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一一拾起地上的衣物,她好似又回到了寺庙,耳边是师兄弟的诵经声,李随安的宣纸味,素菜的香气,接近天边的位置。

    她想得入神,丝毫没有发觉李随安正观察她,待她收拾好后,端来水为李随安擦洗,他还发烫的胸膛,总也泛起了梁京的红晕。

    “你为什么总是出神?”李随安忍不住问她。

    梁京想开口时,李随安又补了一句:“莫非是在想李长斯?”

    这是李随安第一次直呼四皇子的名字,梁京新生的指甲划过李随安的肌肤,一条血痕赫然浮现。

    “奴该死。”梁京往地板磕头。

    李随安扶住她的额头,梁京怯生生抬起头,微乱的发丝,受惊的眼睛,泛红的脸颊。

    这该死的情欲,李随安让她出去,换了一宫女伺候。

    梁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原来,她也是可以被替换的。

    紫菀告诉她,那可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本该住在太子内院伺候的美人,还是惠妃的侄女。

    从白天到天黑,梁京都在院外,后忍不住打盹,被一声吼叫醒了魂。

    然后是一个慌乱的漂亮姑娘,梁京认出了是下午的宫女,她一双美目填满惧怕,眼下两条泪痕,颤抖着说:“殿下要你。”

    “行了,你先退下,切勿声张。”

    梁京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变得混乱的屋子,进来却还是她收拾好的摆设。

    连李随安都是她刚刚还没穿好的衣裳,刚刚的位置,他冷哼了一声。

    梁京上前为他穿衣,那被她划到的伤口也已经结疤,“殿下,奴没有想别人。”

    梁京小心翼翼地替他穿靴子,也小心翼翼续上话题。

    “你一下午就想这个问题?”

    “是的。”梁京努力学着苏若婉的姿态,可她不敢放肆,不敢逾矩,还是跪着的,“奴对殿下已无二心。”

    “曾经你有。”李随安的语气说不清的不悦。

    “没有。”梁京嘴硬起来,她抬起头,一片赤诚,“不管殿下信与否,奴始终以您为主。”

    “那李长斯算什么?”李随安杀掉她眼中的炽热。

    “消遣。”梁京说得坦荡,倒让人听了畅快。

    说着梁京还把他的手放在脸上只差亲了亲,李随安眼睛看向别处,“东施效颦。”

    梁京说:“只要殿下喜欢,奴都会去学。”

    “不喜欢。”语气没有排斥。

    “那奴不学便是了。”语气没有顺从。

    李随安走至案前,执笔抄经,梁京则在一旁研墨。

    经书确实很有用,这一世的梁京内心很平静,她换了个姿势,抱着枕头入睡了,东宫内院跟佛寺的居处一样,只住了她和李随安。

    梁京一出内院,紫菀便急匆匆告诉她一件事。

    伺候李随安的美人昨夜吞金自尽了。

    梁京问:“还有谁知?”

    紫菀欲言又止,而罗珈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快速道: “除了您和殿下,其余人都知。”

    梁京想拉住紫菀问个清楚,不料手腕被罗珈擒住,“大人,这是何意?”

    罗珈义正严辞道:“你乃杀死美人之凶手。”

    梁京感到头皮发麻,大脑一片混乱,然努力保持冷静,拉高音调,“请问大人有何证据?”

    “此乃美人的遗书。”罗珈举起一张用血写成的纸张,上面赫然写道:“吾被迫至死,其凶梁京。”

    “凭一张不知哪来的字条也可治罪?”梁京冷笑道。

    罗珈忽如其来感到压迫感,冷着脸,端着官腔:“梁京,你涉嫌谋杀,需到大理寺接受审问。”

    “本王的人岂敢你呼之即去?”

    罗珈终于知道那压迫感从何而来了,他盯着李随安的脚掌,“臣依规办理。”

    “这是东宫,怎么轮也轮不到大理寺!”李随安反客为主,被定罪的也换成了罗珈。

    罗珈猛地抬起头,正对李随安的睡眼惺忪,头发也放着,他忙又低下头,“臣不敢。”

    李随安领着梁京入了房,罗珈只得落败而归。

    梁京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都要陷害她,“你难道以为自己真那么有本领?”

    李随安耐着性子由她梳了又拆,拆了又梳的冠。

    梁京回过神,快速整理好头发,“奴不想,但小涓,还有今日,都让奴不解。”

    梁京仔仔细细擦洗李随安的双脚,擦干后穿上靴子,李随安觉得她的双手仿佛是自己的双手。

    “还不是你是本王的人。”

    不知怎地,他看起来特别傲娇,梁京用胳膊肘子擦了擦眼睛。

    “溅到水了?”李随安关怀道。

    “没,应该是怕后的后遗症。”梁京一想到自己要住进大理寺的牢房就后背发凉

    “大理寺那地方你还怕?”

