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落水了!!!”

    侍女玉露大喊道,正要去叫人,突然眼前出现一抹黑影,脚踏水面,一把抓住了落入湖中的小姐。

    少年轻轻一拉,落水之人就被那人抱在怀里。玉露再一眨眼,那人就带着小姐回到了岸上。

    玉露惊讶一瞬,连忙查看雪雾霭的情况,拍着她的背,还好小姐落水时间不长。

    “咳咳咳……多谢公子相救咳咳咳……”雪雾霭身体发着抖,被玉露抱着还是觉得冷,又吐出几口水,心中泛着恶心。

    “怎的落水了?”

    “不知道……”

    雪雾霭的真不知,她看着一旁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身玄衣,有几分眼熟,倒是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又道:“走到湖边感觉有什么东西拉我,我就被拉下去了。”

    少年面露疑惑,似是不信,又望着她的侍女玉露,玉露也害怕,“我们在湖边走得好好的,小姐突然就落水了!我们也没靠近湖岸。”

    少年点点头,又让玉露带着雪雾霭找个郎中看看,便离开了。

    那是雪雾霭第一次见息归离,就是她落水的那次。

    自那以后,她发现自己可以灵魂出窍,跟话本里的鬼魂一般。

    吓得半死,以为回不了身了,结果自己可以自由控制,松了一口气。

    但,自己的魂体全跟着那日救他的玄衣少年身边,那日落水后她才得知,救她之人是当朝不受宠的太子。

    息归离。

    朝廷里的事雪雾霭知之甚少,只觉得息归离可能当不了皇帝了,被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哪还有争权的余地?

    雪雾霭的魂体除了息归离身边哪都去不了,这太子的日子过的比她无聊的多。

    她第一次灵魂出窍是被息归离一掌给拍回去的,因为……她大半夜出现在他床头,息归离一睁开眼就见一只美艳“女鬼”出现在他床头,大叫一声,紧接着一掌就来了。

    雪雾霭:“……”

    为了不被息归离说是鬼,大半夜她找去了他的院子解释,结果被自己越描越黑,那家伙的脸白的不像个正常人。

    被她吓得。

    “元遇,我真没恶意,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息归离小名元遇,她见爹这么叫,她也就跟着这么叫。

    息归离有些头疼,“何时出现这情况的?”

    “昨日夜里。”

    息归离脸又白了一瞬。

    雪雾霭连忙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息归离:“……”

    “这话你能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雪雾霭干巴巴说了句:“身材不错。”

    息归离气打不上来,把雪雾霭轰了出去,一把把门关上。

    太子侍从还看着她,感觉她和太子有什么似的。

    她算是跳进夕阳湖也洗不清了!不对,夕阳湖她是落了才有了这糟心的事。

    她只能找她爹想想办法,她爹一听,觉也不睡了,拉着她在藏书阁没日没夜的找典籍。她娘也受不住了,一起加入了找书大军。

    可惜,老天不保佑他们,他们翻了七天七夜,夜不能寐都找不到一点线索。

    哦,不对。夜里她还要去息归离那里弄得鸡飞狗跳,一开始的方法不管用了,一直到今日,雪雾霭才学会如何控制。

    她娘抱着她,眼角抹着眼泪,“我可怜的夕庭啊……”突然话锋一转,“夕庭,去帮娘把那死丫头的脸画成丑八怪!”

    “啊?”雪雾霭一懵,她自然知道“死丫头”说的谁,是她长姐雪嘉音,她不顾父母意愿,跑去参军去了。

    连个信都没。把爹娘气的不轻,她娘又接着说:“让她战友好好看看,她被鬼魂缠上了!让她给家里寄个信。”

    雪雾霭:“……”

    “姐姐不怕鬼,您也知道她在我这年纪已经去北山学艺去了。那怕什么鬼怪之说,可能我刚出现在她面前,她可能提枪就砍,直言‘你这妖精将幻化我小妹之像,今日就拿你来祭我的枪!’。”

    雪嘉音十一二岁就偷偷摸摸跑去北山学艺去了,她爹跑死了两匹马都没追回来;只有她十一二岁还在府中学着怎么做个大家闺秀。

    城主夫人沉默了,也不哭哭闹闹了,理了下雪雾霭的发鬓,“每夜还是会跑元遇屋里头?”

