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箐寒刚走,大殿里面的人就即刻移步他处用膳。

    吃饱喝足后,沈梦春睁着那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冲季霜晓开口:“今日阳光正好,一字并肩王是不是应该替朕分忧一下?”

    “不要。”季霜晓翻了个白眼,莫名其妙去了另一个时空,光回来就耗费了他那么多的灵力,那还有精力给帮人处理政务。

    “霜晓啊,你可知你消失之后,朕已经三个月吃也吃不下去,睡也睡不安稳了。”沈梦春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黑眼圈,眼见着江山大道理对季霜晓已经不管用,沈梦春便试图动之以情。

    季霜晓完全不吃这一套,直接起身,懒懒地道:“吃太多了,我去消消食,回来帮你。”

    得了允诺,沈梦春眼前登时一亮,依依不舍地挥手送别:“记得早回来!一定要回来啊!”

    一边的张公公无奈扶额,先皇知道自己后代这个德行得踹开皇陵跑出来了。

    那边季霜晓轻车熟路地爽了皇帝的约,这边燕箐寒不负众望地迷了路。

    去太医院的路上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处理完伤口已经天光大亮。

    张公公以侍候皇帝为由离开了,燕箐寒一个人在皇宫中绕来绕去,试图寻找出宫门的路。

    “宫里的道路还真是九曲十八弯啊。”燕箐寒感慨,没有张公公带路,她自己根本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

    不过此地晨露微染,花苞半开,当真是赏景的好去处。

    燕箐寒深吸一口气,又想到等在将军府的亲人与伙伴,纵使不是自己修来的缘分,心情也不免雀跃起来。

    燕箐寒在现实世界里可谓是孑然一身,从小拼到大,总归拥有了自己的小房子,还有一家宠物疗愈店。

    宠物疗愈店的诞生纯属是个意外。

    燕箐寒来到这里的几个月前,巷口的一件空宅子突发火灾。

    火场里消防人员抢救财物时,顺手捞出了只金黄色的小绒球。

    小小的耳朵,小小的身子,是一团两只手就能围起来的小兔子。

    燕箐寒当时还在苦恼工作,站在警戒线外不经意地一抬头,眼里就只剩下那个摇摇晃晃的小绒球了。

    方正不管干什么,总归都饿不死自己就行了吧。

    燕箐寒突然坚定了下来,就做一名宠物疗愈师吧,能护住掌心里的这点温暖,大抵也算守护过一抹生命的光亮。

    于是燕箐寒上前,恳请收养了这只小兔子。

    燕箐寒把他带回了那个略显空荡的小屋,然后坐在沙发上愣愣地看那被起名为“黄油”的小绒球在家里好奇地窜来窜去。

    在那之后,三十几平米的屋子多了很多摆设,燕箐寒开始称那个地方为“家”。

    黄油总爱用湿漉漉的鼻尖顶她手腕内侧的软肉,那是燕箐寒在深夜里改方案时才会拥有的殊荣。

    后来,宠物疗愈店开的越来越好,店面越来越大,常来的小主顾也越来越多,然后……

    她眼一闭一睁就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黄油有没有好好吃饭,本来就丁点大,等她回去别饿成兔子干了,燕箐寒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前面的花丛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探出头来,小小的耳朵,圆滚滚的身子,金黄色的绒毛不染尘土。

    燕箐寒第一反应是皇宫里是不是有人顺着她的脑电波偷她的兔子了?!怎么能这么像!等等这不就是她的黄油吗?

    抱着满心欢喜,燕箐寒蹲下身,眼睛里闪着诡异的光芒,拍拍手,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音。

    怎么又是你?!费力扒开花丛的季霜晓耳朵一抖,鼻子皱了起来。

    燕箐寒在黄油身上能看出明显的嫌弃,但是她毫不在意。先前她狂亲黄油肚子的时候它也是这个表情,还不是每次都乖乖被糊一身口水。

    “乖宝宝,来,让姐姐亲亲!嘻嘻!让姐姐亲亲!”燕箐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拔了旁边一根狗尾巴草晃来晃去。

    兔子不吃窝边草,季霜晓挪动着身子向后退去,瞅准了时间转身就跑,还没蹬两下身子就腾空而起,又被人稳稳接在怀里。

    燕箐寒在他头上狠狠亲了三口,在空无一人的御花园里兴奋地大叫:“家人们,再次捡了同一只兔子,它还想跟我回家!”

