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可要去看看?”

    沈知窈没想到用完膳后还能有饭后点心,这赵氏和宣平候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得跟什么似的吗,怎么在她离开之后就吵起来了,想来应该是为了赵侍郎的事情。

    只是这夫妻二人吵架也就罢了,依着顾昭的性子,大约是不想出现家中不和睦的情况,他势必会去劝说他们二人。

    果然如沈知窈心中所想,顾昭很快就站起了身,他对着沈知窈道:“今天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赵氏和宣平候吵架,本来沈知窈是很想去看热闹的,只是今天她确实是累了,白天要应付刘太后,晚上还在赵氏的正院被赵氏呼来喝去的,虽然她并没有如赵氏的愿,但到底是被折腾得有些疲惫。

    她打了个呵欠,眼角泛起了点泪光,带着鼻音的绵软声音慢悠悠响起:“那夫君也早点休息,父亲和母亲那边应该还有大哥他们在,你若是说和不了就交给他们,他们是长兄,想来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正院那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刚才都能听见对面周氏的院子传出了声音,想来是大房夫妻二人已经往那边赶去了。

    至于二房,顾琒现在应该才水中捞出来没多久,赵氏这么疼爱顾琒,知道顾锋落水,和宣平候这一架估计也吵不了多久。

    正院这边赵氏正指着宣平候的鼻子细数当年的事情,看见顾昭进来,看着他这张和那外室相似的脸,一瞬间感觉头更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顾昭就是一顿输出:“你这孽种还有脸来,当年若不是你那狐媚子娘,我也不会落得被人耻笑的下场,你给我滚出去!”

    赵氏显然是被宣平候气得不轻,一点平日里当家主母的形象全无,活像是一个泼妇,当着大房和三房夫妻的面就说出这样了的事情。

    这话不仅让顾昭难堪,更是让宣平候难堪。

    原本还准备做小伏低劝赵氏的宣平候听见赵氏骂他心里的白月光,顿时脸气得涨成了猪肝色,他哆嗦着胡子,怒目圆睁道:“当年我就已经同你说过我不想成亲,是你非我不嫁,让你父亲和我父亲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定下了这门亲事,是你腆着一张脸要嫁我,如今倒好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真是不可理喻!”

    还有这样的事?宣平候的话信息量有点大,难道赵氏当年和宣平候并不是真心相爱?

    “可是你明明没有拒绝我,要不是你不说一个不字,我又如何能强迫你!”

    赵氏有些歇斯底里,她知道宣平候当初确实对她很客气,便以为这人是克己复礼,即便心悦自己也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原来是她想多了。

    当年老侯爷和她爹议亲的时候,宣平候还偷偷将她喊出来见了面,并未表达任何不愿同她成亲的想法,她一直以为二人是真心相爱的,如今他这样说话,原来从前的那些都是骗她的!

    “父亲,你说的是真的?”顾诚身为老大,从小到大都是看着父母如何恩爱过来的,这也一直是他在外人面前炫耀的资本,今晚他们二人的对话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

    赵氏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让彼此难堪,只得道:“诚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父亲只是气糊了,才会这样说的!”

    宣平候却是不想再跟赵氏在这件事上多纠缠,只道:“不管当初我的心意是如何,现在我们已经成亲几十年,这几十年我待你不薄,府上的任何事情我都交给你,给了你想要的一切,你现在还想要我去帮你救大舅子,你知道大舅子犯的是什么事情吗?就算赌上整个宣平候都没办法救他,他以为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能一手遮天了?”

    今天他一直在正院照顾赵氏,等回到书房的时候才有人来禀报赵府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有人透露出在赵修文假死一事上,赵氏也出了力,她自己悄悄找了刑部侍郎的夫人,给人家塞了钱,让刑部侍郎的嘴严一些,别让事情败露了。

    这个消息是有人传给他身边的亲信,那亲信得了消息立即传给了宣平候,给消息的那个人行踪不定,宣平候的亲信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只知道那人好像并不是在针对宣平候府,没提出要什么条件买断这个消息。

    宣平候想起赵府的那些事就生气,原本以为娶了赵氏之后,岳父和大舅哥能在他的仕途上有所相帮,结果他屡次跟他们二人暗示,二人都装聋作哑,直到岳父去世都没有帮过他一分一毫。

