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鸡鸣声惊破金陵晨雾，舟楫卸货声搅碎秦淮河粼粼波光，河边两岸各家铺子前烟火袅袅，蒸饼与羊羹香气缭绕，吆喝声、笑声、讨价声交织在一起，一片热闹繁荣的景象。
姜璃快步行于赶集的人群中，她昨晚就注意到了谢衡穿官靴，腰间挂令牌，他十有八九在官府当差，去府衙或驿站肯定能找到他。
然而现实却是两边都扑了个空，谢衡确实在府衙当差，但今日人不在，驿站小厮道：“谢大人是朝廷派来查案的，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朝廷？查案？看来他的官还不小！
既然今日他不在，那就明日再来此找他吧！总会有碰到他的那一天。
早市还未散去，长街人声鼎沸，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姜璃却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游荡在街上，任由人流裹挟着她向前涌去，因为她满脑子都是谢衡，想他的来历，他的家世，他的……
“姑娘，买个同心结吧！”一个低沉死寂的声音将姜璃拉回现实世界，她不自觉地转头向声音源头望去。
一妇人立于街角的竹棚下，身前的案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同心结，竹棚前面也挂着同心结，有的结心缀着米粒大的金铃，稍一动弹便泄出梵音般呢喃。
只是她的打扮与街市格格不入，身穿青碧色窄袖襦和七色间色裙，双环望仙髻以铜簪固定，耳戴素银丁香珰，面容圆润，涂抹淡胭脂，这不是本地女子的打扮。
见姜璃转头，妇人微微一笑，用苍白如骨的十指挑起一条缀着鎏金丝线的暗红丝绦同心结，“姑娘看看同心结吧！”
姜璃并不想买同心结，但这妇人透出来的诡异勾起了她莫大的兴趣。她走近一步，接过同心结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金赤两股彩绳反复交缠、盘绕形成回环往复的纹样，最后打结抽紧留下两条穗，穗子的最下端绑着佛珠，佛珠上面刻着字：“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那是梁武帝写给自己皇后郗徽的诗！刻在这同心结上面倒也应景。
同心结做得十分精致，姜璃拿在手上仔细把玩，“这是你自己做……”她欲开口询问这同心结的做法，背后突然而来的推搡了活生生打断了她的话，指尖的同心结差点掉落在地。
谁不知死活？竟然敢撞她！眼睛里已经闪出火花，姜璃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背后不长眼的家伙，却听见青石板街上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转身，一个身披蓝色锦袍、腰悬利剑的男子映入眼帘。
是谢衡！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二十多名皂衣差役紧随其后，威风凛凛！
为首的一个官差敲着铜锣，向四周大声告喝：“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拥挤的人群立刻分立于道路两侧，摊贩也慌忙收拢货架，为这群官爷让出一条大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姜璃心里涌出一丝欣喜，将手上的同心结匆匆地还给妇人，追着谢衡而去。
大约跟了百十步，谢衡带着所有官差在醉花楼下停下，那是金陵最大的青楼。
“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谢衡跨坐在马上，左手紧攥缰绳，右手扬起盖有江宁县令朱印的缉捕文书，对身后的官差下令。
“是！”二十多个官差领命后，立刻手持利剑、木枷、铁链冲进楼内，谢衡下马紧随其后。
醉花楼内琴瑟声、调笑声骤停，转而传出的是呵斥声、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乱成一团。
门口的空地已挤满了围观群众，男人唉声叹气地惋惜，女人拍手称快地叫好，也有事不关己者作壁上观看戏。
姜璃也挤在人群中围观，她上个月就是在这吃了一个男子，谢衡查的不会是这个案子吧？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个醉眼惺忪、衣衫不整的嫖客、青楼女子被依次押出来，有掩面遮耳不好意思见人的，也有骂骂咧咧想要反抗的。
