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人
一时间班里的氛围被带动起来，所有人都可以明目张胆地笑出声了。
老余给整懵了，还没等他开口，语文老师就已经捧着课本站在教室门口了，她穿了一身玫红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烫了深棕色的大波浪，优雅端庄。
见老余在里面，似乎有点膈应。
“余老师，不能占用我的早读课。”
语文老师叫石菲霞，班里人私底下称她为“小飞侠”，跟她的优雅高贵分毫不沾。
她的音色婉转动听，但语气上却是一种若即若离、不卑不亢。除了带竞赛班的语文，还兼任高二年级组组长，说话有种温柔的霹雳感，不需要大吼大叫就能震慑一屋子的人，也是庐中一大神人。
“不，我就说几句竞赛的事……”老余还想多说几句，马上就被赶出教室了。
后面的几个人抬头一看钟表，芜湖完蛋，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早读，老余今天没能为咱们拖延时间。
“沈思瑶，带大家齐读《纪念刘和珍君》。”语文老师边说边在前面系扩音器。
坐在前排一个小巧短发的女生起了身，开了第一句头后班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咿咿呀呀的跟读，大多数到了一半就没声音了。
等语文老师带好扩音器，拎着课本走下讲台时，不知道是出于对新同学的格外关照还是将心比心，右侧的体委冒着暴露的风险隔着一条道把佟竹本晃醒：“喂喂喂！别睡了，小飞侠要抽人了。”
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佟竹本迷迷糊糊地睁眼，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像是梦做了一半被捅醒。
季欣琴心想，这自恋狂作息不是本地的？照他这个架势能睡到中午，好歹第一天正儿八经上课也得有个迎接新气象的样子吧，这是装也懒得装了？
几分钟功夫，小飞侠就漂移到后方领域。
“这位同学，一日之际在于晨，头都快长到墙里了？”说着拍了拍佟竹本的肩膀。
力度很柔和，接触上就是一种浑身发痒的毛骨悚然，佟竹本属实运气不好，第一天来学校就被小飞侠给Q了。
旁边人抢着起哄：“老师，他是新来的！”
这倒是勾起了小飞侠兴趣，笑着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佟竹本。”
“哪几个字？”
“竹子的竹，课本的本。”
“竹本？”小飞侠突然合上手中的书本抱在胸口，“这个名字很有意思，竹本合起来是‘笨’的意思欸。”
她说的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而正在速记文言文的人默背到一半笑喷了。
小飞侠似乎还不信，又低头翻了翻手机中的点名册，这才确认真的是这两个字。
或许是被这位同学的“大名”给深深吸引，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句话。
季欣琴觉着自己抓住了他不得了的把柄，在心里记上一笔。
“哦，这样啊。”小飞侠推了推眼镜，“佟竹本，嗟乎……”
什么玩意？！
接了个大谱。
季欣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声道：“《师说》，接着往下背。”
随机盲盒抽上一句，被点到的人接下一句，是小飞侠抽人背诵的惯用手法。前座的侯泽伟回首抛来一个同情的媚眼而后火速埋头看《师说》“嗟乎”后面的内容，毕竟小飞侠是十秒不对答就揪下一个的。
一般被她抽到的人，不会，其他人就翻这一篇，然后速记；如果会，就赶紧翻下一篇，开始预习。
竞赛班在理科上有冲锋陷阵的劲儿，在语英上往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吃老本的绝不细水长流。
“同学们，竞赛只是锦上添花，语文也是一百五十分呐。”小飞侠说的语重心长，就这句话被班里同学改编成不知多少种方言的版本和表情包。
佟竹本站得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
很流畅地就顺下去了，小飞侠差强人意地点点头，她只凭语速和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眼前人是不是对文章熟悉，一般前面利利索索的，后面也就不用检查了。
下面正在抢救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一听他的流畅度就赶紧恶补下一篇，这个肯定过了。
“很好，这篇很熟练。”小飞侠突然掐断，佟竹本还有点木讷，阴差阳错地说了声“谢谢老师”，又引得一阵鹅鹅鹅的笑声。
优雅的女人视线开始转移，后座的一个个巴不得把头都埋到座位里，像猎物被猎人盯上一般担惊受怕。
“小佟同学。”小飞侠视线一收，佟竹本的腰刚弯下一半。
“再接着考考你。”
what？
台下表情五彩缤纷，惊讶同情幸灾乐祸大锅炖，意思不离“这哥们有点惨”，佟竹本一脸五彩斑斓的黑。
翻书声让人焦虑，小飞侠直接越过文言文定格在这学期还没学的新诗上。
一首、两首……
……
直到跳到了高考范围之外的内容。
天杀的！到没学的内容了。
