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渗着阴寒水汽，裴雪渟撕开裙裾为胤岸青包扎伤口。火光跃动在他苍白的肌肤上，映出肩胛处陈年箭伤——那是一年前春猎时为救皇帝留下的。
"王爷这伤，看着不像医官说的那般浅。"她故意加重手上力道，满意地看着血渍在素绢上晕开。原著提过这道伤直透肺腑，分明是皇帝要置他于死地。
一年前春猎那支冷箭，本该要了这位贤王的命，却阴差阳错成就了他"舍身护驾"的美名。
胤岸青闷哼着擒住她手腕，她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血色。墨发垂落交织成网，温热的唇擦过耳垂："裴姑娘猜猜，本王现在想什么？"
"在想梅园的花肥还够不够。"她摸向袖中银针，"毕竟活人话多。"
洞外忽起狂风，裹着枯枝拍打岩壁。胤岸青突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裴雪渟吃痛松手，药瓶坠地的脆响中，她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血色。
"错了。"他抵着她退至石壁，墨发垂落交织成网，"本王在想......"温热的唇擦过耳垂，"该不该信你这双眼睛。"
岩缝渗水滴滴答答，混着彼此交错的呼吸。记忆如毒蛇般噬咬神经。原著中胤岸青剜人眼珠前总爱说这句话。
"王爷可信过什么人？"她突然发问。
胤岸青怔忡的刹那，裴雪渟趁机旋身脱困，却被他揽着腰肢带入阴影。温热的掌心覆住她唇瓣时，她嗅到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
她将就这这个别扭的姿势垂眸替胤岸青系紧包扎的布条，指尖触到他皮肤上交错的浅痕——那是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与他面上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火光跃动间，他忽然抬手，指腹擦过她被枯枝划破的眉尾：“裴姑娘的胆子，倒比这岩洞的风还野。”
裴雪渟浑身紧绷，袖中银针已滑至掌心。可此刻胤岸青的指尖带着暖意，像春日融雪，又像淬了毒的蜜糖：“方才递刀时——”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她颤抖的睫羽，他夸大了些说：“若不是刺客的箭来得巧，此刻本王掌心怕是要多道血窟窿。”
“王爷说笑了，婢子怎会让王爷受伤。”裴雪渟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却在他瞳孔深处看见跳动的火舌。
篝火将熄时，胤岸青从怀中取出个鎏金盒子。九连环相撞的清脆声响中，他笑得像给孩童分糖的兄长："裴姑娘可愿陪本王解个闷？"
裴雪渟盯着那泛着幽光的玄铁环，忽然想起这是原著中胤岸青试探谋士的机关。九环错骨锁，解得开便是座上宾，解不开......
"婢子愚钝，只知蛮力破局。"她把九连环丢进碳堆热胀冷缩，果然见胤岸青眸色微动。电光火石间，烧红的炭块烙上玄铁环，"咔嗒"数声，九连环应声而解。
胤岸青抚掌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个焚琴煮鹤的法子。"
"能活命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她将滚烫的炭块踢回火堆，火星溅上衣摆也不理会。
洞内骤然死寂。
