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唯洲照常来上课,跟往常不一样的是旁边投来异样的眼光,目光灼人且不大舒服。他没心里建设,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反正捂得严实,白色口罩伴着拉到顶的校服衣领,带着耳机迈着长腿径直走向高三知行楼。

    昨晚发生的事知情的人很少,邹乐融和李初玄是知道的,这会儿在楼梯口等人,见人一来就上去迎接。

    “洲,现在好点没?”邹乐融仔细打量道,瞥见领口处隐约露出的划痕,他也没敢扒拉。

    “没事,只是疤而已。”他说的平平淡淡。

    “脸上也?”李初玄一脸惊讶,等到人点头的时候火气就上来了,“他妈的混蛋路狗,这好好的一张脸,给我碰见我给他来一拳。”

    “估计都破相了,我一男的都觉得惋惜,不把他狗头打掉我就不姓李!”

    “人在派出所了,大半阵子见不着。”

    “那逼恨不得,不是,你……”邹乐融忍了忍没把他被亲了说出来。

    “罢了罢了,真没事。”

    林唯洲眉眼弯弯从后面拍了拍他俩,那两个欲言又止。

    “你这样可以去当个凄美NPC了。”

    “你安慰人还给人找了业务:)”

    进来课室后,闹哄哄的,没人注意他们,林唯洲大剌剌坐下从书包拿出作业本在有的没的翻阅,抬眼那会,直直撞上温凌漾的目光,心头为之一振,昨晚的事又回忆了一遍,林唯洲眉眼弯弯示意她转回去写作业,女孩点点头,等她转回去,他才感受到捏着笔的手轻微颤抖。

    邹乐融弯着腰在桌肚子里把弄手机,脸上神色不太好,抬头发现不少人往这边打量,就在刚才,贴吧那头刷新了三条消息。

    #高三林唯洲被人摸黑亲了

    #林唯洲毁容,路可为进派出所

    #高一校霸

    听见不少人讨论,邹乐融眉头不带皱一下就把贴吧关了,这会儿那些人懵圈面面相觑。

    “咚”的一声,手机被一股脑儿摔进桌肚子里,引过来不少目光,邹乐融镇定自若撇头小声道,“哪里没事了,那臭小子有病,这会在贴吧刷昨晚的事,估计是他那些狐朋狗友带的头,电话里说的云淡风轻,等他回来揍他。”

    林唯洲低眸轻哼了声,“别忘了,还有一个可能要找我算账。”

    旁边那人跟脑电波传输般立刻意会,“顾临嚣?”

    “嗯。”

    邹乐融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听说了吗?贴吧的事,咦,刚才还能看的,邹乐融怎么把贴吧关了,林唯洲的事是真的吗?”颜诗淮凑过来道,同桌听见后顿了一下,桌上的草稿纸划了一条刺眼的痕。

    “真的。”

    “啊???他真的毁容了?路可为也太狠了吧,这么一张脸,疯了!”

    “他俩是打了一架。”

    “怪不得他戴了口罩,很严重吗?”

    “还好吧,看着挺心疼。”

    “那么他真的被亲了?”

    “造谣吧,我也不清楚。”

    温凌漾选择了含糊,她不想这个话题被拿起来议论,听着怪不舒服的,好在颜诗淮没有再问下去的欲望,转身换了个话题。

    “高一诞生了一个校霸,毛都没长齐还校霸呢,也是在昨天,跟人打架……”

    这会儿广播响起,正好是这个高一校霸的通报批评。

    “高一13班郁林烦同学因在校打架斗殴,严重违反校园规章制度,特此通报批评并警告处分,回家反省一周,返校带三千字检讨。”

    “高二5班路可为因在校骚扰同学造成严重不良影响,违反校园规则制度,派出所留察五天并回家观察一周,特此通报批评处分,返校带三千字检讨。”

    ……

    课室瞬间闹哄哄的,不知谁故意敲桌子才安静下来。

    “接着说,那校霸名字还挺好挺听,不知道帅不帅,会不会是小说里的那种拽哥校霸呢。”

    颜诗淮飘忽着说道,温凌漾只是附和着笑还没回答,前面的薛明就转过来大眼瞪小眼。

    “你喜欢这种?”

    跟泼冷水似的,颜诗淮如梦初醒。

    “什么玩意,不是,薛明耳朵挺尖啊,啊?”

    “感兴趣就去对面楼,我只帮你到这了。”

    “有点意思,去不去瞧瞧啊漾漾?”