以前抽查，十个有五个不会是家常便饭，十个有八个熟练就是大成功。撞见一个顶十个的是头一回。
小飞侠这回是碰见硬茬了，较上劲了。
而佟竹本每一首都能完整背出原文，连带问几个专用词的意思，他也能对答如流。
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的。
越往下走，季欣琴有点急了，其他人心态更崩，早读课还没结束，佟竹本一人已经把全班人会的都扫荡完了，文言文还能吃初中的老本，没学的咋整。
他顺的越多，意味着下一个被抽到的人面对的题目更难。
小飞侠的狡黠的目光落在书最后两首诗词上：一左一右，分别位于摊开页面的两侧。
“这两篇都没学过，来试试看？”
佟竹本浅笑了一下，不经意间低眸望见季欣琴堵着耳朵盯着右侧页的字哑声念经。
左边的那首早读前她有背下来，右边的还没来得及。
对上小飞侠期望快要溢出镜片的视线，佟竹本把两手往口袋一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个不会。”
“哦。”小飞侠有一瞬间希望扑空的失落，但很快欣慰起来，“咱们的新同学对语文真是上心，基本上掌握的都很透彻！”
然后对着季欣琴问：“这篇会不会。”
当然会。
又是一个超乎料想的流利顺畅，班里大部分人甚至连诗词名字都没记住。
话音刚毕，早读结束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紧接着就是底下人狼嚎一般的松气声，侯泽伟直接软在椅子上。
终于是结束了。
然后一对同桌成为了今天的大功臣，只要没课就有人来朝拜，稀罕佟竹本的人更多些。一是因为他热情，二是因为一个新来的第一天被抽查就这么耀眼，甚至还让小飞侠对班里的印象更好了。
中午放学时，隔壁实验1班的学委一脸黑地找上门：“你们班的人都是啥变态，还没学的诗都背的滚瓜烂熟，小飞侠花了一节课教育我们。”
在竞赛班抽一个天才，在老师心中成了一把尺，到了其他班成了众人都搬不动的定海神针，而佟竹本就是那讨人厌的孙悟空。
第二天大课间，传说和神话两个人直接蹦跶到讲台上讲起了相声。
一个佯装打喷嚏，一个在一旁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捧哏：“我，我骂的你！”
又有几个同学成群结队地站到二人面前，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人同人双手合十地拜：“巨神们好！请受我们一拜！”
“誒！”
佟竹本把头埋着桌子里，闭着眼笑出声。他和季欣琴不同，只要不是太过分，对八面玲珑的吹捧照单签收，过一会再有礼貌地夸回去，有的时候连季欣琴的份也代收了。
季欣琴的脸红到耳根，周围被一众人簇拥，连每秒都忙到起飞的班长也来看热闹。
自己平日不怎么和同学打交道维持关系，即使别人私下东一句西一句议论自己也岿然不动，久而久之脸上就写着一种隐形但人尽皆知的“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又或许是许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身边有真情实意的欢声笑语，自己竟也掩饰不住嘴角难抑的弧度。
以至于某时刻觉得仿佛沾了佟竹本的光。
少男少女坐在窗边，窗外莺雀低鸣，秋枝蔓延到檐角，肆意又张扬。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季欣琴一边翻书一边问：“我昨晚看到你在看那篇诗词，没有记住吗？”
佟竹本眯着眼跟神仙打坐一般回她：“没记住。”
季欣琴不信：“骗人。”
佟竹本跟着笑笑：“那你还明知故问。”
季欣琴：“……”
“那你为什么说这篇不会？”季欣琴有点好奇，自恋狂小天才竟也有谦虚的时候。
“我要是会了，你不就没有会的了？”佟竹本睁开那双傲慢的眼睛，把身板挺得很直，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拖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
想反驳，但说的没毛病。
“还有，你昨天怎么拒绝我微信申请？”哪壶不开提哪壶，佟竹本说话无所畏惧。
他不提季欣琴都快忘了这事。
“嗯，手滑了。”季欣琴想要蒙混过关，越说自己也觉得在鬼扯。
“说的我真想信。”佟竹本一边掏书一边重重地磕在桌上，“你怎么不说你在梦游呢？”
“你要是觉得在梦游也可以。”季欣琴说，“而我以后可能还会继续梦游。”
“……”
爱信不信。
“哦我知道了。”他突然凑过来，把少女吓了一跳。
粉嫩的脸颊氤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两人视线的距离被迅速拉短，掌心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融化了似的。
“是被我隔空帅到神魂颠倒了。”他道。
真的是够了。
说自恋有点磕碜他了，应该是装x的极品。
季欣琴震惊到语噎。
她失语间，佟竹本从包里翻出一块白白的方形扁长条，推倒季欣琴面前：“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
季欣琴看了看，竟然一块巧克力，包装的很精致，蜡光盒面上是金灿灿的字迹，而且通体没有中文，看上去很贵。
Be yourself.
