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倩芳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温广盛,愤然道:“请安来迟,指责表姐,女红不精,扬言退婚,如此忤逆不孝,我罚她跪两个时辰都是轻的!”

    温广盛听罢,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又端起梨汤喝了一口润喉,方才抬眼看向了聂倩芳:“夫人的手巧,女红甚是精妙,可成亲这许多年,我也未见夫人亲手为我做衣裳、鞋袜呀。”

    聂倩芳的神情有一丝松动,别过脸,避开了温广盛炽热的视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我与你说正事,你攀扯这些做什么。”

    温广盛抬手捋了捋袖子上的褶皱:“孔夫子都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人又何必强求凝儿呢?至于和徐家的婚事,当年徐进年借着上元佳节登门拜访,席间提起要结儿女亲家,我本有意周旋推辞,你却一口答应,还签下一纸婚书,如今凝儿不愿,退亲倒成了麻烦事。”

    聂倩芳震惊的扭过来脸:“你还真想与徐家退婚?徐进年可是一甲的进士,只因出身寒门,朝中无人,才被外放到州府做官,五年前,他初到云州上任时,只是一个正九品的知事,可短短几载过去,如今已是正六品的通判了,他的儿子徐闻玉是秀才,今年秋天便要下场考乡试,父子俩的前途不可限量,就你那不成器的女儿,嫁过去便是官眷夫人,若不是我聂氏有书香世家的清誉在,你以为徐进年能主动上门攀亲?!”

    聂倩芳说完,又气愤的将脸别过去,侧身而坐,不再看温广盛。

    士农工商,温家纵使有泼天的富贵,不过也是被人轻视的商贾。

    温广盛见聂倩芳动了气,拎起矮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又站起身下了小榻,走到聂倩芳身前,弯着腰伸出双手将茶盏捧到聂倩芳眼前,赔笑道:“我这是与你商量,怎么还急眼了?”

    聂倩芳伸手拿过温广盛捧着的茶盏,重重的放到矮桌上,那茶汤飞溅出来,滴落在温凝绣的帕子上。

    聂倩芳斜睨着温广盛:“温凝在你眼里是香饽饽,你千般疼万般护,纵得她无法无天,若非她身上流淌着我聂氏的血,我才懒得管她。”

    聂倩芳说完,愤然起身,绕开温广盛径直走去了内室。

    温广盛朝着内室的方向叹了口气,旋即背着手出了苍兰苑往温凝的琼月阁去。

    此时的温凝正悠哉悠哉的坐在八仙桌旁吃着早膳,见温广盛进来,便站起身喊道:“爹爹,与女儿一起用些早膳吧。”

    虽然她已经吃饱了。

    温凝低眸扫了一眼八仙桌,饭食也被她吃的七七八八了。

    温凝又抬眼望向菘蓝:“去小厨房端两盘糕点来。”

    菘蓝微微屈膝,正欲去办。

    温广盛笑着摆手:“不用张罗了,爹爹不饿。”

    话说着,温广盛走到八仙桌旁坐下。

    温凝也跟着坐下来了。

    连翘端着托盘过来,将一盏茶放在了温广盛面前,又退至温凝身后。

    温广盛抬手指了指温凝的膝盖,很是关切:“跪了那么久,膝盖疼不疼,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爹爹,女儿的膝盖是有些磨红了,但菘蓝给女儿擦过药了,爹爹放心就是。”温凝说完,还露出了一个笑容,好让温广盛安心。

    “那便好。”温广盛说着,端起面前的茶盏小啜了一口,才又开了口:“爹爹已经说过你娘了,她冲动之下罚你跪祠堂,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罢了。”

    温凝从碟子里拿起一块桃花酥,边吃边静静地看着她爹温广盛吹牛。

    温广盛话锋一转:“但你今早出言顶撞你娘,也不应该,至于你和徐家的婚约,那当年也是徐家登门求来的,将来你嫁过去,有爹爹,有温家和东安伯爵府一日,徐家还敢慢待你不成?”

    温凝听到这里,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桃花酥放回去,拿起帕子擦嘴,又将脸别过去,撇嘴道:“爹爹说了这么多,还是来劝我跟母亲服软。”

    看样子,她爹是在她母亲那里吃了闭门羹。

    温广盛笑得和煦:“你是你娘的亲生女儿,给她请个安,奉盏茶,不是应该的嘛,怎么叫服软呢。”

    温凝没理。

    偷换概念罢了。

    温广盛瞧着温凝不松口,从袖子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温凝手边的八仙桌上。

    温凝身子依旧没动,但眼睛却瞄了一下那张银票的数额,是一百两。

    温凝抬了抬下巴,噘嘴道:“爹爹,这不是银子的事儿,而是原则性的问题。”

    温广盛见状,又掏出一个金镯子拍在银票上面。

    这回,温凝只瞧了一眼,眼睛就移不开了。

    金灿灿的镯子上面还镶嵌着闪烁着光泽的红宝石,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温凝清了清嗓子:“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我答应就是。”

    可温凝的手很自觉的伸了出去,水灵灵的将金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温广盛笑得灿烂:“爹爹就知道,凝儿最懂事了。”

    话落,温广盛站了起来迈步往外走:“掌柜们还等着给爹爹报各铺子的流水,答应爹爹的事,你可别忘了。”

    温凝也站了起来,扬着脸笑道:“我办事,爹爹放心就是。”

    “爹爹放心。”温广盛说着,迈出了屋子,连脚下的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温凝眉眼弯弯的向着两个丫头晃了晃手腕上的金镯子:“好看吗?”

