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居内，苏珍斜倚在软榻上，指尖轻点着案几上的名册，金线绣的牡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昭昭，过来瞧瞧。"她笑着招手，"这些都是京中适龄的公子，家世品貌皆是一等一的。"
苏羡正倚在窗边把玩着那支金丝凤簪，闻言指尖一顿："姑母，我才十四，不急。"
"怎么不急？"苏珍凤眸微挑，"等明年及笄礼一过，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与其等他们上门，不如姑母先替你挑个好的。"
苏羡垂眸，前世姑母也曾这般兴致勃勃地为她挑选夫婿，最后却因她执意要嫁沈怀序，甚至不顾名声做出了下药之事，闹得姑侄离心。
"姑母，我……"
"你可是还惦记着沈家那小子？"苏珍沉下脸。
苏羡摇头："不是。”
"那便好。"苏珍面色稍霁，翻动名册，"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如何？温文尔雅，与你年纪相仿。"
"太过文弱。"
"那国公府世子？弓马娴熟，与你父亲倒是相似。"
"粗鲁莽撞。"
苏珍合上名册，似笑非笑："那你说，想要什么样的？"
苏羡抬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轻笑道："至少……要文武双全！"
苏珍一愣，随即大笑："好！不愧是镇北王的女儿！"她伸手捏了捏苏羡的脸颊，"那便等会试和殿试过后，看谁高中，姑母再为你好好挑一挑，三日后文会，姑母亲自陪你去瞧瞧。"
会试、殿试——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苏羡心里。前世沈怀序高中状元那日，她捧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去寻他，却被他当众拒绝："郡主，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那一幕，至今想起仍觉胸口闷痛。
沈家后院，沈怀序站在竹林中，手中书册久久未翻一页。
"公子，卫风回来了。"
沈怀序抬眸："如何？"
"长公主殿下……似乎有意在为郡主择婿。"
书册被捏出褶皱，沈怀序声音冰冷："择婿？相中了谁？"
"我只看到长公主身旁的侍女拿了好些画像……"卫风小心翼翼道："公子，您若是对郡主有意，不如……"
"闭嘴！"沈怀序厉声打断，随即又颓然松开手，"……下去吧。"
卫风退下后，竹林重归寂静。沈怀序手中的书册"啪"地落地。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长街，顾清晏抱着苏羡避开马车时的情景。
"公子。"竹林外传来老仆的声音，"老爷请您去书房。"
沈怀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知道了。"
书房内，沈从谦正在批阅公文，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听说你昨日拦了郡主的马车？"
"是。"
"你不是一向不喜郡主吗？"
沈怀序脊背一僵："父亲何出此言？"
沈从谦终于放下笔，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刮过儿子："外面都传郡主对你死缠烂打，而你避之不及。"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郡主行事任性，虽得陛下和长公主宠爱，但皇后与公主府向来不和，你母亲属意谢家那丫头..."
沈怀序猛地抬头："父亲！"
"怎么？"沈从谦看向沈怀序，"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心仪郡主？"
沈怀序顿了顿，“孩儿暂未考虑婚事。”烛火噼啪作响，映出沈怀序紧绷的下颌线。
“也好，一切等殿试后再说。”
三更梆子响过，沈怀序站在昭华堂外的梧桐树上，透过雕花窗棂，看见苏羡正对镜卸簪。烛光下，少女雪白的脖颈在雪色寝衣下若隐若现，金丝凤簪被随手丢进妆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呼吸一滞。从前那个日日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何时出落得这般...诱人？
"郡主，水备好了。"兰芝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苏羡起身时，外衫滑落，露出半边雪肩。沈怀序仓皇转身，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枝。
"谁？"苏羡警觉地抬头。
沈怀序僵在原地，心跳如雷。沈怀序靠在树干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堂堂丞相府大公子，竟做出夜探香闺这等荒唐事，若传出去...
"沈公子好雅兴。"
树下突然传来带笑的声音。沈怀序低头，看见顾清晏抱臂而立，月光为他洗白的青衫镀上一层银边。
"顾兄深夜在此，又是为何？"沈怀序飘然落地，月白锦袍纤尘不染。
顾清晏指了指书院方向："夜读归来，恰巧路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昭华堂的窗户，"倒是沈公子..."
"顾清晏。"沈怀序突然打断他，"你接近郡主，究竟有何目的？"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顾清晏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沈公子以为呢？"
"十五年前顾侍郎的案子..."
