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喻言习惯了他的口是心非,看到这条信息也不感觉奇怪,周凝格生气的时候就会这样,这也渐渐成为周凝格行事特点。

    【言:真的?好的,你不生气就好。】

    看到这条信息的周凝格:“……”

    周凝格想:“我可以说这是假的吗?”

    7月15号分数就出来了,其实不用去官网上查,中考总分会按照规律来发到手机短信上,学校录取通知也是。

    邓喻言上了较好的高中,中考成绩比三模还多了50分,这也算是超常发挥,周凝格分数是被屏蔽的,所以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

    邓喻言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但他没有反应的过于明显,因为这种场景,他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填志愿的时候,他就没有填周凝格录取的高中,他知道自己考不上,也不想浪费志愿的位置。

    周凝格看着邓喻言,竟然摸了摸他头发,两秒过后,手又缩回来,安慰道:“没事的,岭南师范和一中是在同一个区。”

    周凝格没有说完,点到为止,邓喻言也懂。

    邓喻言不傻,他知道他们连路程都是相反的,怎么可能是顺路的呢。

    就算是在同一道路,岭南师范在27号,一中在52号,相差甚远。

    邓喻言没有拆穿,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后面他们都在沉默着,各方都有心事,但都不说出口,谁也不肯打破僵硬的氛围。

    突然,邓喻言问道:“齐亦旻在哪所高中?”

    周凝格慢吞吞地说:“也在岭南师范。”

    “那也挺好的,也有老同学在。”邓喻言又笑,周凝格想让他别再装笑了,他感受到他笑得很痛苦,但此时此刻有千言万语,他也说不出口,每个字音都卡在喉咙里。

    他应该多说一些话,上高中邓喻言八成是要住宿的,说话机会少之又少,暑假往年都是很短的,闭上眼,睡一觉八个小时就过去。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安慰邓喻言,但邓喻言不肯脱下伪装,甚至还对自己笑,反过来安慰自己,他无从下手,如果邓喻言表现得有一点点伤心,也不会有这么窘迫的局面,他了解邓喻言,邓喻言很少会在自己面前哭,小时候摔跤膝盖流血,头也破了,到了医院邓喻言也没有哭过。

    周凝格闭着眼,陷入沉默,他再睁开眼时,发现邓喻言也在看他。

    邓喻言没有躲闪,他还是很温和,表情没变,却能让人读出一丝忧愁之情,周凝格看着他眼睛,暗沉无比,里面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深不可测。

    “几点了?”邓喻言没有带手机。

    周凝格顿了顿,他们是在天台上,手机在他口袋里,他没有下意识拿出手机,只是漫不经心地说:“还早。”

    “你要住宿吗?”周凝格问,虽然他们的家和学校都是一个区,但还是挺远的。相对来说,住宿更方便一点。

    邓喻言想了想,正面迎着风,阵阵酸楚涌上心头,他抿着唇,好像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住宿。”

    他喝完最后一口饮料,凉意灌满全身,毫不犹豫地说:“我也不打算住宿。”

    暑假结束,邓喻言由于昨晚失眠,眼底下的黑眼圈很明显,□□与精神完全是分离的,精神很兴奋,一点都不困,但□□一秒都不想离不开床。

    即使他再困,邓喻言也还是第一时间关掉闹钟起身。

    他手里像往常一样拿着酸奶,书包里还多备了个面包,他开门朝着周凝格家方向看去,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邓喻言才猛然想起他们不用一起去学校,周凝格更不会像往常一样等他。

    邓喻言低下头,默默地关上门,他觉得此时手里的酸奶很可笑。

    他不用再担心坐不上公交已经有地铁了,如果地铁没有开通的话,他们还是可以坐同一班公交,地铁厢内的温度是冷的,但邓喻言还是感到莫名的燥热,突然有个比自己高的男生弄出包撞到了他,身影很像周凝格,连书包都是一样。

    邓喻言惊喜地抬头,一时间也忘记了周凝格不坐九号线,等他看清人脸,微弱的希望瞬间消失,内心迎来的是大脑的嘲讽。

    “对不起,你没事吧?”那个男生不好意思摸了摸头发,看向他,歉意地说。

    邓喻言发现他们两个人校徽是一样的,他摇摇头,善解人意地说:“我没事。”

