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天卖同心结的妇人!她站在拐角处,月光斜切过她身体,右脸肌肤泛着阴森森的白,左边完全隐入黑暗,好像被切掉了半边身子。臂上挎着一个大竹篮,同心结沿着竹篮边缘整齐排列,每根同心结末端的流苏都缀着佛珠,碰撞时发出似人骨摩擦的咔哒声。

    呵!看来她是被缠上了!姜璃停下脚步,眼睛微咪注视着前方,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买!”

    “姑娘,买一个保平安。”

    “买同心结还会保平安吗?”姜璃冷笑道。

    “姑娘你还买一个吧!”妇人平淡的语气中夹杂着警告,同时枯枝般干瘦的右手挑起一个同心结递给姜璃。

    姜璃微微转头,轻蔑地斜睨了妇人一眼,“别废话了,是鬼是妖是魔现身吧!”

    对于姜璃如此直接戳穿她的身份,妇人略微有些吃惊,她一个小女子竟然如此大胆?然而惊愕也只是瞬间,这世上敢反抗她的女人,要么成为她摆弄的棋子,要么去死!和女人斗?她还没有输过,不管是活着的时候,还是死了之后。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妇人微微一笑,幽暗眼神中散发出来的阴鸷像蛰伏的毒蛇锁定猎物般直直地射向姜璃,绑在同心结上面的佛珠突然凌空腾起,如漫天星雨般向姜璃而来。

    姜璃早有准备,一个闪身躲避的同时右手抽出腰带,那腰带脱离她身体的瞬间竟然化成一把利剑,那是由她的莲茎浸入寒冰打造的利剑,柔态时可盘曲化做腰间玉带,离体时可硬化为利剑,挥剑时水雾弥散可制造误入藕花深处的迷离幻境。

    三颗佛珠呼呼地从右颊擦过,姜璃还来不及反应,新的一轮攻击直冲面门而来,她双手持剑,用足法力后一剑劈下,剑锋劈落的刹那,数十道弧形气刃呈扇面炸开,那些腾空飞舞的佛珠即刻碎成两半。

    碎裂的佛珠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向四面八方滚去,令人胆寒的是每一个珠体的内部竟然蜷缩着一条蛊虫,蛊虫受到惊吓之后,在地面上弹跳迸射如热锅上的黄豆。

    饶是见过不少血腥的画面,姜璃也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很难想象今天她要是听了这女人的忽悠,买了同心结带在身上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还不等姜璃开口咒骂,那妇人率先发问:“你不是人?”错愕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愤怒,原本以为眼前这女子就是一个貌美的弱女子,她可以轻松拿捏,没想到她根本就不是人!然而自己分明在她的身上嗅到了人的气味,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胆大包天毁了她精心培育的宝贝。

    “我是你祖宗!我都已看出来你非人,你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我的身份,这一点道行还敢出来弄虚做鬼?”姜璃嗤笑道。

    蔑笑的语气深深刺痛了妇人,那五百年来还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她!妇人脸上凝着冰渣,瞳孔深处腾起幽蓝火苗,额头上青筋爆起,苍白的肌肤上面隐约浮现出黑色的龙鳞,那是暴怒的前兆。

    忽然,她手上的竹篮燃起红色的火苗,越烧越旺,火焰即将燃至她的手指时,整只竹篮坍缩成一个金刚橛,橛顶三面环绕着头戴五骷髅冠的观音菩萨,手柄处雕刻着连珠纹饰,三棱尖刃上流转着火苗。

    姜璃翻了一个白眼,神婆的把戏!

    这白眼却再一次将妇人激怒,她眼中闪烁的火苗似乎要随时喷射而出,五指握紧橛柄便直接向姜璃刺去。橛心迎风发出低沉的梵音,似百鬼夜泣,又似群狼啸月,飘荡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格外的渗人。

    金刚橛裹着夜风呼啸而来,吹乱了姜璃耳边的发丝,她眼神一紧,抬手以剑尖抵住金刚橛莲花瓣刃口,冷铁相触的刹那,火花飞溅,二人相碰卸下的气力导入脚下的青石板,青石板立刻裂出缝隙,屋檐下悬挂的灯笼也被外释的法力冲击的粉碎。

    姜璃手腕翻转,金刚撅的尖头刃突然裂成六瓣旋转打开夹住莲花宝剑后又紧紧合闭,还未等姜璃反应过来,妇人就开始旋转杵身,跟着一起旋转的宝剑将姜璃的手腕扭成麻花状。

    眼见宝剑要脱手,姜璃发动手上的莲花手镯射出如牛毛般的银针,直直射向妇人的面门。

    妇人向后一仰躲避暗器,姜璃趁机拔出宝剑,向妇人左肩斜刺而去,妇人以杵格挡,二人缠斗在一起,剑身迸发的铮鸣与橛身发出的鬼哭狼嚎声响彻长空,电光火石间便过了二十余招。

    妇人越战越勇,金刚橛挥动的越来越快,力气越来越大,姜璃渐渐感到吃力。妇人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持当头劈下,姜璃侧身躲避同时将宝剑收至腰间。