    “我怕。”

    其实也不是怕,只是没兴趣,她现在要紧的就是学习跟希望喜欢的人好好的。

    “得嘞,我口嗨。”

    “校园就这么大会见着的,不用自我安慰。”

    “嗯嗯哦哦。”

    一整天,林唯洲都心不在焉的,不知是口罩闷还是什么,脑子很不清醒,但绝对不是昨晚的事所困扰,见他蔫巴的样子,花欲飞找了他好几次特别怕他想不开,课间几乎都被花哥截了,温凌漾根本没时间找他聊聊。

    下午轮到他俩值日,课室的人走完后剩下两个值日生和邹乐融,那小子身上透着丝丝父爱般,说要把保护对象送回家他才安心,林唯洲没拒绝他,磨蹭地等上厕所的人回来。

    广播里放着青春洋溢的歌,附中在这方面管得不严,不少人会跑到广播室投一些自己喜欢的爱豆的歌,看来今天是没人投稿,全是纯音乐。突然间人语声越来越近,全俊祺喊了句干嘛就被夺走了话筒,轰隆隆爆鸣声传来。

    “林唯洲,这就是报应,爆个料,早上贴吧第一条实锤,需要了解的找我,我叫顾临嚣。”

    “神经病,别惹我,等会揍得你妈都不认识你。”全俊祺一把夺过话筒,前者嚣张极致在笑。

    林唯洲拍桌子起身,温和的眸子罕见地透着戾气,刚抬脚却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我去,你在这等漾漾。”

    邹乐融是跑着去的,走廊遇见赶回来的温凌漾,在厕所那会也听见了广播才匆匆赶回来。

    “怎么了?”

    “没事,去解决私人恩怨,回去吧,洲洲在课室。”

    温凌漾是跑着回来的,好在课室没其他人,只有安静坐在座位上的林唯洲,他已经把口罩摘了,见她急匆匆进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

    “跑这么急,厕所有人追杀你么?”

    她没说话只是摇头,见人平平静静的样子如释重负。

    “好在你没事。”

    “也就左耳进右耳出的事。”

    “知道了,瞧你厉害的,对了,刚才广播那人是谁?”

    “打篮球那白毛。”

    “他怎么老找你麻烦?”

    “大概是闲不住吧,谁叫我好欺负。”

    “林唯洲,你就是太好欺负了。”

    温凌漾弯下腰明目张胆地直勾勾盯着他,眼里揣这一种“还敢不敢这么说”的意思,近距离压迫感袭来,林唯洲立刻垂下眸子,一动不敢动地,等他耳朵泛红,温凌漾才笑着拍他的头顶。

    “值日了林小乖,别搁那害羞了。”

    “我没有。”

    炸毛小狗立刻跟过去接过扫把。

    不出意外,顾临嚣晚上就被抓去给人道歉,“对不起”三个字说的要把后槽牙咬碎似的,全俊祺和邹乐融几个一直瞪着他,气势汹汹的,当事人呢,很友好地微笑着点头,“不接受。”

    顾临嚣气得全身紧绷,青筋显露让人害怕,林唯洲挑了挑眉还是一脸友好。

    实则已经将人骂烂了。

    “狗东西装你妈,不爽就说出来。”

    “没有,很爽。”

    “你他妈。”

    “你妈是你妈,他妈是他妈:)”

    顾临嚣挥起的拳头给压制下去了,林唯洲摆摆手,全俊祺几个就带着人回了对面楼。

    “哟,林少爷神气的呢。”

    邹乐融嬉笑着撞了一下旁边的人,林唯洲倒也稀罕,大剌剌勾着他的脖子。

    “这不多亏了邹哥护短嘛。”

    “我可没这么能耐,是俊祺他们几个抓的人。”

    “成,改天好好感谢,把您也带上。”

    “话说,你还得小心点。”

    “我知道。”

    ……

    这会事还没结束,又来了事。

    花欲飞最终还是没忍住给杨女士打了电话,那边就火急火燎赶过来,跟花欲飞大聊特聊才把事理顺了,当然,路可为的家长也参与了谈话。

    杨清卓穿着一身还未换去的奢侈黑色女式西装,外面披着一件米色毛呢大衣,妆容淡雅清丽,五官和林唯洲很相似,特别是那下半张脸,深棕色头发如同海藻般泛着微卷,全身上下透着贵气,不是明艳动人的美,而是带着儒雅的温和大方。

    路可为的母亲特别紧张,面对眼前这富贵人家,第一直觉是不好惹,但在杨清卓开口之际,路母眸子里就蓄满了眼泪。

    女人没有一点架子,说话谦和,每句在理,从中也很体贴别人感受,思想开明地道明了类似事件的影响,安慰了人一把又折回来说孩子身心健康的养成,为人父母的可能没有及时在身边关爱孩子,但是总要将发生过的不好的事情处理干净,路母这几天的心结了打开了,可是在杨清卓再一次开口,她立刻就无言了。

