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就黑了,穿着烟粉色旗袍的姑娘关上窗,走到水晶帘幕后,把细长的一床老琴搁置在长桌上,往前探了一眼,没有什么动静,便安心抬手起势。

    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席沐寒歪在大圆床上,围巾没摘,还是只露着一双狠厉的凤眼,微微弯起,收敛平时的戾气。

    “你们现在客人这么少了?”

    席沐寒特别咬重了‘少’这个字,对面弹琴的人心里明白,在此之前,席沐寒有可能是这里的常客。

    是常客,身上穿的一般,但举手投足不像那些心急的普通人,惹了风寒,是来给自家兄弟开荤的,肤色没有刚才带走的那位白,倒是很细腻,应该是好好养着的人,顶多是不着家的男人,回来听听最近发生的趣事……

    也就是说,这个人不会动她。

    这么一想,弹琴的姑娘放松下来,松了口气,连曲调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绷生硬。

    姑娘声音软软的回答:“两年前就这样了。”

    席沐寒随口一说:“从前我没见过你。”

    当然没见过,席沐寒随口胡诌的的。

    她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那姑娘的反应。这姑娘身上没有风尘气,谁知道又是哪家的倒霉孩子落进这里了。

    “我本名萧月,花名小月,是刚来半年,您没见过,正常的。”姑娘微微颔首,很有礼数,抚琴的手没停,声音透过琴音传到席沐寒耳朵里。

    席沐寒敲着床边,等着饭菜。

    之前也是这样,无聊了,就听听这里人讲讲她们那些悲惨身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混在一起,挺有意思。

    “哪个萧?”

    姑娘停顿了下,还是说出来。

    “萧氏医药的萧。”

    席沐寒觉得耳熟,心底的猜疑和杀意消了大半,她坐起身,透过摇摇晃晃的珠帘,观察姑娘的模样,眼里逐渐染上猎奇的光。

    从她一露面,就紧盯着席承的小布包,对着里面的东西有着极其强烈的渴望。

    这眼神,席沐寒可太熟悉了。

    几年前,她也是这么看钞票的。

    虽然,没萧月的眼神这么热烈。

    里面带着更复杂的情感,席沐寒觉得,她很像自己,又不像。

    这段时间里,席沐寒用着捡回来的半条命,透支着,苟活着,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说起来随波逐流着,没有明确目标了,也就这样了。

    “你过来。”席沐寒朝她招招手。

    林平外亲的表家有个萧姓,也是做医药行当,之前来拜访过林平,依稀好像远远地见过一面。

    借着薄弱暖香的光,看清对面姑娘惊愕的表情,身体僵硬地撩开珠帘,迈着又小又慢的步子靠近席沐寒。

    她说了身份,再顺着问下去,就会有人知道,也许会有客人高看她一眼,林平在海市的声名不是那么差,除了娶了个妖物当夫人之外,其他的一点也没有对不起民众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为难她。

    可是席沐寒不这么想。

    她觉得,这不亲的表亲沦落到这种地步,逮着谁不报复?

    “爷,小月卖艺不卖身。”萧月看起来怕极了,在距离席沐寒半步的距离站住,双手交握在身前,微低着下巴。

    标准的东方柔和眉眼。

    门外有些轻微的嘈杂声,声音甜腻,门窗隔音还算好,敲门声从外面响起,“爷,打扰,给您送菜来了。”

    席沐寒让人进来,撇了眼对面房间紧闭的门,就收回了目光。

    来的伙计在中间的圆桌上摆了四道陶锅肉菜,外加一道汤品。

    过年的菜品都挺应景。

    萧月觉得奇怪。

    这人都到屋里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把头上的围巾取下来,裹得严严实实的,吓人。

    等人退了出去,萧月还在打量自己,软香的袖子里不知道捏了什么,席沐寒装作没看见,过去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肉菜,放到萧月嘴边,说:“小月姑娘,一起用点儿。”

    这样怎么下手?

    “不会见我少来捧场,你们给饭菜加了料?”

    加料倒是不会,这楼虽然不景气,但老妈咪做这行久了,不会得罪身份不明的人。尤其是现在过年这个节骨眼上。

    不过,如果是手底下的新人折腾,那就不一定管得住了,到时候给上点儿礼,谁拿了钱会往外说啊?

