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品店里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在烤箱里微微膨胀,表面裂开细小的纹路,如同正在跳动的心脏。暖语透过烤箱玻璃门观察着火候,鼻尖上沾着一点面粉也浑然不觉。

    "再三十秒..."她轻声对自己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内侧那道淡白色的疤痕。店外五月的樱花被风吹落几片,穿过敞开的店门飘落在她脚边。

    就在这时,店门被猛地撞开。

    "有人吗?救...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踉跄着跌进来,右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衬衫,昂贵的面料在他指间皱成一团。他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暖语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扶住了那个摇摇欲坠的高大身躯。男人比她想象中重得多,两人一起跌坐在她刚擦过的地板上。

    "心脏病?"她快速问道,一只手已经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下的脉搏紊乱而微弱,像一台即将停摆的老旧钟表。

    男人艰难地点点头,另一只手颤抖着伸向西装内袋,却怎么也无法将药瓶掏出。他的瞳孔开始扩散,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暖语没有犹豫,她一把扯开男人的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三颗纽扣,手掌直接贴上他汗湿的胸膛。她能感觉到那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而无序地挣扎,就像她烤箱里那些即将爆裂的熔岩蛋糕。

    "别怕,"她低声说,声音出奇地平静,"我经历过这个。"

    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她总是随身携带的硝酸甘油,迅速倒出一粒塞进男人舌下。然后她抓起柜台上的手机,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用肩膀和脸颊夹住手机,双手开始有节奏地按压男人的胸部。

    "听我说,"她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同时手下不停,"樱花街27号'暖语甜品',男性,三十岁左右,急性心肌梗死症状,已给予硝酸甘油...对,我正在做CPR..."

    男人的眼睛半睁着,目光涣散地落在暖语脸上。他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无意义的气音。暖语俯下身,耳朵几乎贴到他唇边。

    "...白...裙..."他气若游丝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彻底昏了过去。

    暖语僵住了。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某扇尘封已久的门。但她没有时间细想,手下按压的动作更加用力。

    "坚持住,"她咬着牙说,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别死在我店里,我的熔岩蛋糕还没出炉呢。"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暖语松了一口气。就在她准备起身去引导医护人员时,男人的西装外套因为持续的胸部按压而敞开,一个闪亮的小物件从他内袋滑落出来,叮当一声掉在地板上。

    那是一个徽章。小小的,银质的,边缘有些氧化发黑,但上面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见——一座被樱花树环绕的孤儿院轮廓。

    暖语的手指颤抖起来。她太熟悉这个徽章了。在她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医护人员冲进店门时,暖语正跪在地上,一手仍按在男人胸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那枚徽章,指节发白。

    "病人什么情况?"领头的医生问道,迅速接手了急救工作。

    "三十岁左右,突然胸痛,给了硝酸甘油,CPR做了大概三分钟..."暖语机械地回答着,目光却无法从男人苍白的脸上移开。在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她把那枚徽章悄悄塞进了自己的围裙口袋。

    医护人员动作麻利地将男人抬上担架。"你是家属吗?需要跟车去医院。"

    暖语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只是路过的甜品师。"

    "那请让一下,别耽误抢救。"医护人员已经推着担架往外走。

    暖语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远去,直到警笛声完全消失。烤箱计时器刺耳的提醒声将她拉回现实——她的熔岩蛋糕烤过头了。

    回到厨房,暖语看着一塌糊涂的蛋糕,中心流出的巧克力酱像极了凝固的血。她机械地将它们倒进垃圾桶,然后从围裙口袋掏出那枚徽章,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圣心孤儿院,2003"——徽章背面刻着这样一行小字。

    暖语走向店后的休息室,从床头柜最底层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完全相同的徽章。她把两枚徽章并排放在一起,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相同的纹路。

    "不可能这么巧..."她喃喃自语,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五年前的那个春天,樱花纷飞的孤儿院后院,那个偷走她刚摘的樱花枝的男孩...

    店门再次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有人在吗?"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店内,"我是司徒夫人,刚才那个发病的人是我儿子。"

    暖语匆忙将徽章塞回口袋,擦了擦手走出来:"他...您儿子还好吗?"

    司徒夫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一种评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暖语:"你就是那个救了他的甜品师?"

    暖语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

    "听着,小姑娘,"司徒夫人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儿子,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司徒轩不是你能高攀的人。医药费我们会加倍补偿,但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暖语瞪大了眼睛:"我...我没想过..."

    "最好如此。"司徒夫人从名牌手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放在柜台上,"轩儿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静养。我不希望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打扰他恢复。"

    暖语感到一阵刺痛,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侮辱,而是因为那个名字——司徒轩。她终于知道了那个男人的全名。

    "夫人,"暖语深吸一口气,将支票推回去,"我救人不是为了钱。您放心,我不会主动联系您儿子。但请允许我保留拒绝这份'补偿'的权利。"

    司徒夫人眯起眼睛,似乎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穿着面粉斑驳围裙的年轻女孩。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随你便。"最终司徒夫人收回支票,转身走向门口,在推门而出前,她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记住你说的话。"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司徒夫人的高跟鞋声渐渐远去。暖语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指尖触碰到那两枚冰凉的徽章。

    烤箱里新一批熔岩蛋糕的香气开始弥漫,暖语却突然没了胃口。她走回厨房,关掉烤箱,解下围裙。在收拾急救时散落的物品时,她发现地上还有一张被踩脏的名片——显然是从司徒轩口袋里掉出来的。

    "司徒集团 CEO 司徒轩",名片上这样写着,背面手写着一行小字:"寻找2003年圣心孤儿院,穿白裙的樱花小偷"。

    暖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名片,手指微微发抖。窗外,一阵风吹过,更多的樱花瓣飘进店里,落在她的肩头和发间。

    十五年前的那个下午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孤儿院的樱花树下,她穿着唯一一条白裙子,抱着刚摘的樱花枝,被一个陌生男孩撞见。男孩想要她的樱花,她却调皮地跑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和洒落一地的花瓣...

    暖语将名片和徽章一起放进口袋,走到店门口望着医院的方向。救护车早已不见踪影,但她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就像她烤箱里那些熔岩蛋糕的中心——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滚烫的巧克力正蓄势待发。

    "司徒轩..."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感觉舌尖泛起一丝苦涩的甜,就像她最拿手的黑巧克力甜品——百分之七十的可可含量,半糖,半苦。

章节目录

半糖星轨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砚底星垂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砚底星垂并收藏半糖星轨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