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谢母来谢霁这里看白日里皇后送的东西。

    “也不知道皇后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真的想要......”谢母看着灯光下更加璀璨的花冠,面色却有些沉重。

    谢霁轻抚着谢霏晚饭后送回来的珠钗盒子,先把那两人的事情说了。

    谢母听后,叹了一口气,拍了两下谢霁的手背,“你妹妹天真,你以后得为她多费心了。”

    刚说完,就浅咳起来。

    谢霁连忙上前抚着谢母的后背,让一边的青竹倒了茶过来,安慰道:“小霏还小,过两年就会懂事了,就是身边最好加个更厉害的嬷嬷才行。我让后厨房炖了雪梨羹过来。青竹!”

    “不要那么麻烦了。”谢母握住大女儿的手,看着女儿还有些稚嫩的脸,转头地上的箱子里各色锦缎,“只是你的事情更让我担心,你年纪不小了,皇后那边几次明里暗里地让我跟你父亲拖着你的及笄礼,我们都听了,或许不听才好。”

    “船到桥头自然直,母亲不用太担心,大不了女儿学前朝的灵真道人,一辈子在家里陪爹娘。”谢霁搂住谢母的手臂,撒娇着把头放到了谢母的肩膀上。

    没想到,刚说完就被谢母敲了一下额头,“不许胡说。”

    “好。”谢霁无奈地笑了,又陪着谢母说了好一会话,才让青竹送母亲回房。

    前院书房里气氛有些凝重。

    “萧殷要回京了,皇上点名要为父我来操办。”谢父板正地坐着,双手按着桌子,脸色不愉。

    谢家大公子,谢霖一手撑着膝,一手摸着抵下巴,神情很是不解,“按理来说,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礼部尚书亲自来,再不济还有左侍郎,为何直接跳到了父亲这里?”

    “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谢父感叹,“萧殷不是个好相与的,出身草莽,连个寒门都算不上。不过十年,一步步打到现在的位置。”

    “我听说萧殷治军严明,想来也不是什么莽夫,按着常例办就行,只是......”

    “只是,手握数十万兵马且不到而立之年的大将军、镇国公,往前数百年,也就李朝有一个而已,放到现在也算是没有可以参照的。”谢父把儿子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谢霖垂着头,沉思片刻,又问,“萧殷这次是以何理由回京?”

    “尽灭北匈三十六部,斩北匈大汉,俘虏了左右贤王及其上下三百多人,令剩下的北匈人四散奔逃,夺回了世宗时丢失的宁、祁二州。”

    “剿灭狄戎,大胜而归,应该按大将军的规格,既是镇国公,便往上提一个等级。”谢霖提议道。

    谢父不语,捋着胡须,半晌才悠悠地说道:“再往上就是王了。”

    谢霖静静地看着父亲,眼神也有些暗淡,只感觉此事的后面牵连不少,恐怕得劳心伤神很长一段时间了。

    “唳——”

    一声鹰啼穿过绵延数里的营帐,越过了阴沉的天,一路飞进了最高处的大帐,落在了架子上。

    “呦,吃饱回来了。”一个少年举手就要去够黑鹰的喙,却被黑鹰瞪了一眼,然后又被爪子踩了一脚。

    少年叉腰,回头抱怨,“你看这只鸟,我平日里给它喂了那么多肉干,它现在居然瞪我。”

    “行了,漱冰吃饱了不喜欢被人动,你又不是不知道。”胡茬汉子上前盘着少年的头,把少年带到了一边。

    “哎呀,阳京哪里能比得上这里自由,我这不是怕漱冰之后会不高兴,先跟它耍耍嘛。”

    “玩什么玩,一边老实待着。”胡茬汉子把少年按在原地,少年便是一步都动不了了。

    闹完了这一通,最边上的一个瘦削长须青年轻摇着竹扇,慢悠悠地开口,“这次回京带多少人啊,将军?”

    “那当然是人越多越好啊,也让边关的兄弟们去京城见见世面。”胡茬汉子抢先回答。

    “那皇帝会怎么想?”远处一个高瘦男人走到了挂着的地图边,冷笑道:“将军此次之功前所未有,我想皇帝肯定是既高兴又害怕,要是带着大队人马回去,只怕皇帝夜里都睡不着吧?”

    “老子管皇帝怎么想,睡不着又怎么了,他必须地认!”

    “行了行了,扯到哪里去了,今天要解决的是带多少人去,这个才是眼下最重要的。”长须青年敲着竹扇。

    “易成,你能不能不要一副老学究的样子,你看你那胡子,我都没眼看。”胡茬汉子松开了少年,上前就要拨弄易成的长须,易成提着扇子往边上一躲。

    “胡雷我告诉你,别碰我的胡子,这可是我为了去阳京,养了好久的。”易成心有余悸地轻抚着自己的胡子。

    “哼——”胡雷正要开嘴,就听见上面传来“啪”的一声。

    “好了!”

