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阳光满怀惬意，十一月的秋风一腔清爽，天地之间竟无萧瑟之感。
然而此时贫民区的空地上却有一高一矮俩个人面面相觑。
“你…......齐少帅怎么有闲情雅志到这种地方来？”陆依依昂起头，想拿出一些不需要身高的气势来，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其实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齐暮朗很高了，但是接触的时间太仓促，没有怎么对比过。如今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一起，自己就显得很挫了。
齐暮朗身高184，而陆依依只有166厘米，真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来体察民情，陆姑娘觉得这个理由如何？”齐暮朗低头对她莞尔一笑，弄得陆依依更抑郁了——妈的，你还低头！
但对方必竟是任务对象，得像祖宗一样供着(唯一一个不是死人的任务对象)，陆依依很有素养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乐呵呵地朝齐暮朗点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小男人今天还蛮丰神俊朗的，笑得也花枝乱坠的。
齐暮朗觉察了小丫头刚才一瞬即逝的惊艳，有点小得意，口上却不显：“陆姑娘，看来我们着实有缘。”
陆依依刚欲开口，突然想到陆清今早特意给她的叮嘱——“要知性，大方，有涵养一些，别叫人家看我们笑话”，于是她立即改了口，文驺驺地说道：“缘之一字，来去自如，变化莫测，先生拿得准？”
嗯，这么说应该够礼貌了。
“拿不准的，才叫缘份；拿准了的，叫算计。”齐暮朗莞尔一笑。
说的跟你出现在这儿不是算计似的。陆依依在心里给齐暮朗剜了一记白眼，不过倒也是自己先算计了他。
她上次特意嘱咐鹿豆如果有个衣着得体的年轻男人来了可以透露一点她的信息，所以今天见到齐暮朗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但是要装作是意外，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不好。
“那今日少帅出现在这是缘分还是算计？”她明知故问到。
“既是缘分，也是算计。”齐暮朗的语意点到为止，笑容里有几分揶揄。
陆依依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这令她不太舒服，面上却不显：“所以少帅找我有事？”
“上次在杨尔信那里姑娘算是帮了我，我来报答姑娘恩情。”齐暮朗看上去很诚恳。
除了以身相许什么都好说。陆依依心想，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想得挺美的。
“齐少帅的忙还真是好帮，我杀的只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而你真正的对手我可一个都没解决。”
“对我来说，姑娘引起动乱就够了。”
“那少帅也是挺厉害的。”陆依依心说这个男的真自信，“既然少帅希望我承这个情，我便不跟你见外了，齐少帅想怎么报？。”
齐暮朗歪歪头：“姑娘想要什么？”
“请我吃饭吧。”陆依依一本正经道，“正好最近没钱吃饭。”
天赐良机，她都不用再为这个尴尬的气氛找补了！而且有什么合作是一顿饭不能说明白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真得很饿！
齐暮朗有些错谔，随即爽朗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一副绅士的模样：“那么，就由陆姑娘选地方吧。”
约一小时后，齐暮朗站在民街一间平平无奇的米线店前，陷入沉思。是他请吃饭，何必选这么一家低档次的小餐馆呢？他难道显得很穷吗？
“不进去吗？”陆依依看了看略显昏暗的天，说道，“差不多到饭点了。”
齐暮朗掏出怀表看了看，五点零三分。
“才五点出头，是不是有早了？要不先逛逛？”女人不都喜欢逛街嘛，要哄女孩子开心，他向来是在行的。
“呃。”陆依依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若是平常，她也不会那么早吃晚饭，不过今天她好不容易跋山涉水五个多小时过来，六点起，外出申请流程走完，将近九点才出门，她到现在也还自没吃午饭啊！
好饿啊……她可不可以把这个喜欢准时吃饭的讨厌的男人给吃了？……
