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玄楠依例前往社稷坛。
冰蓝被一阵敲门声闹醒，来人是飞霞殿的宫人，来问南熏台有没有溜进来一只波斯猫。
冰蓝不耐烦道：「你们见过波斯猫吗！」
飞星和纤云齐声答：「没有。」
「昨天刚禁足，今天就找只猫还那么大张旗鼓……这陆昭仪是想干什么……猫丢了就找去！砸什么门！好不容易不起早，我要睡觉！」说罢，头又埋进被子里。
待冰蓝睡醒后，梳洗一番，准备和纤云吃早晚饭时，飞星端着菜进屋子说道：「姑娘，我刚刚听飞霞殿相熟的宫人讲，大娘娘着人拿了陆昭仪去建章宫。」
「怎会如此？大娘娘从不搭理陆娘子，今天怎么为难起她来了呢？」冰蓝端起碗，夹了些茄鲞配饭吃。
「说是陆夫人拿着官家的私章令京兆府尹出动巡防营找猫，就早上丢的那只。府尹不答应，她就令自己宫中的黄门把府尹捆起来打。」飞星说。
「啊？现在是什么样了？」冰蓝放下手里的碗。
「好像府尹家的大娘子进宫向大娘娘告状了。」飞星说。
「走，咱们去建章宫！」冰蓝起身，窜到梳妆台前，将头发火速挽好。
「姑娘，咱们去凑那热闹干什么？」纤云不解道。
「我入宫以来，官家待我这么好。现在他的心上人出事了，我不能不管！」
今晨，飞霞殿中，华浓坐在堂上，底下宫人跪了一大片。华浓声嘶力竭地喝道：「一群没用的奴才，怎么连一只猫都看不住，快给我去找，找不到本宫的松子，你们就别回来了。」
这一怒，吓得跪在地上的宫人连连扣头。
「那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华浓怒道。
除夕那日受得气，又被禁了足，借此机会通通发泄了出来。松子是玄楠送她的波斯猫，毛色雪白，唯背上有一簇浅棕色的毛，眼睛一蓝一绿。华浓把它喂得圆滚滚，它跑起来，憨态可掬，煞是可爱。除夕那日，华浓亦是从清早开始梳妆打扮，又很晚睡下。第二天早上，想逗弄猫儿，却发现松子不见了。她把所有人打发出去找猫，唯独留下了红巾。红巾跪在那儿，伏地发抖不敢说话。谁知华浓迎面而来就是一记耳光，怒骂道：「没用的奴婢，连猫也看不住！」说完，又是一记耳光。华浓的金镶玉护甲在红巾白嫩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疼得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别宫宫令，总是得主子三分薄面，逢年过节有赏赐。她这里倒好，三天两头挨骂挨打扣俸禄，逢年过节也不例外。
建章宫内，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陆华浓：「为了官家的体面，哀家不让你和外臣一同对峙。你要求府尹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的猫，还说这是官家的意思。人家不从，你还要动粗？」
华浓刚才在屏风后听得火冒三丈，明明是让府尹巡防时多留意罢了。怎么成了假传圣旨了呢！她强压怒气，辩答道：「回禀太后，嫔妾只让禁军多留意去寻，没有假传陛下旨意。不知是何人要冤枉嫔妾。」
「传红巾上来！」太后说道。
红巾已经被绑着手，白净的脸蛋上是结痂的血痕。太后问道：「府尹说是你拿着陛下手谕让他寻猫儿。对此你有什么话说，若有半句虚言，宫杖打死。」说罢，就有几个壮实的老宫人撸起了袖子，解开了红巾身上的绳索。红巾顾不上抹眼泪，一步步爬到太后跟前道：「太后娘娘明鉴，确实是夫人让奴婢以陛下的名义发动京城巡防营去找夫人的猫儿。那猫是陛下所赐，夫人平常爱惜得紧。夫人以陛下口吻写了手札，让奴婢拿给府尹大人，若是宫内找不着就到宫外找。宫外若是还找不着，就让巡防营去找。」
「该死的贱婢，如此污蔑本宫。」华浓恨恨说，她已经很克制了，若是在她自己宫中，立即上去撕烂了她的嘴。
「你这话可有证据？」太后问道。
「夫人的手札上有官家的私印。」红巾抬起头。
「官家的私印陆昭仪怎么会有？」太后继续问道。
「奴婢有一日发现官家把印落在了夫人宫里，奴婢想送回去，可娘娘说不着急。与一同服侍的宫人皆是见证。」红巾继续说道。这时候，华浓急了，她抬手朝红巾脸上一记耳光，一下把红巾扇倒在地上。她怒得只吐出三个字：「你胡说。」
「大胆贱妾，铁证面前还敢狡辩！唐府尹一眼就识破这非官家旨意，拒不执行，竟然被你打了！如今哀家势必要为唐大人讨回公道，更要给天下臣工一个交代。否则我大楚子民会怎么看官家！」太后已是怒极。