    见攻势落空,妇人将金刚橛从背后换至右手继续刺向身侧的姜璃,姜璃从发间拔出步摇,挥手划出一道水幕将二人隔开。

    水花四散开来泼淋在妇人的身上和脸上,衣服被打湿大半,从发梢流下的水珠浸湿眼睛,酸涩的刺痛感从眼角蔓延开来,视线已被水雾蒙蔽,她忍不住擦拭眼中的水珠。

    趁此良机,姜璃从水幕后冲出,伸出双手似铁箍般扣住妇人的腕骨,青色的根须即刻从袖口内喷涌而出,一接触到妇人的肌肤便疯狂的扎进肌肤吮吸洗血液,刹那间爬至肘窝处,那些被侵蚀的肌肤竟然从原来的惨白色变为了墨绿色,光滑的肌肤也变得凹凸不平。

    妇人的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全身抽搐,痛苦不已!

    姜璃见状得意地诡笑,脸部的皮肤渐渐褪成半透明的蜡状,颅骨轮廓若隐若现,一朵约二尺大的莲花在她的头部虚空绽放开来,花朵以倒尖锥碗装的形状层层展开,莲瓣自根部至尖端由肉白色渐变为透明的血红色,莲瓣周边的锯齿边缘如刀刃,中间的莲心镶嵌着金色的莲蓬,那是她的真身!

    金色莲蓬中间突然撕裂出一个大口,内里遍布着血红色的倒刺,竟想一口吞了妇人!

    吃个有法力的小妖小怪可比吃人能更快地增长法力,今天算是她走运了!姜璃正沾沾自喜,突然喉咙处骤然收紧,像被铁钳死死地扼住,全身立刻不能动弹。

    是那快要濒死的妇人突然大力挣脱姜璃扎进她手臂上的莲须,并一把掐住了她的的脖颈,指尖因为过度用力甚至刺进了姜璃的肌肤。

    “原来是莲妖!”恍然大悟的声音中带着杀戮的快意和对弱者的蔑视,充满杀意的双眼宛如幽冥中的两点鬼火狠狠地盯着姜璃。

    在姜璃杯擒住的瞬间,漂浮在空中的水墙迅速坍塌,落至青石板地面融汇成细流,那妇人见状微微一笑,张开嘴巴将所有的水花吸入口中。

    “你……你是……”脖颈皮肉传来的剧痛和窒息感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着姜璃全身,越收越紧,濒死的恐惧从脊椎窜向四肢,但她仍想知道眼前的人是何方神圣?姜璃用尽最后的气力重新化作人形,开口询问眼前的妇人到底何方神圣,然而喉咙深处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鸣。

    意识到姜璃想说什么,妇人似笑非笑,解释道:“我在水里生活了五百多年,你那点小把戏能能困住我?刚才我故意战败只不过想引诱你现出真身!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原来是莲妖,亏我看走了眼,身上有人味的妖怪,真有意思!”

    “要杀……便杀!”姜璃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道,手上暗中攥了两颗业火情毒丸,准备用这花粉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

    那妇人却突然靠近姜璃,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蛋,甚至伸出又尖又长的舌头舔舐她的脸蛋。

    喷射在颈侧的温热气息灼热了姜璃的肌肤,脸颊一道道微湿的痕迹闪烁着水光,这怪异感让姜璃不由一阵恶心和胆寒。

    “美丽的脸蛋啊!真让人羡慕,本来我只想毁了你的脸,但是你竟然不知天高地厚挑衅我,那就得承担后果。”

    妇人双眼骤然变得深邃幽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和杀意从眼底弥漫开来。她突然张开大口,露出密布着在口里数十枚又尖又细的牙齿,向着姜璃裸露在外的脖颈扑去。

    姜璃的瞳孔急剧收缩,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后仰,同时聚集浑身的力气将手中的花粉扬起来挥洒到妇人的面部。

    绵密的细粉立刻侵入妇人的眼鼻口,眼眶酸涩抽搐,甚至流出眼泪,喉咙泛着呛咳的冲动让她忍不住低头轻咳。

    没想到姜璃还留了这一招,妇人恼羞成怒加大手上的力道想要扭断姜璃的脖子。

    姜璃只觉得窒息感铺天盖地而来,眼前的一切已看不清,喉咙痉挛着发出无声的呼救,手指乱抓挠脖颈试图掰开紧箍的铁钳有一丝呼吸的空间,然而意识却渐渐地模糊,脑海里恍惚间闪过支离破碎的记忆,那里面好像只有谢衡,说话的谢衡、冷漠的谢衡、关心她的谢衡……

    也是,在这世上她也只惦记谢衡了!

    似乎已经听到脖颈折断的“咔哒声”,姜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三枚飞镖突然从妇人的眼前呼啸而过,若不是听见声音躲得急,恐怕削掉的不止是几根头发。紧随飞镖后面的,是一个手持长剑的劲瘦身影,他从黑暗中扑出来与妇人缠斗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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