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时,文靖已经回来了,正兴奋地在白板上画着什么。看到她们进来,他立刻招手。"你们得看看约瑟夫给我的东西!"

    桌上摊开一本破旧的羊皮纸册子,纸张已经泛黄,边角磨损严重。文靖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是手写的乐谱和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约瑟夫曾祖父留下的乐谱,"文靖解释,眼睛亮得惊人,"记录了一种独特的民间音乐理论——将声音与自然景象对应起来。"

    刘姿凑近看。"这是什么符号?"

    "代表日出时的山影。"文靖指着其中一个古怪的标记,"约瑟夫说,传统音乐家们相信每种自然现象都有对应的声音和节奏。"

    小雨也来了兴趣,拿起相机拍了几页。"所以这不是传统的记谱法?"

    "不完全是。"文靖兴奋地说,"看这里——"他指向一段特别复杂的符号,"这代表'秋风吹过麦田的声音',约瑟夫演示了一下,像是某种特殊的颤音加上不规则的节奏..."

    刘姿突然拿起小提琴。"能模仿出来吗?"

    文靖试着哼唱那段旋律,虽然生涩,但已经能感受到其中的独特韵味。刘姿立刻跟着演奏起来,开始时有些生硬,但很快就抓住了精髓。

    小雨静静地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当刘姿演奏完最后一个音符时,小雨突然打开电脑。"再演奏一次,"她说,"我想试试一个想法。"

    刘姿重新开始,这次更加流畅。小雨同步操作着电脑,将照片与音乐软件连接起来。随着旋律进行,屏幕上的照片开始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变化——不是简单的幻灯片播放,而是根据音乐的节奏、音高和强度进行动态调整。

    "这太神奇了!"文靖凑到屏幕前,"照片好像在'呼吸'一样!"

    刘姿停下演奏,也走过来看。"小雨,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雨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我写了个简单的算法,让照片的显示方式响应音乐参数。"她调出代码界面,"还很粗糙,但证明了概念是可行的。"

    三人围着电脑,兴奋地讨论着各种可能性。文靖建议加入约瑟夫乐谱中的自然元素;刘姿提出可以尝试更多即兴演奏;小雨则开始规划更复杂的影像互动方式。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但他们毫无倦意。咖啡喝完了,文靖跑出去买了更多;三明治被遗忘在角落,但没人觉得饿;白板上很快写满了新想法,覆盖了之前被划掉的部分。

    凌晨三点,当小镇完全沉睡时,他们的第一个完整原型终于完成了。短短两分钟的作品融合了小雨拍摄的小镇风景、刘姿根据古老乐谱改编的小提琴旋律,以及文靖编写的互动程序。

    播放结束后,工作室陷入沉默。然后,几乎同时,三人爆发出欢呼。

    "我们成功了!"文靖一把抱住刘姿,然后又转向小雨,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最终改为击掌。

    刘姿注意到这个细微的犹豫,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很快被成功的喜悦冲淡。"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好!"

    小雨反复播放着那段作品,眼中闪着泪光。"这才是真正的'重逢'——不仅是我们的,也是音乐与影像的。"

    他们决定休息一会儿,庆祝这个突破。文靖找出藏在柜子里的红酒——原本是为项目完成准备的,但此刻似乎更值得开启。

    三只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为了艺术。"文靖说。

    "为了友谊。"刘姿补充。

    小雨顿了顿,轻声说:"为了重逢。"

    酒精让他们放松下来,话题也从项目转向了更私人的回忆。文靖说起他们第一次在大学琴房相遇的情景;刘姿回忆起三人熬夜剪辑纪录片的日子;小雨则分享了她镜头下的那些瞬间——有些是他们知道的,有些则是偷偷捕捉的。

    "记得这个吗?"小雨调出一张照片,是三人刚认识不久时在校园草坪上的合影。照片中的他们年轻、青涩,笑容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

    "天哪,我完全忘了这张照片!"刘姿惊呼,"那天我们刚拿到第一次合作的演出费,正准备去庆祝。"

    文靖凑近屏幕,笑着摇头。"看我的头发,那时候多傻啊。"

    小雨轻声说:"我不觉得傻。那时候...很纯粹,不是吗?我们做音乐只是因为热爱。"

    刘姿感到眼眶发热。"我们现在也是。"

    "是吗?"小雨的问题没有嘲讽,只有真诚的疑惑,"在城里的时候,你们真的还保持着那份纯粹吗?"

    文靖和刘姿对视一眼,同时陷入沉思。最终,文靖诚实地说:"不完全是。我们迷失了一段时间,被商业、名声那些东西迷惑了。"

    "但我们现在找回来了。"刘姿补充,轻轻碰了碰小雨的手臂,"因为你帮我们找回来了。"

    小雨低头看着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映着工作室的灯光。"我也迷失过。"她承认道,"离开你们后,我一度只想证明自己一个人也能成功。我的第一个摄影展...其实充满了愤怒和证明自己的欲望。"

    "那些小镇音乐家的照片?"文靖问。

    小雨点点头。"直到我开始真正倾听他们的音乐,才明白艺术不是用来证明什么的工具。"她抬起头,"就像今晚,当我们不再执着于'必须成功',真正的创作才自然流淌出来。"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是舒适的、治愈的沉默。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悄悄爬进工作室。

    "我们该睡了。"文靖打了个哈欠,"明天...不对,今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小雨关掉电脑。"你们可以睡在这里,沙发拉开是张床。"

    文靖摇摇头。"我回旅馆吧,给你们留点空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姿一眼,"明天见。"

    门关上后,工作室里只剩下刘姿和小雨。尴尬突然又回来了,像是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我去铺床。"小雨说着走向沙发床。

    刘姿帮忙拉开沙发,两人默契地整理着被褥。当一切就绪后,小雨突然说:"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如果我们没有在大学相遇,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小雨坐在床沿,抬头看着刘姿。

    刘姿思考了一会儿。"我可能还在某个交响乐团拉第二小提琴,每天重复同样的曲目。"她坐到小雨旁边,"你呢?"

    "也许在某个广告公司做商业摄影,拍些漂亮但空洞的照片。"小雨轻声笑了,"听起来真可怕,不是吗?"

    刘姿也笑了。"是啊,真可怕。"

    她们肩并肩坐着,晨光渐渐明亮起来。

    "刘姿,"小雨突然严肃起来,"关于之前的事...我真的原谅你们了。"

    刘姿转向她,发现小雨的眼中满是真诚。"我也很抱歉我们伤害了你。"她轻声说,"但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小雨点点头,然后出人意料地拥抱了刘姿。"睡吧,明天还要工作。"

    躺在临时床上,刘姿听着小雨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的突破不仅仅是艺术上的,更是关系上的。她想起文靖那个未完成的拥抱,以及他看着小雨时眼中的光彩,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最终,疲惫战胜了一切,她沉沉睡去,梦中充满了音乐和光影的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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