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秋梧喊不来赵妈妈,沈知窈想起现在处境,只得道:“就说上次的河蟹很好,我有东西要赏她。”

    秋梧并没有对她的话有些疑惑,但还是领了命去寻赵妈妈。

    赵妈妈才克扣了她们的月钱,这会子沈知窈却说要赏她,春桃听得有些懵,便问:“夫人,你真的要赏赵妈妈啊?”

    自然不是,沈知窈不赏她耳光都不错了,这只不过是让她过来的借口。

    沈知窈没有回答春桃,秋风吹起她浅蓝色的裙摆,她拢了拢衣襟,随后坐在了春桃搬出来的椅子上。

    此时沈知窈的面上依旧是挂着淡笑,她招来云儿,将她手中的月钱给了云儿:“这里的你跟珠儿二人分了,剩下春桃她们的,我会让赵妈妈补上。”

    云儿一时不敢接过,春桃这才明白了沈知窈赵妈妈来的用意,只得忙道:“夫人说给你,你便收着吧。”

    春桃敢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道理,早在去领月钱的时候遇到了周氏房中的丫鬟,路上她们二人聊了会天。

    这丫鬟也是周氏的陪嫁丫鬟,只是她的月钱也是侯府出的,这也是她亲口跟春桃说的,而且周氏偶尔也会在自家院里的小厨房开小灶,那些蔬菜瓜果鸡鸭鱼肉等的开销也是府上出。

    怎么到了她们枕流院就要从自己的月钱里面扣了?这根本就是不讲理。

    沈知窈知道春桃的心思,她自然也明白偌大的侯府不可能连几个下人的月钱都给不出,分明就是这赵妈妈欺负她不受赵氏的重视,想要私吞了春桃她们的银钱。

    她懒懒地靠坐在春桃搬出来的圈椅上,只对云儿道:“你母亲等着这月钱买药,这钱你再不拿我就给春桃了。”

    云儿听了她的话才上前拿了那些银钱,她年纪小,才十三,见自家主子宁愿先放着身边一等丫鬟的月钱不发,也先发了她们这些粗使丫鬟的,便鼻头一酸朝着沈知窈一拜:“多谢夫人。”

    对于云儿这般的反应,沈知窈并没有动容,只是觉得这孩子真傻,这本来就是她应得的,搞得好像沈知窈是给了她莫大的恩赐一样。

    沈知窈示意春桃将云儿扶起来,并没有说什么。

    她曾经也是国公府的三姑娘,也跟在她娘身边看过她娘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是知道赵妈妈说得那些话都是无稽之谈。

    若是将这事传出去,恐怕是会被人说堂堂侯府竟然如此寒酸。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秋梧才将赵妈妈请来。

    赵妈妈知道沈知窈找她来的真正目的,但是她一想到沈知窈出身低微,且她身后还有侯夫人撑腰,自然不敢在这里对她怎么样的,所以大着胆子来了。

    当她走进枕流院,看见那位穿着浅蓝色衣裙,身形削瘦,比病西子还好看的沈知窈,尤其是当她看见五公子并不在时,原本还有点忐忑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五夫人原是个纸糊的老虎,依她看来这五夫人一看就是个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都不用她说什么,估计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想到这里,赵妈妈脸上便带了笑意,她走到沈知窈跟前略略作揖:“见过五夫人。”

    只是她保持着作揖的动作许久,都不见沈知窈客气得让她起来,心里有些不满,但是又不能大刺刺的表现出来,只得再次出声:“不知道五夫人传老奴来有什么事情。”

    这时沈知窈才开了口,她的声音很柔软,但是说出的话却让赵妈妈面上一愣:“赵妈妈,你还知道你只是奴才吗?”

    还未等赵妈妈回她,她又继续说道:“赵妈妈,自从你管事以来,捞了不少侯府的油水吧。”

    沈知窈这话一出,赵妈妈心里一惊,她确实是因为管事这个位置而捞了不少好处,只是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做得很隐秘,知晓的人并没有多少。

    且那些知晓的人都是跟着她一起捞了好处的,所以不可能随便就把她卖了。

    这五夫人才嫁进侯府半年,哪里就能知道这些事情?定是她故意说出来诈她的。

    思及此,赵妈妈便面露无惧,她站直了身子对着沈知窈大喊冤枉:“五夫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老奴在侯府中这么多年,不说别的,我每天为侯府劳心劳力,即便知道这差事吃力不讨好,但也是不敢懈怠,五夫人不用管家,自然不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辛苦。”

    她这话说得,直接给沈知窈扣了一顶养尊处优,不体恤下人的帽子,沈知窈垂眸看了眼站在阶下的赵妈妈,这人身材发福,身上穿得料子都快赶上她现在的了,一双手看着也没有老茧,怎么看都不像是辛苦干活的下人。

    她笑了一下,对着赵妈妈道:“瞧赵妈妈说得,我也不过随口说说,你怎么就急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呢。”

    赵妈妈:你随口说说都能这么精准的吗?

