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实,外面有人好像在找你!”蒋声声向她走过来的时候,脸上异彩纷呈——是一种要看好戏又不情愿看的是她的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情,“是你谁呀?”

    惹得周围人不免侧目打量宋枳实,眼神交错间带着点不明不白的暧昧。

    秦羽瞥她一眼,扯着嘴角十分不屑:“嘁,八婆——”

    宋枳实不大想被卷进这种群体八卦的氛围里,但也不好真的把人晾在一边,只得起身。

    一出门,果然看到一个高个子男生背对着她站在理科二班的后门旁,拉住一个刚要进去的女生问——“你好同学,'宋纸纸'是你们班的吗?”

    鬼打墙吗,宋枳实脚步一滞,顿时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动起来。

    宋,纸,纸。

    裴安不期转过身来,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偏头就看见了宋枳实插着口袋,颦眉却安静地望着他。

    “幸亏你是三班的,不然我一个一个去问也不知道要问多久。”他如释重负地走上前,轻松笑起来。

    宋枳实苦涩地半笑不笑:“是啊,幸亏我是三班的。”不然他短短抛出的疑问直接让她丧失姓名权。

    她想起来自己仿佛见不得人的介绍,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叫宋,枳,实。”

    裴安不自然地轻轻扫了下鼻梁,抿嘴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可能当时没听清……”

    余光瞥见了教室内纷至沓来的注目礼,宋枳实头皮一阵发麻,于是快刀斩乱麻:“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董老师提前通知摄影社成员,学校马上要举办'寻找校园里的春天'摄影比赛活动,他希望我们都可以积极准备参与,在四月之前把成片交给他。”

    四月前,意味着还要经过一次月考。宋枳实不自觉地开始琢磨。

    高考改革,五一节之后学校将进行物理历史方向的选课,除原理科一班和理科十班是早已定下的理科最强班,其他班级将面临着学生打散重新组班,而理科一、十班选择历史方向的人数空缺由其他班物理方向的优秀学生填补。具体的名额和人选谁也不知道,且不说愿意从理科最强班转走的人少之又少,即使有一些人,那名额的多数也不可能落在几乎倒数的三班头上。据说将会综合之前某几次考试的总成绩考虑转入学生,宋枳实必须保持警惕咬住每一次机会,何况在这样举步维艰的局面下,她还有个竞争对手。

    “诶,人找你到底什么事啊!“

    宋枳实被其他思绪扰乱,回来时仿佛头顶一把重锤,将她牢牢地钉在座位上。蒋声声不死心地用笔戳了戳在她看来宋枳实近似僵直的背。

    “没什么,就是社团通知。”她头也不回。

    蒋声声吃瘪,乏味地砸砸嘴,偏过头来又开始拿同桌开刀:“我说顾让初,宋枳实,你们这一个个的活动课还在座位上赶作业,不怕过劳死啊!”

    顾让初从正襟危坐改成单手托腮,瞥了一眼她,眼神倒还是跟题目藕断丝连:“我这是拆东墙补西墙,你以为我是永动机吗,待会我就是西南'欧文'。”他心不在焉地调侃。

    明明校篮球赛要等到月考之后举行,可男生们按捺不住,一个一个扑腾得像开了锅的沸水。首当其冲的就是秦羽,每次都最先跑去占领优越地势,宋枳实因此幸运地落得了晚自习前的半片清净,她吃饭又一向速战速决,来回用蒋声声的话来说就是飞檐走壁的贼,所以每每能够享受一大段任自己支配的时间。

    当然也有不那么自由的时候。

    “嗯宋枳实?怎么就你一个人在班上,去吃饭了吗?”班主任颜老师来班上留作业,见宋枳实在座位上,不免问道。

    “吃过了老师。“

    “噢,那正好,你把上个礼拜咱班借的打扫用具还回去,多动动,别老是窝在座位上。”

    宋枳实哑然。

    杂物室并不远,但是需要穿过一片篮球场。宋枳实登记好了班级姓名和还来的物件,返程的路上看到篮球场中央围了一小片人。她以为是他们男生又要开一局球赛,想着赶紧趁没开始先行穿过去,否则还要绕一大圈远路。

    路过人群的时候,却传来了秦羽大剌剌的声音:“喂,明明是我先来占位置的啊,你们别不讲道理!“

    “你这人迟迟凑不齐也打不了,先让给我们算了呗,不然谁也打不了。”随即是一片陌生的应和声。

    秦羽本来说话声音是不大的,但是一生气就喜欢飙高音涨气势,偏偏火急火燎地还容易口齿不清,连同头发也一边翘一边歪,毛毛躁躁地龇牙咧嘴着,无论是听上去还是看上去都像一个明明心虚还较死劲的熊孩子。

