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传花信,雨濯春尘,鹅黄的光晕染在段长离的眉目间,细腻的肌肤,隐约可见茸毛,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唇瓣红润,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阿蓝早早端来早饭,清风撩动衣摆猎猎作响,她轻柔叫醒段长离。

    段长离睡眼惺忪地弓起身,微眯着眼穿鞋,墨发垂泻肩头,她走到桌案随便尝了两口,才慢悠悠问道:“裴之呢?”

    阿老帮她夹了块鱼肉:“躺着呢。”

    段长离打了个哈欠,摆摆手:“不吃了,再去请奥爷爷看看,另外吩咐一声,我今天不过去看他了。”

    昨晚,段长离觉得心口疼痛难忍,于是连夜唤来奥力,一番检查下来,得知自己是中蛊。

    奥力:“此蛊名怒火,放入人的饮食中,食下没什么感觉,但控蛊者一旦御蛊,中蛊者必将气血反逆,心乱如麻。唯有闻见血腥儿方可缓解。”

    段长离摩挲着奥力开的药丸,半眯着眼,原身被气,导致气血反逆,而恰好无力抽打下人,故闻不到血腥,之后身死。

    段长离唤来阿蓝简单交代两句,便摆摆手。

    阿蓝点点头揖礼退下,外面阴雨天,铅云厚重,屋檐下几株野花开的正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门扉被人推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慈祥善目的脸,她快步上前,眼底的担忧快溢出来。

    “离儿,你,我听说你私自带了男人回来?”徐瑶压低声道。

    紧接着,段真跟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那男人英气十足,身强力壮,眉宇间爬满了严厉之色。

    他坐上藤椅,气势凌人,语气略重:“离儿,你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

    段长离平静地看着三人,心无波澜。想来这便是她便宜的爹,看着很聪明的样子,昨晚段真过来一趟,故意提起此事,来审判自己么?

    愚蠢至极。

    段林见她不语,以为她是心虚,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态度软和:“离儿,我不管你因何带回那个人,只要你乖乖的,留在你身边也不是不行。”

    徐瑶神色凝重,她梨花带泪上前:“离儿,你听听你阿爸的话,不要再任性了。”

    段真不服气,双肩起伏,她道:“不公平!”

    说完,她对上段林的视线:“阿爸,我族的规矩摆在哪儿,姐姐要想坐稳少主之位就必须要同我族的嫁娶,何状昨晚,姐姐亲口说喜欢那人。”

    徐瑶立马上前扯她:“真真,你说什么呢?”

    段真甩开桎梏住她的手,继续说:“阿爸,我想成为少主,而且我会比她做的更好,我会让您知道我不比她差,我才是我族的骄傲!”

    徐瑶泪水冲出堤坝般,止不住地啜泣,她对着段真摇了摇头,语气诚恳:“真真,你,我竟不知你有此心,这位置是你姐姐的,你何故如此。”

    段林面露难色,搭在大腿上的手暗暗紧握,在他人看来,段真的确是胜任少主的最佳人选,反观段长离既不得民心,也无所作为,更别提骄傲二字。

    段长离静静地看着她们母女俩演戏,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真叫人恶心。

    段林拍了拍桌案,脸色铁青:“胡闹!”

    段真:“难道阿爸你觉得我不配吗?,她是你的女儿,难道我不是?”

    “这些年我一直勤勤恳恳,刻苦学习,我听你的话 ,寨子的小事哪一个不是我段真解决的!”

    段长离揉了揉太阳穴,这么努力就为了得少主位置,真是坐井青蛙。

    段林蹙眉,偏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或许段真说的并无道理,他干咳几声:“离儿,阿爸的意思,”

    “等等。”

    段长离打断他的话,她本就不想要,但也让段真不好接手。

    段长离冷冷开口:“阿爸也觉得我为人品性不好,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个随时惹祸,取人性命的女儿,可您有仔细想过,两个女儿为何有如此区别,”

    “寨子里的人都夸段真好,她是徐娘教养,我也是。”

    她不再继续说下去,留点空间给人想象。

    但阿蓝才不会给这些人想象时间,她一针见血道:“蛊王真觉得少主有人管教该是这个样子吗?”

    见她们吵的不可开交,阿蓝悄悄离去。

    段真坐不住,她道:“胡说,我娘对她对我都是一样的,分明是她骨子里坏。”

    徐瑶依旧掩面哭泣:“也的确是我的过错,没能教好离儿,蛊王我愿意受罚。”

    段林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颇为好奇动容,他叹了一口气,眸中沧桑。他道:“离儿,你也的确该好好休息了,因为你亲生母亲的事,我对你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段长离咬咬牙,幸好是自己来了,如果让原身怕又要被气死,她拍案而起:“我的错误我认,但要因为我救人就撤我的少主之位,我偏不肯。”

    “事到如今,我也不藏着掖着,徐娘你对我如何,我会不知,你每每给我下毒,当真我不知,你看似事事宽容我,其实是想把我养废,你的女儿便可堂而皇之地取代我。”

    徐瑶眼中一闪一闪的狠戾,她道:“你看看,连养你的人你都能血口喷人,果真性格顽劣!”

