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背叛的代价！”
灼烫的火焰扑面而来，刺目的灼烧中，灼痛暴烈地蔓延全身，惊春翻滚，拍打，却无济于事，毛发蜷曲时的悲鸣依旧深深作响。
“啊——！”
惊春猛地惊醒：“不要！”
入目却是春帐轻扬，漏进一线天光。桃花挟着晨露探入窗棂，在青玉案上投下斑驳碎影。倾倒的酒壶边，金色神剑浸在昨夜未尽的琥珀酒液里。
坐起身来看，剑穗坠子滴滴答答地敲着案边，像在数她狂乱的心跳。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可及的并非是烧烫焦脆而温暖光滑的肌肤，抬起手来，焦黑蜷曲的指节莹白如玉。
梦？只是梦吗？
惊春喉间干涸万分，她赤足踩到冰凉的地面，跌跌撞撞奔向屏风后盛满水的浴桶。只见摇晃的水波间，发丝凌乱却愈显英气的脸霎时映入眼帘。
惊春伸手探向水面自己的脸，指尖触水，倒影的一切东西顿时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浴桶，“咕噜噜”，入目一片水蓝，洗得眼睛干涩疼痛。
“呼！”惊春将头抬起，滴滴答答的水流洒湿周遭，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燥热烦乱的思绪清明两分。
梦是想预警她将来会被火烧死？
惊春看着水面渐渐平静，险入深深沉思。
不久前，她开始做一个又一个可以连起来的梦，梦里，她出身草莽，是有些名声的天行帮二当家，和望族江家先少主江云开因争抢因争抢混沌珠结识，后因同与望族燕家为敌合作，期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他们交心动情。
在他帮助下，她增进修为，杀了对她处处忌惮的大哥，独揽天行帮大权，而他，重新成为江家少主，报复杀了他母亲的燕家。
然而好景不长，她渐渐发现那些本该认她为主的法宝，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落入江云开手中，除非江云开刻意相让，她会因为“天意”错失种种机缘。
终于在江云开抢到她先得手的三昧真火后，愤愤不平酿就滔天嫉恨，她设下陷阱，囚禁江云开，封脉剜心，夺了他还未完全炼化的真火。
可是，命里无时莫强求，报应不爽，她炼化三昧真火时，身遭反噬，神魂俱灭。
梦中许多细节像蒙了一层灰雾，她看得模模糊糊，而一些片段却历历在目——雷雨天两人紧张的对峙，秘境里紧握的双手，众人齐贺时他春风得意她黯然离开。
心咚咚咚止不住地跳动，惊春按住湿透的胸口，这苦涩疼痛的感觉是心动吗？可是一切都还没发生，这还只是个梦。
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门扉的晨光夺目耀眼，惊春走向前去，“嗞喇”她拉开门的一瞬，扑面而来的尽是春天的清新。
脑海中的念头愈发清晰——去玄天秘境看看，一切自有分晓！
三天后，玄天谷，阴雨连绵，不久前谷口霞光大盛，有经验的修士知道这是秘境将开的征兆，早早来此等候，
一切都浸润着水意，惊春玄衣半干不干，被雨水浸成深浅不一的墨迹，她隐在斗笠下的雨滴中静静观察谷口一众修士。
只见三三两两修士聚集成群，或站或坐，低声交谈，面色各异。各色衣袍裙角多多少少沾上湿泥，不同往常仙气飘飘的高贵气度。
按照梦中所现，她苦于无护身法器，便来到玄天秘境碰碰运气，谁料，竟遇到极品法器混沌珠出世，可惜，她虽在燕家手里抢来，却被江云开黄雀在后夺走。
惊春扫视一众修士，她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一个燕家的燕鸣羽。
“滚开，这地方我们燕家占了！”一声跋扈的厉喝让惊春听着心惊。