这时红巾在一旁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哭道：「太后饶命。奴婢明知假传圣旨是死罪，可是若不听夫人吩咐，恐怕即刻就要被打死。奴婢怎么做都是死路啊。」
红巾哭得声泪俱下，在场的无不感怀，心道这个陆氏嚣张跋扈。
太后让婉晴把府尹送来的「手谕」呈上来摆在她面前。「手谕」上的字迹歪七扭八，断断续续的文字，根本连不成句。只是右下角盖了个印，云龙纹簇拥着民成两字，明成是玄楠的字，这是玄楠的私章无疑。然而，他写得一手刚劲有力的好字，颇有几分北宋黄庭坚的风范，怎会写得如此鬼画符。再说这不成句的话，粗鄙之语，怎会是饱读诗书的玄楠写出来的。
华浓登时愣住，这从天而降的手谕她从没见过，更不知道从哪来。指着太后怒骂道：「老妖婆陷害我！」
冰蓝赶到时，正好见到了名场面：「老妖婆陷害我！」她这脑子能活到被玄楠看上那天，真的是奇迹。
冰蓝朗声道：「禀大娘娘，妾有话说。」
「你还要为陆氏求情不成？」太后震惊。
「此次宫闱纠纷涉及外臣，此案已成公案。此间经过须要清清楚楚才能服众。如今，陆夫人不愿认罪，须得教她心服口服。」
太后心道：不是吧，你居然还要把事闹大？
冰蓝微微颔首：姑姑，这事儿我有分寸。
华浓心道：你们姑侄俩不就是要演一出戏给别人看，好为了冠冕堂皇地为我定罪。当下华浓双目微闭，不再看冰蓝和太后。
「妾想看一看伪造的圣谕。」冰蓝说。太后示意婉晴端着放手札的托盘，放在孟霍面前。
冰蓝一瞧手札，对自己的判断又明确了几分。手札上只有只言片语，连不成句的文言。自然不是出自玄楠，可是又怎么就能证明这手札就是陆华浓写的呢？陆氏平常苛待宫人，性子轻佻爱出风头，恐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而太后平日里厌恶她，借着这个机会肯定要收拾她。
冰蓝走到红巾面前，用丝帕轻拭她头上的血痕，和颜悦色地说道：「红巾，你必是吃了不少苦。可是凭你一面之词，让有司如何相信？不如你现在将这手札抄一遍，好让大家知道手札不是你写的。」
红巾听到此言，心里窃喜，乖巧地说道：「是。」然后提起笔在纸上抄了起来。
冰蓝见她如此，继续问道：「夫人是指使时，你可是用这只手写得?」
「是。」红巾答道。
冰蓝继续和言悦色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夫人让你用左手还是右手？」
「奴婢不是左撇子，用的自然是右手。」红巾又一次答道。
冰蓝忽然喝道：「大胆奴婢，你到底哪句话是真话！刚才分明是你说此手札是夫人亲手所书！你又如何用右手写得？」
红巾吓得面色发白，不知该从何辩驳。但冰蓝却是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了。她继续说道：「此手札落笔劲道由右自左，明明是左手所书。你现在用左手抄一份，要是写得一样，假传圣旨与污蔑主上两罪并罚，是要祸及亲人的。」说罢，冰蓝一把抽出她握在右手里的毛笔，塞进她左手中，说道：「你且抄吧。」
红巾的手顿在空中，迟迟不敢落笔。眼泪顺着红肿的面颊流下来，说道：「的确是奴婢诬陷她假传圣旨的，请太后饶恕。」说罢朝太后重重地磕了头。
太后问道：「你为何诬陷陆昭仪？」
红巾抹去了眼泪说道：「只因她常常下狠手打我出气，我生不如死。想着此刻官家不在宫中，太后娘娘能处死她。」说罢，红巾忽然想到弟弟，大哭起来，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也是个可怜人，请您饶命……」
「假传圣旨，诬陷主上的罪过着有司问罪。陆氏管束宫人不利，即日起降为宝林，罚俸半年。」
陆华浓不解，倔强说道：「嫔妾不服。哪有奴婢犯错，主人受罚的。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等官家回来，自会为嫔妾做主。」
太后说道：「陆氏，找不着你的猫，你对府尹动粗，敢折辱朝廷命官，这事，你说此事有是没有？」
华浓心道：这府尹家的大娘子平日在她面前低三下四，一转眼告她好大一个黑状。想到这儿，她怒气冲上心头，口不择言道：「嫔妾是官家亲封的昭仪，降我位份，也要官家定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居然敢如此顶撞太后。冰蓝心道完了，我带不动啊……就这样吧，总算命保住了。否则凭她这人缘，第一天流放，第二天就能意外身亡。