“裴姑娘可曾想过，若是本王现在杀了你？”他忽然转身，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春狩结束后，皇兄定会追问你的下落，本王只需说你被刺客所杀，便可了事。”
裴雪渟坐直身子，指尖摩挲着裙摆上的血渍：“可王爷没有杀我，反而让我解九连环。”
胤岸青低头看着掌心，忽然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倒像是把刀。”他走过来，替她披上掉在地上的外袍，指尖划过她冰凉的手腕。
"我是王爷的刀。"她望进他翻涌的瞳孔。这场赌局终于押中了最重要的筹码——那个被困在痛苦过往里的少年，从来要的都不是傀儡，而是敢与他共赴深渊的同谋。
“但我可不觉得我亲爱的皇兄会派一个这么轻易就反水的眼线来……”胤岸青倚着石壁笑，玉簪束发垂落一缕银丝，睫羽低垂时像菩萨垂怜，偏生指腹摩挲翡翠扳指的力道渐重，“你不会是假装投诚借此获取我的信任的吧。”
裴雪渟知道，又到影后表演的时候了，这次如若成功，或可暂时获得胤岸青的信任。
她直视着胤岸青，鸦青鬓角垂落的银丝流苏晃出碎光，常年凝着寒雾的眸子竟似冰层下燃起一簇火，“胤珩乃暴君，虽精通算计但嗜杀成性，常年发起战争，百姓怨声载道，王爷您温润如玉、善良正直，倘若江山易主，定能开创盛世，使国泰民安！”她接着长揖及地，“婢子是为这天下择良木而栖！”
胤岸青不说话，只深深凝视着她，似要把她看穿，“哦？只为天下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裴雪渟有些慌了，她心想“胤岸青这个狗东西怎么这么难糊弄啊……有了！《霸道王爷爱上我》这本小说里，女主温予岚向胤岸青表忠心是怎么表的来着？”
电光火石的刹那，她想起来了！
羊脂玉似的耳垂泛起极淡的胭脂色，被她用袖口不着痕迹地掩住，“私心也是有的……婢子，婢子爱慕王爷……”
饶是胤岸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顿时愣住了。
“当然，婢子自知配不上王爷，只打算默默守护在王爷身边，成为王爷手中最锋利的刀。”裴雪渟语气诚恳无比，像是要把心脏掏出来奉予他胤岸青。
“噗嗤。”胤岸青却是笑了。
“雪渟乖。”胤岸青用气音在她耳边说话，“你如若真的爱我，我自然是不舍得你为我而死。”
裴雪渟终于松了一口气，胤岸青现在表现得温柔，按照原著，丞相之女温予岚最初和胤岸青表白后，也是被装深情的胤岸青疯狂利用，直到女主家破人亡再无利用价值，胤岸青把她当做弃子，不过后来追妻火葬场了就是了。
被利用就被利用吧，起码她裴雪渟的一条小命暂时无虞了。
寅时三刻，岩洞外传来第一声雉鸡啼鸣。裴雪渟靠在石壁上假寐，听见胤岸青起身的响动。她眯眼望去，见他正对着洞口的晨雾整理衣襟，墨发被晨露打湿，贴在颈侧显出几分脆弱的美感。
胤岸青察觉到她醒来，对她笑语：“本王便赌上一回——赌你这把刀，是斩向皇兄的利刃，而非插向本王的毒刺。”
忽而，远处传来围场开拔的号角声。
“走吧，”胤岸青翻身上马——他的马儿训练有素，可以在与主人分离后凭着气味找到主人。
胤岸青伸手将她拉坐在身前，“今日还有场大戏要唱，可别让皇兄等急了。”接着他策马奔向晨光。
金銮殿的琉璃瓦熠熠生辉，裴雪渟随胤岸青拾阶而上，昨夜暴雨冲刷过的汉白玉台阶倒映着天的颜色，也倒映出禁军铁甲上未干的血迹——午门处刚处决了三十余名刺客同党。
"待会见了皇兄，可要小心些。"胤岸青执玉骨扇轻点她手背，这是在让她想想该怎么应对前主子。裴雪渟垂首应是，鎏金错银刀在掌心沁出薄汗。昨夜围场岩洞中的对峙犹在眼前，此刻又要与虎谋皮。
