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记事本。
他总是对我很用心。
2024年5月23日，星期四，晴。
“下一站是终点站，岭江西站......”高铁缓慢的行驶着，广播突然响起。
“枳枳，很快到站了。”黄春熙拍了拍梁龄枳的胸口，“再坚持坚持啊，我们马上就能下车了。”
梁龄枳从小坐不住长途车，坐久会反胃，全身难受，严重的会冒冷汗，更别说这四个小时的车程了。
她闭目斜靠在车窗边，蹙着眉，像是在隐忍，咽喉时不时吞咽着。
“要不要扔垃圾。”乘务员拿着一个黑色大垃圾袋一路走过来。
黄春熙将装了些许话梅核的清洁袋扔进垃圾袋里，转头望着右侧。
她伸手把梁龄枳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
她第一次坐高铁，倒是不知道从家到学校这个路程，枳枳都要忍耐着。
“哐当。”高铁的门被打开。
“呼——”梁龄枳推着行李箱跨步走出车外，微凉的轻风扑面而来，顿时散去了身上的暖意和不适。
“三楼门口，司机在那等着了。”黄春熙拉着她挤上电梯，她拉过梁龄枳手中的行李箱，横在两人面前。
电梯人多拥挤，她们被逼到角落，但有行李箱挡在身前，两人的位置还算宽裕。
车站离目的地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黄春熙轻扶着梁龄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再睡一觉，一会儿醒来就到了。”
梁龄枳动了动，调整姿势，将脑袋埋得更深，微笑道：“谢谢外婆。”
“实在难受再吃点梅子。”
“好。”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梁龄枳接过司机帮忙拿下来的行李箱，“谢谢。”
黄春熙牵着她的手走进酒店到前台，将身份证递过去，“你好，在屋屋上定了房。”
前台服务生“哒哒”地点着鼠标，“啪啪”地敲着键盘，片刻，她抬起头，语气礼貌，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由于我们酒店部分房间被公司承包了，刚好你们预定的房间在其中，现在酒店已经没有标间了，给你们换成大床房可以吗？”
“那就大床房。”黄春熙说。
拿到房卡，梁龄枳刷卡开门，往卡槽里插卡。瞬间，房间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柔和的灯光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
黄春熙从梁龄枳手中拿过行李箱推进去，又把挎包放到沙发上。
她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梁龄枳，“枳枳，要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去吃晚饭。”
“现在去吃饭吧，有点饿了。”梁龄枳待黄春熙走出门口，她拔了房卡。
“放我这吧，我口袋深。”黄春熙说。
“那外婆，你要保管好哦。”梁龄枳将卡塞进她口袋里。
“我也是刚得老年痴呆，没那么严重，我现在就和常人一样。”黄春熙道。
梁龄枳挽上她的臂弯，“等下吃什么？”
“去吃粉。”黄春熙笑着说，接着拍着胸口，“接下来五天的吃喝玩乐都听我安排，你跟紧我就行了。”
傍晚，街道小巷车水马龙。
一家红底白字的牛腩粉店面坐满了人。
黄春熙迈步进店，店内充斥着浓郁的牛腩味扑鼻而来，她喊道：“老板，两份大份牛腩粉，一份不要葱，一份多加葱，在这吃。”
“现在店里坐不下咯，要不打包给你哦？”老板在厨房忙碌着，见有人进来匆匆一瞥。
黄春熙环顾左右，见角落位置上的人碗里见了底，正擦着嘴，而后朝厨房喊道：“在这吃，我找人拼拼桌。”
“那行。”老板回了声。
那人刚起身，黄春熙从隔壁拿椅子，在角落的位置加了个位。