"家父是冤枉的。"顾清晏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这不是你接近郡主的理由。”沈怀序转身欲走，却又停住，"离她远点。"
三日后，青云书院内，沈卿卿提着粉色裙摆兴冲冲地挤进人群："昭昭！这边！"
苏羡被拽得一个踉跄，金丝凤簪的流苏跟着晃了晃。她今日穿了胭脂红蹙金裙，在一众素衣学子中格外夺目。
"你慢些..."苏珍话音未落。
沈卿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大哥哥怎么也来了？"
苏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沈怀序一袭月白锦袍端坐首席，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他去年已经中了解元，他本该在家准备会试，今日却破例出席。
沈怀序起身向苏珍见礼:“长公主安好！”
“不必多礼！”苏珍看向自己的这位侄子，也不怪昭昭此前为他神魂颠倒，确实俊朗如玉。
看着沈怀序走后，沈卿卿吐了吐舌头，"稀奇，大哥哥不是最烦这种场合吗？"沈卿卿踮脚张望，"呀！顾公子在那边！"
角落里的顾清晏一袭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正专注地整理书卷。似是感受到目光，他抬头对苏羡微微一笑。
"诸位。"院长高声发言，"今日文会以'春华秋实'为题，诗词歌赋皆可。"
顾清晏提笔蘸墨，手腕轻转间，一首七言绝句已跃然纸上。
"好诗！"院长拍案叫绝，"'不羡桃李争春色，自有丹心照汗青'，顾公子大才！"
满座哗然。苏珍满意地点头，侧身对苏羡道："这顾清晏，倒真有几分本事。"
沈怀序突然搁笔，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他方才写下的字，此刻已糊作一团。
"听说顾公子是本届会试热门？"谢明远故意提高声音，"可惜啊，寒门学子就算中第，最多也就是个七品小官。"
顾清晏不卑不亢："谢公子高见。不过在下以为，为官之道，在于为民请命，不在品级高低。"
"说得好！"苏珍抚掌轻笑，"顾公子若有真才实学，我必向陛下引荐。"
“多谢长公主！”
谢明远脸色铁青，沈怀序突然起身："在下有一问想请教顾兄。"
满座寂静。新科举人对上寒门才子，这场交锋令人屏息。
"沈公子请讲。"顾清晏拱手。
"《论语》有云'君子不器'，顾兄以为何解？"
这是常考的经义题。苏羡攥紧帕子，去年沈怀序就是凭此题夺得解元。
顾清晏略一沉吟："在下浅见，君子当如美玉，温润而泽，不为特定之用，却处处可用。"
满座惊叹。这回答比去年沈怀序的答卷也丝毫不逊色。
"精彩！"沈卿卿拍手跺脚，被苏羡死死按住。
沈怀序眸色一暗："受教了。"
“沈公子承让了。”
文会过半，苏羡借口透气离席。刚走到回廊，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郡主就这么急着嫁人？"沈怀序将她拉到廊柱后，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苏羡挣开他的手："沈表哥请自重！"
"自重？"沈怀序冷笑，"你与顾清晏眉来眼去时，可想过自重？"
"我与谁相交，我自有主张。"苏羡仰头直视他，"与沈表哥何干？"
“可……”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沈怀序喉结滚动，竟一时语塞。
是啊，与他何干？
看到她和顾清晏交好，自己为何如此生气？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怀序突然发现，不过月余未见，她眼角眉梢的稚气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惊心动魄的明媚动人。
"我..."他声音哑了，"只是不想你被顾清晏蒙骗。"
苏羡嗤笑："不劳沈表哥担心，顾公子并非坑蒙拐骗之人。"她转身欲走，却被沈怀序拉住。
"郡主..."他艰难地开口，"你..."
"昭昭！大哥哥！"沈卿卿的惊叫声从假山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沈卿卿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转了转，突然咧嘴一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提着裙子就跑。
当苏羡和沈怀序回到席间时，顾清晏正在作策论。
"...故君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不以出身论英雄。"他声音清朗，目光扫过沈怀序，"就如沈解元，虽出身世家，却凭真才实学夺得解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沈怀序阴沉着脸，哼！沽名钓誉！
文会结束，顾清晏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院长亲自将一枚青玉笔洗赠予他："顾公子大才，会试必能高中。"
苏珍笑着对苏羡耳语："如何？姑母眼光不错吧？"
苏羡还未回答，顾清晏已走到她面前，双手奉上一卷诗稿："郡主若是不弃，请收下在下的拙作。"
正当顾清晏将诗稿递到苏羡面前时，书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太子苏明轩斜倚在朱漆廊柱旁，玄色锦袍松松垮垮地披着，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
"哟，这么热闹？"苏明轩咬了口蜜饯，笑眯眯地踱步过来，"孤恰巧路过听见喝彩声，特意来看看是哪位才子又作了什么惊世之作。"
满座学子慌忙行礼。沈卿卿小声嘀咕："太子堂哥分明是听说有好戏看，特意赶来的..."
