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事情后,慕谣带着孙大娘在镇上闲逛,途径一家墨庄。她领着大娘进去,准备拿赵忆霖给她们的银两买墨水,等找到令郎回来即可继续用墨。

    可墨水价格出奇昂贵,两人的银两甚至不足以买下一块小小的墨块。

    慕谣尝试与掌柜说理,却被他反咬一口:“有钱就买,没钱就滚!连一小块墨水都买不起,丢人现眼。快出去,别脏了我这铺子!”

    可慕谣哪咽得下这口气?

    她一个制墨人,怎看不出这墨的价值?放到现在,这种暗沉沉的墨顶天卖几文钱。而这掌柜哄抬物价,居然把这等劣质墨抬到这么高的地位。

    她据理力争道:“掌柜的可知这墨是用何等材料所制?一般这等价格之墨,落纸如漆,色泽黑润,经久不褪,还具有香味浓郁,丰肌腻理的特点。可你这墨,颜色暗沉,粗糙无比,甚至还有淡臭之味,如何对得起这等昂贵的价格啊?”

    掌柜被说中了,做贼心虚,可仍理直气壮地赶走她,“哪来的乡野娘们?不懂装懂。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这误导他人,到底是何居心?你要再胡闹,我可报官了!”

    见慕谣还想进去争辩,孙大娘急忙将她抓住,劝阻道:“罢了姑娘,我们回去吧,大不了这墨我们不要了。你看那位公子给的银两,足够我们衣食无忧了。”

    她越想越气,决心要给这奸商点颜色瞧瞧。陪着孙大娘回到家后,慕谣揽起一旁的竹筐,问道:“大娘,可借您的筐与几个小碟一用?”

    大娘点点头,“姑娘,你要和老身一块去择菜么?”

    她轻笑,转身道:“不是大娘,我去去就回。”

    说完,她直奔山林。

    扫视一圈后,慕谣寻到一片竹林,随手砍下一个竹筒,往茂密的树林走去。在几棵树干茁壮的树底停下,对准位置,割下树皮。等树脂慢慢流下来,再拿小碟接,灌进竹筒里。

    反复了一阵子后,竹筒仅被灌了一点,甚至见不着头。

    慕谣捶背,喘口气召唤系统,“统子,你不是能加速吗?能不能让树脂流的速度更快点啊?竹筒根本填不满。”

    系统:“已收到宿主诉求,正在为您加速。”

    话音刚落,方才只被砍了一刀的树木忽然溅出大量树脂,速度快到她几乎来不及反应,匆匆忙忙拿竹筒去接,甚至溢出了。

    喜出望外,慕谣念叨着:“我去,成了。”

    她随即收好竹筒,小心翼翼下山崖,在集市利用赵忆霖给的银两拼拼凑凑将制墨需要的物品买好。

    走到半路,她偶遇带着阿锦正要过来的赵忆霖。本想同她问声好,却被阿锦抢先一步,“姑娘!你们去报官了么?咦,你今日收获颇多呀,可是要做些什么?”

    他这话令慕谣想起那咄咄逼人的掌柜,没好气道:“我和大娘成功报官了。途中欲买下墨块,为大娘的儿子准备着。可那掌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叫嚣着买不起就滚。”

    “恰巧小女子学过制墨的本事,这才买下制墨所需之物。我定要给他看看,本姑娘所制之墨。可比他那以次充好的劣质墨强!”

    话音刚落,阿锦目瞪口呆,细细打量慕谣,眼里满是对这神秘莫测的女子的好奇,同时紧张地瞥赵忆霖一眼。

    赵忆霖也愣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神色,捏捏眉尖,道:“姑娘竟有如此本领,实在是深不可测。但在下听闻,坊间私自制墨可是重罪。难道姑娘要铤而走险?”

    “嗯?”慕谣呆滞在原地,瞋目结舌盯着赵忆霖,不敢置信。

    “统子,你怎么没和我说这里不能自己制墨啊。”

    “宿主,这和制盐一个道理。你都能自己搞盐了,那官方拿什么卖给你赚钱呢?”

    “什么嘛。”她白了一眼。叹气一声后,接受现实,“好罢……多谢公子告知。”

    身为制墨人,居然在古代寻不得出路。但思虑过后,她又逐渐接受现实:过往制墨的工作都由男子来办,她一个女孩子去制墨,有谁会相信她呢?

    “难道我要在这里平平无奇地郁郁而终吗?”

    而一双手拍住了她的肩。赵忆霖向她做了邀请的手势,“姑娘,若不嫌弃的话,请跟我来。我倒有个好地方为姑娘研墨。”

    三人一同走到一处府邸前。周遭粉墙黛瓦连绵不绝,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道弯月划过角楼,高墙之内笼罩着朦胧昏黄的光,显得幽静。

    她的视线被这朱楼碧瓦吸引,驻足在原地,久久凝望。

    “这是家父在本县的府邸。前些时日,他处理完一桩事件后被人怀恨在心,险些遭遇刺杀。我和阿锦特地赶往这里是为了护他周全。”

    “不曾想敌暗我明,他们更是要赶尽杀绝。我在中途中了他们的埋伏,一路逃到这里,结果遇到了姑娘。姑娘心怀大志,在下钦佩不已,私以为不能辜负了姑娘一片赤诚之心。”他边走边说,领着慕谣进到一间院内。

    “对于研墨之事,在下略知一二,已为姑娘打点好。如有任何需要,知会一声阿锦即可。”

    说完,阿锦拍拍胸脯,憨憨一笑。

    慕谣心中很是感激,然而发问道:“有劳公子费心。可公子如此大费周章,难道不怕我是江湖骗子,专门做戏来招摇撞骗吗?”