她拉着梁龄枳坐下，“这家店开了有三十六年了，来吃的都是老顾客。”
“这么长时间？”梁龄枳转过头，缓缓环视一周。
老店的顾客并不局限于年纪稍长的人群，店内店外，男女老少皆有。
店堂不大，里外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木桌椅，上面都留下许多独特的印记，店内的一切都泛起岁月的沉淀。
倒是小店外的红色招牌，没有被风雨洗刷、烈日暴晒的痕迹。
左侧墙壁上贴着几张旧菜单，出了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毛笔字迹却依旧清洗名目。
“现在吃的是情怀，是念想。”黄春熙说。
店内空间确实小，桌子皆是两人坐的小圆桌，桌与桌之间距离很近，身子稍稍往后一靠，就能与邻座的人背靠背了。
“来咯，两份大份牛腩粉，这份不要葱的，这份多加葱的。”老板端着大托盘过来，一一将碗放到她们面前。
黄春熙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将两根筷子交叉相互摩擦，片刻将它递给梁龄枳。
“谢谢外婆。”
面上铺着满满的葱花，梁龄枳用勺子将葱撇到一边，而后压低勺，浅棕色的牛腩汤瞬间灌满了勺子。
桌面已刮痕无数，看似有些岁月了，但桌面干净整洁，上面摆放瓶瓶罐罐的调料和小菜罐也都整齐如一。
她喝了几口汤，伸手拿起靠着墙边的透明玻璃罐，往碗里加了许多酸菜头。
梁龄枳吃几口面的功夫，面上小山堆的酸菜头彻底没了影，她再度向玻璃罐伸手。
一口面一口酸菜头一勺汤，不久碗就见了底，连汤汁都喝尽，墙边透明玻璃里的酸菜头也接近空瓶。
“枳枳吃完啦，还是这么喜欢吃粉面。”黄春熙笑着说。
半晌，她又道：“这里是他常来的店。”
梁龄枳轻轻打了个饱嗝，抬眸望向正前方透明的厨房，里面冒着热气，老板娘和老板穿着围裙，忙碌地在烹饪。一个下粉，一个盛牛腩汤加料，动作熟练麻利且默契。
老板脸上挂着笑容，一边回应着顾客的招呼，一边盛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牛腩粉。
店内的几张小圆桌坐满了人，有的在等餐的过程说说笑笑闲谈着，有的低头大快朵颐，有的边吃边聊天热闹的氛围让整个小店充满了生机。
“老板，酸菜头没有啦。”一位男生举起手朝厨房喊了声。
梁龄枳移开视线转向前桌。
老板将托盘上的粉一一上完后，走到前桌拿走罐子，咧嘴冲男生笑道：“来啦，这是第三罐了，小两口冲着我这酸菜头来的吧。”
男生哈哈一笑，转头和旁边的女生对视一眼，笑着说：“是我女朋友喜欢吃，那两罐都是她吃的。”
话落，女生捶了一拳在男生的大腿上，男生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
“来啦。”老板将一罐满满的酸菜头放到女生面前，“这小料都是我自己做的，很少人会吃那么多，识货。”
“老板手艺绝了。”男生拿过罐子给女生勺酸菜头。
老板看了一眼他们的桌子，“这圆桌本来就只能坐下两人，你们并着座哪有位置喔。”
“挤挤吃得更香。”男生笑着说。
梁龄枳从他们的背影移开目光，转头想看看黄春熙吃完没，恰巧她的视线也刚从前面收回。
黄春熙侧过头回望她。梁龄枳说：“接下来什么安排呢？”
“去公园散散步吧。”
梁龄枳付了钱走出小店，走了几步发现外婆没有跟上，她转过身。
黄春熙站在店前，一动不动。她上前站在她身边，看着前方。
夜晚，街道上已暗沉下来。
牛腩粉店内灯火柔和，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每一处，给人一种温馨情切且充满情怀的感觉。
让人经过时，视线都不忍离开，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
夜空中，月亮皎白，星星稀疏。
