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中毕业这么久，唯一一次特意绕道把车开到洞庭北路，无意识地踱到第三棵梧桐树前呆滞着望着日落的时候，能碰到章玚。
怎么我高中的时候在一中大门等了他一整个学期都从来没有碰见过他呢，或许只有坐在保安室里的胖虎知道。
近乎狼狈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他叫我。李衿孞，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不见，久到原来可以反复在心里描摹的清晰五官与面前这个人的脸不太能契合得上，久到马路对面的快乐柠檬奶茶店倒闭关门，久到路边红墙被粉上一层又一层墙漆，时间的年轮绕着我们各自转圈，但并未给我筑起足够厚的脸皮。
我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进手里的宣传单扔进垃圾桶，用沾满冬季湖面水汽的手拨紧了围巾。
岳城的冬天为什么这么冷？高中地理不是说靠水的地区冬暖夏凉吗。如果考试题里出了这道题，我一定会拿岳城举反例。但我不可能也不会再做到这种题。因为我既不是文科生，也不可能再回到高中。
毕竟我没有那么多次选择的机会，也没有重来的可能。我唯一能使用的技能就是回忆。但你知道的，大多数人记性都不太好，很多事情都会被忘记。
所以你不要对我的故事抱有太大期望。我的高中时代，无聊得像一张被胡乱写了两三道物理公式的草稿纸。由于年代有些久远，纸张有些泛黄，公式也模糊不清。
或许章玚的会比我好一点。因为他的草稿纸上，一定写满了公式。
2.
除了章玚的成绩，他本人一点都不像他名字听起来那样“张扬”，甚至有些孤僻。
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肤色很白，背脊总是挺得笔直，白色衬衫穿得一丝不苟，双手常年插在上衣口袋中，体育课喜欢一个人待着，与人交谈时不习惯与人直视，只有上下课途中遇见熟人主动打招呼时，手臂才会如同机器人一样摆动，然后缓缓向来人展示出他左脸的酒窝。
当然这是我个人观察所得，我高一的时候曾与他坐得很近，虽然几乎毫无交流，甚至总忘记我们已经做过三年的初中同学。事实证明我的看法的确有失偏颇，因为调换座位后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与其他人谈笑风生。这并不是因为我也孤僻，而是人与人熟起来需要一个契机。
秉承着和善待人理念以及与全班同学和谐相处的原则，在开学后第二次月考前的晚自习，我曾试图散发善意，朝着上课前五分钟从教室前门走进来的章玚露出一个隔壁大妈见了我都想要摸摸我脑袋的和善笑容。
我伸出手臂拦住他：“嘿，章玚，明天就要月考诶，快给我沾沾仙气！”
很可惜，远在火星的章同学并未接收我发出的脑磁波。他绕开我伸在半空中的手，嘴角上扬到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弧度，露出左脸的酒窝，双手十分机械地摆动：“抱歉，我不和女生握手。”
抱歉，我和章玚同学之间的壁不仅没破，还被我临时决定紧急加工增厚一层。
幸运的是，我没有和他前后桌太久。我高一时期的班主任胡飞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理念，他认为男女夹坐能够防止同性同学讲小话，因为大家都会因边上有异性变得羞涩而严于律己。
我被调坐到第一大组，他在靠窗的第四组，交集变得更少。
只有午休的时候，眼前的空间倾倒，风扇在原地滚动，飘浮的分子开始嘈杂，或许是因为时空开始扭曲变形，因此我再一次看见他的酒窝，看见他抓住同桌的手腕，要求她更改耍赖涂乱的五子棋。原来他能够笑得这样正常，我还以为他是机器人。
但我依旧认为章玚是一个很孤僻的人，甚至孤僻地有些刻薄，可能只是针对我。