    大舅哥任吏部侍郎之后他有去找过,只是赵侍郎开口就是要五万两,宣平候早府早在老侯爷去世后就捉襟见肘了,面对大舅哥的狮子大开口,宣平候只得忍气吞声,转头找赵氏让她帮忙说服她哥。

    结果赵氏也是跟她哥一个鼻孔出气的,一定要宣平候拿出五万两银子,宣平候没办法,正巧听说御史台的侍御史沈穆有个富庶的岳家,那岳家是江南金陵出了名的富商,家中的银钱可低半个国库。

    当然宣平候知道这也是外人夸张的说法,但是他却是动了念头,听说他家有位刚及笄的女儿,于是宣平候便打起了沈家的注意。

    这才有了为什么外头传的沈知窈攀上高枝的事情,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沈知窈的外祖家除了摆了十里嫁妆之外,还给了宣平候十万两的白银,这丰厚的陪嫁,差点没叫侯府的众人看得口水都流了出来。

    有了这银子,很快宣平候也终于在赵侍郎的举荐之下升到了正四品的官职。

    如今赵侍郎被大理寺捉拿下狱,赵氏就拿着宣平候升官都是赵侍郎的功劳这件事来压他,让他去到处找关系救大舅哥,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要不是三个儿子并着两个儿媳都还在房中,宣平候都很想啐赵侍郎一口,他升官都是那五万两白银的功劳,哪里就跟赵侍郎有关了,若真要谢谁,那也是该谢给了他十万两的金陵沈家。

    “你也不用再劝说,我不会帮大舅哥的,他犯了这样大的事情,就连老五都救不了他,更何况是我?”

    宣平候现在知道自己与心爱之人生的孩子本事大,他最开始得知大舅哥入狱的第一反应,也是想让人将顾昭叫去书房,问问他可有什么办法帮住大舅哥渡过这次的危机。

    毕竟他跟大舅哥之间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何况他这四品官职也是靠着大舅哥才得来的,万一以后查出来他大约也逃不掉责罚。

    可是他还未来得及让人将顾昭唤来,就看见红袖急匆匆地过来,说赵氏头疼得厉害,他只得将这件事情先放一放。

    谁知道到了正院赵氏劈头盖脸就是问他能不能救大舅哥,也不关心他会不会被赵侍郎牵连。

    赵氏听到宣平候提顾昭,她知道顾昭在刑部任职,且跟大理寺少卿相熟,于是对着顾昭瞬间表演了变脸,她声音急切:“昭儿,刚才是母亲气急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母亲不好,你在刑部当值,你大舅舅平日里对你也多有关照,你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对他关照有加?那确实是,把属于他的位置拱手让人,怎么不算是关照有加呢?

    顾昭那双漆黑的眸子没有半点波澜,他神色浅淡,眼底划过一点凉意,蓦地才温和道:“母亲,大舅舅的罪状不小,不是我可以左右的,父亲都没有办法,更何况是我。”

    赵氏闻言苦口婆心的说道:“你是不是还在怨你大舅舅阻了你的官途,你年纪还小,你舅舅怕你年纪轻压不住人,才想着让你在底下多历练历练,将来也好能服众,你怎么就不知道你舅舅的苦心?”

    顾昭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面露嘲讽,赵氏看来的时候又换上了为难的神情:“母亲,大舅舅已经被大理寺收押了,并不在刑部大牢,你若是真想要帮大舅舅,还是要去找大理寺卿,但是以我的身份,大理寺卿怕是不会见我。”

    他轻轻松松的两句话让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宣平候,宣平候想要将赵侍郎的是事情扔给他,简直是做梦,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里能让宣平候破坏了棋子的走向?

    赵氏以为是有了希望,便转头对着宣平候道:“侯爷,他是你大舅子,你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就当妾身求你了,明明就见王成宏一面,这人最喜欢器乐,你将库房离那把父亲珍藏的伏羲琴给他。”

    那伏羲琴是老侯爷从前遍寻了几年才得来的,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弹它,后来老侯爷去世后宣平候就将这琴收了起来,想念老侯爷的时候他就会拿出来看。

    没想到赵氏连他父亲的遗物都不放过,宣平候一直时间有些无奈,要不是怕赵侍郎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也不会答应赵氏的。

    见宣平候不言语,赵氏便知道这事他是答应了,于是暂时放了心来。

    大房和三房一直默默地听着他们三人说话,如今事情告一段落,周氏正要尽一家儿媳的本分伺候赵氏睡下,那边二房的丫鬟就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了。

    “侯爷侯夫人,不好了,二公子落水了,被捞上来之后现在在发高烧,还请侯爷夫人赶紧去看看!”