逛了不一会儿，齐暮朗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陆依依不像别的姑娘试试衣服，挑挑首饰或是干别的什么，她的目光只停留在小吃摊上，并且用她自己的小荷包买了许多。
于是，在陆依依准备买第四件小吃时，齐暮朗说他饿了，问她要不要回去吃米线，陆依依迅速点了点头，嘴中还在嚼着葡萄做的糖葫芦。
小店虽然不大，但却是满满云南风情，云南异客难免思乡。
小二递过菜单，陆依依问齐暮朗要吃什么口味的，齐暮朗说与她一样就好，陆依依便要了两碗红油过桥米线和一壶云南普洱。
“陆姑娘喜爱普洱吗？”齐暮朗好奇地问，一般女孩子都不太喜欢那么苦的茶呢。
陆依依眨了眨眼，装起了风雅：“青茶入口虽涩，但慢慢回味会有甘甜之味，而且可以泡许次，耐喝。”
不过她确实不烦普洱，但最喜欢的是茉莉花茶。至于为什么要点普洱，是和过桥米线的原因一样：投其所好喽。
陆依依知道齐暮朗刚从海外回来，应该很思念家乡味道，于是特意点的云南特产。
齐暮朗点点头，待小二放好碗碟后，伸手给陆依依递去一双筷子：“陆姑娘。”
陆依依愣了一下，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
“陆姑娘。”齐暮朗又倒好一杯茶放在陆依依碗边，陆依依正在拌开米线的手抖了抖，觉得哪里怪怪的。
“呃，那个。”陆依依停下了手上动作，面带尬笑。
“其实你不用陆姑娘长、陆姑娘短的，也不用为我做这做那的，令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喊姑娘什么呢？”齐暮朗一副思考的模样，“姑娘的名字除了“陆”，不就只剩下“依依”了吗？莫非——”
“依依？”
陆依依静静望向齐暮朗，又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套路！绝对是套路！
“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齐暮朗显得十分通情达理，“姑娘看起来比我小，就喊姑娘“陆妹妹”吧。”
“别，还不如唤我依依呢。”陆依依差点脱口而出“你他妈”。
还依依妹妹，你怎不喊林妹妹呢？我宁愿你叫我那个名字也.........算了，还是这个好一点。
“其实你可以叫我........”
“好的，依依。”齐暮朗一脸单纯地打断了陆依依的话。若不是看到齐暮朗眼中浮动的一丝狡黠，她差点就相信齐暮朗不是有意的了。
陆依依：你开心就好。
西南的秋天，天暗得晚，将近七点仍有无缺的太阳。橙色余晖洒落天边，就染开了金色的霞光，暖暖一片。
月亮也已露面，像是云南小象的象牙，淡黄奶白的还有几分纯真的可爱。
齐暮朗着实有些思念家乡了，其实他早就猜到了陆依依的心思，还略有些感谢她。
他，有点想母亲了。
“依依见过萤火虫吗？”齐暮朗望向淡淡月光，似在回味往昔美好。
“……见过。”陆依依在心中一翻白眼：我又不是瞎子，是个人都见过，好吧！
齐暮朗侧过脸，梨涡浅浅：“那见过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吗？”
虽然陆依依很不想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道：“没有。”
“云南边域有许多，夜晚似星似篝火，如梦胜幻。”
听上去像菌子吃多了能看到的景象，陆依依心想。
她抬头看了眼齐暮朗，却从他憧憬的眼神中寻出几分星火奇象，一时也好奇起来：“真有那么好看？”
“什么时候你来云南，我带你看。”齐暮朗对着陆依依熠熠一笑，“我们云南西边有好多世间罕见之奇景呢。”
“云南西边？高原？”陆依依思索了一下，撇了撇嘴，“没兴趣。”
“嗯？为什么？”
“因为齐公子你跟女人搭讪的技术很差。”陆依依答非所问，但嫌弃的神色很真实。
“可是我明明是在哄小孩啊。哄小孩的方式跟讨姑娘欢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齐少帅是在给我这个杀人如麻的小孩讲睡前故事吗？”陆依依挑眉，撇了撇嘴。
听着陆依依语气里淡淡的讽刺，齐暮朗心中竟莫名觉得有趣。
他耸了耸肩，故意道：“如果陆姑娘想听的话，我也可以给姑娘讲两个欧洲的童话故事。”
其实齐暮朗平时并不是很喜欢跟姑娘斤斤计较的，只是此时他有一个猜想，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
“白雪公主还是美女与野兽？”陆依依一副“无聊”的表情，“我都听过，小屁孩才喜欢白马王子。”
“不。我要讲的是“黑雪公主”和“美兽和野人”。”齐暮朗说话的时候很正经，“我想这两个姑娘是没有听过的。”
“你他……”陆依依差点就把“他妈”两字说出口了，人真得会气笑，“齐少帅是不是在故意消遣我？”