殿门轰然开启，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皇帝正把玩着刺客的武器，扳指磕在沾着血的刀上叮当作响。
"朕的瑾王倒是命硬。"胤珩将那刀掷向胤岸青脚边，骨碌碌滚到裴雪渟裙裾前，"三百禁军都护不住你，倒是这丫头......"鹰隼般的目光剜过裴雪渟咽喉，"该赏。"
裴雪渟正要谢恩，忽见皇帝指尖银光一闪。剧痛袭来时，扳指已嵌入她肩胛，温热血迹顺着宫装金线蜿蜒而下。胤岸青执扇的手青筋暴起，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柔："皇兄的暗器功夫愈发精进了。"
"赏她替你受这一击。"胤珩抚掌大笑，玄色龙袍扫落满地奏折，他突然掐住裴雪渟下巴，染血的指尖在她唇瓣抹出血痕，"这丫头如此聪慧，不如说说，朕与瑾王谁更堪为天下主？"
裴雪渟咽下喉间腥甜。
满殿死寂中。
"皇兄！"珠帘忽被金铃撞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蝴蝶般扑进来。裴雪渟望着少女发间乱晃的兔儿钗，想起原著中那位"捧着毒苹果的天真公主"——胤楚楚。
胤珩是当今太后的儿子，胤楚楚是当今太妃的女儿，胤岸青的母亲死后先帝就把他放在太妃膝下承欢，自小一起长大，胤楚楚自然是更护着胤岸青些，如今公主闹这出是因为她知道皇帝对胤岸青的杀心，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审一审那刺客，替胤岸青讨回公道，裴雪渟如此回忆。
她记得公主之所以想到要这么做是因为身旁的嬷嬷受了皇帝指使……胤珩想要把胤楚楚嫁去北戎和亲——他要借和亲换来的几年太平养精蓄锐，将来一举拿下北戎，他也不管嫁到北戎去的公主最后下场会如何，但他在意胤楚楚会不会帮胤岸青联通北戎推翻他的统治。所以她今天要离间胤楚楚和胤岸青。
少女攥住皇帝衣袖轻晃："我要亲自审那个刺客嘛！刑部那些糙汉子只会用刑，万一弄死了......"
"胡闹！那是死士。"胤珩眉头拧成川字。
"没事！"胤楚楚转身指向裴雪渟，"让二皇兄和这个漂亮姐姐陪我去嘛，他们肯定会保护我的啦！"
皇帝顺势答应了。
地牢阴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时，裴雪渟听见身后铁门落锁的闷响。胤楚楚提着琉璃灯蹦跳在前，镶玉绣鞋踩过血洼溅起暗红水花。
"裴姐姐你看！"她突然指着刑架上的刺客，"他的眼睛像不像波斯进贡的宝石？”
裴雪渟顺着望去，浑身浴血的刺客忽然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见对方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认出故人的神情。电光火石间，记忆深处浮出破碎画面：御书房密室，还有...眼前这张脸！
"小心！"
鎏金错银刀格开突然袭来的铁链，裴雪渟旋身将胤楚楚护在身后。刺客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被铁钩贯穿的肩胛疯狂扭动，竟是要生生扯断骨头！
"他要自戕！"胤岸青抬手击向刺客下颚，却迟了半步。黑血从刺客七窍涌出，裴雪渟扑上去捏住他两颚，触手却是冰凉的尸体。
"咬毒了。"胤岸青用绢帕裹住她沾血的手，"倒是忠心。"
裴雪渟浑身发冷。方才刺客临终前蠕动的唇形，分明在说皇帝与她接头的暗号！
"呀！"胤楚楚突然惊叫，琉璃灯滚落在地。暖黄光晕里，濒死的刺客正用血指在地上画符。裴雪渟还未看清，胤楚楚绣鞋已碾过血痕："好可怕！我们快出去吧！"
