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回去。”林远洲打断了她,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我陪你回去,没事。”

    韩招娣眼前一片模糊,她眨眨眼看向他,小小地抽了口气。

    “姐姐!姐姐!”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房前又蹦又跳,是韩乐齐,他不知怎么隔着很远就认出了韩招娣,喊了两声以后又跑回屋喊妈妈,“妈妈!是姐姐!姐姐回来啦!”

    妈妈很快就从屋里小跑出来,手上拿着一个褪色的布袋子。

    车窗开着,韩招娣听见弟弟的声音就笑了,她正想开门下车,妈妈急忙跑过来小声地喊:“别下来别下来!”

    “妈妈!”韩招娣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她有些着急地推开门,又被妈妈从外面推上。

    妈妈把布袋子递进来放在韩招娣腿上,伸手握住她的手。几天不见妈妈手上的伤口更多了,结痂的地方磨着韩招娣的手背,她看着妈妈红了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乖,妈妈在呢,你好了没有,还疼不疼啊?还有没有别的伤了?都治好了吗?”妈妈问了一连串,眼泪也随着话音落下,她抬手擦了擦,另一只手一直握着韩招娣没松开,“你爸爸打牌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别下来了,趁他还没回来就赶紧走吧。”

    韩招娣流着泪摇摇头:“我都好了,都好了。”

    妈妈看着她,轻轻摸她的脸,把她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你长大了,应该出去看看,以前一直被我和弟弟拖累,现在有机会了。出去以后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包里是你的衣服,还有点钱你放好,欠人家的要记得还。”

    韩招娣说不出话,她看了看站在一旁小声啜泣的弟弟,又看了看妈妈:“妈妈,我真的走了你和弟弟怎么办?”

    原本晴朗的天气突然阴沉下来,风卷起地上的沙土肆无忌惮地扑过来,妈妈把韩招娣护在怀里,皂角香气沾上她的头发。

    风过了,妈妈松开手。

    “其他的你不用管,去吧,上学去,妈妈相信你。”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温柔地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好好的,报个喜欢的大学,以后像姑姑那样有出息,爷爷在天有灵会保佑你的。”

    妈妈探了探身子看向林远洲,除了感谢还有些抱歉:“谢谢你啊小伙子,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林远洲第一次见到她,他笑着摇摇头:“阿姨,没有添麻烦,您别太在意。”

    韩朝盈打算关窗的手停在空中。

    旁边的一户大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

    韩招娣擦了擦眼泪看去,是□□兴。

    她求助地看向妈妈,妈妈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才发现□□兴打牌回来了,顿时急切起来:“走,快走快走!”

    韩招娣还有些犹豫,如果爸爸看见是妈妈让她走的……她正想着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意,林远洲微微凑近一些说:“没事,别怕。”

    “诶!你怎么在这儿!”□□兴的手搭在腰带上,最先看到站在一旁的儿子,还没问下句又看到了妈妈和坐在车里的韩招娣。

    他往车的方向走,妈妈和韩招娣都紧张得僵直了身体。

    □□兴探头看了看林远洲,又看韩招娣,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车上?”他的语气里只有疑问,并没有暴怒。

    韩招娣同样不解地看着爸爸,他皱着眉,但不像平时生气要打她之前的表情,眼神里也没有狠戾。

    妈妈先开口:“孩子要上学去呀,你忘啦?”

    □□兴啊了一声:“她不是刚放学吗?还上什么学?”

    妈妈看了看韩招娣,勉强地笑一下,转头对□□兴糊弄道:“她要上大学了啊,你这记性,你还把身份证给她找出来了,不信你去翻翻。”

    “哦……身份证,好像是。”□□兴没想通,但对找身份证这件事有印象,他也就把妈妈说的话当了真,对韩招娣一挥手,“那你快上学去吧,别迟到了。”

    韩招娣看着爸爸,以前妈妈一直说爸爸生病,但她没见他身上有什么症状,她一直以为妈妈是在给爸爸开脱。

    “走吧招娣,上学去吧。”妈妈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着急地冲他们挥手。

    爸爸背着手站在旁边点点头。

    韩招娣扒着车窗心情复杂:“那我……上学去了,爸爸妈妈再见。”

    “诶,好啊,好。”妈妈连连答应,往后退了两步朝他们摆了摆手,又拉过弟弟,“你们走吧,和姐姐说再见。”

    弟弟站在旁边乖巧地举起手朝她挥了挥:“姐姐再见!”