做你自己。
“为什么？”季欣琴问。
“废话，就当是报答你昨天的提醒之恩。让我早上免成为唯二因为第一道选择题错误被骂的对象。”
他讲话带一点顽劣的反骨，连感谢辞都说的很高高在上。
“没事没事，不用了。”季欣琴条件反射地拒绝，“都是同学，提醒一下应该的。”
她白中透粉的手指捧着边角，轻轻地放回去。但不知道为何，对他自恋的尴尬印象好了不少。
这可急了旁边的小天才，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被退回来的道理，就像是受到了严重的轻视。
“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喜欢就自己扔掉，我看着你扔。”
“……”
好了，他不止自恋，还很自大，霸道的那种。
“让别人看到多不好，还是……”季欣琴突然停住。
“还是什么？”佟竹本杠上了。
“男生单独送女生巧克力，别人看到会多想的。”季欣琴拉低了音调，小声说道。
“大清复活了这是？什么封建的歪理邪说。”佟竹本好像有点情绪上头，正据理力争，看到季欣琴一脸僵硬的表情，堵在嘴边的道理硬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两个人都不是那么开心，季欣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不想因此起矛盾。
她总是会把事情想的很严重，然后再独自一人慢慢消化。高一下的时候，因为一次月考发挥失常，焦虑了一个多月，孙瑜瑾到处打听各种小道补习消息，扯着她东奔西走地上课，直到期中考试重回年级第一。
那期间季欣琴患上了突发性耳失聪，整整一周，没有人知道。
“是不是不单独送你？你就可以收了？”那个小天才迂尊降贵开了金口。
老余给整懵了，还没等他开口，语文老师就已经捧着课本站在教室门口了，她穿了一身玫红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烫了深棕色的大波浪，优雅端庄。
见老余在里面，似乎有点膈应。
“余老师，不能占用我的早读课。”
语文老师叫石菲霞，班里人私底下称她为“小飞侠”，跟她的优雅高贵分毫不沾。
她的音色婉转动听，但语气上却是一种若即若离、不卑不亢。除了带竞赛班的语文，还兼任高二年级组组长，说话有种温柔的霹雳感，不需要大吼大叫就能震慑一屋子的人，也是庐中一大神人。
“不，我就说几句竞赛的事……”老余还想多说几句，马上就被赶出教室了。
后面的几个人抬头一看钟表，芜湖完蛋，还有二十分钟才结束早读，老余今天没能为咱们拖延时间。
“沈思瑶，带大家齐读《纪念刘和珍君》。”语文老师边说边在前面系扩音器。
坐在前排一个小巧短发的女生起了身，开了第一句头后班里陆陆续续响起了咿咿呀呀的跟读，大多数到了一半就没声音了。
等语文老师带好扩音器，拎着课本走下讲台时，不知道是出于对新同学的格外关照还是将心比心，右侧的体委冒着暴露的风险隔着一条道把佟竹本晃醒：“喂喂喂！别睡了，小飞侠要抽人了。”
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佟竹本迷迷糊糊地睁眼，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就像是梦做了一半被捅醒。
季欣琴心想，这自恋狂作息不是本地的？照他这个架势能睡到中午，好歹第一天正儿八经上课也得有个迎接新气象的样子吧，这是装也懒得装了？
几分钟功夫，小飞侠就漂移到后方领域。
“这位同学，一日之际在于晨，头都快长到墙里了？”说着拍了拍佟竹本的肩膀。
力度很柔和，接触上就是一种浑身发痒的毛骨悚然，佟竹本属实运气不好，第一天来学校就被小飞侠给Q了。
旁边人抢着起哄：“老师，他是新来的！”
这倒是勾起了小飞侠兴趣，笑着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佟竹本。”
“哪几个字？”
“竹子的竹，课本的本。”
“竹本？”小飞侠突然合上手中的书本抱在胸口，“这个名字很有意思，竹本合起来是‘笨’的意思欸。”
她说的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点笑意，而正在速记文言文的人默背到一半笑喷了。
小飞侠似乎还不信，又低头翻了翻手机中的点名册，这才确认真的是这两个字。
或许是被这位同学的“大名”给深深吸引，就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这句话。