清风夹着凉意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梁龄枳和黄春熙坐在草坪上。公园里，四处的人皆是成双成对，尤其在草坪上的情侣较多，三三两两地散坐着。
“外婆，你的那个男生，外公知道吗？”梁龄枳望向草坪低处。
闻言，黄春熙“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哈哈你外公当然知道，不要想多了哦。”
“遇见他从不后悔。”外婆说。“即使盼不了未来。”
晚风迎面拂过，淡淡的青草香扑鼻而来，夜晚正在降临，带着一丝清新和宁静。
女生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着，散乱的头发随意搭在男生的肩膀，发尾滑落在臂弯上。
待风停，男生侧身抬手，将女生的头发整理在脑后，指尖划过额前，挑起发丝别在耳后。
整理完毕，男生收回手。
风起，一切打回原貌。
女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男生相望，而后两人哈哈大笑。
男生笑着圈着女生的脖子，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给她撇开头发。
女生埋在他的脖颈间，似乎笑意未停，身子轻颤着。
梁龄枳注视着低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梁龄枳和黄春熙挽着手，踩着灯影前行。
不少与她们反方向的人在慢跑或散步，皆与他们擦肩而过。
整个公园就像一个热闹的集市，灯光、欢笑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深夜，商店大都关门了。
远远地，黄春熙便在路边一排漆黑中看到了亮灯的花店。
她牵着梁龄枳上前。
踏入花店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满生机与色彩的花园。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清新而醉人，让人瞬间忘却了身外事，深陷其中。
就连黄春熙松开自己的手，梁龄枳都没发现。
店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花卉，色彩斑斓。
梁龄枳轻轻扫过身侧的花架，视线在店内打转了一圈，眨眼间，余光瞥向角落的花。
她定住视线，站住了脚步。
“您好，我要一束粉色的松虫草。”黄春熙环视着花店，“有小卡片吗？我想在上面写些字。”
“有的。”老板娘说，她把几款小卡片从抽屉拿出来，“你挑选下喜欢的款式。”说完就到一旁开始包花。
黄春熙选了张粉色的爱心卡片，在前台上拿起笔低头书写。
“松虫花常做配花，很少有人专门买它。”半响，老板娘抱着花走过来说，又简单的说明了养花的方法。
黄春熙笑着道谢，她将卡片放进花束里，转头看到梁龄枳在发呆。
她挽着她的手，轻声道：“走了？”
梁龄枳收回视线，被她牵着走。
刚踏出花店没几步，突然被塞了满怀，花香馥郁扑面。
梁龄枳抱着花愣在原地，嘴唇微微的张着，她疑惑地问：“外婆，这不是你......。”
“本来就是想买给你的。”黄春熙微笑着，望向她，“喜欢吗？”
一会儿，梁枳龄点点头，轻声道：“喜欢。”
“哗啦哗啦。”浴室的水声潺潺。
梁龄枳坐在床的边缘，双手撑在两侧，小腿轻轻地晃着。
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光裸的脚往下踩在鞋子上，走向前几步停住。
梁龄枳将花里的卡片再次打开，逐字默念着，眼睛跟随着缓慢移动。
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枳枳。
“枳枳？”黄春熙擦着被淋湿的发尾，出来便看到她拿着卡片一动不动地站着。见好一会她都没有动作，于是出声道。
“啊？”突然被叫道，梁龄枳倏地抬起头。
