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洲和花欲飞赶到派出所,路上行人不多,林唯洲把帽子扣下一点挡住半张脸,花欲飞一路叮嘱要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他,这年头同性恋的接受度较宽容,但是这件事多少影响不好,不谈及性别,学校会给人批下来一周在家调整记过处分,一想到林唯洲不想告诉家长大概难堪,到时候肯定要私下找家长聊聊,作为班主任,花欲飞很同情也愤愤不平,骂骂咧咧训了路可为一个钟左右。

    路可为的家长到了先是震惊,花欲飞语重心长跟人家来龙去脉了解一遍,之后母子俩就吵起来了,旁边的人异常安静,连呼吸声都透着疲惫,林唯洲耷拉着眼皮没什么情绪,慢条斯理扣着手指甲,脑子里像是掉线般空鸣。

    “真的非常抱歉啊孩子,都怪阿姨没管好可为,这怎么能喜欢男孩子呢,他之前不会这样的,阿姨等他回来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千万别太大心理压力,阿姨会给你赔偿,保证再不会有类似事件发生,对不起对不起孩子……”

    路可为的母亲都快要急哭了,握着林唯洲的手有丝颤抖,满眼都是愧疚,林唯洲抬眼对上她满是皱纹的脸,手掌的薄茧摩挲着,像是一下一下刮在心头,路可为家并不宽裕,母亲也是没日夜忙碌匆匆忙忙请假赶过来的,晚风吹扬着她的头发,整个人显得单薄。

    林唯洲脑子装不进东西,轻轻叹了口气,脸上一片轻松似的道,“阿姨,没多大事,我男孩子没这么矫情,不就是一时冲动嘛,留他在这反省几天就行了,不用您赔偿。”

    说不在意,其实不完全,只是一想到就有点膈应,他从来没尝试过亲吻,谁知道事发突然,略微有点反胃,他没招惹过谁,看来以后得提防着点,这传出去不好听,也不知道会怎么传,花欲飞说过可以沟通一下转学,但是他实在不想麻烦这位母亲。

    “对不起,阿姨知道你是很好的孩子,给你造成麻烦了,明天让你家长过来学校一趟吧,阿姨给你家人赔不是。”

    一听见叫家长,林唯洲就条件反射似的拒绝,“不用这么麻烦。”

    “看看你脸上的痕,阿姨就心疼,这好好的就……要不要阿姨陪你去医院?”

    “没事,我回家处理,叫他以后别再找我就行了,走了。”

    到家后无言,林倾杨自他一进门就看见了脸上和脖子上的显眼伤痕,本想问他是不是打架去了,但一撞上哥哥淡漠的双眼就没胆子出声,莫非没打赢?林倾杨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收拾衣服,直到进厕所那会他终于忍不住。

    “哥你怎么了?”林倾杨控制好语气生怕惹着他,林唯洲没看他。

    “没事。”

    声音破碎伴着一丝嘶哑,林倾杨不敢再问,可能不仅仅是打架这么简单,等到困意来袭,他喝完牛奶看了眼窝在沙发上安静玩手机的哥,确认人还好就去睡了。

    躺了好一会结果睡不着,客厅里,林唯洲应该是在打电话,跟平常不一样的就是他的语气变得简短而疲惫,林倾杨听了一会就没了声。

    温凌漾从钟应齐那听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是震惊的,钟应齐是这么说的。

    “林狗被路可为亲了,很受伤,跟只流浪狗一样。”

    她还来回确认对方是不是开玩笑,钟应齐耐着性子肯定了好几遍。

    莫名生了醋意,不是吧,太过分了,那他怎么样了?温凌漾有点担心林唯洲,急切切了对话框输入。

    “怎么样了?现在在家吗?”

    对方过了好一会才回的,“人民广场。”

    温凌漾是在人民广场一幢建筑物墙边找到的人,路灯昏黄,树影摇摇晃晃,那人蹲在那,头埋在臂弯里,旁边地上放在一瓶类似易拉罐的啤酒,他穿着那套灰色休闲服,暴露出来的颈骨消瘦,明明这么大个一人,这会儿却落魄得像只流浪狗,钟应齐这么说的,温凌漾也觉得有点像,油然而生的怜悯逼至胸腔。

    该不会哭了?