“哄小孩就是这样啊依依。”齐暮朗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必须要保持他们的兴趣，他们才会愿意跟你说话 ”
“可是我觉得狗都不愿意听你说话。”陆依依说完就准备愤然离场。
齐暮朗立即拉住了她，却在收到陆依依想刀人的眼神又讪讪放下了手，抱歉地笑了笑：“是在下的问题，这厢给姑娘赔不是了。”
眼见齐暮朗要鞠躬，陆依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了他。
她本就是想通过这个方式结束傻逼“□□”，把话题切入正轨，现在既然人家道了歉，便顺水推舟作赌气状，道：“小少帅的鞠躬我可吃不消，不过若是只鞠躬，是不是不大有诚意？”
“哦？”齐暮朗一听这话便知自己的推测有迹可循，脸上也自然而然地洋溢出几分笑意，眼眸明澈：“那姑娘想让在下怎么赔罪？”。
“这个嘛………我也没什么别的需求，不如还是用好吃的解决吧。”陆依依双手环胸，歪了歪头。
“这有何难？”齐暮朗莞尔一笑，算是同意了。
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又夹杂了几分狡黠，“我还以为，姑娘至少会让我以身相许”。
陆依依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回怼道：“我还没有养一个男人还得拖着几十房姨太太的爱好。”
这种调侃对她来说跟玩儿一样，不过从陌生的帅哥嘴里说出来倒也令人的心情有几分愉悦。
她只当齐暮朗沾花惹草的本性难移，顺着话题说道：“不过既然齐少帅都提了，不过也得展示展示自己有包养男人的实力。”
“再者今天也是少帅出的，所以这次就算我的了，齐少帅可有异议？”
她陆依依是喜欢钱，但她决不会无缘无故让别人破费，有因方有果，无功不受禄，这是七零一的规矩，也是陆依依为人处世的原则。
齐暮朗微微错谔，心里倒是明白：这要换寻常姑娘或许是欲擒故纵；但像陆依依这种江湖中人，定不会欠一个未知全貌的陌生人的情，毕竟这一欠就可能欠得尸骨无存。
“依依美人请客，在下岂敢有异议？”齐暮朗笑得其实挺好看的，只是…………
“我看你不但有异议，你还很喜欢调戏别人。”只是陆依依会骂罢了。
齐暮朗本来也挺讨厌怎么说话的，结果陆依依一句“调戏”突然让他想到了“嘘寒问暖”事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被骂了也这么开心？心理有毛病吧。
没错。她就该让雀巾来，毕竟雀巾的脑子也有点毛病，两个有病的少男少女凑到一起，兴许还能相互欣赏，促进双方关系发展，为人类和平生育事业作出贡献。
见陆依依的小嘴又撇了起来，齐暮朗识相地找补道：“好了好了，在下不逗姑娘玩了，明天去哪儿？我随时奉陪。”
他笑得温柔，眉眼似有几分歉意。
…………
次日早晨，八点，城东包子铺门口。
俗语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不逗人了，今天又一口一个“依依”地叫了。
“依依呀，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呀。”
“依依你看，你说的这家包子铺倒闭了呀。”
“这可怎么办啊，依依。”
…………
“齐公子，你可以闭嘴吗。”陆依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碰匕首，本来再也吃不上最喜欢的包子她就已经很难过了，居然还要被男的恶心？！
“这种油腻的叫法只有……”陆依依一脸愤慨却欲言又止。
“只有什么？”齐暮朗当然知道陆依依是讨厌自己的腔调，但火候还不到，他也必须继续恶心自己。
“关你鸟.………”陆依依再次提醒自己要做通情达理有礼貌的七零一人，既然对方有需求，自己就应该知性地答疑解惑。
对，冷静。。。。。。
只有司里那群傻逼学长们没事闲得蛋疼犯病才会喊！
陆依依露出一个“mb”的微笑——对对对，就跟你一样有病闲得蛋疼，这个年纪的男生就tm一样讨厌！
她在心里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继续讲了下去，“只有我们组织的人才会喊。”
点题了，果然。齐暮朗并不吃惊，因为自己做的属实刻意，但这也确实是他的目的。
不难看出，陆依依是个直率性子，而且颇为泼辣。如果她揍他了，那么说明她之前的多次让步只是因为当时她心情好；但她居然能忍一个油腻的男人那么久，着实令人起疑，倒更像是有什么顾忌一样。
而陆依依刚才说的话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她也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人通常会惯性思维地以己度人，所以她刚才说他在试探，实则是因她一直在试探齐暮朗。