黄春熙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潮气。
“水到处乱飞了。”梁龄枳抹了下手背。
黄春熙垂下拿着毛巾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她光滑的手背上，“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对了要吃药，差点忘记了。”梁龄枳在行李箱翻出药。
她将药和水递给黄春熙，“来。”
“我不想吃，这个很难咽，不吃。”黄春熙瞥了一眼，扭头坐到床边躺下，侧身背对着她。
梁龄枳浅笑，第一次见外婆这小孩子般的脾性。
还好姑姑提前预判。
出发前姑姑将药板上的药都装进一个白色瓶子里。
“你外婆嗓子眼小，很难咽下药粒，你哄着她吃应该可以。”说着，她又拿出另外一瓶一模一样的瓶子。
“这个是给你的，里面装的都是维生素，怕她不肯吃，以防万一，你和她一起吃说不定会好一些。”
“记得一定要按时吃药。”
“外婆，药一定要吃的这样身体才能好点。”梁龄枳哄道。
“不要。”
见状，她将水放在床头柜上，轻了拍外婆的手臂，“我也吃总行了吧？”
她把药摊在她面前，说：“你先拿着，我再去拿。”
黄春熙坐起身接过。
梁龄枳做戏做全套，也倒了一样的分量。
她坐在床边，摊手给她看，“和着水一起咽下去会顺滑点，试试？”
黄春熙先拿了一粒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下咽。
她动了动嘴，扬唇，白色的药粒泛着光出现在齿间。
梁龄枳轻笑，她将掌心的维生素都放进嘴里，含糊说：“看我。”
说着，她喝了一小口水，仰头，片刻喉结滚动，一瞬尽数咽下。
她抹掉唇边的水泽，“含着水仰头时不要太快咽下，不然容易呛到。”
黄春熙按着她说的，一粒一粒都咽了下去。
“就是这样，太厉害了。”梁龄枳说，“睡觉吧，明天的行程估计也挺满的吧。”
这次行程全是外婆安排，即使到了当天她也不知道，怕外婆会忘记，所以也没问她，一切按着她的想法来，她只需要调好每日的闹钟和跟紧她就好。
梁龄枳侧躺着，眼眸一眨一眨地睡不着。
在漆黑里，她寻着外婆脸望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充满在空寂的房间内。
她伸出手，用指尖将外婆额前的发丝轻轻地撩开。
她用手肘将自己半撑起，最后手虚落在外婆的脸颊边。
须臾，梁龄枳收回手躺回去，闭眼缓缓睡着了。
迷糊间，手好似被什么碰到，但她困得几乎粘枕就睡。
他总是对我很用心。
2024年5月23日，星期四，晴。
“下一站是终点站，岭江西站......”高铁缓慢的行驶着，广播突然响起。
“枳枳，很快到站了。”黄春熙拍了拍梁龄枳的胸口，“再坚持坚持啊，我们马上就能下车了。”
梁龄枳从小坐不住长途车，坐久会反胃，全身难受，严重的会冒冷汗，更别说这四个小时的车程了。
她闭目斜靠在车窗边，蹙着眉，像是在隐忍，咽喉时不时吞咽着。
“要不要扔垃圾。”乘务员拿着一个黑色大垃圾袋一路走过来。
黄春熙将装了些许话梅核的清洁袋扔进垃圾袋里，转头望着右侧。
她伸手把梁龄枳散落的发丝撩至耳后。
她第一次坐高铁，倒是不知道从家到学校这个路程，枳枳都要忍耐着。
“哐当。”高铁的门被打开。
“呼——”梁龄枳推着行李箱跨步走出车外，微凉的轻风扑面而来，顿时散去了身上的暖意和不适。
“三楼门口，司机在那等着了。”黄春熙拉着她挤上电梯，她拉过梁龄枳手中的行李箱，横在两人面前。
电梯人多拥挤，她们被逼到角落，但有行李箱挡在身前，两人的位置还算宽裕。
车站离目的地还要坐一个小时的车。黄春熙轻扶着梁龄枳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抚着她的脑袋，“再睡一觉，一会儿醒来就到了。”
梁龄枳动了动，调整姿势，将脑袋埋得更深，微笑道：“谢谢外婆。”
“实在难受再吃点梅子。”