这个结论的得出归因于他在高一过去了一半后才在高中班群里询问方厘的联系电话，而目的是为了加入初中班级的群聊。
方厘是我和章玚共同的初中同学，高一时我们都在实验班，最初他和我的座位隔条过道。我和他初中时期就已经熟识，他有些妇女之友的意思。我们曾在学校组织远足的时候并排行走，并一起哼唱失落沙洲。高一军训完毕后一两周，他隔着过道，讲悄悄话似的告诉我，住校的几个男生有讨论班上漂亮女孩，居然都说我长得好看，他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将我前后左右看了个遍，说，他们估计是瞎了。我将他推开，笑骂着让他滚。我和方厘很神奇，无论怎么相处，彼此都坚定认为对方没有一点在自己的取向范围之内。我从小没有听到别人夸过我的样貌，万桂音总会说你怎么只遗传不好的地方，跟你爸长那么像。因此我也很少照镜子。我的眼睛不够大，皮肤不够白，个子也矮，方厘一定又在开我的玩笑。
我想章玚应该是有急事，而方厘可能没有在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但我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援助精神私戳他，告知他相应的群号码，与此同时朝他友好地发出了好友申请。
他回复地很快。
zy：谢谢。
然而我的申请如同本科毕业后发出的求职简历一样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我朝他发出疑问，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zy：抱歉，我的好友列表里只有我父母和方厘。我只加好朋友的□□。
同时附带一张联系人截图。
的确很空旷，稍微有些中二，勉强可以理解。
我们做了三年同学，我才发现这个人有这么多规矩。
我对章玚的印象不是很深，初中时期他似乎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成绩也中规中矩，我隐隐约约有印象的是我们曾短暂地待在同一个小组，但已经不记得有没有做过同桌。我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他不认可我是他的朋友的确正常。
才怪。
我自认为我的人缘不算太差。他不认可我是他的朋友，但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朋友呢？我别扭地想得到全世界的认可，自尊心和好胜心扭动，指挥着我的大脑和手指。
于是我拧着劲和他聊天。
Lissstening：那为什么加方厘？
zy：方厘对我而言很重要，可以说他改变了我的人生，他帮了我很多。
所以你从初中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稳居年级第一……
Lissstening：原来是这样，磕到了。噢对了你怎么一直不加群，今天才要加。
zy：就是觉得应该加一下的，上学的时候没有登□□，所以也一直没想过要加。
Lissstening：原来是这样。噢对了，你寒假作业写多少啦，好烦呀，语文真的很烦，我在做红楼梦的阅读题，实在是太难啦/锤子//头晕/
zy：我作业写完了。在做胡老师出的数学题。
zy：〔图片〕〔图片〕你也可以做一下。
Lissstening：救命…饶了我吧…
我和章玚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天，没过几天，寒假退场，开学了，他果然不再上线。于是我刚和他接近一点的距离又退回到原点。
但我的视线开始莫名其妙跑到他身上。注意到他今天剪了头发，注意到他好像又变高了，注意到他夏季校服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章玚真正开始变得对我友善的时间起始点为高一的暑假，原因是我倒了大霉。
3.
