不会害得他记挂那么多年，痛苦那么多年。
卓楠本就不该这么好，她骗过了所有人，这不公平。
所以说，这一切全都怪卓楠，不怪他。
“要不我们看你那个新剧吧，是在这个平台吗？”卓楠把手覆盖在陆佳赫握着鼠标的手上，关掉了浏览器。然后晃着鼠标，让指示键在主屏幕上兜着圈，主屏幕壁纸是陆佳赫的艺术照。
“是这个，”陆佳赫点开了一个影视软件，首页就是他的新剧推送。
“应该播到第六集了，经纪人让我明天晚上更个微博，和粉丝同步看剧。”
卓楠看着屏幕，很感兴趣地问：“古装玄幻。是神话剧吗？讲什么的？”
“对啊，想知道讲什么的吗？”
陆佳赫将握着鼠标的手抽出来，放在卓楠手上：“讲穿越的，因为一场意外，又穷又丑的苦命女主角穿越到了古代一位富家小姐的身上，”他摁着卓楠的手，越抓越紧：“富家小姐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女主角可以说是坐享其成，一下子什么都有了，当然就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了啊……就开始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卓楠的心沉了又沉，知道陆佳赫这是终于舍得跟她算今晚的账了。
“很俗套吧，但是现在人们就爱看这种，恶女人设的，女主角不够自私还没人喜欢看呢。抢了别人的人生，心安理得地过着好日子，”他嗅着卓楠的头发，贴在卓楠耳边问她：“卓楠，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啊？”
卓楠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烧火燎，她猛地转头，提高音量愤怒地说：“陆佳赫你什么意思？”
瞪了陆佳赫半天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卓楠觉得他的笑很讽刺，着急又愤怒地提高了音量：“你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熟悉这个剧情，我跟你说过了！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得到的人生！我本来就该过这样的人生！不是我抢了谁的！那些都是意外！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给大家分蛋糕的本来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坐在教室的角落，被人施舍了一包旺旺雪饼，放在口袋里捏了一天，供在家里好几天都舍不得吃，最后发现被老鼠啃掉后，大哭着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往墙上撞！只是因为失去一包旺旺雪饼，就自残自虐，只是因为失去一包旺旺雪饼，就用最歹毒的言语攻击自己，那只是一包不值钱的旺旺雪饼！那不是她，只要有一点希望和自尊，她都不会这么不堪。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陆佳赫看着气都喘不匀的卓楠，笑道：“你心虚什么啊？卓楠你没发现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大发雷霆吗？你是不是觉得先别人一步生气了，就占理了，别人就会被你压上一头，不敢继续惹你？你听没听说过那句话，胆小的狗叫得最大声？”
卓楠不说话，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拳，下唇微微发着抖。
“好了，”陆佳赫摩挲着她的后颈，说：“说个剧情而已，我又没说你。你怎么跟惊弓之鸟似的，那么爱代入。”
但是当卓楠咬着后槽牙，好不容易压抑住恐惧和怒火，从回忆里把自己拔出来，忍气吞声转回去看电脑屏幕后，陆佳赫又觉得有些乏味和不得劲。
他心里痒痒的，下巴搭在卓楠的肩头磨蹭，暧昧地摸着她的手臂：“楠楠，我怎么觉得这才几个月，你对我就没一开始的时候热情了。”
卓楠稍微放下来的心又开始警铃大作，只觉得陆佳赫话中有话，话里藏针。
“怎么会呢，”她反手抚摸上陆佳赫的脸颊，解释道：“我最近工作是比较忙，我现在负责的公司，它的账目比较乱，信息也复杂，可是我们组长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个项目，所以我和她之间有点分歧，上班的时候就会耗神很多，要是你觉得我忽略你了，我道歉好吗？我是真的因为工作忙。”
陆佳赫只是盯着她看，又不说话了。他越不说话，卓楠就越不安，搜肠刮肚找些理由来为自己解释。
她转过身子看着陆佳赫，放软了声音说：“我们这个行业是这样的，压力比较大，因为金融市场里那些行情每秒钟都在变嘛，所以节奏很快，再多的精力也不够用，只能尽可能地把能调动的注意力和精神都放在工作上，才能增大赢面……我们同事之间也经常抱怨没办法平衡工作和生活，忽略了家庭，心里都很愧疚……不止是我这样子的……”