“依依误会了，我只是……”齐暮朗添了最后一把火。
“行了，闭……无须多言。”都忍耐这么多次了，陆依依也明白齐暮朗是在故意用恶心她的方式探她。
这不难猜，欧洲的女人又不是傻逼，如果齐暮朗真是这样的油物还能被她们喜欢的话，那么欧洲根本不用进口石油了，随便压榨一个男人都够他们的坦克跑三天的。
云南方面既已暗中操练军队，定是做了反袁的准备。在这个关头，齐暮朗身为齐家第一继承人没有理由不回去花太多精力陪一个咋咋呼呼的黄毛丫头。
虽说有宋教仁之死作为引子，但陆依依并不觉得这些军阀会有多深的感情，所以齐暮朗只能是代表齐家来接近自己，从而能搭上七零一。
既然他不愿暴露，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此时正处多事之秋，早有定数也能有更好的保障。
“齐公子，我就直说了吧。”陆依依双手环胸，歪了歪头，“我猜我们俩这两日虚与委蛇其实有同一目的，既然目标一致，那不如祝我们合作愉快，如何？”
“是吗？“齐暮朗喜欢小姑娘的爽快，略带调侃地笑了笑，伸出右手，答复道：“合作是肯定要合作的，但是愉不愉快就不好说了……”
“毕竟，我与“依依”相处得好像并不是很愉快，你说呢？”齐暮朗挑了挑眉，还故意加重了“依依”两字的读音。
陆依依看着面前的骨节分明的手，露出一个挤出一副，“礼貌”地握了上去，几秒后————
齐暮朗仍然眉眼弯弯，甩了甩被捏得发红的手，十分欠揍地说道:“依依”是没摸过男人的手吧？别太心急，咱俩来日方长呢。”
“是吧？”陆依依笑盈盈地说，“齐少帅说笑了，我哪里会心急，毕竟我也只跟死人打过交道呢。”
路人路过，虽然只看到了一对笑靥如花的青年男女，却也能感觉到两人间剑拔驾张的对立气氛。
…………
直到陆依依笑得脸都麻了，才停止了这种无聊的较劲，语气莫名僵硬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禀告司主了。”
话音未落，陆依依就已然转身，准备离开了。
齐暮朗下意识地拉住陆依依的胳膊，一下子把她拽了回来。
看着陆依依及将发作的小眼神，齐暮朗立即解释道：“这事急了反倒不好，还须缓缓。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成果，而通常会怀疑很容易便得到的好处。双方合作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倘若是顾了时间而多了思量，岂不是因小失大，事与愿违？”
“有道理。”陆依依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礼貌”笑容，一只手臂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抵着下颌。
“陆姑娘，不至于吧？”齐暮朗笑得有些无奈，“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陆依依依然笑得”灿烂“，却是满满的生无可恋，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吗？”
“那你……？”齐暮朗表示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不是因为刚才笑麻了抽了筋，我至于对着你笑这么久？”陆依依气呼呼地”笑“着说到。
齐暮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很大声，陆依依骂娘也骂得很大声。
…………
“那我还要在城中住些时日，是这个意思吧？”陆依依此时已恢复了正常，抱着膀子撇了撇嘴，“现在的住宿费可不便宜。”
齐暮朗知道她就是单纯抱怨，却故意打趣道：“姑娘莫非是想让在下帮姑娘出住宿费？”
“你直接把南齐小筑给我住得了，你去住流春坊，还可以请几个美女姐姐相伴。”陆依依向来开得起玩笑。
这种玩笑跟之前“依依”来“依依”去的那种玩笑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一句话有没有恶意是很明显的。从好的出发点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不会让人不适，反之亦然。
“住不起。刚回来，最近穷。”他假装不易地叹口气，耸了耸肩，“不过看来我要和跟姑娘不欢而散了。”
陆依依自是听出了他的意思，语气放缓了些，“你去哪儿？”
“处理一些事情。”齐暮朗神秘地点了下头，伸出手跟陆依依挥了挥。
“等等。”这次是陆依依叫住了他。
齐暮朗本来已经转了半个身子，闻言又转了回来，歪了歪头，脸上带有几分询问。