    宋枳实忍不住噗嗤一下,不巧那会正好没人说话,她的一声显得尤为刺耳瞩目。秦羽认出了她,隔着薄薄的包围圈嚷嚷:“你笑个鬼啊宋枳实!“

    一瞧更好笑了,他身板并不魁梧,白胳膊白腿的,微微耸着肩胳膊下紧夹着一个球,而对面同样夹着球,另一手端着扬着,吵架仿佛说书。

    她淡淡地转身回他:“哪有球场动嘴的,不是人不够吗,你们混组打pk啊。”

    看客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吵架难分伯仲,到时候了就该动真格。“打就打呗,爷就委屈一下和你当队友!”

    呼啦地一下,一波涌向球场,一波涌向场外。

    天生自己的时间已经被挤掉了大半,宋枳实想着,竟然真的认真待在一旁看起了比赛。本来就是临时被班主任叫去办事,她也没随身揣着眼镜,球场上的男生在她眼前晃出幻影来,她好几次眯上眼睛也无法对焦哪个是秦羽。篮球在四处咣当乱落,她再次闪身躲过一个飞来横祸之后,发现秦羽笔挺地站在与她相对的另一边球场上,不动了。

    不会是太菜了受打击了吧,直接甩手不认人了?宋枳实以为是她错过了替换队员,顺势歪头问旁边的女生:“怎么有人不打了?”她指了指对面,示意。

    “啊,那是我们班班长啊!他本来就没上场啊!”

    宋枳实怔住,沉默地缩回手去。那个男生跟秦羽一样白色的T恤,这会才发觉他好像是比秦羽个头高点。对方与她目光在同一水平线上,遥遥地望过来,尽管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四目相对,她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毕竟太像是在指指点点讨论对方点什么。

    “班长!”她旁边的女生突然冲对面的男生挥了挥手,叫起来。

    宋枳实被当头一棒,低下头去深深地叹了口气。

    “哇班长你居然带相机了,能借我拍几张吗?”女生笑起来,宋枳实才发现对方有点眼熟——原来是当时摄影社里另一个一班的女生,好像叫余今令。

    然后听到他们班长的声音——“怎么了?”

    宋枳实一抬头,就是逆着光的裴安横在她面前。

    呼吸,发丝,眉眼,脸廓,都被体育馆外一圈炽白的灯勾勒起来,画一样的清晰。

    要草稿纸,进同一社团,球场上和人对他窃窃私语——就是她也觉得自己在裴安面前刷新得过快。所以在裴安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莫名其妙地觉得该说些什么。

    “你也,看比赛?”僵硬到口吃。

    但是裴安像是习以为常到哪里都有人和他搭话,一点也不生分地点点头:“对,这是我们班。”

    宋枳实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绝大部分都是一班三班的人,小小的篮球场竟然有人山人海之势——很多吃完饭回教室路过停下来的。

    “你在拍摄影活动吗,”宋枳实顿了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没话找话,“什么……春天?”

    正说着,听到跑过她的男生送来一串问候祖宗的骂声,属实缺少点春天的风情,裴安接过余今令拍完的相机,不赞同地摇头:“拍他们?春天的阴暗面还差不多。”

    “球场上哪有春天。”宋枳实轻声自言自语一句,偏过头正巧看见他笑得灿烂,喜滋滋地举着相机放大了一张照片,就这样顺势凑近指给她看:“也不是,我们班的一号、二号、四号、八号……他们的'春天'在那,那,那。这群人,好好感谢我吧!”

    宋枳实看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女孩子的身影,了然地哂笑。

    裴安微弯着身安静地摆弄镜头,鼻尖抵着相机下沿,带过的一阵风徐徐拨弄她垂下的发丝,在渐而沉沉的夜空下,给了她无端的沉静。

    秦羽“啪“地一下投进了一个远三分,她看见对面一群人无论男女纷纷雀跃,欢呼声形成此起彼伏的小浪花,在简陋的路灯下毫无顾忌地涌动。秦羽得瑟得不行,蹭着白T恤擦汗,沿着球场嗷呜嗷呜地跑了一段距离,惹得一班人嗤之以鼻喝倒彩。

    宋枳实哼哧一下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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