围观人群中有女人认出其中有自己相公，当众破口大骂起来，引得一阵哄笑。
最后被押出来的是老鸨，她双手被反绑至身后，被推搡着从门口踉跄跌出，发髻散乱，神色狼狈，但嘴里叫嚣不停：“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在朱大人那里告你们！”
“正是朱大人下令查抄醉花楼，你要告状便去告吧！”实在受不了里面刺鼻浓郁的香气，谢衡出来透透气，不想听到了老鸨狂妄的叫嚷，他可不打算惯着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老娘！”
“我乃镇妖司司徒谢衡，奉旨来金陵查案！”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大宋律法哪一条规定了不能开青楼?你有什么资格查我？你要查就查，老娘可不怕！”老鸨地头蛇当惯了，根本不把镇妖司放在眼里，当然她也不知道镇妖司什么来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开青楼才抓你吗？”谢衡微眯双眼，眼底深处泛起一层薄冰似的冷光直射向老鸨。
老鸨被谢衡看得心虚，但是嘴上依旧狡辩，只是气焰低了很多，“那是为了什么？我又没有草菅人命，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来的。”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谢衡懒得再和她费口舌，他相信衙役会搜出让她闭嘴的东西，她想闹就闹吧！
事实也如谢衡所料，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差役来报：“我们搜出两具女尸！”
“女尸？”谢衡略微吃惊，这个结果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会搜出男人的尸体！
最近两个月金陵城有二十多个年轻男子失踪，其中不乏举人、员外，他们最后一次出现都是在醉花楼，有人说醉花楼里的老鸨图财害命，也有人说醉花楼里的花魁是女妖，专吃男人。现在男尸没有搜出来，却冒出来两具女尸，难道有新的案子？真是让人头疼！
见谢衡紧抿嘴唇不语，一脸的怀疑，前来报信的差役又重复一遍：“是的！女尸，我们在柴房下的地窖发现的。”
“抬出来！”
“是！”
掏空心思掩藏的秘密已经被发现，被押解在一旁的老鸨心惊胆颤，开始哭哭啼啼叫冤：“此事和我无关啊！她们都是自杀的！”
“和你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有什么话到了府衙再说吧！”谢衡不吃她那一套，青楼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多了去了，他可不信利益熏心的老鸨的一面之词。
眼见谢衡笃定了此事和她有关，老鸨哭闹得更凶，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谢衡实在是厌烦了她的聒噪，挥了挥手，让人先将她押到府衙。
两具女尸被依次抬出，皆身着轻薄的华服，穿金带银，看来就是醉花楼里的青楼女子。左边那一具女尸颈间横亘着一道勒痕，右边的浑身发黑，她们的脸颊的皮肉皆发黑腐烂，暗黑斑块自额头向下巴蔓延，溃烂处的脓包留着血水，散发着阵阵腐臭。
围观者皆嫌弃地捂住口鼻，有人甚至发出了干呕。
原来是查女尸案！姜璃松了一口气，若是查上个月的吃人案，必会惊动金陵城的所有男人，他们起了戒心，她以后就不好行动。
等等？这两具女尸腰上都系着同心结，不就是自己刚才在那小摊上所见的吗？难道这事和刚才那古怪妇人有关系？
姜璃心乱如麻，忍不住出声呼喊谢衡，“谢大人！我有话要告诉你！”
谢衡其实早就看见了姜璃，更确切地说是闻到了姜璃，她身上的莲香味对他来说过于熟悉，每每做梦那香味总是萦绕在他鼻尖，刚才她在街角的小摊倩驻足时，他经过她的身前就已经闻到。
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没心思应付她。朝廷限令他一个月之内侦破失踪案，若是不能，皇帝必然会怪罪于师傅。
他无父无母，师傅将他抚养长大，教他武功，带他入镇妖寺，他能报答师傅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功捉妖，巩固他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这姑娘或许和他有些渊源，但他现在没空也没精力和她周旋。