回廊风声呜咽，裴雪渟望着前方蹦跳的少女。琉璃灯影将胤楚楚的影子拉成扭曲怪物，方才被踩碎的血符残迹，依稀是个"楚"字。
胤岸青显然看到了，他神色晦暗、不发一言地跟在他们后面。
“完了……”裴雪渟心想，“胤岸青如此多疑从此自然不会再轻易信胤楚楚，我又不能直接提醒他，不然该怎么我怎么知道的呢？”
"王爷这伤，看着不像医官说的那般浅。"她故意加重手上力道，满意地看着血渍在素绢上晕开。原著提过这道伤直透肺腑，分明是皇帝要置他于死地。
一年前春猎那支冷箭，本该要了这位贤王的命，却阴差阳错成就了他"舍身护驾"的美名。
胤岸青闷哼着擒住她手腕，她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血色。墨发垂落交织成网，温热的唇擦过耳垂："裴姑娘猜猜，本王现在想什么？"
"在想梅园的花肥还够不够。"她摸向袖中银针，"毕竟活人话多。"
洞外忽起狂风，裹着枯枝拍打岩壁。胤岸青突然擒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节。裴雪渟吃痛松手，药瓶坠地的脆响中，她看见对方眼底翻涌的血色。
"错了。"他抵着她退至石壁，墨发垂落交织成网，"本王在想......"温热的唇擦过耳垂，"该不该信你这双眼睛。"
岩缝渗水滴滴答答，混着彼此交错的呼吸。记忆如毒蛇般噬咬神经。原著中胤岸青剜人眼珠前总爱说这句话。
"王爷可信过什么人？"她突然发问。
胤岸青怔忡的刹那，裴雪渟趁机旋身脱困，却被他揽着腰肢带入阴影。温热的掌心覆住她唇瓣时，她嗅到淡淡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
她将就这这个别扭的姿势垂眸替胤岸青系紧包扎的布条，指尖触到他皮肤上交错的浅痕——那是常年握剑磨出的茧子，与他面上温润如玉的模样判若两人。火光跃动间，他忽然抬手，指腹擦过她被枯枝划破的眉尾：“裴姑娘的胆子，倒比这岩洞的风还野。”
裴雪渟浑身紧绷，袖中银针已滑至掌心。可此刻胤岸青的指尖带着暖意，像春日融雪，又像淬了毒的蜜糖：“方才递刀时——”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她颤抖的睫羽，他夸大了些说：“若不是刺客的箭来得巧，此刻本王掌心怕是要多道血窟窿。”
“王爷说笑了，婢子怎会让王爷受伤。”裴雪渟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却在他瞳孔深处看见跳动的火舌。
篝火将熄时，胤岸青从怀中取出个鎏金盒子。九连环相撞的清脆声响中，他笑得像给孩童分糖的兄长："裴姑娘可愿陪本王解个闷？"
裴雪渟盯着那泛着幽光的玄铁环，忽然想起这是原著中胤岸青试探谋士的机关。九环错骨锁，解得开便是座上宾，解不开......
"婢子愚钝，只知蛮力破局。"她把九连环丢进碳堆热胀冷缩，果然见胤岸青眸色微动。电光火石间，烧红的炭块烙上玄铁环，"咔嗒"数声，九连环应声而解。
胤岸青抚掌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个焚琴煮鹤的法子。"
"能活命的法子就是好法子。"她将滚烫的炭块踢回火堆，火星溅上衣摆也不理会。
洞内骤然死寂。
“裴姑娘可曾想过，若是本王现在杀了你？”他忽然转身，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边，“春狩结束后，皇兄定会追问你的下落，本王只需说你被刺客所杀，便可了事。”
裴雪渟坐直身子，指尖摩挲着裙摆上的血渍：“可王爷没有杀我，反而让我解九连环。”