陆佳赫还是只盯着她笑，把手伸进她的睡衣里摩挲着她的腰，皮笑肉不笑。
卓楠犹豫了一会，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解到第三个的时候陆佳赫制止了她：“不来了不来了，你放过我吧，今晚我都要死你身上了。”
卓楠感觉有些羞耻，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讨好地朝他笑笑，心里琢磨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欲拒还迎，自己不继续动作的话他会不会又发神经生气。
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听见陆佳赫说：“再说明天还得早起，去银行看看呢。”
他故意把重音放在“看、看”这两个字上，语速缓慢、一字一顿。
“陆佳赫你够了没有！”卓楠再也无法忍受，她从陆佳赫怀里跳起来，大声骂道：“我最近哪惹你了！你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你又要做什么！你有事就直说！别在那里阴阳怪气！我哪做得不好了！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这才对嘛，装不下去了吧，还看书，眼镜都没戴上还说你看书，陆佳赫随意地翻着那本公司财务，同时欣赏着卓楠的恐惧和慌乱，这样多鲜活啊。
直到卓楠愤怒的眼睛盛不住恐惧的泪水，转而抓着他的双手，又跪地环抱他的腰，紧紧抱着他，恳求他不要去银行，有什么错她会改，陆佳赫才一脸无辜地跟她解释：“为什么不要去银行？我是去银行拉流水对账呀，又不是去银行开保险箱，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他捏捏卓楠的脸，继续说：“我赚那么多，不得对个账然后缴税什么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纳税人。你说对吗？”
卓楠点头，但其实根本没听明白他的话，或者是根本不信他说的话，她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哀求地盯着他的眼睛。陆佳赫心情大好，什么叫赢面，卓楠恐惧的泪水才叫他的赢面，卸下她完美的精英外壳，低下她骄傲的脑袋，失去她引以为豪的高智商和理性，毫无形象地像一头流浪狗，呜呜地哀求自己留她一条生路，畏畏缩缩地期盼着自己能把她带回家，卑微地奢望自己能为她提供庇护。
这样我才能成为她的救世主。
“好，你说不去那就不去，睡觉了。”陆佳赫大发慈悲地站起身，拥着卓楠往卧室走去，他说：“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要不你把工作辞了，给我当财务，我给你发双倍工资。”
卓楠不安急促地喘着气，擦干眼泪，点点头，说：“好啊，等我哪天被单位优化了，就给你打工。”
“不过不骗你，我是真的怀念我们的高中了，找个时间回去走走吧。”
“我随时可以啊，又不远，是你不能到处乱走而已。”
陆佳赫抱着她，问：“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吗？”
记得什么啊，她现在更多地只能记得她徘徊在南越中学门口，被保安当成精神病一样防范的前世，只能记得她趁着高考结束后，偷偷去南越中学的垃圾堆捡别人不要的课本的前世，还有那些受尽冷眼和欺凌的前世，那个她本来已经不曾再记起的前世。
卓楠的愤怒和恐惧还没全部褪去，刚充过血的大脑晕晕乎乎，她把脸埋在陆佳赫的胸前，胡诌说：“记得啊，是高一吧，你多出名啊，谁不知道我们年级有个很好看的男生，跟明星一样，我那会就经常在走廊看见你，可能你那时候对我还没印象。”
陆佳赫说：“那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你看起来太高冷了，而且我是女生，脸皮薄。”卓楠声音越来越轻，就像要陷入睡眠。
陆佳赫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校医室，高一那场甲流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也被传染了，但是我家根本没人发现我发烧，我就天天自己去校医室打吊瓶，你还帮我守过点滴。”
“好像是有点印象了。”那时候校医室躺了一堆人，谁记得你是哪个。
“我高中的时候挺想住校的，我总觉得你们这些住校生感情比较好，我没办法融入你们的小团体。”
卓楠闭上眼睛，叹道：“南越土著别炫富。”
“真的，”陆佳赫笑了两声，说：“特别是我高二下学期不是就去了外地集训，准备艺考嘛，考完回来准备文化课，更是感觉跟谁都没有共同话题了，你们一个个埋头苦读，我连很多基础内容都跟不上，上课像听天书，下课又没人说话。还好有你帮我……说实话，你那会课间给我讲知识点的时候有没有不耐烦？”