    话虽如此,沈知窈到底是主子,赵妈妈只得赔笑:“五夫人说笑了,老奴怎么敢。”

    “您怎么不敢呀。”

    沈知窈轻飘飘地接话,她换了个姿势,改成斜倚着圈椅,她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柔声软语:“你连我院里下人的月钱都能克扣,改天岂不是了连我身上吃穿用的都能克扣了?”

    赵妈妈心道沈知窈总算是进入正题了,她是脸上依旧是诚惶诚恐的笑:“老奴已经跟春桃说了,五夫人院里多余的花销须得从下人的月钱里扣。”

    “哦?”沈知窈假装不懂,问她:“既然我院子是这样,那么母亲的院子也是这样?其他人的院子也是这样?”

    早就知道沈知窈会这样问她,赵妈妈道:“自然是这样的。”

    “你胡说!”一旁的春桃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对上赵妈妈:“你这老货仗着夫人不懂就想着骗夫人,明明我看着你给其他院里下人的银钱并未变!”

    被春桃揭穿,赵妈妈也不慌,她辩解道:“你是不知道,别看其他院里的月钱不少,但是多余的开销她们都是自己出的。”

    沈知窈看着她睁眼说瞎话,她只得道:“赵妈妈,听说上个月你那小儿子刚成亲。”

    赵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这个,只得回答:“劳夫人还记得。”

    “不知道赵妈妈私底下给你那小儿子的一箱白银,现在可还在他那住处?”

    她这话一出秋梧震惊得拿眼去看赵妈妈,只见赵妈妈眼神飘忽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露出惶恐地表情:“老奴不知道五夫人说的什么白银,老奴在侯府做一辈子活也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沈知窈点了点头:“是啊,那么这些银子是哪来的呢。”

    她越是轻描淡写,赵妈妈心里就越怕,她拿不准沈知窈是不是真的知道这箱白银。

    沈知窈自然知道,而且她还知道这箱白银在哪里,她记忆很好,即便只看过一遍原书,但是里面的很多东西她都记得。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赵妈妈捞了这么多油水,全是因为赵妈妈的小儿子李元跟顾二关系很好,知道顾二觊觎沈瑶后,为了讨好顾二,还曾买通下人给沈瑶下药,而他不止一次买通侯府的下人了,他用来买通他人的银钱就是赵妈妈给他的。

    而他害得沈瑶差点真的失身于顾二,幸好顾昭及时赶到,顾二才没有得手,但是因为这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即便沈瑶告到赵氏那里,赵氏也是训斥她不检点,连自己的二哥都勾引。

    就连顾昭也一起骂了,才会惹得顾昭当着赵氏的面揍了顾二一顿,为此与赵氏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是与沈瑶之间的感情却更近了一步。

    后来顾昭差不多要查到了顾二身上,结果手下有个小厮被李元用了大量的钱收买了,导致线索断了。

    赵妈妈一个下人哪能有这么多银钱,全是她平日里从侯府里一点一点捞得的。

    后来李元买通人给沈瑶下药的事情败露,顾昭再次命人查李元,从他家中搜到还剩半箱的白银,顾昭对他稍微用了点刑,他就什么都招了,连带着赵妈妈在侯府作威作福,从日常采买等上面捞了不少的油水的事都抖了出来。

    收回这些思绪,沈知窈静静地看了一会赵妈妈,而后才慢悠悠道:“赵妈妈,想让我告诉你那箱白银放在李元的哪间房里吗?”

    她这话暗含警告,赵妈妈不信她真能找到,只得笑道:“五夫人莫要再跟我开玩笑了,老奴年纪大了经不起吓。”

    闻言沈知窈目光重新落到她的脸上:“负责采购厨房日常蔬菜肉类的王妈妈,是你的同乡吧?我记得她三个月前在东三巷买了个两进的院子,哦,还有那个掌厨的宋大娘......”

    这回赵妈妈不敢说什么了,看来沈知窈是查到了什么,她怕再继续下去沈知窈会将她的老底也揭出来,只得打断她:“是老奴记错了,将姑娘们的月钱少算了,一会儿我回去便立刻让人给她们补上。”

    本来想自作聪明,替赵氏给沈知窈点教训的赵妈妈,现在在沈知窈跟前来头都不敢抬起,她怕看见沈知窈那双眼睛,好像在她眼里自己已经是赤/裸裸的没有了任何秘密。

    且赵妈妈害怕她手上还有什么证据,要是告到侯爷跟前,她可不止是丢掉这份差事了。

    等赵妈妈离开后,沈知窈便说道:“今日我所说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人传出去。”

    其余的人都心惊胆战点头称是,这种事情她们自然不敢往外说,看刚才赵妈妈的反应就知道确有其事,没想到赵妈妈居然胆子这么大。

    只是也不明白沈知窈是从哪得知的。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小丫鬟将原本被克扣的另一半月钱送到了枕流院,沈知窈便让秋梧和春桃接了。

    沈知窈这才满意了,只是这件事刚了,沈家那边却派了人来,说是有事要她明日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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