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翠玉:“这消息是真的?”

    翠玉不敢抬头去看赵氏骇人的目光,只低头回答:“千真万确,是奴婢认识的一个刑部狱卒同奴婢说的!”

    “不可能!修文一向行事光明磊落,胆子又小,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你确定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吗?沈知窈扫了惊慌失措的赵氏一眼,心中腹诽。

    看来现在她不需要抄佛经了,赵氏应该直接去庙里请和尚超度赵修文,沈知窈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听到赵修文已经被关押在了死牢,赵氏也无心敲打几位儿媳了,她起身就往外面走去,还道:“快去备马车,我要去一趟赵府!”

    很快正院就没了赵氏的身影,其余的人见赵氏走了也作鸟兽散,相继离开了正院。

    沈知窈走出正院的时候被外头的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她今日心情舒畅,便起了去外头逛一逛的心思。

    带上秋梧和春桃两人,沈知窈简单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就离开了宣平候府。

    除了上次替周氏送月饼之外,沈知窈来到这个世界一次街都没认真逛过,尤其是白天的西市。

    晨起时还有些冷的天气,等日上三竿的时候寒气也被渐渐蒸发掉了。

    沈知窈透过重重叠叠的屋檐,望向远处连绵不绝的山峰,又回头往皇宫的方向看去,只看见皇宫巍峨的檐顶,以及挂在高楼之上的惊鸟铃。

    “顾夫人?”

    沈知窈正盯着皇宫的惊鸟铃出神,身后就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她一转头,就看见傅滢站在后方。

    此时的傅滢已经不再是承安伯府的二夫人,又变回了英国公府的二姑娘,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手里正抱着几卷画卷。

    沈知窈朝着傅滢微微颔首,问她:“傅二姑娘,你这是从哪来?”

    身后的丫鬟笑着解释:“二姑娘一向喜欢字画,所以去买了几副画。”

    傅滢顺着丫鬟的话往下说:“听三妹妹说顾夫人的画技很是了得,不知我可否求一副?”

    这话说得小心,里面还暗含了期待。

    沈知窈一向不吝啬自己的画,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既然傅姐姐都开口了,我也不好推辞,等我画好了就差人给你送去。”

    “那就先谢过顾夫人了。”傅滢露出笑容,语气也比刚才热切了一些。

    沈知窈细声细气地说道:“我都唤你傅姐姐了,你也不用对我一口一个顾夫人。”

    傅滢浅浅一笑,和气道:“沈妹妹。”

    这一声沈妹妹让沈知窈很是受用,见傅滢手中还提着一盒看起来像是药的东西,索性问她:“傅姐姐生病了?”

    “这是母亲让我送给武安侯夫人的补药,我出门早,所以先去逛了一圈。”

    说起来武安侯夫人不就是赵茵未来的婆母吗?

    不过现在也不一定了,赵茵出了这样的丑事,听说武安侯夫人昨日已经将定亲的信物退了回去,单方面解除了二人的婚约,赵府那边即使咬紧牙关不松口也于事无补。

    “话说回来,我也想去见一见谢夫人,宣平候府和英国公府也有些交情,不如我跟你一同去拜访谢夫人?”

    听说这几日武安侯世子会回京一趟,想起沈熠要从军的事情她就头疼,她不能不管沈熠,他要从军也好歹有个保障,最好能跟在将领身边,至少这样还能被人保护,武安侯世子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呀,谢夫人从前喜欢热闹,我们二人一起去她那,她应该会高兴的。”傅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沈知窈的提议。

    来到武安侯门口时已经将近午时,门房听了二人道明来意,立刻让人通传。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有一个打扮俏丽的丫鬟笑着迎了出来,还未到她们二人跟前,就笑着道:“夫人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可巧二姑娘和顾夫人来了,这会子夫人已经移步花厅等二人去说话。”

    傅滢和沈知窈对视一眼,俩人心中都知道谢夫人为何心情不好,还是为了世子与赵茵的事,赵茵在京中出了这样的丑闻,连带着世子也被拉出来评头论足,更有甚者还来武安侯府打探消息的。

    换作是旁人自然是进不去这府中,可是有一些武安侯生前相交甚好的同僚夫人,他们却是挡不住的,谢夫人原本就有眼疾,所以这些日子她疲于应对。

    今日傅滢说明来意,又是小辈,谢夫人与她见过几次面,知道她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不是那等爱搬弄是非的人,所以很快就让丫鬟将人带了进去。