姜璃满怀期待，以为谢衡看到她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没想到他只是瞥了一眼，就上马离开，顺便带走了他的一众手下和抓捕的醉花楼嫖客、姑娘。
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姜璃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去，那袖口下深陷掌心的指甲早已泛着青白，表露了她此刻正爆发着滔天的怒气。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姜璃微微侧头，那背影已经看不清，原本愠怒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丝笑意，怒极反笑大概如此！
好个谢衡！竟敢让她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待她，真是给脸不要脸！不给他一点颜色他还真以为她是好惹的。
孤月攀上飞檐时，暑气已慢慢的消散，往年这时本该人声鼎沸的长街却是一片冷冷清清，店摊前门可罗雀，还停留在外面的路人皆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生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失踪的倒霉蛋，原该热闹的街巷上只有零星的摊贩和行人。
“收摊喽！”更夫沙哑的声音响彻大街小巷。
小贩们立刻将满满当当的货物放在板车上往家里赶，在吱吱呀呀的木轮声中满城的灯笼一盏盏地被熄灭，黑暗逐渐完全将这座城笼罩。
姜璃从黑暗中现身，向着驿站方向款款走去，层叠的青白霓裳随风飘动，鬓间雪柳银簪随步轻颤。
一百年前，宋军攻入金陵之时，她刚苏醒，入眼便是一片红，血红的湖水像丝绸一样黏腻，零散的尸体随意漂浮在水面上，尸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半年多都未散去。
那些尸体成了湖里莲花最好的养分，吸收最多养分的那一朵莲花经百年孕育出血莲，其花粉经玄武湖集聚百年的怨气熏陶，凝结为“业火情毒”，一旦有人吸入这花粉，只要动情便遭受业火焚烧的灼痛感。
谢衡你不是绝情吗？不是翻脸不认人吗？那就让你尝尝这业火情毒的威力，彻底变得断情绝爱。
正幻想着谢衡发现自己中毒后如何痛哭流涕地求她给解药，一个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阴冷而又遥远，像是被扼住咽喉的老鸦发出的悲鸣，姜璃的脊背不由生出一股凉意。
“姑娘，买个同心结吧！”
姜璃快步行于赶集的人群中，她昨晚就注意到了谢衡穿官靴，腰间挂令牌，他十有八九在官府当差，去府衙或驿站肯定能找到他。
然而现实却是两边都扑了个空，谢衡确实在府衙当差，但今日人不在，驿站小厮道：“谢大人是朝廷派来查案的，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朝廷？查案？看来他的官还不小！
既然今日他不在，那就明日再来此找他吧！总会有碰到他的那一天。
早市还未散去，长街人声鼎沸，沿街叫卖声此起彼伏，姜璃却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游荡在街上，任由人流裹挟着她向前涌去，因为她满脑子都是谢衡，想他的来历，他的家世，他的……
“姑娘，买个同心结吧！”一个低沉死寂的声音将姜璃拉回现实世界，她不自觉地转头向声音源头望去。
一妇人立于街角的竹棚下，身前的案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同心结，竹棚前面也挂着同心结，有的结心缀着米粒大的金铃，稍一动弹便泄出梵音般呢喃。
只是她的打扮与街市格格不入，身穿青碧色窄袖襦和七色间色裙，双环望仙髻以铜簪固定，耳戴素银丁香珰，面容圆润，涂抹淡胭脂，这不是本地女子的打扮。
见姜璃转头，妇人微微一笑，用苍白如骨的十指挑起一条缀着鎏金丝线的暗红丝绦同心结，“姑娘看看同心结吧！”