胤岸青低头看着掌心，忽然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倒像是把刀。”他走过来，替她披上掉在地上的外袍，指尖划过她冰凉的手腕。
"我是王爷的刀。"她望进他翻涌的瞳孔。这场赌局终于押中了最重要的筹码——那个被困在痛苦过往里的少年，从来要的都不是傀儡，而是敢与他共赴深渊的同谋。
“但我可不觉得我亲爱的皇兄会派一个这么轻易就反水的眼线来……”胤岸青倚着石壁笑，玉簪束发垂落一缕银丝，睫羽低垂时像菩萨垂怜，偏生指腹摩挲翡翠扳指的力道渐重，“你不会是假装投诚借此获取我的信任的吧。”
裴雪渟知道，又到影后表演的时候了，这次如若成功，或可暂时获得胤岸青的信任。
她直视着胤岸青，鸦青鬓角垂落的银丝流苏晃出碎光，常年凝着寒雾的眸子竟似冰层下燃起一簇火，“胤珩乃暴君，虽精通算计但嗜杀成性，常年发起战争，百姓怨声载道，王爷您温润如玉、善良正直，倘若江山易主，定能开创盛世，使国泰民安！”她接着长揖及地，“婢子是为这天下择良木而栖！”
胤岸青不说话，只深深凝视着她，似要把她看穿，“哦？只为天下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裴雪渟有些慌了，她心想“胤岸青这个狗东西怎么这么难糊弄啊……有了！《霸道王爷爱上我》这本小说里，女主温予岚向胤岸青表忠心是怎么表的来着？”
电光火石的刹那，她想起来了！
羊脂玉似的耳垂泛起极淡的胭脂色，被她用袖口不着痕迹地掩住，“私心也是有的……婢子，婢子爱慕王爷……”
饶是胤岸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顿时愣住了。
“当然，婢子自知配不上王爷，只打算默默守护在王爷身边，成为王爷手中最锋利的刀。”裴雪渟语气诚恳无比，像是要把心脏掏出来奉予他胤岸青。
“噗嗤。”胤岸青却是笑了。
“雪渟乖。”胤岸青用气音在她耳边说话，“你如若真的爱我，我自然是不舍得你为我而死。”
裴雪渟终于松了一口气，胤岸青现在表现得温柔，按照原著，丞相之女温予岚最初和胤岸青表白后，也是被装深情的胤岸青疯狂利用，直到女主家破人亡再无利用价值，胤岸青把她当做弃子，不过后来追妻火葬场了就是了。
被利用就被利用吧，起码她裴雪渟的一条小命暂时无虞了。
寅时三刻，岩洞外传来第一声雉鸡啼鸣。裴雪渟靠在石壁上假寐，听见胤岸青起身的响动。她眯眼望去，见他正对着洞口的晨雾整理衣襟，墨发被晨露打湿，贴在颈侧显出几分脆弱的美感。
胤岸青察觉到她醒来，对她笑语：“本王便赌上一回——赌你这把刀，是斩向皇兄的利刃，而非插向本王的毒刺。”
忽而，远处传来围场开拔的号角声。
“走吧，”胤岸青翻身上马——他的马儿训练有素，可以在与主人分离后凭着气味找到主人。
胤岸青伸手将她拉坐在身前，“今日还有场大戏要唱，可别让皇兄等急了。”接着他策马奔向晨光。
金銮殿的琉璃瓦熠熠生辉，裴雪渟随胤岸青拾阶而上，昨夜暴雨冲刷过的汉白玉台阶倒映着天的颜色，也倒映出禁军铁甲上未干的血迹——午门处刚处决了三十余名刺客同党。
"待会见了皇兄，可要小心些。"胤岸青执玉骨扇轻点她手背，这是在让她想想该怎么应对前主子。裴雪渟垂首应是，鎏金错银刀在掌心沁出薄汗。昨夜围场岩洞中的对峙犹在眼前，此刻又要与虎谋皮。
殿门轰然开启，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皇帝正把玩着刺客的武器，扳指磕在沾着血的刀上叮当作响。
"朕的瑾王倒是命硬。"胤珩将那刀掷向胤岸青脚边，骨碌碌滚到裴雪渟裙裾前，"三百禁军都护不住你，倒是这丫头......"鹰隼般的目光剜过裴雪渟咽喉，"该赏。"