    梁京惊讶地抬起头看李随安,他怎么会和自己联想到大理寺。

    “怕的,殿下。”梁京也没有隐瞒。

    “不怕,有本王在。”

    李随安没有嘲笑,也没有让梁京感到说大话,而是再自然不过的语气,梁京也习惯性受到他的庇护。

    可当她真的住进了大牢,她才发现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但她却不得不靠这句话去面对刑罚。

    “你确定不认罪?”失去了阳光的罗珈越发显得阴森森,又或者说梁京这个处境无论看谁都会觉得阴森森。

    梁京摇摇头,经过一轮鞭子伺候,她同罗珈一样虚弱,只是罗珈是无瑕的,她则血痕连连。

    一盆冰冷的水洒在她头上,她立即清醒了过来,眼神谨慎,“我要见太子。”她又开始说这句话。

    “梁京,本官劝你还是认了,少受些皮肉之苦。”罗珈和她四目相对,见她有动静,他以为她会像某些犯人一样朝他吐口水或者辱骂他。

    “罗珈,你知道我无罪。”

    罗珈听到这句发自肺腑之言,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她真的无罪吗?他其实不知道。

    据他调查,梁京确实专宠,太子确实非她不可,这种宠非乎寻常,而死者也确实得宠后和她接触过。

    罗珈承认他的确想帮七皇子,可那也是建立在她有罪的基础,“假若你无罪,本官会还你一个公道。”

    “那我受的这些呢?”

    “抱歉,依律法办事。”罗珈说得诚恳,倒显得梁京不懂事。

    “有朝一日,你面对的是七皇子,你也会这般刚正不阿吗?”

    “当然。”罗珈不假思索,前提是他不会让七皇子有牢狱之灾。

    梁京也只是逞口舌之快,她耷拉着眼皮,姿态极其桀骜。

    “大人,依小人言,还是莫要和她多言,再用刑罢。”

    罗珈摆了摆手,靠近梁京,“你确定不认罪吗?”

    梁京虚弱地摇摇头,随后昏了过去。

    “大人,上有命令,咱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罗珈伸出手,握住鞭子,“浇水。”

    梁京睁开眼睛,见那鞭子往她身上落,她原以为身体已经麻痹了,然还是痛得她反悔,她张口想说些什么。

    终是无能为力了。

    李随安翘望龙椅,“父皇,儿臣有错请罚。”

    “哦?你也想和那丫头作伴?”

    “梁京只是听儿臣行事。”

    “这么说,你真指使她杀人?”

    “儿臣还不能做主一个奴才的生死吗?”李随安和皇上对视。

    “你能!你能极了!朕的生死都掌握在你手里。”皇上龙颜怒瞪。

    “儿臣不敢。”李随安总是这样,说着否定的话,给人带去的是威胁。

    “你长大了,龙角也齐了,把你囚在寺庙也只是助长,你瞧瞧你才回来多久,就把朕的皇宫弄得鸡飞狗跳。”

    “儿臣不觉得父皇曾囚禁过儿臣。”

    “好啊!好啊!同你母后一样!”皇上朝天大笑。

    李随安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儿臣乃父皇母后所出,像母后亦像父皇。”

    “你是吗?”皇上扶着龙椅。

    李随安笑得无邪,笑得没心没肺,笑得平静,“父皇说是便是。”

    皇上扔给他一个令牌,“去救她吧!像你母后一样!”皇上重复了最后一句。

    李随安拾起令牌,作揖离去。

    梁京被老鼠声吵醒,她睁开肿泡的眼睛,这太可怕了,更为可怕的是她没有挣脱的能力,老鼠向她爬来,她又疼又恶心,老鼠还在靠近,她使出一点力气,结果是头昏脑胀,定定神,老鼠爬到她脚边,她喘着气,千辛万苦整得那点动静令老鼠更加猖狂,它爬得快了起来,它的爪子像钳子一样钩在她的肌肤,麻麻的,她觉得整个人要瘫了。

    一阵刺眼的光涌来,在梁京眼里,李随安背着光来救他,他手抓老鼠,踢起一旁的刀砍断绳子,将梁京靠在怀中。

    罗珈带人拦住李随安等人,“殿下莫不是要劫狱?”

    “罗珈,你的消息该更新了。”李随安亮出令牌顺带踹了罗珈一脚。

    “罗珈!”七皇子抱住罗珈,“你……”

    七皇子的话被李随安截断,“本王没空跟你们废话,苏子,你背梁京。”

    “是,殿下。”

    七皇子查看罗珈的伤势,他摇了摇头说道: “这种地方你不该来的。”

    “有你的地方,没什么该不该的。”七皇子环顾了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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