姜璃并不想买同心结，但这妇人透出来的诡异勾起了她莫大的兴趣。她走近一步，接过同心结拿在手中仔细端详，金赤两股彩绳反复交缠、盘绕形成回环往复的纹样，最后打结抽紧留下两条穗，穗子的最下端绑着佛珠，佛珠上面刻着字：“腰中双绮带，梦为同心结。”
那是梁武帝写给自己皇后郗徽的诗！刻在这同心结上面倒也应景。
同心结做得十分精致，姜璃拿在手上仔细把玩，“这是你自己做……”她欲开口询问这同心结的做法，背后突然而来的推搡了活生生打断了她的话，指尖的同心结差点掉落在地。
谁不知死活？竟然敢撞她！眼睛里已经闪出火花，姜璃打算出手教训一下背后不长眼的家伙，却听见青石板街上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转身，一个身披蓝色锦袍、腰悬利剑的男子映入眼帘。
是谢衡！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二十多名皂衣差役紧随其后，威风凛凛！
为首的一个官差敲着铜锣，向四周大声告喝：“官府办案，闲人回避！”
拥挤的人群立刻分立于道路两侧，摊贩也慌忙收拢货架，为这群官爷让出一条大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姜璃心里涌出一丝欣喜，将手上的同心结匆匆地还给妇人，追着谢衡而去。
大约跟了百十步，谢衡带着所有官差在醉花楼下停下，那是金陵最大的青楼。
“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我抓起来，一个都不要放过。”谢衡跨坐在马上，左手紧攥缰绳，右手扬起盖有江宁县令朱印的缉捕文书，对身后的官差下令。
“是！”二十多个官差领命后，立刻手持利剑、木枷、铁链冲进楼内，谢衡下马紧随其后。
醉花楼内琴瑟声、调笑声骤停，转而传出的是呵斥声、尖叫声、哭喊声、怒骂声，乱成一团。
门口的空地已挤满了围观群众，男人唉声叹气地惋惜，女人拍手称快地叫好，也有事不关己者作壁上观看戏。
姜璃也挤在人群中围观，她上个月就是在这吃了一个男子，谢衡查的不会是这个案子吧？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个醉眼惺忪、衣衫不整的嫖客、青楼女子被依次押出来，有掩面遮耳不好意思见人的，也有骂骂咧咧想要反抗的。
围观人群中有女人认出其中有自己相公，当众破口大骂起来，引得一阵哄笑。
最后被押出来的是老鸨，她双手被反绑至身后，被推搡着从门口踉跄跌出，发髻散乱，神色狼狈，但嘴里叫嚣不停：“你们好大的胆子，我要在朱大人那里告你们！”
“正是朱大人下令查抄醉花楼，你要告状便去告吧！”实在受不了里面刺鼻浓郁的香气，谢衡出来透透气，不想听到了老鸨狂妄的叫嚷，他可不打算惯着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威胁老娘！”
“我乃镇妖司司徒谢衡，奉旨来金陵查案！”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上位者的威严。
“大宋律法哪一条规定了不能开青楼?你有什么资格查我？你要查就查，老娘可不怕！”老鸨地头蛇当惯了，根本不把镇妖司放在眼里，当然她也不知道镇妖司什么来历。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开青楼才抓你吗？”谢衡微眯双眼，眼底深处泛起一层薄冰似的冷光直射向老鸨。
老鸨被谢衡看得心虚，但是嘴上依旧狡辩，只是气焰低了很多，“那是为了什么？我又没有草菅人命，这里的姑娘都是自愿来的。”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谢衡懒得再和她费口舌，他相信衙役会搜出让她闭嘴的东西，她想闹就闹吧！
事实也如谢衡所料，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差役来报：“我们搜出两具女尸！”
“女尸？”谢衡略微吃惊，这个结果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会搜出男人的尸体！
最近两个月金陵城有二十多个年轻男子失踪，其中不乏举人、员外，他们最后一次出现都是在醉花楼，有人说醉花楼里的老鸨图财害命，也有人说醉花楼里的花魁是女妖，专吃男人。现在男尸没有搜出来，却冒出来两具女尸，难道有新的案子？真是让人头疼！
见谢衡紧抿嘴唇不语，一脸的怀疑，前来报信的差役又重复一遍：“是的！女尸，我们在柴房下的地窖发现的。”
“抬出来！”
“是！”
掏空心思掩藏的秘密已经被发现，被押解在一旁的老鸨心惊胆颤，开始哭哭啼啼叫冤：“此事和我无关啊！她们都是自杀的！”