    段长离微微勾唇,眼中闪过灵光:我敢这么说,当然是有所准备,徐娘,就看看你接不接的住!

    她摆摆手,阿蓝手里提着陶瓷罐,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四五条断腿的蜈蚣扭曲着身体,褐色地板上是一条条带黑的血渍,

    阿蓝冷声:“这是从徐娘房间里收出来的。”

    段真飞快眨眼,她垂眸左看右看,脚步略有些慌乱,她:“你撒谎,我娘不会养蛊,怎么可能害你!”

    徐瑶心中一惊,她微微启唇,神色惨白。她没想到有一天会被眼前的废物揭穿。

    段长离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纤长的手指对准地板上生龙活虎的蜈蚣虫,她说:“原来是蛊啊?”

    不攻自破。

    段林勃然大怒,他支手狠狠甩了徐瑶一巴掌,语气愤慨:“我把女儿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我养的?毒妇!”

    段真忐忑不安,她想上前求情,可又怕影响到自己能否坐上少主之位,现下进退两难。

    段林瞥见一旁的段真,不顾情分,踹了她。

    “作为妹妹明知你娘有伤关系,还帮着,我真是看错你了!”

    段真哭哭啼啼,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她双膝着地,嘴里呢喃:“阿爸,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她咬咬牙,反正母亲已经没用了,倒不如同她摘干净。

    “我不知道,我娘会做这般事!”

    还真是一个德行,推脱的快。

    段长离觉得十分痛快,她收敛情绪,扯了扯段林的衣袖:“阿爸,我的确不堪坐少主之位,我选择让给妹妹,她一定能带领我族繁荣昌盛。”

    段林现下犹梗在喉,眼尾发红。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多苦,他却只知道指责,没有半点做父亲的模样。

    段长离也难得装,上前踹了徐瑶几步才露出微笑。

    最后这次闹剧在段林离开后彻底结束,段真狼狈起身,对上段长离的眼神,她只觉陌生,好似今天才认识一般。

    她咽了口唾沫,目光阴骘:“你真是好计谋。”

    段长离手点点下颌,笑吟吟道:“我什么计谋,不过是你们自作自受罢了,你不是想当少主么,现在如愿,不开心吗?”

    段真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阿蓝收拾地板上的残渣,语气略重:“少主,您本就不该让给她们,这样心肠的人如何担当。”

    段长离:“阿蓝,想不想去上京玩玩?”

    阿蓝回望过去,段长离眉开眼笑纤长的手指来回绕着笔杆,她长的明艳大气,是第一眼就让人深刻的脸。

    “我,我从没出去过,我有点害怕。”

    段长离抬步挪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头顶:“人生就是要奔赴自由,”她揽过阿蓝的肩,低声道:“裴之定是上京之人,正好我救了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怎么说,他也得帮帮忙。”

    阿蓝听的云里雾里,她说:“什么油?午餐是什么餐,是蛊虫吗?”

    段长离抿唇,思索片刻才开口:“闹这么久该去看看他了。”

    吊脚楼,裴之脸色苍白,他从上衣内掏出青色药瓶,倒在手心一颗白色药丸服用,药效很快奏效。

    他额角青筋暴起,覆盖一层薄汗,裴西洲喉间干涩,他艰难起身支手去拿茶盏,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裴西洲咬咬牙,骨节分明的手掌撑在被褥上,漆黑长风垂泄肩头,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瞥见一只白晳细嫩的手。

    往上看是双瞳剪水,段长离递给他水,语气自然:“你,也太不结实了。”

    裴西洲浅浅勾唇,抿了一口水,喉结滚动。他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人,淡淡道:“是有点。”

    段长离坐到一旁的藤椅,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遍。衣着不凡,又遭刺杀,不是王爷就是公子侯爵。

    她道:“你是上京人?”

    裴西洲神色微顿,眼底晦暗不清,声色略微透寒:“少主打听这个做什么?”

    上京势力盘根错节,苗疆虽说少与中原打交道,但不代表没有人会去拉拢。

    阿蓝蹙眉,双手叉腰,语气略重:“怎么了,问问你不行吗?我们少主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向你问点事,你回答就好,问什么为什么!”

    段长离摆摆手,示意阿蓝别说话,此人心机城府深沉,直接挑明话要好。

    “我呢,刚好有些手艺,想着去上京发展发展,但是我又没去过,而且我猜小裴模样非凡,定是个富贵公子哥,想借你的人缘用用。”

    裴西洲微微挑眉:“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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