    各凭本事了。

    萧月怯兮兮地就着席沐寒的筷子尖儿,把肉咬在嘴里,表面吓得不行,心里骂了席沐寒一圈。

    没见过这么个不近美色的,捏个筷子拿这么远。

    席沐寒看她眼珠子咕噜转半圈,心里好笑。

    眼见夜色慢慢沉下来。

    萧月盯着席沐寒露出嘴巴,紧着两道招牌菜吃着,吃相不怎么斯文,又有种不像富家男人的感觉。

    萧月在一边站着,想服侍席沐寒,盛一碗汤什么的,席沐寒拿筷子挡住,接着继续填饱肚子,从暖手筒里抽出一张纸币,递给萧月。

    萧月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

    看起来不乖,是个麻烦精。

    席沐寒不再让萧月碰桌上的食物,萧月装作委屈,守在一侧,偷偷摸摸的观察席沐寒手边的暖手筒。

    刚刚就是从这里掏出来的……

    守了这么久,终于见到个肥羊,只要有足够的钱,她把送出去的弟弟买回来,再买辆车,她们就能去别的地方讨生活。

    萧月盘算着,袖管里的捏着什么东西,看着不防备的席沐寒,猛地抬手。

    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是拍门声。

    席承去到房间里,他想问席沐寒他发\情为什么要来这里,当想找席沐寒的时候,就看对面关上了房门,他自己也被几个穿着奇怪的姑娘推推搡搡的进了房间里,被灌了甜酒。

    甜酒味道酸甜,闻着还有股什么花朵的气味,席承想不起来,以为是和席沐寒给他喝的东西差不多,喝完就要去开门找席沐寒。

    可是,身边的人却跟八爪鱼一样缠手。

    闹了一阵子,等其中一个姑娘脱得一丝不|挂后,席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席承疯了一样想要离开,可是脑子昏沉,叫喊的声音出口就变得低哑,浑身热的不成样子。

    等席承踹开席沐寒房门的时候,萧月赶紧收回手里的东西,手正巧是像轻轻搭在席沐寒肩膀的姿势。

    席承像个疯子。

    脸颊绯红,喘着粗气,上半身薄薄的衣服上的细带散开两根,露出大片白皙的已经变粉红的胸膛,小布包歪在劲瘦的腰边,下|半身有些奇怪的凸起,整个人着火了似得直往上冒热气。

    席沐寒觉得没眼看,揉了揉眼皮子。

    席承忍得难受,大冬天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冲到席沐寒面前,推开她身边站着的萧月,捉住她拿筷子的手腕,紧了怕疼,松了怕席沐寒挣脱跑掉。

    烫得席沐寒浑身不对劲,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你喜欢女人?!”席承质问她,“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这么把我骗那些女人堆里去!”

    萧月被推的一个趔趄,手里的利器差点没藏好,回头瞪大了眼睛看他们。

    两个男人?!

    萧月不知道席沐寒是女人,在她们这个年代搞这种事,是和流氓罪差不多,要吃枪子儿的。

    萧月并不想让他们死,只是想威胁他们,打个劫而已。

    她赶紧跑到门口,在对面房间的姐们还没进来看到这一幕之前,‘咚’的一声合上房门,用力倚靠着。

    “新来的小浪蹄子这么不懂规矩,谁的人都抢真是……”门外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混着外面的音乐声,锤了几下门。

    见屋里人不开门,便也识趣儿,不多会儿,扭着腰肢下楼散开去了。

    隔着围巾,席沐寒黑着脸,席承看不到席沐寒的表情。

    因为他的脸色更不好。

    席沐寒看比他们还紧张的萧月,收回眼神,抬手掐住席承的脸,想把他丢开到一边,可是席承一动也不动。

    席沐寒收回烫到的指尖,有点嫌弃地甩了甩手。

    “小月?”席沐寒侧过头,轻轻歪过去,看向萧月,说:“帮帮忙,把他拉开,我不追究你那些‘小心思。’”说罢,瞥向她的袖管处。

    萧月第一次鼓起勇气干这事儿,说不紧张是真的,现在被发现了,也不能硬着头皮装模作样下去,一个看起来若不经风的席沐寒还好,单独留在这儿,她有大半胜算,现在冲出来个这么有力气的男人,这就……棘手。

    萧月不解地看着席沐寒,想了想,索性把袖管里的东西放好,插好门栓,然后试图靠近席承,想要拉开他。

    可席承直接屈膝跪在席沐寒椅子边,一手搂着席沐寒的腰,把脑袋往柔软的地方乱蹭,好在席承给席沐寒穿得严实,即使这样,也看不出席沐寒的性别。

    “呜呜主人……你不要我了……我不要找别人□□……”

    旁边的萧月用了吃奶的力气想扯开席承,拔萝卜一般,弄得她一身汗,试了几次,席承连一寸都没挪过。

    萧月累得有点儿恼了,冲着席沐寒说:“他喝了花酒,你让我拉开他也没用啊。”

    席沐寒揉着席承的脑袋,赞同的点点头。

    “那什么有用?”

    “给他找女人泄泄火就行了,可他闹腾的,那一屋子女人都跑了啊。”

    是啊,找个女人就好了,这不就是她带席承来这里的目的吗?

    发|情而已……

    席沐寒慢慢抬起眼,看着萧月,若有所思。

    萧月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还是杀个人试试?

    “小月,宝贝——”她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怪极了,听得萧月浑身起鸡皮疙瘩。

    席沐寒说:“你不就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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