高一升高二需要分科，两个实验班将会拆成文科实验班与理科实验班，一中理科升学率极高，因此有90%的学生都会选择读理科，而我则是因为文科成绩勉勉强强，只能选择理科。
在高一的最后一天，我成为了被实验班放逐出去的弃儿中的一员，即便在学期末勉强挤入到了年级前五十，也依旧不能在年级主任的死刑名单中被赦免。我朝同桌眨眼，想说我真是要流落天涯了，嘴张开的瞬间却像打开吞下滚烫的铁球的开关，烫得我发不出声，只能无声地落泪。
这一天教室里空得很快，我们要将不属于这个教室的书和人清走。
被同学告知班主任找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我的书并没有收完，教室里已经不剩什么人。
天已经变成深灰色，今天的云层很厚，洞庭湖没有日落。
如果四维空间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一定要穿梭到坐标轴上的这一天，告诉我不要走进那间办公室，起码不要成为最后一个留在办公室的学生，或者有勇气推开那只手。但一切事情都存在其运行的轨道，难以扭转。
我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并没有开灯，最后两个学生正朝胡飞道别，他向他们点头，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太真切，应该是在笑。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的老师。胡飞挥手让我进来，让我看看桌上的试卷。我走进门，靠近桌沿，他站在了我身后。
一只手首先落在我的后脑勺。他对我说，你今天哭了啊。而他始终在笑。那只手掌接着朝下，落在我的后腰，他低下头，和我挨的很近，鼻息喷在我的额角，另一只手指着试卷。一只阴冷的毒蛇趴在我的脊背，我不知道它将挪动到哪里。我的喉咙又呈现被铁球烫坏的症状，眼前的试卷开始变得忽白又忽黑。我不知道该不该移动，甚至不太能确定胡飞是否只是无意，我的思想好像被拘禁在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间里，茫然等待不知道何人所做的宣判降临。
“李衿孞。”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只蛇立刻消失得无影踪，胡飞已经站在我两步之外，语气平淡，通知我可以拿试卷离开。
我直起冰封住的僵硬后背，快步离开。
有人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我走出来，他向我解释，班长在离开时，他还在做题，走得最晚，因此被告知需要锁门，但是发现我的书还没有带走，因此来询问我什么时候离开。
整个世界被按下快门，闪光灯亮了一瞬。
我终于可以看清。
是章玚啊。
他看着我，表情和往常不太一样，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眉头簇起，虚伪的礼貌面具出现一丝活人气息。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天空响起轰鸣声，暴雨席卷而下，绞翻所有树叶。我看见他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分辨出他说的话。
一滴水掉在我的手背，不知道是从屋檐外飘进来的雨滴还是我的泪腺分泌出的液体。我的喉咙好不了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高中毕业这么久，唯一一次特意绕道把车开到洞庭北路，无意识地踱到第三棵梧桐树前呆滞着望着日落的时候，能碰到章玚。
怎么我高中的时候在一中大门等了他一整个学期都从来没有碰见过他呢，或许只有坐在保安室里的胖虎知道。
近乎狼狈转身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他叫我。李衿孞，好久不见。
的确很久不见，久到原来可以反复在心里描摹的清晰五官与面前这个人的脸不太能契合得上，久到马路对面的快乐柠檬奶茶店倒闭关门，久到路边红墙被粉上一层又一层墙漆，时间的年轮绕着我们各自转圈，但并未给我筑起足够厚的脸皮。
我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塞进手里的宣传单扔进垃圾桶，用沾满冬季湖面水汽的手拨紧了围巾。
岳城的冬天为什么这么冷？高中地理不是说靠水的地区冬暖夏凉吗。如果考试题里出了这道题，我一定会拿岳城举反例。但我不可能也不会再做到这种题。因为我既不是文科生，也不可能再回到高中。
毕竟我没有那么多次选择的机会，也没有重来的可能。我唯一能使用的技能就是回忆。但你知道的，大多数人记性都不太好，很多事情都会被忘记。
所以你不要对我的故事抱有太大期望。我的高中时代，无聊得像一张被胡乱写了两三道物理公式的草稿纸。由于年代有些久远，纸张有些泛黄，公式也模糊不清。
或许章玚的会比我好一点。因为他的草稿纸上，一定写满了公式。
2.