太后刚刚平息的怒气又起：「官家与哀家都不曾这样折辱大臣，不过小小姬妾，也敢如此放肆。撤去飞霞殿所有宫人，让她在宫中好好思过，非诏不得外出。」说罢，几个健壮的宫人一下子把她架起来，拖出了大殿。
然后婉晴不需太后多说，就领着宫人退了下去。如此，宽阔华美的建章宫大殿只剩下冰蓝和太后两人。
「你为何要帮她？」
「没有。姑姑……她其实就是不讨人喜欢，可伪造圣喻是死罪啊……我实在不忍心冤枉她。」
「那是哀家要冤枉她？去青台抄写十卷女训女则，不抄完不准回南熏台！」
青台殿年久失修。靖安年间，本是道君皇帝宠妃乔贵妃的寝宫。经历无数战乱，整个汴梁皇宫变得破败不堪。而今大楚皇宫虽延绵数十里，唯一修葺好的也就只有勤政殿、未央宫、椒房殿、建章宫、飞霞殿和采薇宫这几座宫殿而已，其余的宫室就如这青台殿一般。
冰蓝走到殿中，布满灰尘的地板上铺着稀稀拉拉的稻草，头上的瓦片也缺了一大块，劲风吹过，一块厚重的积雪从房屋的窟窿里砸下来，着实把人吓了一跳。
冰蓝把稻草拢到离窟窿远一点的角落，又把破旧的小案搬过去。此时，天色已晚，冰蓝点起了油灯，小案以外是昏暗的，唯有油灯周围暖暖的光夹带着温温的气息。她取了一点雪，用手心的温度化了，滴了几滴雪水在砚台上。搓了搓手，开始碾墨。趁着还拿得住笔，赶紧提笔开始抄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冻得通红，双腿酸麻，只勉力抄写。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向她走来还有一团光，她举起油灯向那团光照去。是右手一个提着灯笼，左手提着木盒，还挂着一件皮裘的人。她心道：难道是纤云?
「你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带个火盆！」是玄楠的声音。
「官家？你回来得真快。」冰蓝诧异。她看着玄楠把油灯从灯笼里拿出来，放在小案上，就坐在了冰蓝边上的软垫上。两盏油灯，周围一下子亮了许多。他解下自己的皮裘，披在冰蓝身上，自己则麻利地生了一堆火。
「若非是你挺身而出，华浓今日必定性命不保。」玄楠说罢，打开木盒，把一碟碟精致的小菜端到案上，有烤鸭卷、栗子烧白菜、水晶虾仁、肚丝鸡汤还有豌豆黄，「吃饭了吗？」
「没有，水都没喝上。」正当冰蓝饥肠辘辘，很快就把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时，玄楠自觉地提起笔，开始抄写。
「官家，你替我抄呀？」
玄楠看着她案上薄薄的几页纸，道：「两个人抄不是能快些吗？否则明天都抄不完。」
「嗯。」冰蓝点点头。
暖黄色的油灯下，将玄楠和冰蓝的身影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玄楠边抄边叹气道：「华浓以前日子艰难，没有念过书，以为靠着朕就能事事如意。今日之祸看起来是骄横任性，但实则是朕纵容所致。」
「外头大臣天天说唐太宗如何如何，可他恩赦外放一次的宫女比咱们整个皇宫的宫人还要多。您平常行事要像庙里的菩萨，不能有自己的感情。陆夫人在旁人眼里是张狂，在您眼里是真性情。官家可以自省，但莫要自责。」
玄楠不觉一愣，没想到冰蓝还真是个知己。瞥见冰蓝冻红的手，心道：朕多抄些，她能少抄些。于是也不去想别的，手上速度越发快了起来。这女训女则写的啥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父慈夫贤子肖，从这是应该的。万一父不慈、夫不贤、子不肖，这不是败家吗！再看身旁的冰蓝时，她已经趴在小案上呼呼睡去了。一对睫毛镶在不施粉黛而白嫩水灵的脸上，鬓边几丝碎发，脸上浅浅墨痕，手里还握着笔。玄楠轻轻从她胳膊下把纸张抽出来，又将皮裘仔细地压了压，盖在她的身上。
正当此刻，冰蓝醒了，厚重的皮裘从身上滑落，才发现自己还披着玄楠的皮裘，她说道：「天气寒冷……这皮裘大氅您还是穿着吧。」说罢，把披在身上的皮裘解下来还给玄楠。
「抄完了，你去复命吧。」玄楠把抄好的书交给冰蓝，不知怎地自己竟脸上有些烫了。回到未央宫，王喜急忙奉上热茶，担心地说道：「陛下，昨夜您去哪儿了，还不让奴才跟着。」