    果然前面温柔的只是铺垫,而已。

    “我有一个条件,路可为必须转学,学费跟住处费用等我都可以给你们免费提供。”

    “这……”

    路母陷入沉思,他们母子两在迦南已经生活了十余年,生活平稳,收入来源也仅仅是路母的小当铺,生活清贫,杨清卓开的条件算是相当不错了,但是出去了迦南,她靠什么收入,又无依无靠的,而且他们凭什么对伤害了自家孩子的人这么好。

    “收入问题,你可以跟着我。”

    杨清卓递给她一张名片,路母颤抖地接过,她大字不识几个,但是认得出名片下方的图片,正是市中心那一家最大的奢侈化妆品店,路过过好几次,从来没有进去过。

    “给你两周时间考虑,如果为难的话,我们再进行商讨。”

    “不为难不为难,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这个费用我会慢慢还给你们。”

    “不用,我都是为了我儿子。”

    等人走后,花欲飞问杨清卓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杨清卓只是笑笑,“我是怕唯洲太独立自主,忘了妈妈,所以他总不爱叫家长,在小学那次被小同学造谣欺负,自己忍住半个月,浑身是伤,当我知道的时候心特别痛,明明陪伴的日子就少,工作忙,我很怕对他心理健康造成不良影响,所以那几个同学我照样提议了转学,可是谁肯,他们父母都认为只是同学间开玩笑,我不认为,宁可花钱把人请走,唯洲就说完小题大做了。”

    花欲飞说实在佩服这些有钱人,不过这么做已经远远超过这件事的范围了,杨清卓难得莞尔,说着就当做一次慈善罢了。

    课间,李初玄搬完作业就飞快跑回来,一把将趴在桌上小憩的人叫醒。

    “洲仔,杨女士来了,在办公室。”

    “什么?”

    林唯洲是一脸蒙圈被推出课室,刚好看见杨清卓踩着高跟往这边来,路上不少人跟她问好,她也笑着回应他们。

    “好漂亮的姐姐。”

    “那是林唯洲的妈妈。”

    “我去,好年轻。”

    “长得真的好像。”

    ……

    “杨女士您怎么来了?”林唯洲挠了挠头有点唯唯诺诺的。

    “妈来帮你解决事。”

    “什么事?”

    “装傻?不舍得告诉我就算了,戴着口罩做什么?”

    没等人反应过来,杨女士就一把扯下他脸上的口罩,见到疤痕后,空气一下就降到了极致,女人就这么看了他半晌没说话。

    “都快痊愈了。”

    “我都怀疑给人开的条件太好,刚还说得云淡风轻,看看这脸成什么样了,你不心疼妈心疼。”杨女士在包里翻翻找找摸出两瓶东西塞进他手里,“记得涂,刚要是你在,我能扯出个三千字骂人的话,就你心大,没事没事的。”

    说完一把拧住林唯洲的耳朵,疼得人嗷嗷叫,课室门口那几个脑袋笑得晃晃悠悠的。

    “疼疼疼,有您这么心疼儿子的吗?”

    杨女士没理,松开后一脸严肃的给他整理衣领,林唯洲这会才看清楚瓶子上的字,无语且要面带微笑的指着上面的“粉底液”三个字问,“您确定?”

    剩下那瓶祛疤的就不说了,整瓶粉底液有没有问题?给哥整不会了。

    “怎么了?没规定你不能用。”

    说得理所当然,林唯洲妥协点头,又想起一件事,“您又给人家安排转学?”

    “嗯,我信不过他。”

    “那他母亲怎么说?”

    “当然接受啊,这么好的条件,有包学费住处费房子还包工作。”

    这怎么能不接受,您简直是人间活菩萨呢。

    “我看您是钱太多。”

    “没办法啊,谁叫某个臭小子不让人省心,就当妈给人做慈善,千万别怪罪妈啊。”

    “不敢,您天下第一好了,正好我也图个清静。”

    “所以我决定要每个星期过来老街那边住,记得帮妈把空房收拾出来。”

    “为什么?”

    “不欢迎?”

    “没。”

    “回去上课吧,妈回去了。”

    “嗯,慢走。”

    等人走后,那几个看戏的才跑过去揽住他。

    “咋被拎耳朵了?”

    “她在生气,拿我耳朵出气。”

    “路可为那件事?”

    “嗯,谈了一早上了快。”

    “你们家颜值好高,这是什么?”

    “粉底液?不是,哥你确定?”