“谢谢你。“
齐暮朗有些诧异，刚想询问，却又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没什么好谢的，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获取你的行踪罢了，无需记挂。”
“那也得你愿意以善的方式去达到目的才行。”陆依依眉眼弯弯，脸上终于多了些孩子气的可爱，“你最近都住南齐小筑，对吧？”
齐暮朗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莞尔一笑：“在下随时欢迎陆小姐的到来。”
然而此时贫民区的空地上却有一高一矮俩个人面面相觑。
“你…......齐少帅怎么有闲情雅志到这种地方来？”陆依依昂起头，想拿出一些不需要身高的气势来，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其实前几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齐暮朗很高了，但是接触的时间太仓促，没有怎么对比过。如今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一起，自己就显得很挫了。
齐暮朗身高184，而陆依依只有166厘米，真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来体察民情，陆姑娘觉得这个理由如何？”齐暮朗低头对她莞尔一笑，弄得陆依依更抑郁了——妈的，你还低头！
但对方必竟是任务对象，得像祖宗一样供着(唯一一个不是死人的任务对象)，陆依依很有素养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脸，乐呵呵地朝齐暮朗点点头。
不得不说，这个小男人今天还蛮丰神俊朗的，笑得也花枝乱坠的。
齐暮朗觉察了小丫头刚才一瞬即逝的惊艳，有点小得意，口上却不显：“陆姑娘，看来我们着实有缘。”
陆依依刚欲开口，突然想到陆清今早特意给她的叮嘱——“要知性，大方，有涵养一些，别叫人家看我们笑话”，于是她立即改了口，文驺驺地说道：“缘之一字，来去自如，变化莫测，先生拿得准？”
嗯，这么说应该够礼貌了。
“拿不准的，才叫缘份；拿准了的，叫算计。”齐暮朗莞尔一笑。
说的跟你出现在这儿不是算计似的。陆依依在心里给齐暮朗剜了一记白眼，不过倒也是自己先算计了他。
她上次特意嘱咐鹿豆如果有个衣着得体的年轻男人来了可以透露一点她的信息，所以今天见到齐暮朗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但是要装作是意外，让别人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这不好。
“那今日少帅出现在这是缘分还是算计？”她明知故问到。
“既是缘分，也是算计。”齐暮朗的语意点到为止，笑容里有几分揶揄。
陆依依有种心思被看透的感觉，这令她不太舒服，面上却不显：“所以少帅找我有事？”
“上次在杨尔信那里姑娘算是帮了我，我来报答姑娘恩情。”齐暮朗看上去很诚恳。
除了以身相许什么都好说。陆依依心想，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想得挺美的。
“齐少帅的忙还真是好帮，我杀的只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而你真正的对手我可一个都没解决。”
“对我来说，姑娘引起动乱就够了。”
“那少帅也是挺厉害的。”陆依依心说这个男的真自信，“既然少帅希望我承这个情，我便不跟你见外了，齐少帅想怎么报？。”
齐暮朗歪歪头：“姑娘想要什么？”
“请我吃饭吧。”陆依依一本正经道，“正好最近没钱吃饭。”
天赐良机，她都不用再为这个尴尬的气氛找补了！而且有什么合作是一顿饭不能说明白的呢？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真得很饿！
齐暮朗有些错谔，随即爽朗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一副绅士的模样：“那么，就由陆姑娘选地方吧。”
约一小时后，齐暮朗站在民街一间平平无奇的米线店前，陷入沉思。是他请吃饭，何必选这么一家低档次的小餐馆呢？他难道显得很穷吗？
“不进去吗？”陆依依看了看略显昏暗的天，说道，“差不多到饭点了。”
齐暮朗掏出怀表看了看，五点零三分。
“才五点出头，是不是有早了？要不先逛逛？”女人不都喜欢逛街嘛，要哄女孩子开心，他向来是在行的。
“呃。”陆依依思想斗争了一番，还是答应了。