    “你说什么?大晚上的锋儿怎么会掉进池子里去?”

    赵氏顾不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疾,赶紧下床就要穿鞋往顾琒的院子里面去,谁知道中途被宣平候给拦了下来:“你身上不好,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诚也一同拦着赵氏不让她下床:“母亲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我跟父亲还有三弟五弟去二弟那边瞧瞧,这么晚了你不宜走动,你放心,二弟那么大的人了不会轻易有事的。”

    赵氏虽然忧心顾琒的情况,但是宣平候和顾城说得也有道理,赵氏只好重新躺了回去,拉着顾诚的袖子道:“你二弟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为娘说,不然为娘也总是不安心。”

    “母亲,你放心吧,二弟那边有大夫在呢,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顾诚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的不耐,从小他这娘就很偏心顾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顾琒幼时身体不好的原因,总之自从顾琒出生之后,赵氏几乎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了顾琒的身上,而他则被扔给了乳娘。

    后来年少气盛的顾诚也质问为什么她偏爱顾琒,赵氏的回答是因为他是老大,将来又能袭爵继承宣平候的爵位,且他现在也在朝为官,虽然官职不大但好歹以后有个保障。

    而顾琒现在都二十五岁了仍旧没个一官半职在身上,所以赵氏就偏爱顾琒多一些,至于赵氏生的最小的四弟,他从小就是被乳娘带大的,所以同赵氏的关系不慎亲厚,又因为老四自小就四处跟着另一位管家到处游走,在赵氏这里存在感不高。

    所以顾诚经常看不爽吊儿郎当的顾琒,也不喜欢顾琒成日里跟着那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连累得他们侯府的名声在外难听,此时听到顾琒落水了他的心里竟然还有点高兴。

    “行吧,你们快去看看锋儿,别在这里啰嗦了。”

    赵氏挥手让他们几个离开,顾昭正好顺势跟着众人出了正院,只是他并未一同前往二房的蒹葭院,而是回了书房。

    “说吧,顾琒是怎么回事?”

    顾昭一回书房就将影七唤了来,他猜测顾琒落水的事情应该同沈知窈有些关系,毕竟他在沈知窈用晚膳的时候,偶然听见春桃提到荷池,却被沈知窈打断了,又加上他看见沈知窈回来时脸上因疾走而出现的红晕。

    便料定顾琒落水这件事情跟沈知窈脱不了干系。

    影七也是在沈知窈睡下之后,才到书房这边等顾昭回来,也是准备同顾昭说这件事。

    如果不是夫人自己洁身自好,又有点小聪明在身上,说不定主子的头上都要变绿了,影七在心里腹诽。

    感受到头顶一道凉意,影七打了个冷战,不敢去看顾昭,只得如实将今晚沈知窈和顾琒的事情说了出来。

    “夫人绝对没有让二公子占到半点便宜,主子请放心!”

    除了被摸了一下手之外,这个影七自然不敢说,自从半年前主子启用他们这一批影卫之后,她就知道主子绝对不是外人口中的良善之辈。

    若是真将顾琒占了夫人一点小便宜的事情说出去,估计顾琒就是下一个被主子开刀的人。

    她这也是为了主子好,让主子的手里少一条人命,这是在给主子积德。

    虽然对于顾琒摸夫人的手这件事让她很愤怒,但是没关系,她会找一个时间去将顾琒的手卸了,给他点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摸夫人的手了,哼!