苏明轩给苏珍见礼后，随手拿起顾清晏的诗稿，啧啧称奇："'不羡桃李争春色'？顾公子这是看不上世家子弟啊？"他促狭地看向沈怀序，"明澈，你怎么看？"
沈怀序面色不变："诗作甚佳。"
"无趣。"苏明轩撇撇嘴，突然眼睛一亮，"不如这样——"他随手从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谁能让顾公子当场作诗一首，孤赏金瓜子一把！"
沈卿卿立刻举手："我来！顾公子，以'纨绔子弟'为题如何？"
"沈卿卿！"苏珍厉声喝止。
苏明轩却拍手大笑："姑母，我看妙极！顾公子请！"
顾清晏不慌不忙提笔："《嘲纨绔》：金玉其外败絮中，斗鸡走马逞英雄..."
"好！"苏明轩将金瓜子抛给沈卿卿，又抓了一把，"继续！这次题目是...'负心郎'！"
苏羡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案几上，沈怀序猛地站起："殿下！"
苏明轩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明澈有意见？"他凑近苏羡，压低声音道，"昭昭，你猜顾公子会怎么写？要不要孤再添把火？"
苏羡咬牙："殿下是来看笑话的？"
"当然！"苏明轩理直气壮地点头，"孤就爱看明澈变脸。"说着高声催促，"顾公子，快写啊！"
顾清晏笔锋一转："《叹薄情》：..."
"够了！"沈怀序一把夺过毛笔，满座哗然。
苏明轩不怒反笑："精彩！这才有意思！"他拍着沈怀序的肩，"明澈终于忍不住了？孤还以为你能装一辈子君子呢！"
"昭昭，过来瞧瞧。"她笑着招手，"这些都是京中适龄的公子，家世品貌皆是一等一的。"
苏羡正倚在窗边把玩着那支金丝凤簪，闻言指尖一顿："姑母，我才十四，不急。"
"怎么不急？"苏珍凤眸微挑，"等明年及笄礼一过，求亲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与其等他们上门，不如姑母先替你挑个好的。"
苏羡垂眸，前世姑母也曾这般兴致勃勃地为她挑选夫婿，最后却因她执意要嫁沈怀序，甚至不顾名声做出了下药之事，闹得姑侄离心。
"姑母，我……"
"你可是还惦记着沈家那小子？"苏珍沉下脸。
苏羡摇头："不是。”
"那便好。"苏珍面色稍霁，翻动名册，"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如何？温文尔雅，与你年纪相仿。"
"太过文弱。"
"那国公府世子？弓马娴熟，与你父亲倒是相似。"
"粗鲁莽撞。"
苏珍合上名册，似笑非笑："那你说，想要什么样的？"
苏羡抬眸，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轻笑道："至少……要文武双全！"
苏珍一愣，随即大笑："好！不愧是镇北王的女儿！"她伸手捏了捏苏羡的脸颊，"那便等会试和殿试过后，看谁高中，姑母再为你好好挑一挑，三日后文会，姑母亲自陪你去瞧瞧。"
会试、殿试——这两个词像针一样扎进苏羡心里。前世沈怀序高中状元那日，她捧着精心准备的贺礼去寻他，却被他当众拒绝："郡主，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那一幕，至今想起仍觉胸口闷痛。
沈家后院，沈怀序站在竹林中，手中书册久久未翻一页。
"公子，卫风回来了。"
沈怀序抬眸："如何？"
"长公主殿下……似乎有意在为郡主择婿。"
书册被捏出褶皱，沈怀序声音冰冷："择婿？相中了谁？"
"我只看到长公主身旁的侍女拿了好些画像……"卫风小心翼翼道："公子，您若是对郡主有意，不如……"
"闭嘴！"沈怀序厉声打断，随即又颓然松开手，"……下去吧。"
卫风退下后，竹林重归寂静。沈怀序手中的书册"啪"地落地。他忽然想起那日在长街，顾清晏抱着苏羡避开马车时的情景。
"公子。"竹林外传来老仆的声音，"老爷请您去书房。"
沈怀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知道了。"
书房内，沈从谦正在批阅公文，见他进来头也不抬："听说你昨日拦了郡主的马车？"
"是。"
"你不是一向不喜郡主吗？"
沈怀序脊背一僵："父亲何出此言？"
沈从谦终于放下笔，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刮过儿子："外面都传郡主对你死缠烂打，而你避之不及。"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郡主行事任性，虽得陛下和长公主宠爱，但皇后与公主府向来不和，你母亲属意谢家那丫头..."