“好。”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梁龄枳接过司机帮忙拿下来的行李箱，“谢谢。”
黄春熙牵着她的手走进酒店到前台，将身份证递过去，“你好，在屋屋上定了房。”
前台服务生“哒哒”地点着鼠标，“啪啪”地敲着键盘，片刻，她抬起头，语气礼貌，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由于我们酒店部分房间被公司承包了，刚好你们预定的房间在其中，现在酒店已经没有标间了，给你们换成大床房可以吗？”
“那就大床房。”黄春熙说。
拿到房卡，梁龄枳刷卡开门，往卡槽里插卡。瞬间，房间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柔和的灯光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
黄春熙从梁龄枳手中拿过行李箱推进去，又把挎包放到沙发上。
她抬头望向站在门口的梁龄枳，“枳枳，要休息一会还是现在去吃晚饭。”
“现在去吃饭吧，有点饿了。”梁龄枳待黄春熙走出门口，她拔了房卡。
“放我这吧，我口袋深。”黄春熙说。
“那外婆，你要保管好哦。”梁龄枳将卡塞进她口袋里。
“我也是刚得老年痴呆，没那么严重，我现在就和常人一样。”黄春熙道。
梁龄枳挽上她的臂弯，“等下吃什么？”
“去吃粉。”黄春熙笑着说，接着拍着胸口，“接下来五天的吃喝玩乐都听我安排，你跟紧我就行了。”
傍晚，街道小巷车水马龙。
一家红底白字的牛腩粉店面坐满了人。
黄春熙迈步进店，店内充斥着浓郁的牛腩味扑鼻而来，她喊道：“老板，两份大份牛腩粉，一份不要葱，一份多加葱，在这吃。”
“现在店里坐不下咯，要不打包给你哦？”老板在厨房忙碌着，见有人进来匆匆一瞥。
黄春熙环顾左右，见角落位置上的人碗里见了底，正擦着嘴，而后朝厨房喊道：“在这吃，我找人拼拼桌。”
“那行。”老板回了声。
那人刚起身，黄春熙从隔壁拿椅子，在角落的位置加了个位。
她拉着梁龄枳坐下，“这家店开了有三十六年了，来吃的都是老顾客。”
“这么长时间？”梁龄枳转过头，缓缓环视一周。
老店的顾客并不局限于年纪稍长的人群，店内店外，男女老少皆有。
店堂不大，里外摆放着几张简陋的木桌椅，上面都留下许多独特的印记，店内的一切都泛起岁月的沉淀。
倒是小店外的红色招牌，没有被风雨洗刷、烈日暴晒的痕迹。
左侧墙壁上贴着几张旧菜单，出了纸张已经泛黄，上面的毛笔字迹却依旧清洗名目。
“现在吃的是情怀，是念想。”黄春熙说。
店内空间确实小，桌子皆是两人坐的小圆桌，桌与桌之间距离很近，身子稍稍往后一靠，就能与邻座的人背靠背了。
“来咯，两份大份牛腩粉，这份不要葱的，这份多加葱的。”老板端着大托盘过来，一一将碗放到她们面前。
黄春熙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将两根筷子交叉相互摩擦，片刻将它递给梁龄枳。
“谢谢外婆。”
面上铺着满满的葱花，梁龄枳用勺子将葱撇到一边，而后压低勺，浅棕色的牛腩汤瞬间灌满了勺子。
桌面已刮痕无数，看似有些岁月了，但桌面干净整洁，上面摆放瓶瓶罐罐的调料和小菜罐也都整齐如一。
她喝了几口汤，伸手拿起靠着墙边的透明玻璃罐，往碗里加了许多酸菜头。
梁龄枳吃几口面的功夫，面上小山堆的酸菜头彻底没了影，她再度向玻璃罐伸手。
一口面一口酸菜头一勺汤，不久碗就见了底，连汤汁都喝尽，墙边透明玻璃里的酸菜头也接近空瓶。
“枳枳吃完啦，还是这么喜欢吃粉面。”黄春熙笑着说。
半晌，她又道：“这里是他常来的店。”
梁龄枳轻轻打了个饱嗝，抬眸望向正前方透明的厨房，里面冒着热气，老板娘和老板穿着围裙，忙碌地在烹饪。一个下粉，一个盛牛腩汤加料，动作熟练麻利且默契。
老板脸上挂着笑容，一边回应着顾客的招呼，一边盛出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牛腩粉。
