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项芹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周校长见了她,脸色并不好看:“项老师啊,我们接到教委通知,选调你到市委组织部工作,你先准备准备,下周一到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报到。”项芹感到有些突兀:“周校长,那我班上的课怎么办?”“你的课先和年级组长王老师交待一下吧,由他安排。”校长仍有些没好气。”“哦,好的好的。”项芹接下来也不知再说些啥。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学校一直以来的关心,可看这沉闷的气氛,她也不知如何张口。周校长又看了看她说:“小项啊,年轻人想往上走是好事,我们都理解,可你想调动也提前和学校说一声,你说这学期半中央的,我上哪找人顶你的课呀。”项芹忙嗑嗑巴巴地道:“校长,我之前真什么都不知道。组织部在哪、干啥的我都不知道。”周校长摆了摆手道:“行了行了,其实呀,在重点中学当个老师也不比到组织部干档案员差,唉,人各有志,你先回去吧。”项芹只好打了个招呼:“那校长,我后面还有一节课呢,我先回去了,谢谢您,校长!”说着便快步退出。

    虽然周校长方才说在重点中学当老师不比到组织部当档案员差,但作为年轻人,有这样的机会,谁还愿意一辈子当老师,过那一眼望到头的生活。项芹内心也不禁有些激动雀跃。

    回到班上,项芹仍像往常一样上课,她虽不舍得班上这群可爱的学生,但她不能和他们告别,不能拨动学生们的情绪,她要把自己调动对学生们的影响降到最低。下课后,班上的文娱委员熊潇潇到办公室找她,悄声问:“项老师,听说您要调走?您不带我们了吗?你哪天走?我买了本毕业记念册,您走之前,我让班上同学都在上面签名留言送您!”熊潇潇父亲在教育局工作,她知道消息也不奇怪。项芹象往常一样用手指捋了捋她漂亮的卷马尾说:“谢谢你,熊潇潇,项老师确实要调动了,老师也很舍不得你们,但是你们是毕业班,明年要中考,你不要告诉同学们,下周会有新老师接替我上课,你们要和以前一样,不要影响学习,知道吗?等明年你们毕业了,项老师再和你们告别,好吗?”熊潇潇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泪光离开办公室。学生这种单纯真挚的感情让项芹温暖又有些许欠疚。

    而真正让她烦恼的是回家要钱的事。她工作后的工资卡就被父母拿去了,他们说项芹中午在学校食堂有餐票,晚上在家吃饭,不需要工资。她偶尔买件衣服都要和父母说上半天。

    晚上,项芹做厂里班车回到家,高兴地告知父母调动的事儿,父母自然喜不自胜。但接下来项晴说的话,便让俩人的脸沉了下来。“爸妈,我想这个月的工资能不能给我。我想买个大点的挎包,妈妈给我的那个布袋包太花了,实在像跳广场舞的,我还想再买两条正规一点的直筒裤,我现在就两条旧的牛仔裤,到机关上班实在不像。”妈妈没作声,拿眼看了看孩儿他爸。父亲项年生道:“小芹呀,你一个年轻人,有这么好的锻炼机会,你不想着好好工作,只知道穿衣打扮,你这个思想有问题啊。我们年轻的时候,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穿烂了都舍不得换,你们现在日子这么好过,你要懂得珍惜。”项芹实在是忍不住了,回了两句嘴:“我怎么就不懂珍惜了?我毕业到市一中工作,买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没?我身上这件,还是在夜市地摊上买的。和我一样的女教师,哪个不是讲究得不得了的,谁像我这样,我被人明里暗里笑话了多少,我说过什么没有?好容易要去市委机关单位,我用自己的钱想买两件新衣服都不行吗?我不是要漂亮,我只是不想被人笑话,被人看不起!”母亲赵银华也生气了:“咱们做人正正派派,不偷不抢的,怎么就被人看不起了?你爸爸说的没错,要人看得起,你得好好工作,进机关又不是去选美。而且啊,马上厂子里要房改了,咱家也要在市里要买套新房子,有了新房子,你上班也不用早出晚归了不是?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项芹什么话也不说了,苦涩地咽着饭粒,而父母还在那里念叨:“我们培养一个大学生容易吗?谁家女孩子念那么多书,你以为你有今天是凭的自己的本事?家里付出多少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还能说什么,她能说自己又不想买房吗?她能说从小到大她在家里的家务活一样没少干,考大学是自己努力的结果,她能说吗?她什么都不能说,她无力反驳。吃完饭,洗好碗,她说要写材料,便把自己关在小卧室,孤单地坐在灯下发呆,直到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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