「你跟着太扎眼了。昨夜朕一宿没睡，快传热汤，洗过澡后，朕要踏踏实实地睡一觉。」玄楠说道。
王喜睁大了眼睛，惊道：「陆昭仪，不，陆宝林不是禁足了吗？」
「你想什么呢？」玄楠说：「天气冷，别让人克扣华浓的炭火和吃食，其余的，让她自己体会感受吧。」
王喜说道：「是。奴才遵命。」
冰蓝去建章宫交差，太后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冰蓝，然后继续数着冰蓝抄书的数量，慢悠悠地说：「数是够了，但是……」
「姐姐呀，孩子冻了一宿，能抄出来已是不容易啦。」淑太妃携着宫人走进屋里，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冰蓝，道：「你姑姑让做了一套冬衣，咱们马上试试。」说罢，宫人们已经把托盘上的衣裳展开，挂在衣服架子上。那是一套荼白色的冬装襦裙，下裙还用胭脂红、鹅黄、深驼绣出朵朵红梅，那花朵仿佛用手一掐，就能掐出花汁来。
冰蓝换上后，又轻又暖，原来领口露出一小块貂裘，衣服的里面尽是缝着一整块貂裘。最要紧的是腰肢竟如夏裙一般纤细。
「谢谢淑太妃。」冰蓝欣喜道。
「她对你是顶好的。这衣裳一来就为你做了，怕你冬衣不够穿。」太妃笑吟吟道。
还不待太妃说完，冰蓝一溜儿跑到太后边上，在她耳边说道：「姑姑，你别生我气了啦。」
太后推开她，嫌恶地说道：「刚敷得粉，别弄花了。平日里素面朝天，也不上妆，哪里有侯府千金的样子……」
自冰蓝走后，太后看着冰蓝交来的十卷女训女则，其中大半笔迹出自玄楠之手。
淑太妃见了，笑道：「想不到我们日理万机的官家还会管这等闲事。」
「妹妹，我并不知道官家有这样的心思，害你白高兴一场了。」太后道。
「姐姐，这是好事呀。官家既然对蓝儿有意，那还担心陆氏祸乱后宫么？只不过，官家和蓝儿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真心，这两个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如果他们能成，我也高兴。蓝儿这孩子好是好，这身上的反骨跟我比，倒是半斤八两，是个不好糊弄的媳妇，以后你这婆婆当得很辛苦呀。」
两人语罢，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飞霞殿中，往来的宫人们陆陆续续把一件件物品搬出。婉晴向陆华浓施了一礼道：「陆夫人，逾制的器物奴婢要清点收入内廷库房。依太后旨意，只能留下一个宫人服侍您，您要谁留下？」
原来服侍华浓的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抬头看华浓，只怕华浓把自己留下。华浓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这才看出没一个人愿意留下，心里一阵凄凉，故而随意指了跪在前排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宫人，说道：「就她吧。」她此言一出，别的宫人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纷纷跪在地上谢恩。
「谢宝林恩典。」
「谢宝林恩典！」
"……"
声音此起彼伏。
华浓一下子气血上涌，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夫人，若无吩咐，奴婢告退。」婉晴正欲施礼退出大殿。
「官家回宫了吗？」这是华浓最后的希望。
「官家一路劳累，已经在未央宫歇下了。」
是夜，华浓辗转反侧。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我怎么会失宠！一定是霍姬和太后从中作梗，否则官家怎么舍得我受苦呢。想到这儿，气鼓鼓地坐起来，拿起手边一茶盅就往地上砸去。
霹雳夸啦地碎裂声后，华浓转过身，才见唯一的宫人，她不爽地站起来，喃喃自语道：「真晦气，怎么偏偏就留下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恨恨道：「夫人这记性是越发不好了，奴婢田小京，是您宫中的三等宫人。」
华浓继续问：「以前你是在外间打扫？」
「是啊，托您的福，我二十四岁还只是个干粗活的宫女。」
