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一,沈知窈晨起的时候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凉意,她透过春桃支起的窗子往外面看去,发现院里的草皮上落满了星星点点的露珠,在晨起的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沈知窈摸了摸有些冷的脸,看着春桃和秋梧已经换上冬衣,明明昨天还只是微凉的秋天,一觉醒来就初冬了。

    秋梧对着门外的两个小丫鬟道:“快些将热水和洗漱的东西端进来,早上夫人还要去正院请安,要是误了时辰饶不了你们。”

    “不急,我想母亲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心情听我们请安。”沈知窈莲步轻移坐到铜镜跟前,看着镜子里与自己七分相像的脸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来到这里已经快四个月了,但是在这里的日子倒是比在国公府精彩。

    在国公府是她找表姐的麻烦,在这里是别人找她的麻烦,许是因为沈瑶是话本女主角的缘故,好像在她的身上无时无刻都不在发生着什么。

    想到前几日傅滢拿着和离书去大理寺的情景,她心里的念头又产生了,在宣平侯府处处被人欺压,要不还是跟顾昭和离算了?

    好像不行,顾昭和她之前在外面看来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们双方之间也没有犯什么错,突然要和离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沈家的条件没有在宣平候府好,虽然她外祖家很有钱,但是她爹素来节俭,上次在沈家待的那几日她确实浑身不舒服,她在国公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宣平侯府的各种都不能让她满意,回去沈家她可能更会样样都不喜欢。

    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沈知窈吃完早膳就往正院里去了。

    赵修文自从被关押在大理寺后就没了消息,沈知窈昨天实在是好奇想去问顾昭,结果发现顾昭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宣平候府了。

    所以今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准备去谈谈赵氏的口风。

    她头一次抢了个请安第一的名头,进了正院才发现她似乎来得有些早了,她看着院中忙活的三四个丫鬟并婆子,见往前厅的路上还有婆子在洒扫,便停下来了脚步。

    赵氏院里的小丫鬟看见沈知窈穿着冬装进来的时候还看了好几眼,似乎有些意外沈知窈会这样早来。

    院中的丫鬟都在各自忙活,只有一个负责浇花的丫鬟见了她,忙将瓢中的水倒在了种了了的花盆里,将水瓢扔在木桶里后,她擦了擦水,对着沈知窈笑道:“侯夫人才刚起身,五夫人快进前厅等候吧。”

    这时做洒扫的婆子也终于扫完了那条小道,沈知窈便踏着轻缓的步子款款地往前厅走去。

    赵氏的院子为正院,所以是宣平侯府中最大的,成亲前还是宣平候亲自监工建好的,他们十年少夫妻,在顾昭生母的事情被发现之前,宣平候和赵氏之间一直以恩爱著称,就连顾三也是称醉酒后误把妾室当成赵氏才有的。

    这话也就赵氏信,反正沈知窈不信,若宣平候真的对赵氏真心的话,就应该连赵氏替他收的那个妾室柳姨娘也不要。

    都是装的罢了,不然哪有顾昭生母的事?

    “五夫人,侯夫人估计还要再等一些时间才出来,你先坐这里稍等片刻。”

    小丫鬟带着沈知窈坐到自己的位置,好心提醒了一下她怕是要等上一段时间,顺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出去。

    沈知窈记住了这个小丫鬟,想着大约是侯府新买的丫鬟,不懂她跟赵氏之间的恩怨,才会这般热情。

    外头天色已经大亮,沈知窈坐在正院的前厅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见周氏孙氏记忆杨氏三人慢慢地进来了。

    杨氏因着上次被蜈蚣咬伤了脸,现在还没有好全,加上宫中的贵妃姐姐刚解了禁足,才出来又在皇帝跟前说错了话,惹得皇帝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她宫里了。

    所以今天看见沈知窈,她并没有跟以往一样开口就阴阳怪气,而是选择当没看见沈知窈。

    但是沈知窈最喜欢的就是落井下石,所以当她转头看着杨氏脸上的伤说道:“听说三嫂的脸被蜈蚣咬伤了,这都好几天怎么还不见好呀,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我房中有从西域得来的上好的祛疤的药膏,三嫂要是需要的话我着人拿了给你。”

    “我脸上的伤你最清楚,别一副假惺惺的样子。”杨氏冷哼一声,见沈知窈眼中藏了一丝幸灾乐祸,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知窈收了眼中的笑意,眼含无辜地看着周氏和孙氏,声音里像是含了莫大的委屈:“大嫂二嫂不要怪三艘口不择言,她也是因为脸上的伤痛无处发泄,才拿我出气的,要是三嫂能够因此舒心一点,我也不介意的。”

    被沈知窈反咬一口,杨氏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了,她伸出手指指着沈知窈,冷笑道:“好啊,我房中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蜈蚣,你打量着我不知道?”