    菘蓝笑着点头:“好看。”

    连翘跟着夸:“姑娘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温凝转了转手腕,喜滋滋的看着新得的金镯子。

    这时,菘蓝开口问道:“姑娘,现在要去苍兰苑吗?”

    温凝抬眼看向菘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急什么,先将银票收好。”

    说完这话,温凝又看向连翘:“你去把那个叫冯力的小厮叫过来。”

    不多时,冯力走进了琼月阁正屋:“小人冯力见过五姑娘。”

    得知五姑娘要见自己,冯力特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洗了把脸。

    小榻上坐着的温凝开口道:“把头抬起来。”

    冯力遂站直了身子。

    温凝将冯力从头到尾打量了一圈,人高高瘦瘦,长得也白净,听连翘说是在干劈柴、挑水的粗活,那也是有把子力气的。

    温凝敛下思绪,开口问道:“会赶车吗?”

    冯力连连点头:“会,马车、牛车、驴、骡子,只要是牲口,小人都会。”

    冯力这话可逗笑了温凝:“你有这般本事,劈柴倒是大材小用了,从今天起,你到马房去吧,专为本姑娘赶马车。”

    冯力一愣,而后跪在地上磕头:“小人谢姑娘栽培。”

    温凝笑着看向连翘:“你带着冯力去找马房的管事吧。”

    连翘点头:“是,姑娘。”

    温凝又看向菘蓝:“你去找周管家,让他把叫刘二的小厮撵出府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菘蓝福身去办。

    处理完这一切,温凝才带着菘蓝去了苍兰苑。

    在临走之前,温凝还是将手上的金镯子撸下来,放到了妆奁里。

    苍兰苑正屋内,温凝倒了盏茶,双手捧着递给坐在檀木小榻上的聂倩芳:“女儿昨晚没睡好,今早起来脑子糊涂,母亲别见怪。”

    聂倩芳早以平复好了心情,见着温凝来认错,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就放在手边的矮桌上了。

    温凝站直了身子,低眸瞧着地板。

    聂倩芳拿着帕子擦嘴,又抬眼看向规矩下来的温凝:“女红先搁置,回去写一张簪花小楷,明日一早交给我,写不好便不要出门了。”

    温凝一惊:“母亲,我与菀儿约好了明日要出门踏青的。”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正是踏春的好时候,谁要窝在屋子里写什么簪花小楷。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爹爹来服软。

    金镯子误我!!!

    温凝的内心开始疯狂吼叫。

    聂倩芳眉头皱起,不悦道:“又是施家的丫头,怪不得你近日越发没个正形了。”

    温凝撇嘴:“母亲,你说我便说我,说菀儿做什么。”

    聂倩芳抬眼,瞧着温凝挂在脸上的不满,哼道:“怎么?为了一个外人,你又要顶撞我?”

    温凝一脸严肃:“菀儿不是外人,是我最好的朋友。”

    聂倩芳正欲发作,一旁站着的林妈妈赶忙出来打圆场:“夫人,五姑娘给您倒的热茶都快放凉了。”

    聂倩芳话到嘴边又咽下:“回琼月阁写簪花小楷,别在这里碍眼。”

    温凝敷衍的冲着聂倩芳福了个身,便疾步走了出去。

    这时,林妈妈开了口:“夫人,姑娘是来给您赔罪服软的,您怎么又要训斥起姑娘来了。”

    聂倩芳只道:“我有说错吗?成日里和施家的丫头一起吃喝玩乐,不学无术,两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蓉姐儿半分。”

    林妈妈苦口婆心的劝:“夫人,方才姑娘若听见了这话,势必又要和您争执起来,母女不和,岂不是让阖府的人瞧笑话。”

    聂倩芳瞧了一眼温凝倒的茶汤,嗤道:“她就是一头犟牛,哪里是真心与我赔罪服软,分明是她父亲又贴补了她什么好东西才肯前来的。”

    林妈妈听罢,笑呵呵的端起了矮桌上温凝倒的那盏茶:“无论是何缘由,姑娘既然来了,夫人放宽心,慢慢教导着就是。”

    ——

    回到琼月阁的温凝,一脸不情愿的坐到了书案后的紫檀圈椅上。

    菘蓝拿着镇纸固定了平铺在书案上的宣纸,连翘也研好了墨,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她动手了。

    温凝将袖子挽起来,又拿起狼毫笔蘸了墨汁,不过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字,就嚷嚷起来:“墨不好,换。”

    过了一会儿,温凝秀眉皱起:“纸太薄,换。”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温凝松了狼毫笔:“笔太软,换。”

    片刻后,等温凝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站在书案两侧的菘蓝、连翘齐声道:“姑娘,文房四宝换了一遍,都是最好的了。”

    温凝:“……”

    温凝把笔放置在笔山上,熟练的将写坏的宣纸团成纸团,接着站起身绕开书案:“时间还早,吃完午膳再写也不迟。”

    菘蓝:“……”

    连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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