只见三五个红衣修士对着一颗遮天大树下避雨的修士们厉声喝斥，红衣修士们衣着华美，所着红色法袍上花纹繁复，细细看来才发现那是用金线绣制的护身阵法，寻常修士难近其身，这样的衣服惊春有，却不舍得穿在小小玄天秘境，她不由得咂舌望族燕家的财大气粗。
而在这群修士中央，众星捧月着一位面容俊美、眼睛狭长、面露阴骛的红衣青年，他腰佩烙着飞燕的玄铁令牌，衣着样式看上去简朴，却微微透着一层华光，惊春一眼看出上面绣的样式是三大防护阵法之一的护元阵，寻常修士连刻画都不会，他却直接穿在了身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是燕家十二骑之一燕红骑吗？燕少主怎么亲自来了？”
“秘境里要出了不得的东西了？”
窃窃私语传到耳边，惊春看着面露烦躁的燕鸣羽，想起梦中他借三颗妖丹之力祭炼出混沌珠，知道梦中混沌珠出世应是燕家提前勘测到，派少主燕鸣羽前来催化，以防他人提前抢到。
可惜和她一样，都为江云开做了嫁衣。
想到这，惊春扫视一众或坐或站修士，心里复杂却难掩好奇，江云开在哪儿？
梦里她一直看不清江云开的脸，如今也没看出哪个修士和江云开相像。
“啪！”打斗声传来，惊春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声厉喝：“先来后到！”
只见燕红骑驱赶树下众人时，稍有迟疑立刻拔刀相向，一个紫色身影破开雨幕，厉声喝斥。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容清秀、杏眼寒光，粗布麻衣半干不干地贴在单薄的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腰间一个翠绿葫芦，脚踩一双破烂麻鞋。手中一柄青竹棍泛着冷光，挡在被驱赶的修士面前。
“先来后到？”燕鸣羽玩味地咬着这几个字，对着少女温柔笑道：“秋阳，你第一天认识我。”
说着，他缓步上前，鞋子“啪嗒啪嗒”地踩在积水里，污水却丝毫没有染上他的鞋履，雨中泥土腥气混合其身上飘来的昂贵熏香也不过增添了别致。
他走到面露警惕的少女身前，“嗖”棍子抵在他颈间，他笑意僵了一瞬，对秋阳道：“秋秋，你的青竹从来都是护着我的。”
秋阳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她冷冷道：“那是从前。”
看着两人的争执，惊春突然想起梦中一个传闻，燕鸣羽在进入秘境前杀了一个少女。
时人崇尚因果报应，在进入极大程度依赖运气的秘境前，大多数修士会提前三天沐浴焚香，祈求女娲母神的眷顾。虽说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对此多少都会有些忌讳，燕鸣羽此举不可谓不反常。
惊春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以后，你我是敌非友了？”燕鸣羽幽幽问道。
秋阳手中棍子始终未移开他的颈间，她道：“从你利用我的那一刻。”
秋阳话音刚落，燕鸣羽闪身退开，一众红衣修士架起流光溢彩的阵法攻向秋阳。
青竹棍左挡右砍，攻击起来气势恢宏，却屡屡被人挡了回去，惊春暗道可惜。
秋阳的棍法凌厉，力度准度都不错，能看出她天赋努力都不缺，可惜失在棍法青涩、防御不当。正如一块美玉，晶莹剔透却形状粗陋，还欠打磨。
兼之寡不敌众，秋阳错了一步，就被找准缺口。一步错，步步错，眨眼间，血腥味在雨中弥漫开来，紫衣上的血花绽放得触目惊心。
“嗖——”为这破空的声音，惊春后背一凉。
“啊——！”紧接着是少女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像钝刀一样割着惊春的耳膜。