店内的几张小圆桌坐满了人，有的在等餐的过程说说笑笑闲谈着，有的低头大快朵颐，有的边吃边聊天热闹的氛围让整个小店充满了生机。
“老板，酸菜头没有啦。”一位男生举起手朝厨房喊了声。
梁龄枳移开视线转向前桌。
老板将托盘上的粉一一上完后，走到前桌拿走罐子，咧嘴冲男生笑道：“来啦，这是第三罐了，小两口冲着我这酸菜头来的吧。”
男生哈哈一笑，转头和旁边的女生对视一眼，笑着说：“是我女朋友喜欢吃，那两罐都是她吃的。”
话落，女生捶了一拳在男生的大腿上，男生笑嘻嘻地握住她的手。
“来啦。”老板将一罐满满的酸菜头放到女生面前，“这小料都是我自己做的，很少人会吃那么多，识货。”
“老板手艺绝了。”男生拿过罐子给女生勺酸菜头。
老板看了一眼他们的桌子，“这圆桌本来就只能坐下两人，你们并着座哪有位置喔。”
“挤挤吃得更香。”男生笑着说。
梁龄枳从他们的背影移开目光，转头想看看黄春熙吃完没，恰巧她的视线也刚从前面收回。
黄春熙侧过头回望她。梁龄枳说：“接下来什么安排呢？”
“去公园散散步吧。”
梁龄枳付了钱走出小店，走了几步发现外婆没有跟上，她转过身。
黄春熙站在店前，一动不动。她上前站在她身边，看着前方。
夜晚，街道上已暗沉下来。
牛腩粉店内灯火柔和，暖黄色的光晕照亮了每一处，给人一种温馨情切且充满情怀的感觉。
让人经过时，视线都不忍离开，忍不住多停留一会儿。
夜空中，月亮皎白，星星稀疏。
清风夹着凉意吹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梁龄枳和黄春熙坐在草坪上。公园里，四处的人皆是成双成对，尤其在草坪上的情侣较多，三三两两地散坐着。
“外婆，你的那个男生，外公知道吗？”梁龄枳望向草坪低处。
闻言，黄春熙“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哈哈你外公当然知道，不要想多了哦。”
“遇见他从不后悔。”外婆说。“即使盼不了未来。”
晚风迎面拂过，淡淡的青草香扑鼻而来，夜晚正在降临，带着一丝清新和宁静。
女生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着，散乱的头发随意搭在男生的肩膀，发尾滑落在臂弯上。
待风停，男生侧身抬手，将女生的头发整理在脑后，指尖划过额前，挑起发丝别在耳后。
整理完毕，男生收回手。
风起，一切打回原貌。
女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男生相望，而后两人哈哈大笑。
男生笑着圈着女生的脖子，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给她撇开头发。
女生埋在他的脖颈间，似乎笑意未停，身子轻颤着。
梁龄枳注视着低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上扬。
梁龄枳和黄春熙挽着手，踩着灯影前行。
不少与她们反方向的人在慢跑或散步，皆与他们擦肩而过。
整个公园就像一个热闹的集市，灯光、欢笑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深夜，商店大都关门了。
远远地，黄春熙便在路边一排漆黑中看到了亮灯的花店。
她牵着梁龄枳上前。
踏入花店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满生机与色彩的花园。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清新而醉人，让人瞬间忘却了身外事，深陷其中。
就连黄春熙松开自己的手，梁龄枳都没发现。
店内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花卉，色彩斑斓。