    车掉头往村外开去,一路上韩招娣都没说话,林远洲也没敢开口,车里只有轻柔的音乐萦绕着,韩招娣始终看着窗外,直到写着云城的指路牌出现在视线里,她才开口:“我想好我的新名字了,韩朝盈,日出的那个朝盈。”

    林远洲点点头不问缘由:“好,从现在开始你就叫韩朝盈。”

    韩朝盈坐在副驾抱着车上放着的小狗抱枕,医生跟她说可以出院后,她和林远洲郑重地聊了她去哪儿的问题。林远洲告诉她既然换了城市生活,那也等于换个新的生活方式,人这一生说长不长,如果有个自己喜欢的、快乐的选择,那就选它。

    她虽然还没想好,但见了妈妈和弟弟之后她心里踏实了很多,也松快了很多。

    导航上显示还有一百五十多公里,林远洲问她,“你要不要睡会儿,不堵车开回去要近两个小时,一会儿到服务区我叫醒你?”

    “不想睡,我想看看外面。”

    林远洲看外面风不大,摁了升降键把车窗放下一点,夏风沿着车窗溜进来:“那你陪我聊聊天吧,防止我犯困。”

    韩朝盈摸着小狗抱枕的手不停:“聊什么?”

    “那我先说。”林远洲轻笑一声,“你说你要找包吃包住的兼职,然后攒钱上大学对吧?”

    “对,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有手有脚的,怕什么,回头我帮你留意着。”车拐下岔路开进服务区,这个服务区车位少得可怜,小型车的车位也被旅行团的大巴车占得满满当当,林远洲在停车场一边慢慢兜圈找车位一边跟她说,“好多学生高中毕业以后疯玩一阵,填完志愿就去做兼职赚零花钱,我当年也这样。诶诶诶那是个车位不?是吧!”

    林远洲开过去——停车位上是一辆很小的四座车,体积大概只有旁边车的一半,停在它两边的越野车把它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的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认命地在停车场里继续兜圈。

    “生气。”

    “别气。”韩朝盈猝不及防地被他这简洁的两个字逗笑,她跟着说出毫无营养的两个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等我赚钱了我也买这个车。”

    他们绕了好几圈之后终于发现了一个空车位,林远洲停好车解开安全带问:“为什么?”

    “气人专用。”韩朝盈啪的一声解开安全带,放下手里的抱枕开门下车。

    林远洲啧一声,她这是没有心理负担了开始嘲笑他了?

    天气越来越热,打开车门就感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人们都快步走进服务区享受空调,她不怎么怕热,边往里走边东张西望。

    服务区里很热闹,很多人在排队,林远洲虽然去过不少服务区,但对于那些服务区里的食物,都秉持着同一种态度——不敢恭维。

    韩朝盈好奇得很,跑过去看了看大家都在为了什么样的珍馐这么兢兢业业地排队,然后兴冲冲地跑回到他面前:“他们在排队买咖啡诶。”

    林远洲不屑:“是特别好喝吗?顶级手磨咖啡?”

    “不。”她转身加入排队大军,“是买一送一。”

    虽然无语但也不能让一个刚出院还不到12小时的病人排队,林远洲走过去:“车钥匙给你,你告诉我你要喝什么,我来排,你回车上等着吧?”

    韩朝盈摇头:“我不想在车上等。”

    林远洲疑惑地啊了一声:“这有啥非得您亲自排的必要吗?这队至少得排二十分钟吧。”

    “我没点过咖啡,想看看。”韩朝盈站在他前面回头,“姑姑给我喝过速溶咖啡,这种在店里点的我没喝过。”她指了指咖啡店。

    “也行,那你就排着吧,我排在你后面。”林远洲微微低头问她,“咖啡好喝不?”

    韩朝盈摇头:“不好喝,苦。”

    “我也觉得苦,冷的还好点,热的根本喝不下去,我到现在也接受不了热的纯咖啡。但是你一个学生,喝了咖啡没有失眠吗?”

    “没有。我喝茶也不会睡不着。”

    林远洲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往前走走,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

    韩朝盈前面空了一小段,她往前挪了挪小声地说:“你是比我大了多少啊,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

    “你不懂。”林远洲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我二十六了,按我家那些亲戚的算法我马上就三十了。”

    林远洲身后传来一声笑。他啧了一声回头,是位大哥。大哥很自来熟,一副兄弟我懂你的样子:“兄弟,回家被催婚了是不?年都过了多久了还催呐?”

    “是啊,回家就被催,还要带我去相亲,根本不敢回家。”林远洲和大哥聊了起来。

    韩朝盈看了看菜单:“不好意思,等一下。”她扭头,“林远洲!”

    林远洲站在三米开外回头,他和韩朝盈中间空无一人。

    “我要杯冰美式,你喝啥?”他拿着手机一个箭步蹿过来。

    “我看看,有没有不怎么苦的?”韩朝盈弯腰看了看饮品单问,面前的店员嗤笑了一声。

    林远洲站在她身后听得一清二楚,没等他开口韩朝盈自己就顶了回去,他意外地挑了挑眉,抱着手臂站在旁边。

    听听,这充满压迫感的反问句。

    “请教一下好笑的点在哪儿?”韩朝盈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店员,她虽然是圆眼睛,但是上挑的眉形,这么面无表情看人的时候还是很有距离感,她伸手点了点饮品单,重复了一遍,“不苦的,有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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