    出地铁口,他遇到了齐亦旻,齐亦旻还是坚持骑单车上学。

    先是齐亦旻打了招呼,他手中还有一杯豆浆:“小言,我们竟然是校友。”

    邓喻言回笑,点点头。

    他们一路上闲聊着,但齐亦旻总是会把话题引到周凝格身上。

    “格子没有跟你走吗?”齐亦旻环顾四周,看哪有位置停车。

    邓喻言笑脸还是挂在脸上:“我们不顺路。”

    齐亦旻好像是找到位置了,他眼看前方:“哦对,我忘记了。”

    昨天新生报道齐亦旻没有来,所以没有看到分班名单,邓喻言不想让气氛太尴尬,刚好又想到了这个:“齐亦旻其实,我们不仅是校友,我们还是同班同学。”

    齐亦旻快速准确把喝完豆浆扔进垃圾桶里:“这叫做有缘分。”

    齐亦旻总是爱接梗,讲话幽默,内容适当,邓喻言喜欢他这样讲话风格。

    第一天,除了齐亦旻还有他同桌,就没有人跟他讲话。

    齐亦旻人缘好,长得不错,又能聊,不计较,很招人喜欢。

    他的同桌是章行舟,上次去鬼屋他的动作,让邓喻言总想避开章行舟,章行舟没发现似的,还是继续找话题聊,一找到空子就找他聊天。

    邓喻言不怎么说话,有时候就是笑一下,或者应几声,更多的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章行舟热情没有减淡,使劲找话题,他知道邓喻言不玩游戏就不聊游戏,知道他微信头像是狗,就开始说自己暑假养了一只狗。

    邓喻言也不是说喜欢狗,只是想帮助对方而已,平时就算朋友家养狗,他也不会随便去摸。

    邓喻言他昨天晚上没睡好,想休息,但章行舟好像不想让他睡觉。

    终于,邓喻言忍不住了,顶不住困意,打断了他的话:“抱歉,昨天晚上我没有睡好,我现在很困,想睡觉,等下再讲吧。”

    章行舟连忙点头,邓喻言这才有喘一口气,耳朵旁安静的机会。

    回家的路上,章行舟提出一起回家,邓喻言没有理由拒绝。

    他嘴上附和章行舟,其实很多都没有听进去,脑子里想着:明天收拾书包快一点。

    第二天,他还是失算了,章行舟很有耐心,尽管邓喻言收拾书包再慢,章行舟还是继续愿意等。

    接下来几天他已经被章行舟弄得很烦,他不知道章行舟是真傻还是装傻,看不出来他的微表情和微动作。

    邓喻言认真想了好一会,大脑保持着理智,很果断,他决定要把话说清楚,要不然持续下去会给对方不必要的误解。

    决定好的第二天,邓喻言在早上又遇到了齐亦旻。

    齐亦旻用着开玩笑,不太认真地语气说:“你同桌还挺黏人的,你脾气好,如果是我,我早就爆炸了。”

    邓喻言抬起头,望着他,齐亦旻比自己高,有相对的身高差。

    邓喻言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词,表面没有往心上,内地里都在记着:“第一次听说我脾气好。”

    “你不觉得章行舟很烦么?”齐亦旻眨了眨眼,这次拿的是鸡肉卷,从他这个视角看去,谁能看得出里面有生菜。

    他很少说别人坏话,但章行舟12小时都想要和他聊天,实在是接受不了,而且自己本身就抵触和章行舟有过多的交流和肢体接触,他这次没有拐弯:“是有点。”

    今天很反常,邓喻言刚收完书包想跟他说清楚时,章行舟却主动说了这件事情,脸上透出遗憾:“你要跟齐亦旻走是吗,那我们明天早上见。”

    邓喻言有点错愕,他愣了愣,很快恢复神色反应过来:“是,明天见。”

    晚上,邓喻言点开齐亦旻的聊天框。

    【言:谢谢你替我解围。】

    他看着微信界面有点失神,他们已经两个星期没有说话了,上一次还是开学第一天。

    邓喻言感觉自己融入不进去他的朋友圈,他们感情有了分裂有了歧义,但似乎这又是他们最好的结局。按照章行舟之前跟他说的,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