若是平常，她也不会那么早吃晚饭，不过今天她好不容易跋山涉水五个多小时过来，六点起，外出申请流程走完，将近九点才出门，她到现在也还自没吃午饭啊！
好饿啊……她可不可以把这个喜欢准时吃饭的讨厌的男人给吃了？……
逛了不一会儿，齐暮朗便发现了一个问题：陆依依不像别的姑娘试试衣服，挑挑首饰或是干别的什么，她的目光只停留在小吃摊上，并且用她自己的小荷包买了许多。
于是，在陆依依准备买第四件小吃时，齐暮朗说他饿了，问她要不要回去吃米线，陆依依迅速点了点头，嘴中还在嚼着葡萄做的糖葫芦。
小店虽然不大，但却是满满云南风情，云南异客难免思乡。
小二递过菜单，陆依依问齐暮朗要吃什么口味的，齐暮朗说与她一样就好，陆依依便要了两碗红油过桥米线和一壶云南普洱。
“陆姑娘喜爱普洱吗？”齐暮朗好奇地问，一般女孩子都不太喜欢那么苦的茶呢。
陆依依眨了眨眼，装起了风雅：“青茶入口虽涩，但慢慢回味会有甘甜之味，而且可以泡许次，耐喝。”
不过她确实不烦普洱，但最喜欢的是茉莉花茶。至于为什么要点普洱，是和过桥米线的原因一样：投其所好喽。
陆依依知道齐暮朗刚从海外回来，应该很思念家乡味道，于是特意点的云南特产。
齐暮朗点点头，待小二放好碗碟后，伸手给陆依依递去一双筷子：“陆姑娘。”
陆依依愣了一下，接过筷子，说了声谢谢。
“陆姑娘。”齐暮朗又倒好一杯茶放在陆依依碗边，陆依依正在拌开米线的手抖了抖，觉得哪里怪怪的。
“呃，那个。”陆依依停下了手上动作，面带尬笑。
“其实你不用陆姑娘长、陆姑娘短的，也不用为我做这做那的，令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喊姑娘什么呢？”齐暮朗一副思考的模样，“姑娘的名字除了“陆”，不就只剩下“依依”了吗？莫非——”
“依依？”
陆依依静静望向齐暮朗，又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套路！绝对是套路！
“姑娘不愿意？那就算了。”齐暮朗显得十分通情达理，“姑娘看起来比我小，就喊姑娘“陆妹妹”吧。”
“别，还不如唤我依依呢。”陆依依差点脱口而出“你他妈”。
还依依妹妹，你怎不喊林妹妹呢？我宁愿你叫我那个名字也.........算了，还是这个好一点。
“其实你可以叫我........”
“好的，依依。”齐暮朗一脸单纯地打断了陆依依的话。若不是看到齐暮朗眼中浮动的一丝狡黠，她差点就相信齐暮朗不是有意的了。
陆依依：你开心就好。
西南的秋天，天暗得晚，将近七点仍有无缺的太阳。橙色余晖洒落天边，就染开了金色的霞光，暖暖一片。
月亮也已露面，像是云南小象的象牙，淡黄奶白的还有几分纯真的可爱。
齐暮朗着实有些思念家乡了，其实他早就猜到了陆依依的心思，还略有些感谢她。
他，有点想母亲了。
“依依见过萤火虫吗？”齐暮朗望向淡淡月光，似在回味往昔美好。
“……见过。”陆依依在心中一翻白眼：我又不是瞎子，是个人都见过，好吧！
齐暮朗侧过脸，梨涡浅浅：“那见过漫山遍野的萤火虫吗？”
虽然陆依依很不想承认自己的孤陋寡闻，但还是很诚实地回答道：“没有。”
“云南边域有许多，夜晚似星似篝火，如梦胜幻。”
听上去像菌子吃多了能看到的景象，陆依依心想。
她抬头看了眼齐暮朗，却从他憧憬的眼神中寻出几分星火奇象，一时也好奇起来：“真有那么好看？”
“什么时候你来云南，我带你看。”齐暮朗对着陆依依熠熠一笑，“我们云南西边有好多世间罕见之奇景呢。”
“云南西边？高原？”陆依依思索了一下，撇了撇嘴，“没兴趣。”
“嗯？为什么？”
“因为齐公子你跟女人搭讪的技术很差。”陆依依答非所问，但嫌弃的神色很真实。
“可是我明明是在哄小孩啊。哄小孩的方式跟讨姑娘欢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所以齐少帅是在给我这个杀人如麻的小孩讲睡前故事吗？”陆依依挑眉，撇了撇嘴。
听着陆依依语气里淡淡的讽刺，齐暮朗心中竟莫名觉得有趣。
他耸了耸肩，故意道：“如果陆姑娘想听的话，我也可以给姑娘讲两个欧洲的童话故事。”
其实齐暮朗平时并不是很喜欢跟姑娘斤斤计较的，只是此时他有一个猜想，需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验证。
“白雪公主还是美女与野兽？”陆依依一副“无聊”的表情，“我都听过，小屁孩才喜欢白马王子。”
“不。我要讲的是“黑雪公主”和“美兽和野人”。”齐暮朗说话的时候很正经，“我想这两个姑娘是没有听过的。”
“你他……”陆依依差点就把“他妈”两字说出口了，人真得会气笑，“齐少帅是不是在故意消遣我？”
“哄小孩就是这样啊依依。”齐暮朗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必须要保持他们的兴趣，他们才会愿意跟你说话 ”