季欣琴觉着自己抓住了他不得了的把柄，在心里记上一笔。
“哦，这样啊。”小飞侠推了推眼镜，“佟竹本，嗟乎……”
什么玩意？！
接了个大谱。
季欣琴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声道：“《师说》，接着往下背。”
随机盲盒抽上一句，被点到的人接下一句，是小飞侠抽人背诵的惯用手法。前座的侯泽伟回首抛来一个同情的媚眼而后火速埋头看《师说》“嗟乎”后面的内容，毕竟小飞侠是十秒不对答就揪下一个的。
一般被她抽到的人，不会，其他人就翻这一篇，然后速记；如果会，就赶紧翻下一篇，开始预习。
竞赛班在理科上有冲锋陷阵的劲儿，在语英上往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吃老本的绝不细水长流。
“同学们，竞赛只是锦上添花，语文也是一百五十分呐。”小飞侠说的语重心长，就这句话被班里同学改编成不知多少种方言的版本和表情包。
佟竹本站得慢慢悠悠，不紧不慢：“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
很流畅地就顺下去了，小飞侠差强人意地点点头，她只凭语速和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眼前人是不是对文章熟悉，一般前面利利索索的，后面也就不用检查了。
下面正在抢救的人也很有自知之明，一听他的流畅度就赶紧恶补下一篇，这个肯定过了。
“很好，这篇很熟练。”小飞侠突然掐断，佟竹本还有点木讷，阴差阳错地说了声“谢谢老师”，又引得一阵鹅鹅鹅的笑声。
优雅的女人视线开始转移，后座的一个个巴不得把头都埋到座位里，像猎物被猎人盯上一般担惊受怕。
“小佟同学。”小飞侠视线一收，佟竹本的腰刚弯下一半。
“再接着考考你。”
what？
台下表情五彩缤纷，惊讶同情幸灾乐祸大锅炖，意思不离“这哥们有点惨”，佟竹本一脸五彩斑斓的黑。
翻书声让人焦虑，小飞侠直接越过文言文定格在这学期还没学的新诗上。
一首、两首……
……
直到跳到了高考范围之外的内容。
天杀的！到没学的内容了。
以前抽查，十个有五个不会是家常便饭，十个有八个熟练就是大成功。撞见一个顶十个的是头一回。
小飞侠这回是碰见硬茬了，较上劲了。
而佟竹本每一首都能完整背出原文，连带问几个专用词的意思，他也能对答如流。
气定神闲、脸不红心不跳的。
越往下走，季欣琴有点急了，其他人心态更崩，早读课还没结束，佟竹本一人已经把全班人会的都扫荡完了，文言文还能吃初中的老本，没学的咋整。
他顺的越多，意味着下一个被抽到的人面对的题目更难。
小飞侠的狡黠的目光落在书最后两首诗词上：一左一右，分别位于摊开页面的两侧。
“这两篇都没学过，来试试看？”
佟竹本浅笑了一下，不经意间低眸望见季欣琴堵着耳朵盯着右侧页的字哑声念经。
左边的那首早读前她有背下来，右边的还没来得及。
对上小飞侠期望快要溢出镜片的视线，佟竹本把两手往口袋一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这个不会。”
“哦。”小飞侠有一瞬间希望扑空的失落，但很快欣慰起来，“咱们的新同学对语文真是上心，基本上掌握的都很透彻！”
然后对着季欣琴问：“这篇会不会。”
当然会。
又是一个超乎料想的流利顺畅，班里大部分人甚至连诗词名字都没记住。
话音刚毕，早读结束铃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紧接着就是底下人狼嚎一般的松气声，侯泽伟直接软在椅子上。
终于是结束了。
然后一对同桌成为了今天的大功臣，只要没课就有人来朝拜，稀罕佟竹本的人更多些。一是因为他热情，二是因为一个新来的第一天被抽查就这么耀眼，甚至还让小飞侠对班里的印象更好了。
中午放学时，隔壁实验1班的学委一脸黑地找上门：“你们班的人都是啥变态，还没学的诗都背的滚瓜烂熟，小飞侠花了一节课教育我们。”
在竞赛班抽一个天才，在老师心中成了一把尺，到了其他班成了众人都搬不动的定海神针，而佟竹本就是那讨人厌的孙悟空。
第二天大课间，传说和神话两个人直接蹦跶到讲台上讲起了相声。
一个佯装打喷嚏，一个在一旁用阴阳怪气的语调捧哏：“我，我骂的你！”
又有几个同学成群结队地站到二人面前，领头的一声令下，几人同人双手合十地拜：“巨神们好！请受我们一拜！”
“誒！”