“说实话吗？那是有一点，主要是你也太离谱了，高二没学可以理解，你连高一的很多基础内容都记不住。”
这回能感觉到卓楠是真的记住了他们之间的回忆，陆佳赫觉得浑身舒畅，兴奋地说：“我是真记不住，反正艺考进小圈了，文化课要求也不高。当然比不上你这个次次排前十的学霸，我是真的服你，除了学就是学，你怎么做到的？”
卓楠沉默了很久，久到陆佳赫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她回答：“因为太珍惜了……刚开始，不相信是真的，所以刚开始那几年，连拿着笔，翻着书，有时都会突然控制不住想哭。每一秒，都怕是做梦，都像是做梦，有时候我会摩挲着课本上的印刷字，看着它一点点晕染出阴影，来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文字和公式组成了世界，而新学到的知识就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据，我……”
卓楠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而这毫无疑问会成为陆佳赫继续拿捏她的把柄，陆佳赫不会怜悯她，陆佳赫只会以此要挟她。所以她按捺住恐惧还未全部消退时、那让人不安的倾诉欲，装作陷入了睡眠。
她听见陆佳赫说：“其实除了读书，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等你休假的时候我们去欧洲玩一圈吧，你以前去过欧洲吗？”
卓楠不想回答他，心里想着最好陆佳赫哪天就暴毙，那这个世界才能存在得踏踏实实。
“睡着啦？”陆佳赫低头去看卓楠的脸，半晌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害得卓楠心头一阵恶寒。
不过梦里却回到了陆佳赫心心念念的南越中学，朦胧光影中，卓楠一会在南越中学大礼堂的后台给小提琴的弓毛上松香，一会又被老师拉着往脸上补粉，一会看见赵衍坐在台下高举着手给她鼓掌，一会卓楠又突然到了学校小卖部，和她的好朋友唐艾纱手挽着手挑零食。
昨晚手机放在了书房，等到卓楠惊醒，拿起床头柜上陆佳赫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十五分。
她居然上班迟到了，这下是真完蛋。
然后陆佳赫会想，卓楠配得到他的偏爱吗？卓楠根本不配，卓楠这样和打游戏开挂有什么区别呢？这让人不耻，本来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一个这样的卓楠，所有青春期的人应该都是矫情的、幼稚的、情绪不稳定的，或自卑或自大的，盲目从众的，欲赋新词强说愁的。卓楠要是不开挂，也会是一个肤浅的，因为好看而被人吹捧得任性又骄傲的空心美人，她根本不会这么长情、这么勤奋、这么聪明、这么沉稳、这么谦虚、这么游刃有余。她应该是虚荣的，和那些别的女生一样，只要他三言两语，就能哄得笑靥如花，这样的话，就不会害得他记挂那么多年，痛苦那么多年。
卓楠本就不该这么好，她骗过了所有人，这不公平。
所以说，这一切全都怪卓楠，不怪他。
“要不我们看你那个新剧吧，是在这个平台吗？”卓楠把手覆盖在陆佳赫握着鼠标的手上，关掉了浏览器。然后晃着鼠标，让指示键在主屏幕上兜着圈，主屏幕壁纸是陆佳赫的艺术照。
“是这个，”陆佳赫点开了一个影视软件，首页就是他的新剧推送。
“应该播到第六集了，经纪人让我明天晚上更个微博，和粉丝同步看剧。”
卓楠看着屏幕，很感兴趣地问：“古装玄幻。是神话剧吗？讲什么的？”
“对啊，想知道讲什么的吗？”
陆佳赫将握着鼠标的手抽出来，放在卓楠手上：“讲穿越的，因为一场意外，又穷又丑的苦命女主角穿越到了古代一位富家小姐的身上，”他摁着卓楠的手，越抓越紧：“富家小姐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女主角可以说是坐享其成，一下子什么都有了，当然就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了啊……就开始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卓楠的心沉了又沉，知道陆佳赫这是终于舍得跟她算今晚的账了。
“很俗套吧，但是现在人们就爱看这种，恶女人设的，女主角不够自私还没人喜欢看呢。抢了别人的人生，心安理得地过着好日子，”他嗅着卓楠的头发，贴在卓楠耳边问她：“卓楠，这剧情是不是很熟悉啊？”
卓楠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烧火燎，她猛地转头，提高音量愤怒地说：“陆佳赫你什么意思？”