“和你有没有关系可不是你说了算！有什么话到了府衙再说吧！”谢衡不吃她那一套，青楼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多了去了，他可不信利益熏心的老鸨的一面之词。
眼见谢衡笃定了此事和她有关，老鸨哭闹得更凶，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
谢衡实在是厌烦了她的聒噪，挥了挥手，让人先将她押到府衙。
两具女尸被依次抬出，皆身着轻薄的华服，穿金带银，看来就是醉花楼里的青楼女子。左边那一具女尸颈间横亘着一道勒痕，右边的浑身发黑，她们的脸颊的皮肉皆发黑腐烂，暗黑斑块自额头向下巴蔓延，溃烂处的脓包留着血水，散发着阵阵腐臭。
围观者皆嫌弃地捂住口鼻，有人甚至发出了干呕。
原来是查女尸案！姜璃松了一口气，若是查上个月的吃人案，必会惊动金陵城的所有男人，他们起了戒心，她以后就不好行动。
等等？这两具女尸腰上都系着同心结，不就是自己刚才在那小摊上所见的吗？难道这事和刚才那古怪妇人有关系？
姜璃心乱如麻，忍不住出声呼喊谢衡，“谢大人！我有话要告诉你！”
谢衡其实早就看见了姜璃，更确切地说是闻到了姜璃，她身上的莲香味对他来说过于熟悉，每每做梦那香味总是萦绕在他鼻尖，刚才她在街角的小摊倩驻足时，他经过她的身前就已经闻到。
但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案子，没心思应付她。朝廷限令他一个月之内侦破失踪案，若是不能，皇帝必然会怪罪于师傅。
他无父无母，师傅将他抚养长大，教他武功，带他入镇妖寺，他能报答师傅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功捉妖，巩固他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这姑娘或许和他有些渊源，但他现在没空也没精力和她周旋。
姜璃满怀期待，以为谢衡看到她会主动过来打招呼，没想到他只是瞥了一眼，就上马离开，顺便带走了他的一众手下和抓捕的醉花楼嫖客、姑娘。
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只有姜璃还站在原地，不肯离去，那袖口下深陷掌心的指甲早已泛着青白，表露了她此刻正爆发着滔天的怒气。
听着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姜璃微微侧头，那背影已经看不清，原本愠怒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丝笑意，怒极反笑大概如此！
好个谢衡！竟敢让她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待她，真是给脸不要脸！不给他一点颜色他还真以为她是好惹的。
孤月攀上飞檐时，暑气已慢慢的消散，往年这时本该人声鼎沸的长街却是一片冷冷清清，店摊前门可罗雀，还停留在外面的路人皆行色匆匆地往家里赶，生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失踪的倒霉蛋，原该热闹的街巷上只有零星的摊贩和行人。
“收摊喽！”更夫沙哑的声音响彻大街小巷。
小贩们立刻将满满当当的货物放在板车上往家里赶，在吱吱呀呀的木轮声中满城的灯笼一盏盏地被熄灭，黑暗逐渐完全将这座城笼罩。
姜璃从黑暗中现身，向着驿站方向款款走去，层叠的青白霓裳随风飘动，鬓间雪柳银簪随步轻颤。
一百年前，宋军攻入金陵之时，她刚苏醒，入眼便是一片红，血红的湖水像丝绸一样黏腻，零散的尸体随意漂浮在水面上，尸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在空中半年多都未散去。
那些尸体成了湖里莲花最好的养分，吸收最多养分的那一朵莲花经百年孕育出血莲，其花粉经玄武湖集聚百年的怨气熏陶，凝结为“业火情毒”，一旦有人吸入这花粉，只要动情便遭受业火焚烧的灼痛感。
谢衡你不是绝情吗？不是翻脸不认人吗？那就让你尝尝这业火情毒的威力，彻底变得断情绝爱。
正幻想着谢衡发现自己中毒后如何痛哭流涕地求她给解药，一个声音突然从身侧传来，阴冷而又遥远，像是被扼住咽喉的老鸦发出的悲鸣，姜璃的脊背不由生出一股凉意。
“姑娘，买个同心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