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语的甜品车在凌晨四点的街道上缓缓行驶,车头灯划破浓稠的黑暗。副驾驶座上摆着一个保温箱,里面装着她连夜研发的新品——黑巧克力覆盆子蛋糕,表面装饰着糖霜樱花。这是为司徒轩特别制作的,不含任何杏仁成分。

    后视镜里,一辆冷链运输车不近不远地跟着,已经跟了三个路口。暖语皱起眉,踩下油门加速。自从上周的杏仁过敏事件后,司徒轩坚持派人保护她,但她讨厌这种被监视的感觉。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信息:【别甩掉他们,最近不安全。——轩】

    暖语撇撇嘴,正想回复,突然一阵刺眼的远光灯从侧面照来。一辆黑色SUV毫无预兆地从小路冲出,直直朝她的甜品车撞来。暖语猛打方向盘,车子失控地冲向路边护栏。

    "砰——"

    撞击的瞬间,暖语本能地护住头脸。安全气囊爆开,将她重重压在座位上。耳边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哗啦声。

    意识模糊中,暖语感觉有人拉开了变形的车门。刺骨寒风灌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对讲机声。

    "暖语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的脸——是冷链车司机,穿着司徒集团的制服。

    "没...没事。"暖语试着活动四肢,除了额头火辣辣的疼痛外,似乎没有严重受伤,"我的蛋糕..."

    司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您先别动,救护车马上到。冷链车只是侧翻,但您的甜品车..."

    暖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顿时沉了下去。她的小车像被巨人捏扁的易拉罐,前部完全变形,后车厢裂开一道大口子,里面的设备散落一地。更糟的是,那辆撞她的SUV早已不见踪影。

    "不是意外..."暖语喃喃道,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下车,"后备箱!里面有个铁盒!"

    司机连忙按住她:"您别动,我去拿!"

    暖语焦急地看着他走向残破的后备箱。那里藏着她最私密的物品——一个防水防火的金属盒,里面装着十五年来她写给司徒轩却从未寄出的信。从孤儿院分别那天起,每当想他时,她就会写一封信,折成樱花形状,封存在盒子里。

    司机翻找了一会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暖语的心跳漏了一拍——盒子破了?信散出来了?

    但当她看到司机拖出来的东西时,整个人僵住了。那不是她的铁盒,而是一个巨大的冷藏箱,从她车底部的隐藏隔层里掉出来的。箱体在撞击中裂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暗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司机困惑地拿起一瓶,"像是血样..."

    暖语感到一阵眩晕。这不是她的东西。有人趁她不注意时,在她的车底安装了隐藏空间,存放这些可疑的样本。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打断了她的思绪。两辆救护车和数辆警车呼啸而至,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司徒轩的车。

    暖语下意识想躲起来。自从医院坦白后,她还没准备好面对他,尤其是现在这副狼狈样子。但已经晚了,迈巴赫一个急刹停下,司徒轩几乎是跳下车朝她奔来。

    他今天没穿西装,而是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看起来像是匆忙从床上起来的。即使在昏暗的路灯下,暖语也能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颌线。

    "伤到哪里了?"司徒轩单膝跪在救护车担架旁,声音里带着一丝暖语从未听过的颤抖。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头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她是易碎的玻璃工艺品。

    "只是擦伤..."暖语小声回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但后备箱里..."

    "我看到了。"司徒轩的眼神瞬间变冷,转向一旁的保镖,"把那个冷藏箱送到寒枫那里,立刻。还有,调取附近所有监控,找到那辆SUV。"

    医护人员开始为暖语检查伤势,司徒轩退后几步,掏出手机快速下达指令。暖语注意到他的左手在微微发抖,嘴唇也开始泛青——低温症的症状。五月的凌晨依然寒冷,而他匆忙出门,显然没做足保暖措施。

    "司徒轩。"暖语叫住准备走开的他,"你...需要毯子。"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先处理你的伤。"

    "我没事,但你..."暖语挣扎着从救护车上下来,抓起一条急救毯走向他,"你的嘴唇都紫了。"

    司徒轩想拒绝,却在迈步时突然踉跄了一下。暖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毯子裹在他肩上。近距离下,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冷冽的雪松气息,感受到他大衣下瘦削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该死..."司徒轩低声咒骂,呼吸变得急促,"不是时候..."

    暖语扶他坐到救护车边缘,对医护人员喊道:"需要毛毯和热饮!他有低温症!"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冷链车那边传来的又一阵骚动。直到一个保镖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司徒先生,我们在冷链车厢里发现了这个..."

    暖语转头看去,血液瞬间凝固——保镖手里捧着的正是她那破损的铁盒,盖子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樱花形纸信。更糟的是,几个保镖正从冷链车厢里搬出更多纸箱,每个箱子里都装满了同样的信封。

    "不..."暖语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些是她过去三个月陆续转移到冷链车上的信,原本打算永久封存的秘密。

    司徒轩困惑地接过一封已经展开的信,暖语想阻止却来不及了。那是她十六岁生日那天写的:

    【亲爱的轩:

    今天我又梦到孤儿院那棵樱花树了。梦里你追着我跑过草地,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天使的翅膀。醒来后我哭了,因为现实中最后见到你时,你被带进那间白色实验室,再也没有出来。

    我希望你还活着,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

    永远想念你的,

    暖语

    2008.4.12】

    司徒轩的手明显抖得更厉害了,不是由于低温症。他一封接一封地拿起那些信,每一封上都标注着日期,跨越整整十五年。

    【亲爱的轩:

    今天在电视上看到司徒集团的新闻,那个年轻CEO侧脸很像你。应该只是我的幻想吧?你怎么可能成为大公司的老板呢?但如果是你,我希望你健康快乐。

    2015.3.8】

    【亲爱的轩:

    我开始学做甜品了,因为记得你说过最喜欢吃甜食。每次研制新配方,我都想象你会不会喜欢这个味道。今天做的黑森林蛋糕太苦了,就像我想你的心情。

    2019.11.23】

    暖语站在原地,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这些私密的文字,这些从未打算示人的心事,现在全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她倾诉对象本人的眼前。

    司徒轩读完第十封信时,抬起头看向她,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你...一直记得我?"