    谁要跟你回去啊!季霜晓快被气死了,原本就因为灵力消耗的多了不愿跟着沈梦春处理公务,跑出来躲个清闲,谁知道又遇上这个超级无敌讨厌的烦人精了。

    奈何力量太悬殊,作为小绒球的季霜晓在燕箐寒怀里扭动了半天仍无处可逃,盯着眼前那白玉般的手腕张张嘴,到底没舍得咬下去。

    燕箐寒还以为她的黄油见了她开心地跳舞,不由地抱得更紧了些。

    抱着软乎乎的小兽,指尖揉着他背上细滑的短绒,燕箐寒眼中突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初来乍到又两次经历生死关头,连暂时的活着都是堵上未来的命运换来的,燕箐寒再坚强也只是曾过着平凡生活的人,几乎全凭一口不服输的劲撑着。

    这里的人认识的是荣华富贵荣宠加身的笨蛋小姐,是不服命运奋起反抗的将门虎女,独独不是她燕箐寒,那个在大殿上信誓旦旦却无法与自己身影重叠的燕箐寒。

    她只有它了。

    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她鼻尖发酸,小兽的心跳透过绒毛撞进燕箐寒空荡荡的胸腔。

    燕箐寒忽然想起楼下总在午后趴在台阶上打盹的橘猫,想起小小的屋里永远亮着暖黄夜灯的玄关,那些平凡得如同呼吸般的日常,此刻竟遥不可及。

    她低头,将脸颊贴上小兽的背,任由眼角的泪珠滚落。

    “我回不去了……”

    季霜晓被那滴晶莹烫了一下,慢慢停止了挣扎。

    良久,他慢慢翻过来,用短短的小爪抱住燕箐寒的脸颊。

    燕箐寒一愣,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鼻尖蹭在小兽软糯的肚皮上,痒得季霜晓一激灵,然后毫无杀伤力地踹了燕箐寒一脚。

    燕箐寒又觉得自己行了,把小兔球抓起来,在它脑门上响亮地啵了一口,望着对方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等着,姐姐一定让你重新过上好日子。”

    你别把自己玩死了就行。季霜晓嫌弃地用爪子去擦脑门上的毛,要不是他如今灵力亏空只能当只小兔子,肯定是要拼死反抗燕箐寒淫威的。

    然后季霜晓不情不愿地在燕箐寒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窝着,顺从地被燕箐寒抱出了皇宫,又顺从地被带上了将军府候在门口的马车。

    望着越来越远的宫门,季霜晓心想:“我这是被强行掳走的,总不能怪我失约。”

    见燕箐寒回了将军府,满面愁容的燕父登时容光焕发,抱着不知道重做到第几次的桃花粥冲了过来。

    “快让爹看看,可有哪里受伤?”燕钦着急地围着燕箐寒转来转去。

    燕箐寒小口喝着粥,闻言心里暖洋洋的,笑道:“可别小瞧了咱燕大将军的闺女啊,我非但没受伤,还混了个女将军。”

    燕钦愣了很久,呜呼一声,嚎地整个将军府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等燕箐寒喝完了粥,燕大将军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停停停!”

    感觉怀里软趴趴的一团扭曲了一下,燕箐寒登时大叫。

    燕钦还以为碰到了燕箐寒的伤口,忙不迭地松了手。

    燕箐寒赶忙把差点压成兔饼的季霜晓捧起来查看,她清楚地看到这团小小的脸上流露出幽怨的神色。

    季霜晓有气无力地哼唧了一声,燕钦是吧,他记住了。

    燕箐寒用脸颊蹭蹭它柔顺的细绒又柔声哄了一会,兔饼慢慢变成了兔团,把脸埋起来不理人。

    算了,他没看见,饶他一次,季霜晓想。

    燕钦也伸手想戳一下燕箐寒手里的兔团子,被对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躲开了,又不死心地试了几次,连季霜晓的一根毛都没碰到。

    “这兔子哪来的?”

    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季霜晓探出头来狠狠瞪了一眼燕钦。

    燕箐寒边伸手拨弄小兔团的耳朵玩,边应声道:“在御花园捡的。”

    燕钦表情一时凝固,看着自家闺女可怜兮兮的眼神,挣扎了一会儿缓缓蹦出来一句:“……好,从大街上捡的啊,那你养吧。”

    此时的皇宫里,沈梦春从饭后一直等到午后,愣是没等到说自己吃饱了撑的出去散步的一字并肩王。

    叹了口气,沈梦春任命地在桌前坐下,独自一人处理起堆成山的卷轴。

    不是没被季霜晓耍过,但每次沈梦春都抱着“万一呢”的想法罢工,少干活的日子就算寥寥无几也是幸福。

    “陛下辛苦了。”候在一旁的张公公见状连忙给沈梦春添了茶。

    朕不辛苦,命苦。沈梦春欲哭无泪。

    不过想到昨夜朝堂上那道倩影,沈梦春又扬起一抹笑,将军府的百年荣光,终归有了后继之人。再加上季霜晓重新回来,他还真是越来越期待东林国的未来了。

    就是这镇国神兽蔫坏蔫坏的,坏人都让自己做了,他季霜晓倒是得了个大便宜,别以为自己看不出季霜晓眼睛里跳动的小火苗。

    不清不白啊不清不白,沈梦春得意地哼哼了两声,批卷轴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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