一只断手重重跌落到地，鲜血喷溅在积水里，晕开一片刺目的红——燕鸣羽鸣羽背后偷袭，断了秋阳使棍的手腕。
“秋阳，就此离开，我不会伤你性命。”燕鸣羽自觉留给了秋阳一条活路。
秋阳五官狰狞，额头全是冷汗，死死捂着喷血的手腕，血迹却从指缝中渗出来。她恍若未觉燕鸣羽居高临下的赏赐，只是怔怔地看向泥泞中的断手。
那只手曾经舞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棍法，也奏出珠落玉盘的袅袅琴声，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泥泞里。
秋阳脑海中一阵一阵“嗡嗡嗡”的耳鸣，周遭什么都听不清楚，她看向燕鸣羽，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
一年前，燕鸣羽深陷追杀、染红了大片河水，她不忍见他丧命带回了家，她一番心软，却致母亲丧命惨死。
母亲临死前，她就是用断掉的这只手攥紧他的袍角，祈求一粒救命药丸。
秋阳回想起燕鸣羽温柔噙笑却字字冷漠：“你弄脏我衣服了。”
“哈哈哈。”秋阳骤然狂笑，周围人惊得神色各异，心里却不约而同泛起嘀咕：“不是疯了吧！”
燕红骑继续驱赶滞留在树下的人，轻则厉声喝斥，重则拔剑相向，树底下修士们不得不避开，只能在心里道一声晦气，骂一声霸道。
唯独一个身披罩头黑袍巍然不动，惊春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修士的领头上前推搡：“嘿，你这小子……”
黑袍微一侧身，避开推搡，袍子从他头上滑下来。显露真容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静。
袍子下有个青年，一头银色长发，好似银河倒泻，无比美丽。
这抹美丽令人神晕目眩，偏偏美丽本身毫不知晓，他的眼睛像苍山上终年的积雪一样冰冷，无视着欣赏他美丽的所有人。
惊春失望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这是哪位人物？
然而就是有人牛嚼牡丹厌其味涩，红衣领头拿着刀斥道：“嘿，你这小白脸聋了！”嚷着，他难掩恶意地朝他漂亮的银色头发砍去。
雪白剑刃即将斩落银色发丝的一瞬，“锵！”一抹翠青神出鬼没，挡在剑前。
正如熙熙攘攘人群中，一道宛如青松般的身影巍然挺立。
秋阳空荡的手腕喷涌着鲜血，左手死死抓着青竹棍，挡在燕红骑身前，她面色灰暗，眼神却坚毅非常，一众修士不由得为之一震。
燕鸣羽看着护着银发男子的秋阳，控制不住地想起当年他遭受追杀时，也是这么一道瘦削却有力的紫色身影护在他身前。
他心里突然涌起无穷无尽的悔意，就在犹豫的刹那，他对上秋阳冰冷的眼神。
从他为了偷取祭炼混沌珠的阵法，不惜给秋阳的母亲下毒，他们就已经是敌人了，意识到这一点，燕鸣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能比心痛还要多一点茫然。
可是，燕家各脉子嗣枝繁叶茂，若是没有这阵法他当不上燕家少主。
但他也清楚，秋阳宁折不弯，对待朋友仗义多情，对待敌人残忍冷酷，倘若他的对手打听到阵法与秋阳有关，与他联手，他的少主之位恐怕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对不起了，秋阳。燕鸣羽无声召出沾血的短剑，怪只怪，你挡了我的路！
雨幕中划过一道森冷寒光，冷峭锐利的短刀如死神的镰刀直取奋战少女的咽喉。
“铮——”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响起。
金光一闪，一柄金色长剑破空而来，剑气惊鸿，击碎短剑，气势如虹飞过秋阳周遭，划出一道耀目金圈，逼退一众虎视眈眈的燕红骑，而后飞回主人手里。