    林唯洲早听见她的脚步,只是在犹豫怎么抬头会好一点,毕竟脸上的痕太丑了,她弯腰抚了抚他的头发。温凌漾看着他反应,很迟疑,直到整张脸露出来,嘴角破了一块鲜红,左脸和鼻梁上各一道红色刺眼划痕,主要是他太白才显得触目惊心,温凌漾看得眼睛泛酸,这都怎么了啊,有点虐心,恨不得立刻去派出所揪着人来两拳。

    见人愣了大半会,林唯洲扯了个笑,清了清嗓子道,“我真没事,你啥表情啊。”

    “还疼不疼?”

    温凌漾用手指刮了刮他的头发,蹲在地上的人鼻子红红的,眼眸泛着光,只是摇头没出声,温凌漾对上他视线那会就察觉到他眼底的低落和疲惫,他还是会笑着缓和,越看越心疼。

    “都处理好了没?有没有跟你家人说啊,路可为太过分了吧这么鲁莽,你以后传出去怎么办啊可恶。”

    见人愤愤不平直起身,林唯洲也跟着站起来。

    “他蹲派出所了,”他顿了一下,“谢谢了漾漾,还有你某个小弟。”

    温凌漾笑了下一直盯着他,露出的一段脖子上面触目惊心好几道红痕,心里堵得慌,她扯笑道,“没多大事,被亲是什么感觉?”

    你真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想试试?”林唯洲顺着她的话挑逗道,看着女孩子脸上肉眼可见泛起粉红忍不住笑起来。

    当然,温凌漾意识到说错话就很快避开这个话题。

    “很炸裂,我能不能幸灾乐祸一下?”

    “你应该可怜可怜我吧。”

    “我没见过同性恋,什么感觉?刺激吗?”

    “……”

    “你心理素质这么强,要不再吸一个草莓什么的?”

    “你不能哄哄我?”

    林唯洲好像有点哭腔,委屈巴巴看向温凌漾的时候,对方才捂住嘴,会不会有点过分了,人都这样了还是少说点有的没的,温凌漾默着组织语言,林唯洲忽然双手捂脸,沉默了好一会,有点悉悉索索的哭泣声音,连肩膀都跟着颤抖,温凌漾以为他真哭了,立刻悬着心,又有点好奇哭了是什么样子,过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哄道。

    “好啦好啦,哭啥,我不提了,要不要我陪你走走或者吃东西去?”

    林唯洲抬头,啥事没有,眸子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他扯了扯嘴角道,“你不会安慰人。”

    直截了当的,一针见血的,看得出是故意的,温凌漾收敛了神色,看他这么可怜的份上不跟他计较这么多。

    “你说说怎么才能让你开心?”

    她很真挚,眸子清亮的盯着他,晚风扬了扬她的刘海儿,林唯洲死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有一股魔力,让他有这个狗胆子壁咚人家,温凌漾站住脚一动不动看凑过来的人,瞬间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林唯洲双手撑在墙上直勾勾盯着她,视线滚烫,从眼睛移至唇上,气氛一下就暧昧起来了,温凌漾小心翼翼呼吸着跟他对视,但这个人纯情得连气势都没有,眼神逐渐飘忽不定,透着灯光可以看见他红透的耳朵,林唯洲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立刻垂下眸子。

    害羞了,他害羞了!

    温凌漾被他可爱到,无声轻笑了声,接着摸出一瓶药膏二话不说就帮他涂伤口,触碰到脖子那会,林唯洲像触电一般,立刻拉开了距离,视线落在她白皙的手指上。

    可好,冰锥子般。

    “别动,很快好了。”温凌漾示意他弯腰,他也乖乖将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任她摆弄,真是,手指碰得又凉又痒,他很想抓过来放进口袋里暖暖,可是他不敢。

    “你冷不冷?”