瞪了陆佳赫半天他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她，卓楠觉得他的笑很讽刺，着急又愤怒地提高了音量：“你含沙射影指桑骂槐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熟悉这个剧情，我跟你说过了！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得到的人生！我本来就该过这样的人生！不是我抢了谁的！那些都是意外！这些本来就是我的！”
给大家分蛋糕的本来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坐在教室的角落，被人施舍了一包旺旺雪饼，放在口袋里捏了一天，供在家里好几天都舍不得吃，最后发现被老鼠啃掉后，大哭着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往墙上撞！只是因为失去一包旺旺雪饼，就自残自虐，只是因为失去一包旺旺雪饼，就用最歹毒的言语攻击自己，那只是一包不值钱的旺旺雪饼！那不是她，只要有一点希望和自尊，她都不会这么不堪。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陆佳赫看着气都喘不匀的卓楠，笑道：“你心虚什么啊？卓楠你没发现你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会这样大发雷霆吗？你是不是觉得先别人一步生气了，就占理了，别人就会被你压上一头，不敢继续惹你？你听没听说过那句话，胆小的狗叫得最大声？”
卓楠不说话，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成拳，下唇微微发着抖。
“好了，”陆佳赫摩挲着她的后颈，说：“说个剧情而已，我又没说你。你怎么跟惊弓之鸟似的，那么爱代入。”
但是当卓楠咬着后槽牙，好不容易压抑住恐惧和怒火，从回忆里把自己拔出来，忍气吞声转回去看电脑屏幕后，陆佳赫又觉得有些乏味和不得劲。
他心里痒痒的，下巴搭在卓楠的肩头磨蹭，暧昧地摸着她的手臂：“楠楠，我怎么觉得这才几个月，你对我就没一开始的时候热情了。”
卓楠稍微放下来的心又开始警铃大作，只觉得陆佳赫话中有话，话里藏针。
“怎么会呢，”她反手抚摸上陆佳赫的脸颊，解释道：“我最近工作是比较忙，我现在负责的公司，它的账目比较乱，信息也复杂，可是我们组长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个项目，所以我和她之间有点分歧，上班的时候就会耗神很多，要是你觉得我忽略你了，我道歉好吗？我是真的因为工作忙。”
陆佳赫只是盯着她看，又不说话了。他越不说话，卓楠就越不安，搜肠刮肚找些理由来为自己解释。
她转过身子看着陆佳赫，放软了声音说：“我们这个行业是这样的，压力比较大，因为金融市场里那些行情每秒钟都在变嘛，所以节奏很快，再多的精力也不够用，只能尽可能地把能调动的注意力和精神都放在工作上，才能增大赢面……我们同事之间也经常抱怨没办法平衡工作和生活，忽略了家庭，心里都很愧疚……不止是我这样子的……”
陆佳赫还是只盯着她笑，把手伸进她的睡衣里摩挲着她的腰，皮笑肉不笑。
卓楠犹豫了一会，抬起手，开始解自己的睡衣扣子。
解到第三个的时候陆佳赫制止了她：“不来了不来了，你放过我吧，今晚我都要死你身上了。”
卓楠感觉有些羞耻，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讨好地朝他笑笑，心里琢磨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欲拒还迎，自己不继续动作的话他会不会又发神经生气。
还没等她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做，就听见陆佳赫说：“再说明天还得早起，去银行看看呢。”
他故意把重音放在“看、看”这两个字上，语速缓慢、一字一顿。
“陆佳赫你够了没有！”卓楠再也无法忍受，她从陆佳赫怀里跳起来，大声骂道：“我最近哪惹你了！你有什么不满就直说！你又要做什么！你有事就直说！别在那里阴阳怪气！我哪做得不好了！你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
这才对嘛，装不下去了吧，还看书，眼镜都没戴上还说你看书，陆佳赫随意地翻着那本公司财务，同时欣赏着卓楠的恐惧和慌乱，这样多鲜活啊。
直到卓楠愤怒的眼睛盛不住恐惧的泪水，转而抓着他的双手，又跪地环抱他的腰，紧紧抱着他，恳求他不要去银行，有什么错她会改，陆佳赫才一脸无辜地跟她解释：“为什么不要去银行？我是去银行拉流水对账呀，又不是去银行开保险箱，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他捏捏卓楠的脸，继续说：“我赚那么多，不得对个账然后缴税什么的？我可是遵纪守法的纳税人。你说对吗？”