华浓道：「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既然跟着我，就有可能飞黄腾达，做婉晴那样的高阶女官。」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做梦！官家来看过你一眼没有？」田小京，只低头继续打扫。
「你去给我沏壶茶。」
「自己没手，不会倒呀。」
冰蓝被一阵敲门声闹醒，来人是飞霞殿的宫人，来问南熏台有没有溜进来一只波斯猫。
冰蓝不耐烦道：「你们见过波斯猫吗！」
飞星和纤云齐声答：「没有。」
「昨天刚禁足，今天就找只猫还那么大张旗鼓……这陆昭仪是想干什么……猫丢了就找去！砸什么门！好不容易不起早，我要睡觉！」说罢，头又埋进被子里。
待冰蓝睡醒后，梳洗一番，准备和纤云吃早晚饭时，飞星端着菜进屋子说道：「姑娘，我刚刚听飞霞殿相熟的宫人讲，大娘娘着人拿了陆昭仪去建章宫。」
「怎会如此？大娘娘从不搭理陆娘子，今天怎么为难起她来了呢？」冰蓝端起碗，夹了些茄鲞配饭吃。
「说是陆夫人拿着官家的私章令京兆府尹出动巡防营找猫，就早上丢的那只。府尹不答应，她就令自己宫中的黄门把府尹捆起来打。」飞星说。
「啊？现在是什么样了？」冰蓝放下手里的碗。
「好像府尹家的大娘子进宫向大娘娘告状了。」飞星说。
「走，咱们去建章宫！」冰蓝起身，窜到梳妆台前，将头发火速挽好。
「姑娘，咱们去凑那热闹干什么？」纤云不解道。
「我入宫以来，官家待我这么好。现在他的心上人出事了，我不能不管！」
今晨，飞霞殿中，华浓坐在堂上，底下宫人跪了一大片。华浓声嘶力竭地喝道：「一群没用的奴才，怎么连一只猫都看不住，快给我去找，找不到本宫的松子，你们就别回来了。」
这一怒，吓得跪在地上的宫人连连扣头。
「那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找！」华浓怒道。
除夕那日受得气，又被禁了足，借此机会通通发泄了出来。松子是玄楠送她的波斯猫，毛色雪白，唯背上有一簇浅棕色的毛，眼睛一蓝一绿。华浓把它喂得圆滚滚，它跑起来，憨态可掬，煞是可爱。除夕那日，华浓亦是从清早开始梳妆打扮，又很晚睡下。第二天早上，想逗弄猫儿，却发现松子不见了。她把所有人打发出去找猫，唯独留下了红巾。红巾跪在那儿，伏地发抖不敢说话。谁知华浓迎面而来就是一记耳光，怒骂道：「没用的奴婢，连猫也看不住！」说完，又是一记耳光。华浓的金镶玉护甲在红巾白嫩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血痕，疼得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别宫宫令，总是得主子三分薄面，逢年过节有赏赐。她这里倒好，三天两头挨骂挨打扣俸禄，逢年过节也不例外。
建章宫内，太后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下的陆华浓：「为了官家的体面，哀家不让你和外臣一同对峙。你要求府尹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的猫，还说这是官家的意思。人家不从，你还要动粗？」
华浓刚才在屏风后听得火冒三丈，明明是让府尹巡防时多留意罢了。怎么成了假传圣旨了呢！她强压怒气，辩答道：「回禀太后，嫔妾只让禁军多留意去寻，没有假传陛下旨意。不知是何人要冤枉嫔妾。」
「传红巾上来！」太后说道。
红巾已经被绑着手，白净的脸蛋上是结痂的血痕。太后问道：「府尹说是你拿着陛下手谕让他寻猫儿。对此你有什么话说，若有半句虚言，宫杖打死。」说罢，就有几个壮实的老宫人撸起了袖子，解开了红巾身上的绳索。红巾顾不上抹眼泪，一步步爬到太后跟前道：「太后娘娘明鉴，确实是夫人让奴婢以陛下的名义发动京城巡防营去找夫人的猫儿。那猫是陛下所赐，夫人平常爱惜得紧。夫人以陛下口吻写了手札，让奴婢拿给府尹大人，若是宫内找不着就到宫外找。宫外若是还找不着，就让巡防营去找。」
「该死的贱婢，如此污蔑本宫。」华浓恨恨说，她已经很克制了，若是在她自己宫中，立即上去撕烂了她的嘴。
「你这话可有证据？」太后问道。
「夫人的手札上有官家的私印。」红巾抬起头。
「官家的私印陆昭仪怎么会有？」太后继续问道。