    “既然三嫂认定是蜈蚣是我放的,那就当是我放的好了,我知道三嫂素来喜欢我,我也不想辩解。”

    沈知窈拿出帕子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神情投入地扮演被冤枉的受害者,加上单薄的身子让外头不明真相的一众丫鬟婆子都同情她。

    有些杨氏院里的丫鬟也觉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五夫人这样柔弱的人怎么会作做出那等恶毒的事情呢,听说五夫人连见了受了伤的小鸟都会掉眼泪的主儿,放蜈蚣去咬人的事情怎么看都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杨氏看了一圈周围的人,从周氏在内的众人眼中都看见了不信的,此时赵氏也被红袖搀扶着从正房过来了,她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沈知窈,坐到了座位上不再跟沈知窈纠缠。

    今日的赵氏看着有些憔悴,不用想也是因为担心她那不成器的六弟,才会精神不济。

    最开始听说赵修文被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里,她还没当一回事,想着第二天就会被放出来,但是现在就第十天了,赵修文还被关着,而且就连探望的赵侍郎回来后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放人。

    赵氏本来想着让宣平候去找大理寺卿王成宏,让他帮个忙将人放了,宣平候却说这事连大舅哥都没有办,他与王成宏素来没有来往,就更不可能了,而且这种事情要是被御史台的人知道了,那他们宣平侯府就完了。

    所以不管赵氏如何求宣平候都是不答应,导致赵氏一直忧心赵修文的事情,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看着她一脸的疲惫,沈知窈使劲地压着自己两边的嘴角,尽量不要让它们情不自禁地往上扬。

    这只是个开始,她那天看大理寺少卿给了王成宏一叠状纸,后来她还问了顾昭那是什么,顾昭只说了里面是有人匿名写了赵修文做过的恶事,包括杀人。

    这些天大理寺那边一直没动静,说不定就是在秘密调查状纸上的事是否属实。

    沈知窈跟着周氏和孙氏二人因赵修文的事情在安慰赵氏,她听着那些安慰人的说辞忍不住犯困了,趁着赵氏没注意的时候转头偷偷打了个呵欠,然后拿出帕子拭了拭因为打呵欠眼角逼出的泪水。

    她这副样子好像是因为赵修文的事情而伤心,赵氏看向她的时候正好看见她那帕子拭泪,虽然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替赵修文担心,但她想起沈知窈上个月才去了流云寺祈福。

    心中有了想法,她对着沈知窈道:“如今你小舅舅遭受了牢狱之灾,我想着你素来心善,想必是不忍心他在老中受苦。”

    谁是我小舅舅?沈知窈心中白了一眼,就赵修文那种垃圾也配她叫一声小舅舅?再者她也不心善,她睚眦必报,她这小舅舅坐牢还有她一半的功劳了呢,另一半是她夫君。

    赵氏难道是求助无门连她的注意都打上了,可是她能帮赵修文什么,她不给赵修文的加速都算她心善了。

    沈知窈没有接赵氏的话,等着她继续往下说,赵氏见她没说话,只得说道:“你替我抄一百份佛经,祈祷修文平安无事早日出狱。”

    抄佛经替赵修文祈福?赵氏在想什么,她这是求人不成开始求佛了?

    但是她要求佛能不能诚心一点,再说还能让别人代替的吗?

    这绝对又是赵氏见不惯她,找的折腾她的借口,沈知窈觑了一眼默不作声的三人,知道这佛经赵氏是铁了心要她抄。

    沈知窈要开口应下来,觉得赵修文多半都要死了,反正她也不会自己亲自抄,大不了多花几个铜板。

    然而她话还没出口,那边翠玉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侯夫人,不好了,奴婢从外面得到消息,说是赵府的六爷杀了户部员外郎的爱妾,且已经证实了,现在六爷已经被刑部死牢收押了!”

    不仅如此,此时的朝堂,御史台的人也准备几道弹劾赵侍郎的折子,这几道折子都直指赵侍郎官官相护,私下结党营私,打压一些品阶低的官员。

    赵氏差点从椅子上跌落下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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