    随着时间沉淀,邓喻言越来越觉得他们还是疏远一些为好,邓喻言对周凝格有了不可描述的感情,那种感情不再是纯粹的友谊,那种不该有的情感只会玷污他们的友谊,如果他对周凝格没有‘可怕’的想法,邓喻言可以再一次接受他温暖的拥抱,并不会产生心理与身体的别扭。

    邓喻言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他之前看过精神病院的宣传片,上面明确写道,对同性产生爱慕,想要在一起,需要去精神病医院接受治疗。

    邓喻言不想拉周凝格下入这片泥潭里,他不敢赌周凝格会不会同意在一起,邓喻言有清楚的认知,他们一旦在一起,周凝格就会被贴上“精神病”的标签,病源是自己,是自己的告白,害了他。

    周凝格成绩优异,是家里的独子,在人群里总是会吸引人注意力,是大人们心中的希望,而他自己是平庸的,茫茫人海之中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他,邓喻言如社会中的蚂蚁,毫不起眼,但周凝格不一样的,他应该是在阳光底下,继续发光发亮,去照耀别人,为社会做出更大的效力。

    疏远,渐渐不再依赖,学会接受他的离开,这才是邓喻言对待这份感情该有的决定。不能藕断丝连,犹豫不决,他要坚定,要用最愚笨的方法斩掉最后一根连。

    邓喻言患病了,喜欢上了同性,他不能再自私脱周凝格下水,周凝格的家人也会恨死邓喻言,他们恐怕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还是多年的玩伴“传染”给自己的儿子。

    周末,邓喻言楼下倒垃圾的时候看到了周凝格。

    周凝格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邓喻言原本是要跟他打招呼的,但又想到前天的选择,大脑狠狠地唾骂他一声,邓喻言才收回目光,没有打招呼的想法。

    他不知道,周凝格最后是看他背影离去的。

    邓喻言不敢回头,不敢多停留一秒,如果他再多看一秒,他可能就后悔了。

    他从来不是狠心的人,这并不是往常的作风,如果这个选择真是为了对方好,他也愿意当一次无情的人,哪怕会被他人不理解。

    又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周凝格,他和上次时间相同下楼去倒垃圾。

    他又看见了周凝格,周凝格单薄的背影,总是会给人一种破碎感。

    邓喻言不再看周凝格,他不够果断的心里又露出了心疼的想法。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蒙骗自己这是正常的,不必感到慌张,像往常一样,倒垃完圾走就行。

    这次,周凝格却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臂,眼神是阴冷的,里面又带着柔情,他大概是也没料到身体会做出这种举动,嘴巴硬生生地挤出一句:“最近过得还好吗?”

    邓喻言很想诉说,很想大哭,眼眶感到酸涩,全身都为这句话感到高兴又悲伤,下一秒就要失控般,但他忍住了,他成功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邓喻言艰难地扯了个笑容:“还行,你呢。”

    周凝格慢慢地放开了他,手臂上的温暖不见踪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淡淡地说:“嗯。”

    邓喻言看着自己的手臂,有点发愣,五味全杂,那些情绪在拨动着他的神经:“过得好就行。”

    邓喻言说得这句话就像是分别的前兆。

    星期一的时候,齐亦旻跟他说周凝格住宿了。

    邓喻言已经学会隐藏情绪:“是吗?那也挺好的,住宿方便。”

    齐亦旻路上视线一直在看他,他们互相都没有说话。

    走进教室前,齐亦旻好像有话说,但又想到了什么,还是惋惜地摇了摇头。

    邓喻言注意到了,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装作糊涂地发问:“怎么了?”

    齐亦旻先一步踏入教室,脚步有些快,他在前面说:“没事。”

    早上,章行舟刚到座位上,邓喻言不顾合不合适,开门见山地说道:“章行舟,以后为了方便,放学是各走各的好。”

    章行舟把书包放下,掩不住悲愤,不解地问:“哪里不方便了?换条路线还是一样的。”

    邓喻言没有管他,连正眼都没瞧,很冷漠地说:“就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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