只见持剑者长身玉立，微微侧首，一袭黑衣劲装冷漠孤高，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她脚边泥泞处溅起细碎水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个精致的下颌微微显露。
有人认出金色长剑，大喊：“天行剑惊春！是天行帮二当家！”
灼烫的火焰扑面而来，刺目的灼烧中，灼痛暴烈地蔓延全身，惊春翻滚，拍打，却无济于事，毛发蜷曲时的悲鸣依旧深深作响。
“啊——！”
惊春猛地惊醒：“不要！”
入目却是春帐轻扬，漏进一线天光。桃花挟着晨露探入窗棂，在青玉案上投下斑驳碎影。倾倒的酒壶边，金色神剑浸在昨夜未尽的琥珀酒液里。
坐起身来看，剑穗坠子滴滴答答地敲着案边，像在数她狂乱的心跳。
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可及的并非是烧烫焦脆而温暖光滑的肌肤，抬起手来，焦黑蜷曲的指节莹白如玉。
梦？只是梦吗？
惊春喉间干涸万分，她赤足踩到冰凉的地面，跌跌撞撞奔向屏风后盛满水的浴桶。只见摇晃的水波间，发丝凌乱却愈显英气的脸霎时映入眼帘。
惊春伸手探向水面自己的脸，指尖触水，倒影的一切东西顿时消散。
她深吸一口气，将头埋进浴桶，“咕噜噜”，入目一片水蓝，洗得眼睛干涩疼痛。
“呼！”惊春将头抬起，滴滴答答的水流洒湿周遭，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燥热烦乱的思绪清明两分。
梦是想预警她将来会被火烧死？
惊春看着水面渐渐平静，险入深深沉思。
不久前，她开始做一个又一个可以连起来的梦，梦里，她出身草莽，是有些名声的天行帮二当家，和望族江家先少主江云开因争抢因争抢混沌珠结识，后因同与望族燕家为敌合作，期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他们交心动情。
在他帮助下，她增进修为，杀了对她处处忌惮的大哥，独揽天行帮大权，而他，重新成为江家少主，报复杀了他母亲的燕家。
然而好景不长，她渐渐发现那些本该认她为主的法宝，总会因为各种“意外”落入江云开手中，除非江云开刻意相让，她会因为“天意”错失种种机缘。
终于在江云开抢到她先得手的三昧真火后，愤愤不平酿就滔天嫉恨，她设下陷阱，囚禁江云开，封脉剜心，夺了他还未完全炼化的真火。
可是，命里无时莫强求，报应不爽，她炼化三昧真火时，身遭反噬，神魂俱灭。
梦中许多细节像蒙了一层灰雾，她看得模模糊糊，而一些片段却历历在目——雷雨天两人紧张的对峙，秘境里紧握的双手，众人齐贺时他春风得意她黯然离开。
心咚咚咚止不住地跳动，惊春按住湿透的胸口，这苦涩疼痛的感觉是心动吗？可是一切都还没发生，这还只是个梦。
心渐渐平静了下来，门扉的晨光夺目耀眼，惊春走向前去，“嗞喇”她拉开门的一瞬，扑面而来的尽是春天的清新。
脑海中的念头愈发清晰——去玄天秘境看看，一切自有分晓！
三天后，玄天谷，阴雨连绵，不久前谷口霞光大盛，有经验的修士知道这是秘境将开的征兆，早早来此等候，
一切都浸润着水意，惊春玄衣半干不干，被雨水浸成深浅不一的墨迹，她隐在斗笠下的雨滴中静静观察谷口一众修士。
只见三三两两修士聚集成群，或站或坐，低声交谈，面色各异。各色衣袍裙角多多少少沾上湿泥，不同往常仙气飘飘的高贵气度。
按照梦中所现，她苦于无护身法器，便来到玄天秘境碰碰运气，谁料，竟遇到极品法器混沌珠出世，可惜，她虽在燕家手里抢来，却被江云开黄雀在后夺走。
惊春扫视一众修士，她倒是要看看，有没有一个燕家的燕鸣羽。
“滚开，这地方我们燕家占了！”一声跋扈的厉喝让惊春听着心惊。