「奴婢有一日发现官家把印落在了夫人宫里，奴婢想送回去，可娘娘说不着急。与一同服侍的宫人皆是见证。」红巾继续说道。这时候，华浓急了，她抬手朝红巾脸上一记耳光，一下把红巾扇倒在地上。她怒得只吐出三个字：「你胡说。」
「大胆贱妾，铁证面前还敢狡辩！唐府尹一眼就识破这非官家旨意，拒不执行，竟然被你打了！如今哀家势必要为唐大人讨回公道，更要给天下臣工一个交代。否则我大楚子民会怎么看官家！」太后已是怒极。
这时红巾在一旁把头磕得咚咚作响，哭道：「太后饶命。奴婢明知假传圣旨是死罪，可是若不听夫人吩咐，恐怕即刻就要被打死。奴婢怎么做都是死路啊。」
红巾哭得声泪俱下，在场的无不感怀，心道这个陆氏嚣张跋扈。
太后让婉晴把府尹送来的「手谕」呈上来摆在她面前。「手谕」上的字迹歪七扭八，断断续续的文字，根本连不成句。只是右下角盖了个印，云龙纹簇拥着民成两字，明成是玄楠的字，这是玄楠的私章无疑。然而，他写得一手刚劲有力的好字，颇有几分北宋黄庭坚的风范，怎会写得如此鬼画符。再说这不成句的话，粗鄙之语，怎会是饱读诗书的玄楠写出来的。
华浓登时愣住，这从天而降的手谕她从没见过，更不知道从哪来。指着太后怒骂道：「老妖婆陷害我！」
冰蓝赶到时，正好见到了名场面：「老妖婆陷害我！」她这脑子能活到被玄楠看上那天，真的是奇迹。
冰蓝朗声道：「禀大娘娘，妾有话说。」
「你还要为陆氏求情不成？」太后震惊。
「此次宫闱纠纷涉及外臣，此案已成公案。此间经过须要清清楚楚才能服众。如今，陆夫人不愿认罪，须得教她心服口服。」
太后心道：不是吧，你居然还要把事闹大？
冰蓝微微颔首：姑姑，这事儿我有分寸。
华浓心道：你们姑侄俩不就是要演一出戏给别人看，好为了冠冕堂皇地为我定罪。当下华浓双目微闭，不再看冰蓝和太后。
「妾想看一看伪造的圣谕。」冰蓝说。太后示意婉晴端着放手札的托盘，放在孟霍面前。
冰蓝一瞧手札，对自己的判断又明确了几分。手札上只有只言片语，连不成句的文言。自然不是出自玄楠，可是又怎么就能证明这手札就是陆华浓写的呢？陆氏平常苛待宫人，性子轻佻爱出风头，恐怕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而太后平日里厌恶她，借着这个机会肯定要收拾她。
冰蓝走到红巾面前，用丝帕轻拭她头上的血痕，和颜悦色地说道：「红巾，你必是吃了不少苦。可是凭你一面之词，让有司如何相信？不如你现在将这手札抄一遍，好让大家知道手札不是你写的。」
红巾听到此言，心里窃喜，乖巧地说道：「是。」然后提起笔在纸上抄了起来。
冰蓝见她如此，继续问道：「夫人是指使时，你可是用这只手写得?」
「是。」红巾答道。
冰蓝继续和言悦色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夫人让你用左手还是右手？」
「奴婢不是左撇子，用的自然是右手。」红巾又一次答道。
冰蓝忽然喝道：「大胆奴婢，你到底哪句话是真话！刚才分明是你说此手札是夫人亲手所书！你又如何用右手写得？」
红巾吓得面色发白，不知该从何辩驳。但冰蓝却是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了。她继续说道：「此手札落笔劲道由右自左，明明是左手所书。你现在用左手抄一份，要是写得一样，假传圣旨与污蔑主上两罪并罚，是要祸及亲人的。」说罢，冰蓝一把抽出她握在右手里的毛笔，塞进她左手中，说道：「你且抄吧。」
红巾的手顿在空中，迟迟不敢落笔。眼泪顺着红肿的面颊流下来，说道：「的确是奴婢诬陷她假传圣旨的，请太后饶恕。」说罢朝太后重重地磕了头。
太后问道：「你为何诬陷陆昭仪？」
红巾抹去了眼泪说道：「只因她常常下狠手打我出气，我生不如死。想着此刻官家不在宫中，太后娘娘能处死她。」说罢，红巾忽然想到弟弟，大哭起来，说道：「太后娘娘，奴婢也是个可怜人，请您饶命……」
「假传圣旨，诬陷主上的罪过着有司问罪。陆氏管束宫人不利，即日起降为宝林，罚俸半年。」
陆华浓不解，倔强说道：「嫔妾不服。哪有奴婢犯错，主人受罚的。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等官家回来，自会为嫔妾做主。」
太后说道：「陆氏，找不着你的猫，你对府尹动粗，敢折辱朝廷命官，这事，你说此事有是没有？」