佟竹本把头埋着桌子里，闭着眼笑出声。他和季欣琴不同，只要不是太过分，对八面玲珑的吹捧照单签收，过一会再有礼貌地夸回去，有的时候连季欣琴的份也代收了。
季欣琴的脸红到耳根，周围被一众人簇拥，连每秒都忙到起飞的班长也来看热闹。
自己平日不怎么和同学打交道维持关系，即使别人私下东一句西一句议论自己也岿然不动，久而久之脸上就写着一种隐形但人尽皆知的“生人勿进”四个大字。又或许是许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身边有真情实意的欢声笑语，自己竟也掩饰不住嘴角难抑的弧度。
以至于某时刻觉得仿佛沾了佟竹本的光。
少男少女坐在窗边，窗外莺雀低鸣，秋枝蔓延到檐角，肆意又张扬。
等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季欣琴一边翻书一边问：“我昨晚看到你在看那篇诗词，没有记住吗？”
佟竹本眯着眼跟神仙打坐一般回她：“没记住。”
季欣琴不信：“骗人。”
佟竹本跟着笑笑：“那你还明知故问。”
季欣琴：“……”
“那你为什么说这篇不会？”季欣琴有点好奇，自恋狂小天才竟也有谦虚的时候。
“我要是会了，你不就没有会的了？”佟竹本睁开那双傲慢的眼睛，把身板挺得很直，一只胳膊撑在桌子上拖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
想反驳，但说的没毛病。
“还有，你昨天怎么拒绝我微信申请？”哪壶不开提哪壶，佟竹本说话无所畏惧。
他不提季欣琴都快忘了这事。
“嗯，手滑了。”季欣琴想要蒙混过关，越说自己也觉得在鬼扯。
“说的我真想信。”佟竹本一边掏书一边重重地磕在桌上，“你怎么不说你在梦游呢？”
“你要是觉得在梦游也可以。”季欣琴说，“而我以后可能还会继续梦游。”
“……”
爱信不信。
“哦我知道了。”他突然凑过来，把少女吓了一跳。
粉嫩的脸颊氤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红晕，两人视线的距离被迅速拉短，掌心有什么暖暖的东西融化了似的。
“是被我隔空帅到神魂颠倒了。”他道。
真的是够了。
说自恋有点磕碜他了，应该是装x的极品。
季欣琴震惊到语噎。
她失语间，佟竹本从包里翻出一块白白的方形扁长条，推倒季欣琴面前：“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
季欣琴看了看，竟然一块巧克力，包装的很精致，蜡光盒面上是金灿灿的字迹，而且通体没有中文，看上去很贵。
Be yourself.
做你自己。
“为什么？”季欣琴问。
“废话，就当是报答你昨天的提醒之恩。让我早上免成为唯二因为第一道选择题错误被骂的对象。”
他讲话带一点顽劣的反骨，连感谢辞都说的很高高在上。
“没事没事，不用了。”季欣琴条件反射地拒绝，“都是同学，提醒一下应该的。”
她白中透粉的手指捧着边角，轻轻地放回去。但不知道为何，对他自恋的尴尬印象好了不少。
这可急了旁边的小天才，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被退回来的道理，就像是受到了严重的轻视。
“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不喜欢就自己扔掉，我看着你扔。”
“……”
好了，他不止自恋，还很自大，霸道的那种。
“让别人看到多不好，还是……”季欣琴突然停住。
“还是什么？”佟竹本杠上了。
“男生单独送女生巧克力，别人看到会多想的。”季欣琴拉低了音调，小声说道。
“大清复活了这是？什么封建的歪理邪说。”佟竹本好像有点情绪上头，正据理力争，看到季欣琴一脸僵硬的表情，堵在嘴边的道理硬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两个人都不是那么开心，季欣琴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不想因此起矛盾。
她总是会把事情想的很严重，然后再独自一人慢慢消化。高一下的时候，因为一次月考发挥失常，焦虑了一个多月，孙瑜瑾到处打听各种小道补习消息，扯着她东奔西走地上课，直到期中考试重回年级第一。
那期间季欣琴患上了突发性耳失聪，整整一周，没有人知道。
“是不是不单独送你？你就可以收了？”那个小天才迂尊降贵开了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