卓楠点头，但其实根本没听明白他的话，或者是根本不信他说的话，她还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哀求地盯着他的眼睛。陆佳赫心情大好，什么叫赢面，卓楠恐惧的泪水才叫他的赢面，卸下她完美的精英外壳，低下她骄傲的脑袋，失去她引以为豪的高智商和理性，毫无形象地像一头流浪狗，呜呜地哀求自己留她一条生路，畏畏缩缩地期盼着自己能把她带回家，卑微地奢望自己能为她提供庇护。
这样我才能成为她的救世主。
“好，你说不去那就不去，睡觉了。”陆佳赫大发慈悲地站起身，拥着卓楠往卧室走去，他说：“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要不你把工作辞了，给我当财务，我给你发双倍工资。”
卓楠不安急促地喘着气，擦干眼泪，点点头，说：“好啊，等我哪天被单位优化了，就给你打工。”
“不过不骗你，我是真的怀念我们的高中了，找个时间回去走走吧。”
“我随时可以啊，又不远，是你不能到处乱走而已。”
陆佳赫抱着她，问：“那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场景吗？”
记得什么啊，她现在更多地只能记得她徘徊在南越中学门口，被保安当成精神病一样防范的前世，只能记得她趁着高考结束后，偷偷去南越中学的垃圾堆捡别人不要的课本的前世，还有那些受尽冷眼和欺凌的前世，那个她本来已经不曾再记起的前世。
卓楠的愤怒和恐惧还没全部褪去，刚充过血的大脑晕晕乎乎，她把脸埋在陆佳赫的胸前，胡诌说：“记得啊，是高一吧，你多出名啊，谁不知道我们年级有个很好看的男生，跟明星一样，我那会就经常在走廊看见你，可能你那时候对我还没印象。”
陆佳赫说：“那你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你看起来太高冷了，而且我是女生，脸皮薄。”卓楠声音越来越轻，就像要陷入睡眠。
陆佳赫说：“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校医室，高一那场甲流你还记得吗？我那时候也被传染了，但是我家根本没人发现我发烧，我就天天自己去校医室打吊瓶，你还帮我守过点滴。”
“好像是有点印象了。”那时候校医室躺了一堆人，谁记得你是哪个。
“我高中的时候挺想住校的，我总觉得你们这些住校生感情比较好，我没办法融入你们的小团体。”
卓楠闭上眼睛，叹道：“南越土著别炫富。”
“真的，”陆佳赫笑了两声，说：“特别是我高二下学期不是就去了外地集训，准备艺考嘛，考完回来准备文化课，更是感觉跟谁都没有共同话题了，你们一个个埋头苦读，我连很多基础内容都跟不上，上课像听天书，下课又没人说话。还好有你帮我……说实话，你那会课间给我讲知识点的时候有没有不耐烦？”
“说实话吗？那是有一点，主要是你也太离谱了，高二没学可以理解，你连高一的很多基础内容都记不住。”
这回能感觉到卓楠是真的记住了他们之间的回忆，陆佳赫觉得浑身舒畅，兴奋地说：“我是真记不住，反正艺考进小圈了，文化课要求也不高。当然比不上你这个次次排前十的学霸，我是真的服你，除了学就是学，你怎么做到的？”
卓楠沉默了很久，久到陆佳赫以为她睡着了，才听到她回答：“因为太珍惜了……刚开始，不相信是真的，所以刚开始那几年，连拿着笔，翻着书，有时都会突然控制不住想哭。每一秒，都怕是做梦，都像是做梦，有时候我会摩挲着课本上的印刷字，看着它一点点晕染出阴影，来确定它们是不是真的存在。文字和公式组成了世界，而新学到的知识就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据，我……”
卓楠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对这个世界的眷恋，而这毫无疑问会成为陆佳赫继续拿捏她的把柄，陆佳赫不会怜悯她，陆佳赫只会以此要挟她。所以她按捺住恐惧还未全部消退时、那让人不安的倾诉欲，装作陷入了睡眠。
她听见陆佳赫说：“其实除了读书，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是真的，等你休假的时候我们去欧洲玩一圈吧，你以前去过欧洲吗？”
卓楠不想回答他，心里想着最好陆佳赫哪天就暴毙，那这个世界才能存在得踏踏实实。
“睡着啦？”陆佳赫低头去看卓楠的脸，半晌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害得卓楠心头一阵恶寒。
不过梦里却回到了陆佳赫心心念念的南越中学，朦胧光影中，卓楠一会在南越中学大礼堂的后台给小提琴的弓毛上松香，一会又被老师拉着往脸上补粉，一会看见赵衍坐在台下高举着手给她鼓掌，一会卓楠又突然到了学校小卖部，和她的好朋友唐艾纱手挽着手挑零食。
昨晚手机放在了书房，等到卓楠惊醒，拿起床头柜上陆佳赫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九点十五分。
她居然上班迟到了，这下是真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