“可是我觉得狗都不愿意听你说话。”陆依依说完就准备愤然离场。
齐暮朗立即拉住了她，却在收到陆依依想刀人的眼神又讪讪放下了手，抱歉地笑了笑：“是在下的问题，这厢给姑娘赔不是了。”
眼见齐暮朗要鞠躬，陆依依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止住了他。
她本就是想通过这个方式结束傻逼“□□”，把话题切入正轨，现在既然人家道了歉，便顺水推舟作赌气状，道：“小少帅的鞠躬我可吃不消，不过若是只鞠躬，是不是不大有诚意？”
“哦？”齐暮朗一听这话便知自己的推测有迹可循，脸上也自然而然地洋溢出几分笑意，眼眸明澈：“那姑娘想让在下怎么赔罪？”。
“这个嘛………我也没什么别的需求，不如还是用好吃的解决吧。”陆依依双手环胸，歪了歪头。
“这有何难？”齐暮朗莞尔一笑，算是同意了。
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又夹杂了几分狡黠，“我还以为，姑娘至少会让我以身相许”。
陆依依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回怼道：“我还没有养一个男人还得拖着几十房姨太太的爱好。”
这种调侃对她来说跟玩儿一样，不过从陌生的帅哥嘴里说出来倒也令人的心情有几分愉悦。
她只当齐暮朗沾花惹草的本性难移，顺着话题说道：“不过既然齐少帅都提了，不过也得展示展示自己有包养男人的实力。”
“再者今天也是少帅出的，所以这次就算我的了，齐少帅可有异议？”
她陆依依是喜欢钱，但她决不会无缘无故让别人破费，有因方有果，无功不受禄，这是七零一的规矩，也是陆依依为人处世的原则。
齐暮朗微微错谔，心里倒是明白：这要换寻常姑娘或许是欲擒故纵；但像陆依依这种江湖中人，定不会欠一个未知全貌的陌生人的情，毕竟这一欠就可能欠得尸骨无存。
“依依美人请客，在下岂敢有异议？”齐暮朗笑得其实挺好看的，只是…………
“我看你不但有异议，你还很喜欢调戏别人。”只是陆依依会骂罢了。
齐暮朗本来也挺讨厌怎么说话的，结果陆依依一句“调戏”突然让他想到了“嘘寒问暖”事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被骂了也这么开心？心理有毛病吧。
没错。她就该让雀巾来，毕竟雀巾的脑子也有点毛病，两个有病的少男少女凑到一起，兴许还能相互欣赏，促进双方关系发展，为人类和平生育事业作出贡献。
见陆依依的小嘴又撇了起来，齐暮朗识相地找补道：“好了好了，在下不逗姑娘玩了，明天去哪儿？我随时奉陪。”
他笑得温柔，眉眼似有几分歉意。
…………
次日早晨，八点，城东包子铺门口。
俗语说得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不逗人了，今天又一口一个“依依”地叫了。
“依依呀，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呀。”
“依依你看，你说的这家包子铺倒闭了呀。”
“这可怎么办啊，依依。”
…………
“齐公子，你可以闭嘴吗。”陆依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努力不让自己去碰匕首，本来再也吃不上最喜欢的包子她就已经很难过了，居然还要被男的恶心？！
“这种油腻的叫法只有……”陆依依一脸愤慨却欲言又止。
“只有什么？”齐暮朗当然知道陆依依是讨厌自己的腔调，但火候还不到，他也必须继续恶心自己。
“关你鸟.………”陆依依再次提醒自己要做通情达理有礼貌的七零一人，既然对方有需求，自己就应该知性地答疑解惑。
对，冷静。。。。。。
只有司里那群傻逼学长们没事闲得蛋疼犯病才会喊！
陆依依露出一个“mb”的微笑——对对对，就跟你一样有病闲得蛋疼，这个年纪的男生就tm一样讨厌！
她在心里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继续讲了下去，“只有我们组织的人才会喊。”
点题了，果然。齐暮朗并不吃惊，因为自己做的属实刻意，但这也确实是他的目的。
不难看出，陆依依是个直率性子，而且颇为泼辣。如果她揍他了，那么说明她之前的多次让步只是因为当时她心情好；但她居然能忍一个油腻的男人那么久，着实令人起疑，倒更像是有什么顾忌一样。
而陆依依刚才说的话恰好印证了他的猜想————她也是有目的地接近他。人通常会惯性思维地以己度人，所以她刚才说他在试探，实则是因她一直在试探齐暮朗。
“依依误会了，我只是……”齐暮朗添了最后一把火。
“行了，闭……无须多言。”都忍耐这么多次了，陆依依也明白齐暮朗是在故意用恶心她的方式探她。
这不难猜，欧洲的女人又不是傻逼，如果齐暮朗真是这样的油物还能被她们喜欢的话，那么欧洲根本不用进口石油了，随便压榨一个男人都够他们的坦克跑三天的。