华浓心道：这府尹家的大娘子平日在她面前低三下四，一转眼告她好大一个黑状。想到这儿，她怒气冲上心头，口不择言道：「嫔妾是官家亲封的昭仪，降我位份，也要官家定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一惊，居然敢如此顶撞太后。冰蓝心道完了，我带不动啊……就这样吧，总算命保住了。否则凭她这人缘，第一天流放，第二天就能意外身亡。
太后刚刚平息的怒气又起：「官家与哀家都不曾这样折辱大臣，不过小小姬妾，也敢如此放肆。撤去飞霞殿所有宫人，让她在宫中好好思过，非诏不得外出。」说罢，几个健壮的宫人一下子把她架起来，拖出了大殿。
然后婉晴不需太后多说，就领着宫人退了下去。如此，宽阔华美的建章宫大殿只剩下冰蓝和太后两人。
「你为何要帮她？」
「没有。姑姑……她其实就是不讨人喜欢，可伪造圣喻是死罪啊……我实在不忍心冤枉她。」
「那是哀家要冤枉她？去青台抄写十卷女训女则，不抄完不准回南熏台！」
青台殿年久失修。靖安年间，本是道君皇帝宠妃乔贵妃的寝宫。经历无数战乱，整个汴梁皇宫变得破败不堪。而今大楚皇宫虽延绵数十里，唯一修葺好的也就只有勤政殿、未央宫、椒房殿、建章宫、飞霞殿和采薇宫这几座宫殿而已，其余的宫室就如这青台殿一般。
冰蓝走到殿中，布满灰尘的地板上铺着稀稀拉拉的稻草，头上的瓦片也缺了一大块，劲风吹过，一块厚重的积雪从房屋的窟窿里砸下来，着实把人吓了一跳。
冰蓝把稻草拢到离窟窿远一点的角落，又把破旧的小案搬过去。此时，天色已晚，冰蓝点起了油灯，小案以外是昏暗的，唯有油灯周围暖暖的光夹带着温温的气息。她取了一点雪，用手心的温度化了，滴了几滴雪水在砚台上。搓了搓手，开始碾墨。趁着还拿得住笔，赶紧提笔开始抄写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手冻得通红，双腿酸麻，只勉力抄写。这时，她听见有脚步声向她走来还有一团光，她举起油灯向那团光照去。是右手一个提着灯笼，左手提着木盒，还挂着一件皮裘的人。她心道：难道是纤云?
「你怎么也不知道给自己带个火盆！」是玄楠的声音。
「官家？你回来得真快。」冰蓝诧异。她看着玄楠把油灯从灯笼里拿出来，放在小案上，就坐在了冰蓝边上的软垫上。两盏油灯，周围一下子亮了许多。他解下自己的皮裘，披在冰蓝身上，自己则麻利地生了一堆火。
「若非是你挺身而出，华浓今日必定性命不保。」玄楠说罢，打开木盒，把一碟碟精致的小菜端到案上，有烤鸭卷、栗子烧白菜、水晶虾仁、肚丝鸡汤还有豌豆黄，「吃饭了吗？」
「没有，水都没喝上。」正当冰蓝饥肠辘辘，很快就把面前的饭菜一扫而空时，玄楠自觉地提起笔，开始抄写。
「官家，你替我抄呀？」
玄楠看着她案上薄薄的几页纸，道：「两个人抄不是能快些吗？否则明天都抄不完。」
「嗯。」冰蓝点点头。
暖黄色的油灯下，将玄楠和冰蓝的身影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玄楠边抄边叹气道：「华浓以前日子艰难，没有念过书，以为靠着朕就能事事如意。今日之祸看起来是骄横任性，但实则是朕纵容所致。」
「外头大臣天天说唐太宗如何如何，可他恩赦外放一次的宫女比咱们整个皇宫的宫人还要多。您平常行事要像庙里的菩萨，不能有自己的感情。陆夫人在旁人眼里是张狂，在您眼里是真性情。官家可以自省，但莫要自责。」
玄楠不觉一愣，没想到冰蓝还真是个知己。瞥见冰蓝冻红的手，心道：朕多抄些，她能少抄些。于是也不去想别的，手上速度越发快了起来。这女训女则写的啥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父慈夫贤子肖，从这是应该的。万一父不慈、夫不贤、子不肖，这不是败家吗！再看身旁的冰蓝时，她已经趴在小案上呼呼睡去了。一对睫毛镶在不施粉黛而白嫩水灵的脸上，鬓边几丝碎发，脸上浅浅墨痕，手里还握着笔。玄楠轻轻从她胳膊下把纸张抽出来，又将皮裘仔细地压了压，盖在她的身上。
正当此刻，冰蓝醒了，厚重的皮裘从身上滑落，才发现自己还披着玄楠的皮裘，她说道：「天气寒冷……这皮裘大氅您还是穿着吧。」说罢，把披在身上的皮裘解下来还给玄楠。
「抄完了，你去复命吧。」玄楠把抄好的书交给冰蓝，不知怎地自己竟脸上有些烫了。回到未央宫，王喜急忙奉上热茶，担心地说道：「陛下，昨夜您去哪儿了，还不让奴才跟着。」
「你跟着太扎眼了。昨夜朕一宿没睡，快传热汤，洗过澡后，朕要踏踏实实地睡一觉。」玄楠说道。
王喜睁大了眼睛，惊道：「陆昭仪，不，陆宝林不是禁足了吗？」