只见三五个红衣修士对着一颗遮天大树下避雨的修士们厉声喝斥，红衣修士们衣着华美，所着红色法袍上花纹繁复，细细看来才发现那是用金线绣制的护身阵法，寻常修士难近其身，这样的衣服惊春有，却不舍得穿在小小玄天秘境，她不由得咂舌望族燕家的财大气粗。
而在这群修士中央，众星捧月着一位面容俊美、眼睛狭长、面露阴骛的红衣青年，他腰佩烙着飞燕的玄铁令牌，衣着样式看上去简朴，却微微透着一层华光，惊春一眼看出上面绣的样式是三大防护阵法之一的护元阵，寻常修士连刻画都不会，他却直接穿在了身上，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那是燕家十二骑之一燕红骑吗？燕少主怎么亲自来了？”
“秘境里要出了不得的东西了？”
窃窃私语传到耳边，惊春看着面露烦躁的燕鸣羽，想起梦中他借三颗妖丹之力祭炼出混沌珠，知道梦中混沌珠出世应是燕家提前勘测到，派少主燕鸣羽前来催化，以防他人提前抢到。
可惜和她一样，都为江云开做了嫁衣。
想到这，惊春扫视一众或坐或站修士，心里复杂却难掩好奇，江云开在哪儿？
梦里她一直看不清江云开的脸，如今也没看出哪个修士和江云开相像。
“啪！”打斗声传来，惊春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一声厉喝：“先来后到！”
只见燕红骑驱赶树下众人时，稍有迟疑立刻拔刀相向，一个紫色身影破开雨幕，厉声喝斥。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面容清秀、杏眼寒光，粗布麻衣半干不干地贴在单薄的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轮廓，腰间一个翠绿葫芦，脚踩一双破烂麻鞋。手中一柄青竹棍泛着冷光，挡在被驱赶的修士面前。
“先来后到？”燕鸣羽玩味地咬着这几个字，对着少女温柔笑道：“秋阳，你第一天认识我。”
说着，他缓步上前，鞋子“啪嗒啪嗒”地踩在积水里，污水却丝毫没有染上他的鞋履，雨中泥土腥气混合其身上飘来的昂贵熏香也不过增添了别致。
他走到面露警惕的少女身前，“嗖”棍子抵在他颈间，他笑意僵了一瞬，对秋阳道：“秋秋，你的青竹从来都是护着我的。”
秋阳眼里闪过一丝痛色，她冷冷道：“那是从前。”
看着两人的争执，惊春突然想起梦中一个传闻，燕鸣羽在进入秘境前杀了一个少女。
时人崇尚因果报应，在进入极大程度依赖运气的秘境前，大多数修士会提前三天沐浴焚香，祈求女娲母神的眷顾。虽说有人对此嗤之以鼻，但对此多少都会有些忌讳，燕鸣羽此举不可谓不反常。
惊春静静看着事态发展。
“以后，你我是敌非友了？”燕鸣羽幽幽问道。
秋阳手中棍子始终未移开他的颈间，她道：“从你利用我的那一刻。”
秋阳话音刚落，燕鸣羽闪身退开，一众红衣修士架起流光溢彩的阵法攻向秋阳。
青竹棍左挡右砍，攻击起来气势恢宏，却屡屡被人挡了回去，惊春暗道可惜。
秋阳的棍法凌厉，力度准度都不错，能看出她天赋努力都不缺，可惜失在棍法青涩、防御不当。正如一块美玉，晶莹剔透却形状粗陋，还欠打磨。
兼之寡不敌众，秋阳错了一步，就被找准缺口。一步错，步步错，眨眼间，血腥味在雨中弥漫开来，紫衣上的血花绽放得触目惊心。
“嗖——”为这破空的声音，惊春后背一凉。
“啊——！”紧接着是少女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像钝刀一样割着惊春的耳膜。
一只断手重重跌落到地，鲜血喷溅在积水里，晕开一片刺目的红——燕鸣羽鸣羽背后偷袭，断了秋阳使棍的手腕。
“秋阳，就此离开，我不会伤你性命。”燕鸣羽自觉留给了秋阳一条活路。
秋阳五官狰狞，额头全是冷汗，死死捂着喷血的手腕，血迹却从指缝中渗出来。她恍若未觉燕鸣羽居高临下的赏赐，只是怔怔地看向泥泞中的断手。