沈怀序猛地抬头："父亲！"
"怎么？"沈从谦看向沈怀序，"你不愿意？还是说你心仪郡主？"
沈怀序顿了顿，“孩儿暂未考虑婚事。”烛火噼啪作响，映出沈怀序紧绷的下颌线。
“也好，一切等殿试后再说。”
三更梆子响过，沈怀序站在昭华堂外的梧桐树上，透过雕花窗棂，看见苏羡正对镜卸簪。烛光下，少女雪白的脖颈在雪色寝衣下若隐若现，金丝凤簪被随手丢进妆奁，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呼吸一滞。从前那个日日追着他跑的小姑娘，何时出落得这般...诱人？
"郡主，水备好了。"兰芝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苏羡起身时，外衫滑落，露出半边雪肩。沈怀序仓皇转身，却不慎踩断一根树枝。
"谁？"苏羡警觉地抬头。
沈怀序僵在原地，心跳如雷。沈怀序靠在树干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堂堂丞相府大公子，竟做出夜探香闺这等荒唐事，若传出去...
"沈公子好雅兴。"
树下突然传来带笑的声音。沈怀序低头，看见顾清晏抱臂而立，月光为他洗白的青衫镀上一层银边。
"顾兄深夜在此，又是为何？"沈怀序飘然落地，月白锦袍纤尘不染。
顾清晏指了指书院方向："夜读归来，恰巧路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昭华堂的窗户，"倒是沈公子..."
"顾清晏。"沈怀序突然打断他，"你接近郡主，究竟有何目的？"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顾清晏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沈公子以为呢？"
"十五年前顾侍郎的案子..."
"家父是冤枉的。"顾清晏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
“这不是你接近郡主的理由。”沈怀序转身欲走，却又停住，"离她远点。"
三日后，青云书院内，沈卿卿提着粉色裙摆兴冲冲地挤进人群："昭昭！这边！"
苏羡被拽得一个踉跄，金丝凤簪的流苏跟着晃了晃。她今日穿了胭脂红蹙金裙，在一众素衣学子中格外夺目。
"你慢些..."苏珍话音未落。
沈卿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天呐！大哥哥怎么也来了？"
苏羡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沈怀序一袭月白锦袍端坐首席，正在宣纸上写着什么。他去年已经中了解元，他本该在家准备会试，今日却破例出席。
沈怀序起身向苏珍见礼:“长公主安好！”
“不必多礼！”苏珍看向自己的这位侄子，也不怪昭昭此前为他神魂颠倒，确实俊朗如玉。
看着沈怀序走后，沈卿卿吐了吐舌头，"稀奇，大哥哥不是最烦这种场合吗？"沈卿卿踮脚张望，"呀！顾公子在那边！"
角落里的顾清晏一袭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正专注地整理书卷。似是感受到目光，他抬头对苏羡微微一笑。
"诸位。"院长高声发言，"今日文会以'春华秋实'为题，诗词歌赋皆可。"
顾清晏提笔蘸墨，手腕轻转间，一首七言绝句已跃然纸上。
"好诗！"院长拍案叫绝，"'不羡桃李争春色，自有丹心照汗青'，顾公子大才！"
满座哗然。苏珍满意地点头，侧身对苏羡道："这顾清晏，倒真有几分本事。"
沈怀序突然搁笔，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他方才写下的字，此刻已糊作一团。
"听说顾公子是本届会试热门？"谢明远故意提高声音，"可惜啊，寒门学子就算中第，最多也就是个七品小官。"
顾清晏不卑不亢："谢公子高见。不过在下以为，为官之道，在于为民请命，不在品级高低。"
"说得好！"苏珍抚掌轻笑，"顾公子若有真才实学，我必向陛下引荐。"
“多谢长公主！”
谢明远脸色铁青，沈怀序突然起身："在下有一问想请教顾兄。"
满座寂静。新科举人对上寒门才子，这场交锋令人屏息。
"沈公子请讲。"顾清晏拱手。
"《论语》有云'君子不器'，顾兄以为何解？"
这是常考的经义题。苏羡攥紧帕子，去年沈怀序就是凭此题夺得解元。
顾清晏略一沉吟："在下浅见，君子当如美玉，温润而泽，不为特定之用，却处处可用。"