「你想什么呢？」玄楠说：「天气冷，别让人克扣华浓的炭火和吃食，其余的，让她自己体会感受吧。」
王喜说道：「是。奴才遵命。」
冰蓝去建章宫交差，太后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冰蓝，然后继续数着冰蓝抄书的数量，慢悠悠地说：「数是够了，但是……」
「姐姐呀，孩子冻了一宿，能抄出来已是不容易啦。」淑太妃携着宫人走进屋里，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冰蓝，道：「你姑姑让做了一套冬衣，咱们马上试试。」说罢，宫人们已经把托盘上的衣裳展开，挂在衣服架子上。那是一套荼白色的冬装襦裙，下裙还用胭脂红、鹅黄、深驼绣出朵朵红梅，那花朵仿佛用手一掐，就能掐出花汁来。
冰蓝换上后，又轻又暖，原来领口露出一小块貂裘，衣服的里面尽是缝着一整块貂裘。最要紧的是腰肢竟如夏裙一般纤细。
「谢谢淑太妃。」冰蓝欣喜道。
「她对你是顶好的。这衣裳一来就为你做了，怕你冬衣不够穿。」太妃笑吟吟道。
还不待太妃说完，冰蓝一溜儿跑到太后边上，在她耳边说道：「姑姑，你别生我气了啦。」
太后推开她，嫌恶地说道：「刚敷得粉，别弄花了。平日里素面朝天，也不上妆，哪里有侯府千金的样子……」
自冰蓝走后，太后看着冰蓝交来的十卷女训女则，其中大半笔迹出自玄楠之手。
淑太妃见了，笑道：「想不到我们日理万机的官家还会管这等闲事。」
「妹妹，我并不知道官家有这样的心思，害你白高兴一场了。」太后道。
「姐姐，这是好事呀。官家既然对蓝儿有意，那还担心陆氏祸乱后宫么？只不过，官家和蓝儿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的真心，这两个都是我从小看大的孩子。如果他们能成，我也高兴。蓝儿这孩子好是好，这身上的反骨跟我比，倒是半斤八两，是个不好糊弄的媳妇，以后你这婆婆当得很辛苦呀。」
两人语罢，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飞霞殿中，往来的宫人们陆陆续续把一件件物品搬出。婉晴向陆华浓施了一礼道：「陆夫人，逾制的器物奴婢要清点收入内廷库房。依太后旨意，只能留下一个宫人服侍您，您要谁留下？」
原来服侍华浓的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抬头看华浓，只怕华浓把自己留下。华浓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奴才，这才看出没一个人愿意留下，心里一阵凄凉，故而随意指了跪在前排的一个年纪稍大的宫人，说道：「就她吧。」她此言一出，别的宫人脸上的神情如释重负，纷纷跪在地上谢恩。
「谢宝林恩典。」
「谢宝林恩典！」
"……"
声音此起彼伏。
华浓一下子气血上涌，往后踉跄了几步，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夫人，若无吩咐，奴婢告退。」婉晴正欲施礼退出大殿。
「官家回宫了吗？」这是华浓最后的希望。
「官家一路劳累，已经在未央宫歇下了。」
是夜，华浓辗转反侧。十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我怎么会失宠！一定是霍姬和太后从中作梗，否则官家怎么舍得我受苦呢。想到这儿，气鼓鼓地坐起来，拿起手边一茶盅就往地上砸去。
霹雳夸啦地碎裂声后，华浓转过身，才见唯一的宫人，她不爽地站起来，喃喃自语道：「真晦气，怎么偏偏就留下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宫人恨恨道：「夫人这记性是越发不好了，奴婢田小京，是您宫中的三等宫人。」
华浓继续问：「以前你是在外间打扫？」
「是啊，托您的福，我二十四岁还只是个干粗活的宫女。」
华浓道：「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不自愿的，既然跟着我，就有可能飞黄腾达，做婉晴那样的高阶女官。」
「你怎么到现在还在做梦！官家来看过你一眼没有？」田小京，只低头继续打扫。
「你去给我沏壶茶。」
「自己没手，不会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