梁龄枳轻轻扫过身侧的花架，视线在店内打转了一圈，眨眼间，余光瞥向角落的花。
她定住视线，站住了脚步。
“您好，我要一束粉色的松虫草。”黄春熙环视着花店，“有小卡片吗？我想在上面写些字。”
“有的。”老板娘说，她把几款小卡片从抽屉拿出来，“你挑选下喜欢的款式。”说完就到一旁开始包花。
黄春熙选了张粉色的爱心卡片，在前台上拿起笔低头书写。
“松虫花常做配花，很少有人专门买它。”半响，老板娘抱着花走过来说，又简单的说明了养花的方法。
黄春熙笑着道谢，她将卡片放进花束里，转头看到梁龄枳在发呆。
她挽着她的手，轻声道：“走了？”
梁龄枳收回视线，被她牵着走。
刚踏出花店没几步，突然被塞了满怀，花香馥郁扑面。
梁龄枳抱着花愣在原地，嘴唇微微的张着，她疑惑地问：“外婆，这不是你......。”
“本来就是想买给你的。”黄春熙微笑着，望向她，“喜欢吗？”
一会儿，梁枳龄点点头，轻声道：“喜欢。”
“哗啦哗啦。”浴室的水声潺潺。
梁龄枳坐在床的边缘，双手撑在两侧，小腿轻轻地晃着。
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小，光裸的脚往下踩在鞋子上，走向前几步停住。
梁龄枳将花里的卡片再次打开，逐字默念着，眼睛跟随着缓慢移动。
身体健康，天天开心——枳枳。
“枳枳？”黄春熙擦着被淋湿的发尾，出来便看到她拿着卡片一动不动地站着。见好一会她都没有动作，于是出声道。
“啊？”突然被叫道，梁龄枳倏地抬起头。
黄春熙刚从浴室出来，身上带着潮气。
“水到处乱飞了。”梁龄枳抹了下手背。
黄春熙垂下拿着毛巾的手，另一只手覆在她光滑的手背上，“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对了要吃药，差点忘记了。”梁龄枳在行李箱翻出药。
她将药和水递给黄春熙，“来。”
“我不想吃，这个很难咽，不吃。”黄春熙瞥了一眼，扭头坐到床边躺下，侧身背对着她。
梁龄枳浅笑，第一次见外婆这小孩子般的脾性。
还好姑姑提前预判。
出发前姑姑将药板上的药都装进一个白色瓶子里。
“你外婆嗓子眼小，很难咽下药粒，你哄着她吃应该可以。”说着，她又拿出另外一瓶一模一样的瓶子。
“这个是给你的，里面装的都是维生素，怕她不肯吃，以防万一，你和她一起吃说不定会好一些。”
“记得一定要按时吃药。”
“外婆，药一定要吃的这样身体才能好点。”梁龄枳哄道。
“不要。”
见状，她将水放在床头柜上，轻了拍外婆的手臂，“我也吃总行了吧？”
她把药摊在她面前，说：“你先拿着，我再去拿。”
黄春熙坐起身接过。
梁龄枳做戏做全套，也倒了一样的分量。
她坐在床边，摊手给她看，“和着水一起咽下去会顺滑点，试试？”
黄春熙先拿了一粒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仰头下咽。
她动了动嘴，扬唇，白色的药粒泛着光出现在齿间。
梁龄枳轻笑，她将掌心的维生素都放进嘴里，含糊说：“看我。”
说着，她喝了一小口水，仰头，片刻喉结滚动，一瞬尽数咽下。
她抹掉唇边的水泽，“含着水仰头时不要太快咽下，不然容易呛到。”
黄春熙按着她说的，一粒一粒都咽了下去。
“就是这样，太厉害了。”梁龄枳说，“睡觉吧，明天的行程估计也挺满的吧。”
这次行程全是外婆安排，即使到了当天她也不知道，怕外婆会忘记，所以也没问她，一切按着她的想法来，她只需要调好每日的闹钟和跟紧她就好。
梁龄枳侧躺着，眼眸一眨一眨地睡不着。
在漆黑里，她寻着外婆脸望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充满在空寂的房间内。
她伸出手，用指尖将外婆额前的发丝轻轻地撩开。
她用手肘将自己半撑起，最后手虚落在外婆的脸颊边。
须臾，梁龄枳收回手躺回去，闭眼缓缓睡着了。
迷糊间，手好似被什么碰到，但她困得几乎粘枕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