    暖语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就在这时,一阵剧痛突然从额头伤口炸开,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她隐约听到司徒轩的惊呼,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意识。

    再次醒来时,暖语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额头贴着纱布。窗外已是黄昏,橙红色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

    "脑震荡,需要观察24小时。"

    暖语转头,看到寒枫坐在床边翻看检查报告,金丝眼镜反射着夕阳的余晖。

    "司徒轩呢?"她嘶哑地问,随即因为头痛而皱眉。

    寒枫放下报告,表情微妙:"低温症发作,在隔壁病房休息。不过过去八小时里,他拖着输液架来看了你四次。"他停顿一下,从床下拿出一个纸箱,"你的...情书,全在这里。司徒轩亲自收集整理的。"

    暖语的脸瞬间烧了起来。那些信,那些赤裸裸的感情...现在他全都知道了。

    "冷藏箱里的东西是什么?"她转移话题问道。

    寒枫的表情变得严肃:"血液样本,全是你的。从标签看,过去三个月每周采集一次,应该是混在常规体检中做的。"他推了推眼镜,"更奇怪的是,样本中的IgE抗体水平被人为提高了——有人在系统性地增强你对某种过敏源的敏感度。"

    暖语倒吸一口冷气:"杏仁..."

    "正是。"寒枫点头,"理论上,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当你突然接触大量过敏源时,反应会更剧烈,甚至..."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致命。

    门被轻轻推开,司徒轩走了进来。他脸色依然苍白,右手还插着留置针,但眼神比暖语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安苒失踪了。"他直接说道,声音低沉,"连同她负责的'樱花计划'所有资料。"

    寒枫识趣地站起身:"我去看看你们的检查报告。"离开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暖语一眼,"那些信...也许你们该好好谈谈。"

    房间陷入沉默。暖语盯着被单上的纹路,不敢抬头。司徒轩慢慢走到床边,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是她铁盒中最早的一封信,2005年写的,纸张已经泛黄。

    "为什么从不寄出?"他轻声问,手指小心翼翼抚过信纸上幼稚的字迹。

    暖语咬着下唇:"我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不确定你是否还活着。写这些...只是让我感觉你还在某个地方。"

    司徒轩在床边坐下,距离近得能让暖语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他拿出一部旧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她:"我也留着一些东西。"

    屏幕上显示着一张翻拍的老照片——孤儿院的樱花树下,一个穿白裙的小女孩正踮脚折花枝,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领养后,我找私家侦探寻访过所有从圣心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司徒轩的声音带着一丝暖语从未听过的柔软,"五年前,侦探拍到了这张照片。"

    他滑动屏幕,出现一系列暖语完全不知情的偷拍照——她在甜品学校毕业典礼上领奖,她第一家小店开张时的剪彩,甚至是她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吃冰淇淋的侧影。

    "你...监视我?"暖语不知该感到震惊还是感动。

    司徒轩摇头:"只是确认你过得好。直到三个月前医生告诉我需要基因匹配者,我才决定正式接触你。"他苦笑一下,"然后差点害死你。"

    暖语想起那杯杏仁茶,想起冷藏箱里的血样,想起今天凌晨那场"意外"。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浮现:"如果安苒在增强我的过敏反应,那她是不是也..."

    "也在控制我的病情。"司徒轩冷静地接上她的话,"寒枫今天重新检查了我的用药记录,发现过去三个月我的药量被精准调整过——刚好足够让我维持基本功能,但永远不会真正好转。"

    暖语感到一阵寒意:"为什么?"

    "权力。金钱。控制。"司徒轩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作为'未婚妻',如果我突然去世,她会继承大部分股份。但如果我长期病弱,她就能以代管名义实际掌控整个集团。"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那枚暖语见过的樱花尾戒:"十五年来,这是唯一让我相信世界上还有美好东西的证据。现在我想把它还给你。"

    暖语下意识伸手,司徒轩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戒指戴在了她的食指上:"但我要预订你下一封情书。这次,请亲手交给我。"

    暖语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额头的伤口突突作痛。十五年的思念,三百六十五封未寄出的信,现在他就坐在面前,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通红的脸。

    "我..."她刚要开口,病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一个护士慌张地冲进来:"司徒先生!寒医生说请您立刻去实验室!他们在您的常规药里发现了异常物质!"

    司徒轩的表情瞬间变得冷峻。他站起身,最后看了暖语一眼:"等我一会。"

    门关上后,暖语轻抚食指上的樱花戒指,思绪万千。窗外,暮色四合,第一颗星星在渐暗的天空中亮起。她拿起床头的纸笔,开始写下第十五年的第三百六十六封信:

    【亲爱的轩:

    今天我终于把樱花还给了你,而你还给我一枚戒指。我们之间的星轨,似乎完成了一个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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