    闻言,赵忆霖忍俊不禁,直截了当道:“姑娘拿着我的银两买油,既不懂法令又想明知故犯。若要招摇撞骗,何须白费力气做戏?毕竟我送你的银两,足够你潇洒度日了。”

    “原来如此。”慕谣挠挠头,尴尬地冲他一笑,“好罢,是我愚昧了。”

    “姑娘所需研墨的材料已在库房当中。当然,研墨所需工序繁琐,在下还有三位帮手可助你一臂之力。”他使个眼色,三位墨匠规规整整地小跑到她跟前,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唯她马首是瞻。

    慕谣不禁捂住嘴巴,惊叹一句:“我的天,我在家都没这种待遇。”

    再交代完剩余事务,赵忆霖与阿锦便相携离去,留下慕谣一人与三位墨匠面面相觑。她没使唤过别人,不知如何安排,只好先跟他们说自己要熟悉一下这里,随后让他们下去了。

    第一次来到府邸,慕谣自然是要多逛几圈,好好欣赏它的美轮美奂。

    不过欣赏归欣赏,她没有忘掉自己的任务。逛完几圈后便前往库房,把自己买的材料一一陈列出来。库房里的原料与她需要的差不多,甚至自己的只是锦上添花。

    她满意地点头,“老娘学的是徽墨,比你这狗屁商家的墨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你挂狗头卖羊肉,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徽墨制作需要的时间周期很长,每道工序都需要十分的耐心。光是挂晾这道工序就需要半年,更不必说后面的阴干。因此徽墨价格昂贵无比,不是普通百姓负担得起的。

    慕谣有加速系统的加持,不仅要做百姓们都能买得起的墨条,还要把徽墨的价格打下来,狠狠给奸商上一课。

    她很快把桐油与猪油连同树脂混在一起,与另外三个墨匠们配合倒入碗中,烤树条,炼烟,把碗上的灰刮下来。一般需要烧很长时间,几个墨匠们蒸完烟就想出去打发时间,却被慕谣拦下来。

    “统子,是时候发挥你的能力了。”慕谣在心中默念。

    系统果然没有令她失望,火瞬间将碗烤成黑炭,烧的还是不结块的轻烟。墨匠们大吃一惊,急忙把轻烟抠下来,倒入水中洗。

    原本需要阴干一年去火气的烟在系统的帮助下缩到了一个时辰,更令墨匠们目瞪口呆。

    “姑娘,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如何把这烟风干好的?”

    “按理来说,起码要一年啊。”

    “你俩别大惊小怪,这可是公子带回来的人,咱听她的就是了。”

    慕谣轻笑道:“好啦,我们进行下一步吧。”

    众人加入原料,将烟和成一团。几位墨匠虎背熊腰,是打墨的好手。三人反复敲打,进一步令胶和烟相融。打了不过一刻钟,墨块变得光泽,比平时少上几个时辰。

    几人忽觉身心一松,对这位神奇的姑娘肃然起敬。

    压好墨块后,几人将草木灰放到上面,吸去残留的湿气,再挂晾,不过半个时辰就好了。

    他们捧起新鲜出炉的墨条,颤颤巍巍地磨墨,居然成功了。此墨与以往费尽好大工夫才制成的墨别无二致,书写起来甚至更为丝滑与美观。区区两个时辰制成的墨条,竟比他们耗费两年时间制作的还要好上不少。

    墨匠们瘫倒在地,反复琢磨墨条,试图找出它的瑕疵,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对慕谣刮目相看,“奇女子呀,简直是天神下凡!”

    慕谣被他们夸得双脸通红,喜笑颜开,“哪有?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把这些墨条收起来吧。不过作为赏赐呢,你们每人倒是可以拿一条。只可拿一条哦,不能拿多。”

    墨匠们听闻还能拿一根墨条作为赏赐,惶恐至极,纷纷下跪磕头,“万万不可啊姑娘。这墨条金贵,非比寻常,哪是我们平民百姓用得起的呢?如今一根墨条价格涨得厉害,小的是万万不敢私用啊。”

    这夸张的反应令她受宠若惊,连忙叫他们起来,“大叔?大伯……额,你们不用这样。啊呸无需多礼,这是何必呢?你们辛苦制成的墨条,自然也是有份的。我怎能一人独吞,白白耗费你们的精力呢?”

    说罢,她取出三根墨条,往他们手中放去,“拿着吧,这是我赏你们的。你们若不要,则是违背了赵公子的命令。若公子得知你们违抗命令……”

    话音未落,墨匠们相视一眼,接过墨条,再次磕头,“谢大人赏赐,谢大人赏赐!”

    慕谣忍俊不禁,调侃道:“得了,快回去吧,整得跟宫里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皇上呢。”

    他们捧着墨条,边走边笑,直呼发财了。

    慕谣望着制好的墨条,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墨条,够我开铺子了。不过还是先回大娘家,给她送墨条吧。唉,也不知好大儿在哪?我何时才能完成任务呀。”

    她用大娘借给她的筐装好墨条,前往山村。可走到一半,山林前忽然出来一个人蒙着面的人截道。

    那人持着刀,步步向她逼近,眼神却一直望着筐里的墨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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