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闻夏视死如归的模样,褚衡心里有些想笑。

    这个笨女人,真是连美人计都用不好,谁家夫妻同寝是她这样逼上刑场一般的。

    作为常年与危险打交道的人,褚衡一向习惯睡在外侧,方便随时做出反应。

    闻夏也是如此,是以她一上来就直接占据了外侧。

    褚衡本想与她换个位置,可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就突然一黑。

    只见闻夏已经将灯盏吹灭,自顾自躺了下去,她将被子一直拉到鼻子下面,整个人局促地缩在被子里,双目紧闭得很用力,就连细长挺翘的睫毛都在微微发颤。

    褚衡无奈摇头,只得凑合着睡下,但许久之后,他还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犹豫片刻,他睁开双眼,凝视着闻夏安静的睡颜。

    这女子的睡姿和平日里的不拘小节判若两人,安静的她有种恬淡的美,窗外清冷的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使她本就娇小的身姿更显柔和,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隐隐带着些栀子花的清香。

    在浓重夜色的遮掩下,犹豫良久的褚衡还是忍不住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去,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慢慢摸索着,直到碰触到一团柔软温热的东西才缓缓停下。

    而此时的闻夏其实也还清醒着,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与旁人躺在一张榻上,还是个有仇的男人。

    当感觉到一只坚硬的大手蓦然搭上自己腰肢的时候,她忍不住浑身一僵,四肢绷紧,腰肢蓄力,随时准备好反击。

    感受到手上的绵软突然紧绷,褚衡意识到这女子竟是一直在装睡,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娘子也还没睡呀。”

    闻夏趁着他手拿开的功夫,瞅准时机往床边的方向滚了一圈。

    确保脱离他的掌控范围后,她抱紧身体,用后背对着褚衡:“夫君,我今日实在有些累了,实在不能伺候你了,况且咱们明日还要早起赶路,你且先忍忍……”

    听到这话,褚衡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的时候,脸都快绿了。

    这女子竟以为自己想对她做那种事?他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是这种急色之人?

    这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自己只是想趁她熟睡时,将她与自己调转个位置罢了,竟被当成了登徒子。

    褚衡胸中气闷,只能悻悻转身,两人以后背相对,皆沉默不语。

    *

    日光透过清晨的薄雾撒进床帘帐幔,褚衡被窗外一阵嘈杂的鸟啼声吵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觉得好久没有睡得这么沉了,他几乎要怀疑那女子身上的清甜香气是贼人特制的安神药。

    睁开眼时,身侧已经空无一人,他撑起略显疲乏的身子,从衣襟上嫌弃地捏下两根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长发,捶了下泛着酸痛的腰身,翻身下床。

    闻夏正在院中盛粥,看到褚衡衣衫上布满乱糟糟的褶皱,不由俏脸一红。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正搭在褚衡腰间,他的衣襟也是大敞着的,坚实的线条若隐若现。

    看到这幅场景时,闻夏已经了然,这必然是自己的手笔了,毕竟自己的睡相一向算不上雅观。

    趁着褚衡没有察觉,她连忙逃也似得进了厨房,开始准备今日的早膳。

    褚衡看了眼桌上的吃食,有些惊讶:“娘子,今日是什么日子,这早膳怎的如此丰盛?”

    他一眼望去,只见石桌上满满当当得摆着小葱拌豆腐、白灼青菜、豆腐花、阳春面、白苏粥……

    闻夏瞟了眼桌上一片又清又白的吃食,有些心虚,反正不能直说,这其实是轻薄他的补偿吧。

    她拍了拍有些发热的小脸,小声回应:“这不是今日要进城吗,我想着路程辛苦,早膳特意多做了些。”

    用罢早膳后,闻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褚衡出发了。

    她必须赶快买本关于卧底之术的书籍,否则按照这个进度,她何时才能潜入信王府探听到机密,功成身退呀。

    褚衡看着前面步履匆匆的女子,有些惊诧。这女子的身子骨如此单薄,那双纤细的小腿才及自己手臂一般粗,这幅样子竟能走出如此利落的步伐,看来平日在贼人那里没少做粗活,过得十分辛苦。

    闻夏一马当先,走得疾步如飞,待到忽然想起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时,褚衡已经被他甩下八丈远了。

    她执行任务多年,做的几乎都是在重重包围下取人首级之事,到如今尚能全身而退,从没被仇家逮住过,凭的可不单是高超的武艺,这逃命的速度更是她的安身立命之本。

    可她忘记了褚衡只是个身无长物的纨绔,更别提这纨绔如今还大病初愈,虚弱不堪,即使她已经尽量放慢脚步,可对普通人来说仍然难以企及。

    其实这速度对于平日里的褚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他如今重伤初愈,又吃了一个月的萝卜青菜,身子亏空得厉害,脚步也沉得抬不起似的。

    他双手撑在膝上,原地俯身喘息许久,擦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再抬起头时,闻夏已经讪讪地小跑回他面前了。

    褚衡突然感觉到身上一轻,只见一双白皙的素手已经架在他臂弯处。

    “夫君,我扶着你吧,还有好几里路呢,”闻夏满脸担忧地扶着他,贴心的继续道,“等咱们回来的时候租辆骡车,会省力许多。”

    可这所有的关切落在褚衡眼里就好像一种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感觉到胸口一阵无法疏解的气闷。

    呵,竟然连一个贼人派来的弱女子都敢嘲笑他虚弱了,等他彻底恢复了,一定要让她好好见识一下,究竟谁才是真虚弱。

    心里这么想着,褚衡的大掌已经覆在闻夏那双托着自己的柔夷上,轻轻将它们从自己臂膀上拿开。

    “娘子误会了,为夫只是被路上风景所吸引,故而在此驻足。”

    他一把扯下原本背在闻夏身上的包袱,将之背在了自己身上:“为夫作为大丈夫,力气自然是比娘子大上许多,这种力气活还是交给为夫吧。”

    闻夏挑挑眉,兴许是她想多了,为何总觉得这人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挑衅似的。

    继续走了不到一里地,褚衡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汗珠断了线似的一刻不住地从额间滑落。

    此时的褚衡苦不堪言,方才只顾着自己的面子,看那个娇弱女子后背如此单薄,尚能轻松背起这包袱,便头脑一热接了过来,可谁知这包袱里像装了铁锭一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其实并非他的错觉,实在是闻夏常年习武,力气也非寻常女子可比。

    闻夏看到他的脚步愈发迟缓,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赶紧上前扶住他。

    在他不解的目光下,闻夏在他身前弯下腰:“夫君上来吧,我背你走。”

    褚衡差点晕倒的身子因为她这句话重新直立起来,他的脑子“轰”一下,整张脸瞬间就通红一片。

    他一个身长八尺的习武之人,竟沦落到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背了。

    这要是传出去,裴怀济他们怕是要在背后笑掉大牙了,他这个千机阁首领威严何在?

    他又累又气,胸中憋闷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板着一张脸越过屈身在前的闻夏,一言不发地径直向前走过去。

    闻夏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怎么得罪他了,整天阴晴不定的,根本无法相处。

    真真是白瞎了一张俊脸,哪个女子要是跟了他,那才真是遭罪了。

    就这么时走时停,二人终于在日落前赶到镇上。

    闻夏将几近虚脱的褚衡安置在一个街边茶铺,嘱咐他在此地等待后便急匆匆赶去市集。

    可当她抱着一堆东西回到茶铺时,褚衡却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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