除了章玚的成绩，他本人一点都不像他名字听起来那样“张扬”，甚至有些孤僻。
他戴着一副细框眼镜，肤色很白，背脊总是挺得笔直，白色衬衫穿得一丝不苟，双手常年插在上衣口袋中，体育课喜欢一个人待着，与人交谈时不习惯与人直视，只有上下课途中遇见熟人主动打招呼时，手臂才会如同机器人一样摆动，然后缓缓向来人展示出他左脸的酒窝。
当然这是我个人观察所得，我高一的时候曾与他坐得很近，虽然几乎毫无交流，甚至总忘记我们已经做过三年的初中同学。事实证明我的看法的确有失偏颇，因为调换座位后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与其他人谈笑风生。这并不是因为我也孤僻，而是人与人熟起来需要一个契机。
秉承着和善待人理念以及与全班同学和谐相处的原则，在开学后第二次月考前的晚自习，我曾试图散发善意，朝着上课前五分钟从教室前门走进来的章玚露出一个隔壁大妈见了我都想要摸摸我脑袋的和善笑容。
我伸出手臂拦住他：“嘿，章玚，明天就要月考诶，快给我沾沾仙气！”
很可惜，远在火星的章同学并未接收我发出的脑磁波。他绕开我伸在半空中的手，嘴角上扬到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弧度，露出左脸的酒窝，双手十分机械地摆动：“抱歉，我不和女生握手。”
抱歉，我和章玚同学之间的壁不仅没破，还被我临时决定紧急加工增厚一层。
幸运的是，我没有和他前后桌太久。我高一时期的班主任胡飞有一个异于常人的理念，他认为男女夹坐能够防止同性同学讲小话，因为大家都会因边上有异性变得羞涩而严于律己。
我被调坐到第一大组，他在靠窗的第四组，交集变得更少。
只有午休的时候，眼前的空间倾倒，风扇在原地滚动，飘浮的分子开始嘈杂，或许是因为时空开始扭曲变形，因此我再一次看见他的酒窝，看见他抓住同桌的手腕，要求她更改耍赖涂乱的五子棋。原来他能够笑得这样正常，我还以为他是机器人。
但我依旧认为章玚是一个很孤僻的人，甚至孤僻地有些刻薄，可能只是针对我。
这个结论的得出归因于他在高一过去了一半后才在高中班群里询问方厘的联系电话，而目的是为了加入初中班级的群聊。
方厘是我和章玚共同的初中同学，高一时我们都在实验班，最初他和我的座位隔条过道。我和他初中时期就已经熟识，他有些妇女之友的意思。我们曾在学校组织远足的时候并排行走，并一起哼唱失落沙洲。高一军训完毕后一两周，他隔着过道，讲悄悄话似的告诉我，住校的几个男生有讨论班上漂亮女孩，居然都说我长得好看，他像第一次认识我似的，将我前后左右看了个遍，说，他们估计是瞎了。我将他推开，笑骂着让他滚。我和方厘很神奇，无论怎么相处，彼此都坚定认为对方没有一点在自己的取向范围之内。我从小没有听到别人夸过我的样貌，万桂音总会说你怎么只遗传不好的地方，跟你爸长那么像。因此我也很少照镜子。我的眼睛不够大，皮肤不够白，个子也矮，方厘一定又在开我的玩笑。
我想章玚应该是有急事，而方厘可能没有在线，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但我还是秉持着人道主义援助精神私戳他，告知他相应的群号码，与此同时朝他友好地发出了好友申请。
他回复地很快。
zy：谢谢。
然而我的申请如同本科毕业后发出的求职简历一样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我朝他发出疑问，为什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zy：抱歉，我的好友列表里只有我父母和方厘。我只加好朋友的□□。
同时附带一张联系人截图。
的确很空旷，稍微有些中二，勉强可以理解。
我们做了三年同学，我才发现这个人有这么多规矩。
我对章玚的印象不是很深，初中时期他似乎是一个很安静的人，成绩也中规中矩，我隐隐约约有印象的是我们曾短暂地待在同一个小组，但已经不记得有没有做过同桌。我完全不了解这个人，他不认可我是他的朋友的确正常。
才怪。
我自认为我的人缘不算太差。他不认可我是他的朋友，但我为什么不能成为他的朋友呢？我别扭地想得到全世界的认可，自尊心和好胜心扭动，指挥着我的大脑和手指。
于是我拧着劲和他聊天。
Lissstening：那为什么加方厘？
zy：方厘对我而言很重要，可以说他改变了我的人生，他帮了我很多。
所以你从初中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稳居年级第一……
Lissstening：原来是这样，磕到了。噢对了你怎么一直不加群，今天才要加。
zy：就是觉得应该加一下的，上学的时候没有登□□，所以也一直没想过要加。
Lissstening：原来是这样。噢对了，你寒假作业写多少啦，好烦呀，语文真的很烦，我在做红楼梦的阅读题，实在是太难啦/锤子//头晕/
zy：我作业写完了。在做胡老师出的数学题。
zy：〔图片〕〔图片〕你也可以做一下。
Lissstening：救命…饶了我吧…
我和章玚又断断续续聊了几天，没过几天，寒假退场，开学了，他果然不再上线。于是我刚和他接近一点的距离又退回到原点。
但我的视线开始莫名其妙跑到他身上。注意到他今天剪了头发，注意到他好像又变高了，注意到他夏季校服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章玚真正开始变得对我友善的时间起始点为高一的暑假，原因是我倒了大霉。
3.