    雪雾霭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点点头。

    “那日你落水,是元遇救的你,从那以后每天晚上你魂体出窍就找他那去了?”城主夫人心里一紧,“若你只是单纯灵魂出窍,娘还能想想办法,你怎么偏偏就跟着元遇跑呢?”

    雪雾霭不好说什么,因她每夜跑息归离屋子里去,息归离已经在城主府换了三处院子,侍从也跟着搬了三次。

    这时他爹一身灰扑扑的,头发上沾着蜘蛛网,一脸笑意,“夫人!我找到法子了!夕庭有救了。”

    城主夫人已经习惯这样,挥了挥手,示意他说。

    城主清了清嗓子,又把头上的蜘蛛网弄干净,“这夕阳湖大有来头,你可知这湖的源头在哪?”

    雪雾霭盯着她爹,被城主夫人瞪了一眼,神情恹恹,“别是冬离渊就好。”

    “就是冬离渊!”

    城主一拍手,说得绘声绘色,别人要是看了,那觉得这是夕阳城的城主,怕不是茶楼的说书先生。

    城主夫人头疼的要命,“雪弈!你再这么下去,你小女儿哪天就要被你害死!”

    雪雾霭一听这语气不对,立马跑了出去,站在门口候着,等何时让进去了,她才进去。

    就看见息归离来了,息归离还是那一身黑,脸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不穿穿鲜艳色。

    “城主和夫人可有法子了?”

    城主府二小姐会灵魂出窍之事只有她爹娘和息归离知道,她连玉露都没敢告诉,怕那小姑娘胡思乱想。

    雪雾霭摇了摇头,找了块台阶坐下,若是被嬷嬷看见,定是要说的。她也不管了。

    息归离坐她旁边,“我也可以帮帮忙,总不能每日夜里你都跑过来吧……”

    “一巴掌拍回去不就好了。”

    息归离哑然。

    半晌才道:“对不起,我那日是真被吓到了,我就没见过什么鬼怪。”

    雪雾霭冷笑一声,“你分明就是听我夸了句‘身材不错’就把我一巴掌拍回去了!我说错了吗?男子汉大丈夫,看个身体有何错之有!”

    雪雾霭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她单纯心情不好,拿着息归离撒气。

    得了句道歉,心情的确好了不少,但已过了七日,她早就不在意了。

    息归离:“……你这分明就是歪理,本是想帮你的,看样子你看得还挺开心?”

    “所以你不帮了,打算让我继续看了?”雪雾霭凑近几分,微笑道:“太子不害羞了?嘴笨的很,不占理只有吃亏的份呀。”

    息归离:“……”

    “你!”

    “哦。我也是无意的啊,我长这么好看的一只女鬼,单单看了你是你的福分!”

    息归离在城主府里没什么架子,城主府中奴仆本就少,她拿太子寻开心也无人而知。

    息归离自知说不过她,挥袖就要走,结果被雪雾霭拉住了袖子,真诚道:“我建议你等会儿进去,他们俩个吵起来,管你什么息国太子,就算你是息国的皇帝你也要被他们两个拉进战场。”

    “知道。”

    息归离又坐了下来,看样子皇帝陛下应该受过她爹娘的战场了。

    没过一会儿,城主便叫他们两个进去,城主夫人喝着降火的茶,一旁的侍女叫进来给城主夫人扇风。

    城主夫人气消了,让侍女退下了,示意城主说有何办法可让雪雾霭不再晚上灵魂出窍。

    “办法有的,我去找了我师父,他给了我一红线。”

    城主夫人一听,直皱眉头,唉声叹气,“我唯一在想,你师父不会坑害夕庭?”

    “不会。我即放弃那条路,他老人家便不再为难于我,师门中还有其他师兄弟,我只求他保佑音璇、夕庭平安无事。”

    说完城主从袖中取出一根如同血色般的红线,雪雾霭不知为何后退一步,躲到了息归离身后。

    “爹……这什么东西?”她感觉到了恐惧。

    息归离也挡在她前面,“城主可还有其他办法,这红线……”

    他一看便知这红线是由何炼制而成,几年前出现的红线妖灭了傀国一城池,听闻是仙人收了那作恶多端的妖怪。

    “夕庭,可能无法接受。”

    城主心知小女儿脾气,“夕庭,你想救人吗?想离开夕阳城吗?”

