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市的第三个月,刘姿站在录音室的玻璃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节奏与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莫名地同步。文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白色的雾气。

    "又走神了?"文靖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咖啡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刘姿的鼻腔。

    刘姿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陶瓷传到她的掌心。"我在想小雨。"她轻声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模糊的城市轮廓。

    文靖沉默了一会儿,靠在窗台边。"我也是。"他最终承认道,"每次剪辑的时候,我都会不自觉地寻找她的镜头风格。"

    录音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制作人李峰探头进来。"两位,我们该继续了。第三段的编曲还需要调整。"

    刘姿和文靖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自从从小镇回来后,他们的创作似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瓶颈。技术上无可挑剔,却总缺少了某种...灵魂。

    "来了。"文靖应道,放下咖啡杯,跟着李峰走进录音区。

    刘姿留在原地多看了几秒雨景。这三个月来,她和文靖完成了纪录片的后期制作,签约了一家小型唱片公司,甚至开始筹备第一张正式专辑。表面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每当夜深人静,刘姿总会想起小雨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回到工作中。录音区内,文靖正在调试吉他效果器,眉头紧锁。这段时间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常常一个人研究乐谱到深夜。

    "今天试试这个版本。"文靖递给刘姿一张修改过的乐谱,"我加了点布鲁斯元素。"

    刘姿浏览着谱子,轻轻哼唱起来。旋律很美,却让她想起在小镇咖啡馆里听到的那首老歌——那天他们最后一次见到小雨。

    "怎么了?"文靖注意到她的停顿。

    刘姿放下乐谱。"我们是不是...太商业化了?"她犹豫地问,"这些曲子都很完美,但感觉不像我们。"

    文靖的表情松动了一下,像是被说中了心事。"我也这么觉得。"他低声承认,"但李峰说市场需要这种风格。"

    "市场..."刘姿苦笑,"我们开始做音乐是为了市场吗?"

    录音室陷入沉默。李峰尴尬地咳嗽一声:"两位,我们还有截止日期..."

    就在这时,文靖的手机响了。他皱眉看了看屏幕,是个陌生号码。"我接一下。"他走到角落。

    刘姿继续研究乐谱,试图找回当初创作《重逢》时的那种纯粹情感。几分钟后,文靖快步走回来,脸上带着她许久未见的兴奋。

    "你们得看看这个!"他几乎是冲到电脑前,迅速打开浏览器输入一个网址。

    "什么情况?"李峰好奇地凑过来。

    文靖点开一个摄影展的页面。"我刚刚接到一个艺术杂志编辑的电话,他们想做一期关于我们纪录片的报道。在搜索相关资料时,他们发现了这个。"

    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黑白照片,主题是一个偏远小镇的音乐家们。有满脸皱纹的老人拉着手风琴,有孩童好奇地抚摸钢琴键,还有一群年轻人在广场上即兴演奏。每张照片都充满了生命力,仿佛能听到画面中的音乐。

    "这是..."刘姿凑近屏幕,突然倒吸一口气。在最后一张照片的角落,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签名——"Rain",小雨的英文名。

    "是小雨拍的!"文靖激动地说,"她在那个小镇上办了个人摄影展!"

    刘姿的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签名,喉咙突然发紧。三个月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得知小雨的消息。

    李峰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两人激动的表情,明智地说:"我想我们今天的工作可以暂停。你们看起来需要处理一些...私人事务。"

    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录音室,在黑白照片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们得去找她。"刘姿说,声音坚定。

    文靖点点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下一班去小镇的火车是下午四点。"

    小镇的秋天比城市来得更早。刘姿和文靖下了火车,迎面而来的是带着麦香的凉风。站台上寥寥几人,远处教堂的尖顶在夕阳中泛着金光。

    "先去哪儿?"文靖提着行李问道。

    刘姿拿出手机,翻出保存的摄影展信息。"展馆就在镇中心广场,但今天已经闭馆了。我们明天一早去吧。"

    他们找了家靠近广场的旅馆住下。房间简单但干净,窗外正对着小镇的中心广场。夜幕降临后,广场上的路灯亮起,几个年轻人坐在喷泉边弹吉他,歌声隐约传来。

    刘姿站在窗前,听着那飘渺的音乐声。"这里真适合小雨。"她轻声说。

    文靖走到她身边。"是啊,安静又充满艺术气息。"他顿了顿,"你觉得她会愿意见我们吗?"

    刘姿没有立即回答。三个月前在小镇咖啡馆的告别还历历在目,小雨眼中的决绝让她不敢抱太大希望。

    "我们至少得试试。"她最终说道。

    第二天清晨,他们早早来到摄影展所在的画廊。那是一座改建的老房子,白色的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门口的海报上写着"小镇之声——Rain摄影展"。

    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年轻女孩坐在接待处看书。

    "抱歉,展览十点才开始。"女孩抬头说道。

    文靖上前一步。"我们不是来看展的。我们在找摄影师Rain,她是我们的朋友。"

    女孩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Rain不随便见人。你们有预约吗?"

    刘姿正要回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屋传来:"莉莉,是谁啊?"

    刘姿的心跳突然加速。那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一些,但毫无疑问是小雨的。下一秒,她出现在了门口——剪短了头发,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脖子上依然挂着那台老相机。

    小雨看到他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

    "小雨..."刘姿轻声唤道,声音微微发颤。

    小雨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为复杂,最后定格在一种克制的平静上。"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她问,语气平淡得不像问句。

    文靖举起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摄影展的页面。"我们看到你的作品。太美了,我们...我们想亲眼看看。"

    又是一阵沉默。接待处的女孩——莉莉——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悄悄退到了后面的房间。

    最终,小雨叹了口气。"既然来了,就看看吧。"她转身走向展厅,"正好没人,我可以亲自讲解。"

    刘姿和文靖跟着她走进展厅。墙上挂着的照片比网上的更多、更震撼。小雨的镜头捕捉了小镇音乐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专业的演奏会到厨房里的即兴哼唱,从老人的民谣到孩童的第一堂音乐课。每张照片都充满了情感,仿佛能听到画面中的旋律。

    "这些...太棒了。"文靖真诚地赞叹,停在一张老人拉小提琴的照片前,"你是怎么捕捉到这种神情的?"

    小雨站在一旁,表情稍微柔和了些。"老约翰每天清晨都会在自家后院练琴。我连续去了一个星期,他才允许我拍摄。"她指了指照片上的光影,"早晨七点的阳光刚好从这个角度照过来,像是给他的琴镀了层金。"

    刘姿走到另一组照片前,那是几个孩子在废弃工厂里敲打各种自制乐器的场景。"这些孩子..."

    "镇上工人的孩子。"小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他们没钱买乐器,就用废铁桶、水管什么的自己制作。声音出奇地好听。"

    文靖突然在一张小照片前停住脚步。那是他们三个人的背影,站在小镇的火车站台上,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照片角落里标注的日期是他们离开的那天。

    "你拍了这个..."文靖轻声说。

    小雨走过来,看着照片,表情难以捉摸。"习惯而已。"她轻描淡写地说,但刘姿注意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胸前的相机。

    展厅再次陷入沉默。刘姿深吸一口气,决定直入主题。

    "小雨,我们很想你。"她直视小雨的眼睛,"我们的音乐...缺少了些什么。看到你的照片,我才明白缺少的是真实的情感,是你镜头里的那种生命力。"

    小雨别过脸去。"你们现在发展得很好,不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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