    顾昭知道顾琒的德行,但是没想到他竟然敢将注意打到自己的妻子身上,幸好他的妻子是沈知窈,若是换做是沈瑶那种柔软性子的人,怕是要在顾琒的手上吃亏。

    沈知窈也是这样想的,她睡前将被顾琒碰过的那只手洗了不下十遍,要不是春桃拦着不让她继续洗了,她怕是要洗到手背脱了一层皮才善罢甘休。

    “气死我了,别再让我找到别的机会,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是落水那么简单了。”

    越想越气,沈知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听见外头说顾琒因为落水发了高烧,她才满意地睡下。

    第二天的时候,沈知窈带着秋梧和春桃二人假惺惺地去了二房的蒹葭院,当看见还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面色惨白的顾琒时,她拿着帕子掩住了弯起的唇角。

    过了一会儿才双眉紧锁,当着孙氏的面哭道:“我这可怜的二哥,怎么年纪轻轻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二嫂怎么办才好啊嘤嘤婴......”

    她这哭得就跟哭丧一样,顾琒不死都要被她哭死了。

    孙氏被她哭得烦心,她知道顾琒昨晚是偷偷去见沈知窈了,本来还在心里暗骂顾琒不是个东西,如今见沈知窈哭得这般伤心,还以为他们二人已经暗通款曲。

    怪不得这小贱蹄子哭得这样伤心,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了孙氏顿时恨恨地盯着沈知窈。

    后者被她盯得莫名其妙,然后在某种微妙的气氛中猜到了孙氏所想,这人该不会真以为她跟顾琒有什么吧?

    一想到孙氏真的极有可能这样想她跟顾琒二人,沈知窈就恶心的不行,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对着孙氏道:“二嫂以后可要看好二哥,别让他再走夜路了,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二嫂你说是不是呢?”

    沈知窈背对着房中丫鬟婆子,所以她们二人看不见她眼中的讽刺,只有孙氏看见了,孙氏自然听出了沈知窈的言外之意,是这个男人自己非要作死的,所以怪不得她。

    孙氏暗自咬了咬牙,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忍着心中的气道:“五弟妹说的是,但愿夫君能理解五弟妹的苦心。”

    “他能理解自然是好的,但是二嫂也不要在别人身上费功夫,正所谓只有解决了根源问题,才能无后顾之忧。”

    明明是男的错了,这些正房还要选择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甚至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而孙氏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

    在家中被顾琒压着屁都不敢放一个,但是在顾琒的小妾跟前就作威作福,甚至拿出不同的办法去折磨顾琒的两个小妾。

    沈知窈想了想,若是顾昭也像顾琒一样,那她会选择先刀了顾昭再说,她眼里是容不下沙子,但是更容不下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

    她这是在提点孙氏,若是孙氏还不明白那就算她多管闲事。

    听了沈知窈的话,孙氏倒是破天荒的陷入了沉思,只是她早就习惯了顾琒这样,而且她只是庶出的女儿,若是她跟顾琒之间有了什么事情,多半也是会被母家压着低头认错。

    更何况她也打不过顾琒,她脑子又不像别人那样灵光,她的那些小聪明在顾琒那里一眼就能被他看穿。

    孙氏冷哼一声:“你说得倒是轻巧,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本事。”

    “那确实是,你本来就笨,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反正又不是我跟他过日子,只是一样......”

    说到这里,沈知窈靠近了孙氏,在她的耳边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昨晚的事情只是我给二哥的一个惊喜,若是二哥再对我不敬,我保不准会让二嫂年纪轻轻就守寡。”

    她那娇柔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犹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上了孙氏的脖子,孙氏瞬间觉得后背声寒,拿着像是第一次见她的眼神略带惊恐地看着她,说的话也变得有些哆嗦:“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昨晚......”

    沈知窈面露无辜,澄澈的双眼看着孙氏:“二嫂在说什么,昨晚二哥落水的时候,我正和夫君在院中用膳呢,这莫须有的罪名可不小,二嫂还是慎言得好。”

    说罢她倏地笑了一下:“二哥这次落水怕是要半个月才能下床了,二嫂可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照顾照顾二哥呀,千万别让二哥出了什么事。”

    孙氏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可就算是暗示她也不敢真的在这段时间对顾琒做什么,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不会有错,错的都是那些不知廉耻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沈知窈。

    她瞪了沈知窈一眼,咬牙道:“不劳弟妹费心,我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夫君。”

    沈知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我已经看过二哥了,大夫说二哥没事那我也就放心了,春桃,咱们回去吧。”

    沈知窈回到枕流院没多久,就有下人拿了张帖子来,说是乐安公主给她下了帖子,邀请她明日去府上一同观看赛马。

    这剧情有点熟悉,这不是太子借着乐安公主的名号想要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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