    低沉略有沙哑的男声传了出来,大帐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量颀长,英姿飒沓的青年掀帷大步而出。只见他剑眉入鬓,近额处隐隐是一道半寸长的伤疤,眼神如炬又深似幽潭,轻轻一扫,便感觉有凛气而来,周身的气概侵人,让一般人不敢直视。

    正是现任定北大将军,燕平兼辽河都督,镇国一等公,萧殷。

    萧殷走到中间的沙盘前,将手中的马鞭扔到亲卫江越的怀里。漱冰见主人来了,热情地飞到了萧殷肩上。萧殷往后一坐,抬起手臂,让漱冰走到了小臂上,逗弄了两下,手臂再一震,漱冰便飞出了大帐。

    “我已经决定好了。宁、祁二州刚刚收复,尚不稳定,各留两万人马,其余城池留足人手,这次回京带一万玄羽骑足矣。”萧殷扫看了一眼沙盘,良久又吩咐道:“让裴风带三万骑在燕平和辽河中间驻守,梁赳去一一告知吧。”

    “是。”高瘦青年梁赳抱拳后,立刻大步退出了营帐。

    “胡雷,易成。”

    “在。”两人收了笑容,抱拳看向萧殷。

    “你们亲自点一万玄羽骑,半轻甲半重甲,选完之后,即刻拔营。”

    “是!”

    四月初一,春未晚夏未至,御花园里草木正繁盛着,鲜艳缤纷的牡丹排列在石路两旁,荷花池里翠嫩的小荷叶已经挺立站着了。

    “顺宁县主及笄,开礼——”

    随着礼官的口令,谢霁穿着碧色锦衣宫装,带着百蝶花冠,在阶前跪下。

    上面正中间是她的姨母宣皇后,左边是乔贵妃,乔贵妃之下是一众有位份宫嫔,右边是两位国公老夫人,以下是一些有诰命的命妇,自己的母亲正好同自己一行。

    这是一场在皇后凤凰宫正殿里举行的一场隆重的及笄礼。

    “请皇后娘娘——”

    伴着礼官的吉言,宣皇后温柔地笑着,从一边女官捧着的木盘上拿起一支白玉发簪,缓缓朝谢霁走来。

    谢霁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来。”宣皇后轻轻抬起谢霁的下颌,浅笑道:“谢氏女儿果然不错,窈窕端庄,我这个做姨母的今日就亲自来为你上礼。”

    “谢皇后娘娘。”

    宣皇后走到谢霁身侧,挑起后面的一绺长发,旋成一朵花的样子,用白玉簪子簪到了头顶,而后满意地回到了凤座上。

    谢霁行大礼拜下。

    “礼成——”

    随着一声长喝,及笄礼结束了。

    谢霁轻舒一口气,便要站起来,就听见上方皇后笑道:“先别着急起来,还有旨意呢!”

    “是。”谢霁只好又跪了下去。

    礼官从袖子里拿了一封黄澄澄的圣旨出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成侯之女谢霁,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今已及笄,愿尔秉持淑德,弘扬家风,永宜家室,册封为江阳郡主,钦此——”

    “臣女谢霁叩谢吾皇隆恩。”

    谢霁一怔,狠狠地拜下,将脸藏在手臂衣袍下面,掩饰住了诧异又惶恐的神情,这对于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缓慢直起上半身后,她接过了礼官手中的圣旨,听见耳边不停地响起恭贺之声,抬头看见上方雍容华贵的皇后姨母正对着自己微笑,又侧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谢母正端着手,半笑不笑着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担忧。

    见仪式和旨意都结束了,她终于可以快步上前将女儿扶起,母女相互挽着手臂,看向上头的皇后。

    宣皇后莞尔:“好了,及笄礼也结束了,又是暮春赏花的好时节,就请诸位去御花园里赏花宴饮吧。”

    “是——”女眷们便纷纷退出了皇后殿。

    谢霁将握着的圣旨递到谢母面前,谢母摇摇头,“先收好。”

    “嗯。”谢霁便只好将圣旨先放到了宽袖当中。

    宣皇后走了过来,拉住谢母的手,“妹妹先跟我进去说说话吧,霁儿也去御花园里转转吧。”

    “是,那霁儿先告退了。”

    谢霁躬身行礼之后,就带着婢女走了。

    出了皇后殿后,她又回头远远地看向殿内,谢母纤瘦的身躯在皇后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可怜,看着母亲跟着皇后往里面走去,好像在走什么不归路似的。

    谢霁心中一颤,却没有办法阻止,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原本不大,但是先帝喜欢游耍,所以拆了不少原本在皇城里的官署殿宇,将御花园硬生生扩了两倍出来,甚至有高台楼阁可以和城楼齐平,可以俯视整座御花园。

    谢霁刚进御花园就有差不多年纪的世家小姐上前来问好,她不大喜欢这种场面,勉强应付了几位,就挑了比较偏的小路去了那座高台上。

    高台上有三层小楼,直接去了最上层,再把房间门关上,就不会有什么人打扰了。

    “坐一会吧,站了一个上午了。”谢霁将圣旨拿出来放到了一边,又拢了衣裙坐到了椅子上,青檀坐到了一边的台阶上,青竹上前先把桌子的果子擦了擦,才和青檀坐到了一起。

    “这一上午的规矩重得难受。”谢霁先摘了皇后的白玉簪,又把百蝶花冠摘了下来。

    青竹见状,立刻上前,从随身携带的锦袋里拿了木梳出来,帮谢霁梳理长发,挽了一个符合身份的较为简单发髻,又将白玉簪子簪上。

    “差不多要到午时了,我下去拿点吃食上来吧。”青檀说道。

    “多拿点上来。”谢霁躺到了一边的软榻上,打算休息一会,完全不去想外面的吵吵闹闹。

    青竹放下房间四周的帘子,拿了把小扇坐到谢霁的一边,缓缓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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