满座惊叹。这回答比去年沈怀序的答卷也丝毫不逊色。
"精彩！"沈卿卿拍手跺脚，被苏羡死死按住。
沈怀序眸色一暗："受教了。"
“沈公子承让了。”
文会过半，苏羡借口透气离席。刚走到回廊，手腕突然被人攥住。
"郡主就这么急着嫁人？"沈怀序将她拉到廊柱后，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苏羡挣开他的手："沈表哥请自重！"
"自重？"沈怀序冷笑，"你与顾清晏眉来眼去时，可想过自重？"
"我与谁相交，我自有主张。"苏羡仰头直视他，"与沈表哥何干？"
“可……”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沈怀序喉结滚动，竟一时语塞。
是啊，与他何干？
看到她和顾清晏交好，自己为何如此生气？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沈怀序突然发现，不过月余未见，她眼角眉梢的稚气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惊心动魄的明媚动人。
"我..."他声音哑了，"只是不想你被顾清晏蒙骗。"
苏羡嗤笑："不劳沈表哥担心，顾公子并非坑蒙拐骗之人。"她转身欲走，却被沈怀序拉住。
"郡主..."他艰难地开口，"你..."
"昭昭！大哥哥！"沈卿卿的惊叫声从假山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沈卿卿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转了转，突然咧嘴一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提着裙子就跑。
当苏羡和沈怀序回到席间时，顾清晏正在作策论。
"...故君子当以天下为己任，不以出身论英雄。"他声音清朗，目光扫过沈怀序，"就如沈解元，虽出身世家，却凭真才实学夺得解元。"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沈怀序阴沉着脸，哼！沽名钓誉！
文会结束，顾清晏毫无悬念地拔得头筹。院长亲自将一枚青玉笔洗赠予他："顾公子大才，会试必能高中。"
苏珍笑着对苏羡耳语："如何？姑母眼光不错吧？"
苏羡还未回答，顾清晏已走到她面前，双手奉上一卷诗稿："郡主若是不弃，请收下在下的拙作。"
正当顾清晏将诗稿递到苏羡面前时，书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太子苏明轩斜倚在朱漆廊柱旁，玄色锦袍松松垮垮地披着，一副看戏的悠闲模样。
"哟，这么热闹？"苏明轩咬了口蜜饯，笑眯眯地踱步过来，"孤恰巧路过听见喝彩声，特意来看看是哪位才子又作了什么惊世之作。"
满座学子慌忙行礼。沈卿卿小声嘀咕："太子堂哥分明是听说有好戏看，特意赶来的..."
苏明轩给苏珍见礼后，随手拿起顾清晏的诗稿，啧啧称奇："'不羡桃李争春色'？顾公子这是看不上世家子弟啊？"他促狭地看向沈怀序，"明澈，你怎么看？"
沈怀序面色不变："诗作甚佳。"
"无趣。"苏明轩撇撇嘴，突然眼睛一亮，"不如这样——"他随手从果盘里抓起一把瓜子，"谁能让顾公子当场作诗一首，孤赏金瓜子一把！"
沈卿卿立刻举手："我来！顾公子，以'纨绔子弟'为题如何？"
"沈卿卿！"苏珍厉声喝止。
苏明轩却拍手大笑："姑母，我看妙极！顾公子请！"
顾清晏不慌不忙提笔："《嘲纨绔》：金玉其外败絮中，斗鸡走马逞英雄..."
"好！"苏明轩将金瓜子抛给沈卿卿，又抓了一把，"继续！这次题目是...'负心郎'！"
苏羡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案几上，沈怀序猛地站起："殿下！"
苏明轩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明澈有意见？"他凑近苏羡，压低声音道，"昭昭，你猜顾公子会怎么写？要不要孤再添把火？"
苏羡咬牙："殿下是来看笑话的？"
"当然！"苏明轩理直气壮地点头，"孤就爱看明澈变脸。"说着高声催促，"顾公子，快写啊！"
顾清晏笔锋一转："《叹薄情》：..."
"够了！"沈怀序一把夺过毛笔，满座哗然。
苏明轩不怒反笑："精彩！这才有意思！"他拍着沈怀序的肩，"明澈终于忍不住了？孤还以为你能装一辈子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