裴雪渟正要谢恩，忽见皇帝指尖银光一闪。剧痛袭来时，扳指已嵌入她肩胛，温热血迹顺着宫装金线蜿蜒而下。胤岸青执扇的手青筋暴起，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柔："皇兄的暗器功夫愈发精进了。"
"赏她替你受这一击。"胤珩抚掌大笑，玄色龙袍扫落满地奏折，他突然掐住裴雪渟下巴，染血的指尖在她唇瓣抹出血痕，"这丫头如此聪慧，不如说说，朕与瑾王谁更堪为天下主？"
裴雪渟咽下喉间腥甜。
满殿死寂中。
"皇兄！"珠帘忽被金铃撞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蝴蝶般扑进来。裴雪渟望着少女发间乱晃的兔儿钗，想起原著中那位"捧着毒苹果的天真公主"——胤楚楚。
胤珩是当今太后的儿子，胤楚楚是当今太妃的女儿，胤岸青的母亲死后先帝就把他放在太妃膝下承欢，自小一起长大，胤楚楚自然是更护着胤岸青些，如今公主闹这出是因为她知道皇帝对胤岸青的杀心，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审一审那刺客，替胤岸青讨回公道，裴雪渟如此回忆。
她记得公主之所以想到要这么做是因为身旁的嬷嬷受了皇帝指使……胤珩想要把胤楚楚嫁去北戎和亲——他要借和亲换来的几年太平养精蓄锐，将来一举拿下北戎，他也不管嫁到北戎去的公主最后下场会如何，但他在意胤楚楚会不会帮胤岸青联通北戎推翻他的统治。所以她今天要离间胤楚楚和胤岸青。
少女攥住皇帝衣袖轻晃："我要亲自审那个刺客嘛！刑部那些糙汉子只会用刑，万一弄死了......"
"胡闹！那是死士。"胤珩眉头拧成川字。
"没事！"胤楚楚转身指向裴雪渟，"让二皇兄和这个漂亮姐姐陪我去嘛，他们肯定会保护我的啦！"
皇帝顺势答应了。
地牢阴湿的霉味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时，裴雪渟听见身后铁门落锁的闷响。胤楚楚提着琉璃灯蹦跳在前，镶玉绣鞋踩过血洼溅起暗红水花。
"裴姐姐你看！"她突然指着刑架上的刺客，"他的眼睛像不像波斯进贡的宝石？”
裴雪渟顺着望去，浑身浴血的刺客忽然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看见对方瞳孔骤缩——那分明是认出故人的神情。电光火石间，记忆深处浮出破碎画面：御书房密室，还有...眼前这张脸！
"小心！"
鎏金错银刀格开突然袭来的铁链，裴雪渟旋身将胤楚楚护在身后。刺客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被铁钩贯穿的肩胛疯狂扭动，竟是要生生扯断骨头！
"他要自戕！"胤岸青抬手击向刺客下颚，却迟了半步。黑血从刺客七窍涌出，裴雪渟扑上去捏住他两颚，触手却是冰凉的尸体。
"咬毒了。"胤岸青用绢帕裹住她沾血的手，"倒是忠心。"
裴雪渟浑身发冷。方才刺客临终前蠕动的唇形，分明在说皇帝与她接头的暗号！
"呀！"胤楚楚突然惊叫，琉璃灯滚落在地。暖黄光晕里，濒死的刺客正用血指在地上画符。裴雪渟还未看清，胤楚楚绣鞋已碾过血痕："好可怕！我们快出去吧！"
回廊风声呜咽，裴雪渟望着前方蹦跳的少女。琉璃灯影将胤楚楚的影子拉成扭曲怪物，方才被踩碎的血符残迹，依稀是个"楚"字。
胤岸青显然看到了，他神色晦暗、不发一言地跟在他们后面。
“完了……”裴雪渟心想，“胤岸青如此多疑从此自然不会再轻易信胤楚楚，我又不能直接提醒他，不然该怎么我怎么知道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