云南方面既已暗中操练军队，定是做了反袁的准备。在这个关头，齐暮朗身为齐家第一继承人没有理由不回去花太多精力陪一个咋咋呼呼的黄毛丫头。
虽说有宋教仁之死作为引子，但陆依依并不觉得这些军阀会有多深的感情，所以齐暮朗只能是代表齐家来接近自己，从而能搭上七零一。
既然他不愿暴露，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此时正处多事之秋，早有定数也能有更好的保障。
“齐公子，我就直说了吧。”陆依依双手环胸，歪了歪头，“我猜我们俩这两日虚与委蛇其实有同一目的，既然目标一致，那不如祝我们合作愉快，如何？”
“是吗？“齐暮朗喜欢小姑娘的爽快，略带调侃地笑了笑，伸出右手，答复道：“合作是肯定要合作的，但是愉不愉快就不好说了……”
“毕竟，我与“依依”相处得好像并不是很愉快，你说呢？”齐暮朗挑了挑眉，还故意加重了“依依”两字的读音。
陆依依看着面前的骨节分明的手，露出一个挤出一副，“礼貌”地握了上去，几秒后————
齐暮朗仍然眉眼弯弯，甩了甩被捏得发红的手，十分欠揍地说道:“依依”是没摸过男人的手吧？别太心急，咱俩来日方长呢。”
“是吧？”陆依依笑盈盈地说，“齐少帅说笑了，我哪里会心急，毕竟我也只跟死人打过交道呢。”
路人路过，虽然只看到了一对笑靥如花的青年男女，却也能感觉到两人间剑拔驾张的对立气氛。
…………
直到陆依依笑得脸都麻了，才停止了这种无聊的较劲，语气莫名僵硬地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去禀告司主了。”
话音未落，陆依依就已然转身，准备离开了。
齐暮朗下意识地拉住陆依依的胳膊，一下子把她拽了回来。
看着陆依依及将发作的小眼神，齐暮朗立即解释道：“这事急了反倒不好，还须缓缓。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成果，而通常会怀疑很容易便得到的好处。双方合作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倘若是顾了时间而多了思量，岂不是因小失大，事与愿违？”
“有道理。”陆依依仍然保持着刚才的“礼貌”笑容，一只手臂搭在胸前，另一只手抵着下颌。
“陆姑娘，不至于吧？”齐暮朗笑得有些无奈，“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陆依依依然笑得”灿烂“，却是满满的生无可恋，只听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以为，我、想、吗？”
“那你……？”齐暮朗表示疑惑地眨了眨眼。
“要不是因为刚才笑麻了抽了筋，我至于对着你笑这么久？”陆依依气呼呼地”笑“着说到。
齐暮朗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很大声，陆依依骂娘也骂得很大声。
…………
“那我还要在城中住些时日，是这个意思吧？”陆依依此时已恢复了正常，抱着膀子撇了撇嘴，“现在的住宿费可不便宜。”
齐暮朗知道她就是单纯抱怨，却故意打趣道：“姑娘莫非是想让在下帮姑娘出住宿费？”
“你直接把南齐小筑给我住得了，你去住流春坊，还可以请几个美女姐姐相伴。”陆依依向来开得起玩笑。
这种玩笑跟之前“依依”来“依依”去的那种玩笑感觉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一句话有没有恶意是很明显的。从好的出发点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不会让人不适，反之亦然。
“住不起。刚回来，最近穷。”他假装不易地叹口气，耸了耸肩，“不过看来我要和跟姑娘不欢而散了。”
陆依依自是听出了他的意思，语气放缓了些，“你去哪儿？”
“处理一些事情。”齐暮朗神秘地点了下头，伸出手跟陆依依挥了挥。
“等等。”这次是陆依依叫住了他。
齐暮朗本来已经转了半个身子，闻言又转了回来，歪了歪头，脸上带有几分询问。
“谢谢你。“
齐暮朗有些诧异，刚想询问，却又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
“没什么好谢的，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获取你的行踪罢了，无需记挂。”
“那也得你愿意以善的方式去达到目的才行。”陆依依眉眼弯弯，脸上终于多了些孩子气的可爱，“你最近都住南齐小筑，对吧？”
齐暮朗自是明白她的意思，莞尔一笑：“在下随时欢迎陆小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