    “不会,手一到冬天就是这样的。”

    “你别凑这么近好不好?”跟只大狗似的直直看着人家。

    “哼,你啥不敢,现在这副模样看着我好心疼。”

    温凌漾说着顺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林唯洲闷声笑笑没接话。

    这会儿,魔力到了温凌漾身上,她停下动作看向他的眼睛,“林唯洲,做我男朋友吧,我保护你。”

    什么?比他抢先一步,林唯洲沉默地刮了刮鼻子,这当然好了,可是他不敢,也不是不敢,连追都没怎么追,不对,什么人家保护他,他不至于这么逊的温凌漾,林唯洲脸上一瞬间露出了哈士奇般的迷惑脸,温凌漾笑呵着。

    “你喜欢我?”林唯洲扯了句,温凌漾仿佛胸腔被一股气给堵上了,拧药膏盖子的手在轻微颤抖,但是这一步她想迈出去。

    “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看吧,她够直球,也够勇敢,瞬间显得自己很逊,林唯洲笑了笑,硬着头皮将视线对上,“喜欢啊,可是会不会草率,我不玩过家家的。”

    “我没听懂。”

    “我的意思是,我该拿出点诚意,没花没情书的,而且现在还容易把你搅进来,路可为这件事还没真正结束的,我不想别人给你泼脏水,而且跟我谈了就甩不掉我这块狗皮膏药了。”

    “那我现在追你。”

    温凌漾想占上风,反正他今晚这反应就很让人心痒痒,太纯了多逗逗别提多有趣,林唯洲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只见她控制不住笑。

    “好啊,你追,我只给你机会,保证你赢。”

    话里意思是,迟早一块,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那你能不能给我写情书,我想要。”

    啧啧,林唯洲你看看人家。

    “当然,我会好好给你写。”

    “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嘛。”

    林唯洲懒洋洋抱着臂看她,温凌漾鼓起勇气捏着拳头走近,近在咫尺,林唯洲有点心慌意乱把手放下,咽了口口水,她她该不会要亲上来?

    “能不能抱抱你?就一会。”

    温凌漾抬头看他,明明脸红得不行,心跳都乱了还是控制不住这勇气,林唯洲看着这小妮子,跟小宝宝似的张开手,心里的小鹿已经撞死无数头,有点无从下手。

    林唯洲试着抱着她,背上的手是虚揽着的,捏着拳头不敢碰,贴着的衣服透过体温滚烫,松木味很清晰,温凌漾感觉到要被溺晕了,对方心跳很快,扑通扑通的跟自己乱掉的心跳一个频率,他的腰很瘦,好像有腹肌,在这刹那间的拥有,带着一丝虚幻,对方只是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一样。

    “把手放我背上。”

    怀里传来软糯的声音才将林唯洲的思绪拉回,犹豫了会才有的动作,笨拙地学着她怎么抱,瞬间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女孩子小小一只,香软香软的,还没过肩,是他喜欢的人,他忍不住闷声笑,又不敢太招摇。

    “林唯洲,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太逞能,不用自己一个人扛,你还有我,当然还有你的朋友,你可以试着依赖,别傻傻的连家长也不告诉,吃亏啊懂不懂?”

    “我知道了。”

    松开后,温凌漾都怀疑刚才抱了根电线杆,这会那人发起呆来,脸上的笑意附上一层迷茫。

    “怎么了?没抱够?要不要再抱一次?”

    那人才如梦初醒,连忙表明不是这个意思,一脸慌乱“不早了快回去,我我我先走了,你路上看着点。”话毕一溜烟跑没了影。

    温凌漾被他逗笑了,不由得回味一遍,松木味染在领口伴着一丝余温般暧昧,所以今天开始,将会不一样了,林唯洲将会被她守护(撩逗),温凌漾故作语重心长给人发了句,“别飘啊,快期末了好好准备。”

    看看这大好人,跟个老长辈似的。

    发完后,她注意力有点飘忽,随后落在地上的易拉罐上,捡起来一看,原来是白桃气泡水,没喝酒。

    又给他发了句“好孩子。”

    丢了易拉罐,温凌漾心满意足启程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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