那只手曾经舞出令人拍案叫绝的棍法，也奏出珠落玉盘的袅袅琴声，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泥泞里。
秋阳脑海中一阵一阵“嗡嗡嗡”的耳鸣，周遭什么都听不清楚，她看向燕鸣羽，只看到他嘴巴一张一合。
一年前，燕鸣羽深陷追杀、染红了大片河水，她不忍见他丧命带回了家，她一番心软，却致母亲丧命惨死。
母亲临死前，她就是用断掉的这只手攥紧他的袍角，祈求一粒救命药丸。
秋阳回想起燕鸣羽温柔噙笑却字字冷漠：“你弄脏我衣服了。”
“哈哈哈。”秋阳骤然狂笑，周围人惊得神色各异，心里却不约而同泛起嘀咕：“不是疯了吧！”
燕红骑继续驱赶滞留在树下的人，轻则厉声喝斥，重则拔剑相向，树底下修士们不得不避开，只能在心里道一声晦气，骂一声霸道。
唯独一个身披罩头黑袍巍然不动，惊春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修士的领头上前推搡：“嘿，你这小子……”
黑袍微一侧身，避开推搡，袍子从他头上滑下来。显露真容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静。
袍子下有个青年，一头银色长发，好似银河倒泻，无比美丽。
这抹美丽令人神晕目眩，偏偏美丽本身毫不知晓，他的眼睛像苍山上终年的积雪一样冰冷，无视着欣赏他美丽的所有人。
惊春失望的心又重新跳动起来，这是哪位人物？
然而就是有人牛嚼牡丹厌其味涩，红衣领头拿着刀斥道：“嘿，你这小白脸聋了！”嚷着，他难掩恶意地朝他漂亮的银色头发砍去。
雪白剑刃即将斩落银色发丝的一瞬，“锵！”一抹翠青神出鬼没，挡在剑前。
正如熙熙攘攘人群中，一道宛如青松般的身影巍然挺立。
秋阳空荡的手腕喷涌着鲜血，左手死死抓着青竹棍，挡在燕红骑身前，她面色灰暗，眼神却坚毅非常，一众修士不由得为之一震。
燕鸣羽看着护着银发男子的秋阳，控制不住地想起当年他遭受追杀时，也是这么一道瘦削却有力的紫色身影护在他身前。
他心里突然涌起无穷无尽的悔意，就在犹豫的刹那，他对上秋阳冰冷的眼神。
从他为了偷取祭炼混沌珠的阵法，不惜给秋阳的母亲下毒，他们就已经是敌人了，意识到这一点，燕鸣羽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可能比心痛还要多一点茫然。
可是，燕家各脉子嗣枝繁叶茂，若是没有这阵法他当不上燕家少主。
但他也清楚，秋阳宁折不弯，对待朋友仗义多情，对待敌人残忍冷酷，倘若他的对手打听到阵法与秋阳有关，与他联手，他的少主之位恐怕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对不起了，秋阳。燕鸣羽无声召出沾血的短剑，怪只怪，你挡了我的路！
雨幕中划过一道森冷寒光，冷峭锐利的短刀如死神的镰刀直取奋战少女的咽喉。
“铮——”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越剑鸣骤然响起。
金光一闪，一柄金色长剑破空而来，剑气惊鸿，击碎短剑，气势如虹飞过秋阳周遭，划出一道耀目金圈，逼退一众虎视眈眈的燕红骑，而后飞回主人手里。
只见持剑者长身玉立，微微侧首，一袭黑衣劲装冷漠孤高，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她脚边泥泞处溅起细碎水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个精致的下颌微微显露。
有人认出金色长剑，大喊：“天行剑惊春！是天行帮二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