    “我妈说没有规定谁不可以用,需要的过来,我给你们涂。”

    “你自己用吧好过。”

    温凌漾刚好坐在母子俩谈话隔壁,就算没刻意听,也是听得很清晰,女人虽然生气地揪他耳朵,但是眼里却满是心疼和爱意,一种温凌漾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很羡慕有这么一个母亲,她不禁叹气。

    下午放学,许嘉汀跟着林唯洲走到一半就被几个姐妹拉去参加什么临时派对去了,剩下他一个人。暖橙色阳光下,不见得暖和几分,冷风拍在脸上,泛着一丝粉红,夹杂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破碎感,他的脸一贯如此,在冬天遇冷总会泛红,林唯洲属于北方人,在老家红得更厉害些。

    他没再戴口罩,反正脸上就两条划痕没多在意,冬天的迦南很有烟火气,特别是小吃店铺,白蒙蒙的香气在人群和车辆间穿梭着,灌入每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鼻中,让人忍不住买点什么填饱肚子。

    林唯洲刚转过街道就撞上一张熟悉的,嚣张的脸,显然那人也是碰巧撞见,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喂,真不巧啊。”

    “我觉得挺巧。”林唯洲双手揣在黑色卫衣外套口袋中,没有要跟他逗留的意思。

    “脸花的这么厉害,没想到你连路可为都防不住,不对,是你只会在他们的庇佑下才嚣张。”

    “嗯,所以怎么了?”

    “你还真承认啊?我没听错吧?”

    林唯洲没听进去,反正他手里没有利器,正好路过一个叼着棒棒糖的男生,也是附中的。

    “哎,都是附中的吧,少在这搞事,监控蹲你头上呢。”

    男生一口少年气息,更何况长着一张奶乖脸,就算是身高差不多,那也是个不堪一击的乖乖仔。顾临嚣不想跟他废话,“多管闲事,不会绕道走?”

    “见义勇为,怎么着?”

    林唯洲倒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嚣张,打量了他一阵,算了小弟弟,不拉你下水,郁林烦也在打量他,好好一帅哥收下当小弟甚是不错,更何况鼻子红红的很有保护欲。

    林唯洲:……

    “把这哥交给我吧。”

    “你他妈谁?”顾临嚣横了他一眼,身后的人倒是有点光荣模样。

    “郁林烦。”

    毫不客气报上大名。

    都听过吧,那个前不久被通报批评那个,顾临嚣挑挑眉,就你他妈还打架,确定不是被打的那个?还校霸呢,八成自封的,我还阎罗王呢。

    “整快点,哥脾气不好。”

    郁林烦大剌剌抱臂催促道,顾临嚣觉得还是算了,今天先放过林唯洲,自己头也不回走了。

    某校霸还在得意洋洋,林唯洲敛下表情,拍了拍刚被抓住的袖子一处抬脚走人。

    “你不用感谢哥?”

    “谢您,走了。”

    “加个联系方式,下次哥罩着你。”

    “不用,不麻烦。”

    “你怎么不领情呢,附中很多坏人的,我看你……”郁林烦追上去拦住他,看清了他脸上脖子上的痕不禁啧啧几声,“看看你,被欺负成什么样。”

    “难道说这不能是纹身?”

    纹身?纹在帅脸上难道是破裂美?见他一愣,林唯洲忍不住笑,“唬你的。”

    “还是加一下吧,我想认你做小弟,这么帅的小弟。”

    “帅有什么用啊校霸?”林唯洲一副逗小孩的口吻。

    “有用,体面。”

    “哦,知道我是谁吗?”

    还真问到了,郁林烦摇头,虽然说他是校霸,不就是拽了点,跟人干架了呗,实则没出去怎么晃,一直在窗边王的故乡睡觉,林唯洲得逞地笑,故作严肃道,“打听打听去吧。”说完就走开了。

    果然中二病还得中二来治。

    “行,有空打球。”郁林烦冲他喊道。

    “有空也不打,踢球可以。”

    ……

    回去后,郁林烦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头像发送道,“知道附中有哪几个帅哥吗?”

    “知道,好处。”

    “请你喝奶茶。”

    “高三有,高二有,高一有。”

    “……”

    妥妥被骗。

    “那么脸上有痕的你知道是哪个吗?”

    “你特么确定这算帅哥?”

    “见过,很帅。”

    “比你帅?”

    “嗯吧。”他其实不太想承认,可是事实摆这了没办法。

    “邹乐融。”

    “确定?”

    “对,他最帅。”

    郁林烦根本不知道,对面这位发小正是邹乐融的小迷妹,沈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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