高一升高二需要分科，两个实验班将会拆成文科实验班与理科实验班，一中理科升学率极高，因此有90%的学生都会选择读理科，而我则是因为文科成绩勉勉强强，只能选择理科。
在高一的最后一天，我成为了被实验班放逐出去的弃儿中的一员，即便在学期末勉强挤入到了年级前五十，也依旧不能在年级主任的死刑名单中被赦免。我朝同桌眨眼，想说我真是要流落天涯了，嘴张开的瞬间却像打开吞下滚烫的铁球的开关，烫得我发不出声，只能无声地落泪。
这一天教室里空得很快，我们要将不属于这个教室的书和人清走。
被同学告知班主任找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我的书并没有收完，教室里已经不剩什么人。
天已经变成深灰色，今天的云层很厚，洞庭湖没有日落。
如果四维空间真的存在，那么我一定一定要穿梭到坐标轴上的这一天，告诉我不要走进那间办公室，起码不要成为最后一个留在办公室的学生，或者有勇气推开那只手。但一切事情都存在其运行的轨道，难以扭转。
我敲响办公室的门，里面并没有开灯，最后两个学生正朝胡飞道别，他向他们点头，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太真切，应该是在笑。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的老师。胡飞挥手让我进来，让我看看桌上的试卷。我走进门，靠近桌沿，他站在了我身后。
一只手首先落在我的后脑勺。他对我说，你今天哭了啊。而他始终在笑。那只手掌接着朝下，落在我的后腰，他低下头，和我挨的很近，鼻息喷在我的额角，另一只手指着试卷。一只阴冷的毒蛇趴在我的脊背，我不知道它将挪动到哪里。我的喉咙又呈现被铁球烫坏的症状，眼前的试卷开始变得忽白又忽黑。我不知道该不该移动，甚至不太能确定胡飞是否只是无意，我的思想好像被拘禁在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空间里，茫然等待不知道何人所做的宣判降临。
“李衿孞。”有人叫我的名字。
那只蛇立刻消失得无影踪，胡飞已经站在我两步之外，语气平淡，通知我可以拿试卷离开。
我直起冰封住的僵硬后背，快步离开。
有人站在办公室门外，看着我走出来，他向我解释，班长在离开时，他还在做题，走得最晚，因此被告知需要锁门，但是发现我的书还没有带走，因此来询问我什么时候离开。
整个世界被按下快门，闪光灯亮了一瞬。
我终于可以看清。
是章玚啊。
他看着我，表情和往常不太一样，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眉头簇起，虚伪的礼貌面具出现一丝活人气息。
他递给我一张纸巾。天空响起轰鸣声，暴雨席卷而下，绞翻所有树叶。我看见他动了动嘴唇，但没有分辨出他说的话。
一滴水掉在我的手背，不知道是从屋檐外飘进来的雨滴还是我的泪腺分泌出的液体。我的喉咙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