    雪雾霭不知他爹是何意思,自从他爹接管夕阳城之后,她便不能随意出城,她上一次掉湖里让爹娘提心吊胆,甚至宫里还传人来看看……

    确认她无事后,宫里的公公才离开。

    ……

    不对劲。

    不对。她的记忆里怎么没有这段?

    “雪城主,夕庭的意思更重要,若她接了这红线宫里怕是会派人来问,雪大小姐参军已是让父皇不满。”

    城主夫人闻言,手重重拍响桌子,语气不善,“息明那老不死的有何不满,我们帮他得了这帝位被扔到夕阳城来忍气吞声,雪弈给夕庭带!夕庭长大后愿不愿成为城主都由她自己决定,哪怕是息明亲自来,他也改变不了。元遇我们家帮了你不少,也希望太子殿下不要恩将仇报。”

    城主夫人重重念了“太子殿下”这一声称呼。

    雪雾霭迷茫的看着息归离,眼里透着不解,看着息归离让开,她想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先一步扯开。

    “夕庭,这是为了你好。”

    他们三人都这么说。

    说是为了她好。她想……爹娘不会害她,看元遇的样子,这东西她定是会害怕之物。

    ……

    ……

    ……

    城破之日,花灯被人藏了火药,一点燃一处接一处爆炸,人们吓得四处逃窜,雪灯会人本就多,城防方面的人安排的也多。

    夕阳城地处艰险,那日本是雪雾霭的十八岁生辰……城主夫人林醒月带兵而战。

    她那时不明白为何爹不去帮娘的忙。

    雪弈把她带到了夕阳湖的一处亭子里,从怀中取出玉瓶和一支红花,把玉瓶放在石桌上,红花插在玉瓶之中。

    雪雾霭见红花鲜艳了几分,手腕处的红线竟向着红花飘去。

    “爹,此为何物?”雪雾霭害怕的退了一步,几年过去,她心中对鬼怪之说还是怕的。

    雪弈看着红线与红花连接在一起,淡淡的露出一抹微笑,“夕庭别怕,等元遇回来,你就自由了。”

    “听不懂!”雪雾霭想要将取出匕首把红线砍断,却被雪弈先一步握住匕首,他把匕首扔在了一边。

    “让我去帮娘吧……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醒月会抵抗大部分军队,百姓也跟着在转移了,夕庭别怕,你不会真正的死……要恨恨爹吧,是爹把红线带给了你,是我……让你背负这一切。”

    雪雾霭的手被雪弈抓着,她挣扎不开,只见她被自己的父亲拉着靠近了湖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雪雾霭挣扎的更用力了,冒出来一句,“你要干什么?杀了我吗?!”

    “有血契在你根本不可能活着出夕阳城!你身上背负着芯燃一族的血……我们摆脱不了……”

    他忘了。

    父亲从未于她说过芯燃,何为芯燃?血契又是什么。

    雪弈一狠心将雪雾霭推下了夕阳湖中,他心都在滴血。

    雪雾霭挣扎的要浮出水面,身上的红线缠了她满身,无从反抗。

    “爹——!”

    她喊的撕心裂肺,她的父亲也没有理会。

    只见雪弈飞到半空中,咬破手指,血液滴入湖中雪雾霭的额头处,湖面泛起红光,雪弈手中施法,念起口决:“覆雪千里道,一血尽献路,我自芯燃生,烬归燃树下——封!”

    湖面重归平静。

    连湖下之人已无法看清,雪弈回到岸边,来不及哀伤,便勿勿向着战场而去。

    途径城门,望见那醉仙楼里每日醉酒的诗人,他头发披散,提剑砍向敌军,嘴里念念有词;在敌军挣刀砍向他时,他步法诡异,轻轻躲过。

    剑身挑起地上撒落的酒壶,大笑两声,一手拿住酒壶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一刀砍向那人脖颈,“好酒好酒!”

    语气凶狠,力气极大,“你也喝一口啊!”

    见面前之人倒下,他大笑起来,周身敌军竟不敢近身。

    身着鲜血染白衣,头发披撒旧故人,他眼神浑浊,嘴里念道:“一息燃灯……”

    “一燃千国!”

    明鸿三十五年,冬,夕阳城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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