    武安侯府与宣平候府不一样,也不似宣平候府那么多的亭台楼阁,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沈知窈和傅滢二人就已经被带到了花厅。

    见到谢夫人之后,沈知窈发现她与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她以为谢夫人是位孱弱憔悴的妇人,没想到是位就看着精神很好,保养得宜,看起来只像三十出头的美妇人,就是那双眼睛有些暗淡。

    听说武安侯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娶的夫人这样柔美。

    沈知窈在打量谢夫人的同时,谢夫人也在细看沈知窈的样貌。

    感受到了谢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沈知窈端坐好身子,面上带了浅笑,任由着谢夫人打量。

    傅滢示意身边的丫鬟将那补药带给谢夫人,柔声笑道:“沈妹妹生得一副好样貌,连谢姨都不免多看几眼。”

    知道傅滢是在打趣自己,谢夫人也不恼,收回自己的目光,她因多年前落下的眼疾,看人识物的时候也需要仔细看才能看清楚。

    沈知窈道明来意:“谢夫人,我是代宣平候府来给夫人道歉的,当年祖父替赵府和武安侯府两家做主定下了亲事,没想到赵府那边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亲事虽然做不成了,但也需要夫人不要因此跟我们侯府生分了。”

    谢夫人知道发生的这样的事情跟宣平候府无关,都是赵茵自己不检点,没经受住诱惑,本来她已经算好了日子,等儿子谢伏殊这几日回京后就去赵府商量他们二人的婚期,哪知道赵茵会生出这种事情来。

    她叹了口气:“是我儿无福,不能怪你们。”

    说着谢夫人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笑:“不过你来之前顾昭那孩子就已经亲自到府上跟我道歉了,今天你们夫妻二人先后跑来我跟前,倒是挺有默契的。”

    顾昭来过了?

    “瞧我这记性,夫君晨起时还说了,我倒是忘了。”沈知窈拿着帕子的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假装自己现在才想起顾昭要来武安侯府替祖父赔罪的事情。

    傅滢笑着替她解围,转了话题:“谢姨,听我母亲说您的眼睛找到了医治的方法?”

    谢夫人还未回答,倒是方才领她们来的丫鬟插话了:“前几日来了位据说是顾大人推荐的大夫,看了夫人的眼睛后当即就说还有办法医治,只是需要的药材少了一味长在天山的雪灵芝......”

    雪灵芝?沈知窈记得原书中有提到过,当时沈瑶小产身体很是虚弱,就是沈瑶外祖家拿出了一直珍藏着的雪灵芝给沈瑶补身体,这雪灵芝还差点被顾三给昧了去。

    只是这雪灵芝稀有,如果不是外祖家一直做的是药材的生意,恐怕家中也不会有雪灵芝。

    谢夫人打断了丫鬟的话:“别听这丫鬟胡说,我们家哪里就用得起雪灵芝了,这东西这样珍贵,就算是有钱也是买不到的,左右我也习惯了看不清东西,只要能在我瞎了之前看见殊儿成亲我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谢夫人这样说,可是沈知窈已经打定主意卖武安侯府一个人情,她和顾昭之间并没有进展,大概也不会有书中小产的情节了,倒不如找外祖家要了那雪灵芝来做个顺水人情。

    这边被谢夫人提到的谢伏殊早就前几天就秘密回到了京中,他现在正穿着一身玄色衣服站在一处极为不显眼的院落中。

    他的右手中还握着一柄银枪,身姿挺拔,一头黑发用一根发带高高地束在脑后,一张冷峻的脸此时正看向坐在庭中煮茶的顾昭。

    “你不是说不会掺和进党争之中,如今你怎么解释?”

    谢伏殊拿枪指着顾昭,语气不大友善。

    顾昭给谢伏殊斟了一杯茶,才回答:“我需要有人帮我扫清前面的障碍,而那个人必须是皇室中人。”

    “可是涉及党争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上次你就险些丢了命,如果不是有影卫在,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同我说话?”

    “党争之事自然危险。”顾昭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党争,上辈子的他身处的坏境比现在的更危险,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他赢了?

    谢伏殊知道他这朋友从小就倔,见劝不动他,只好走过去将银枪重重放在石桌上,端起茶杯一口饮尽。

    这次他回来除了看望母亲之外,就是要找顾昭帮他调查一些事情,他大刀阔斧地坐在顾昭面前,对上顾昭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中虽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很快就被他抛去脑后。

    谢扶殊将空空的杯子推到顾昭的跟前:“听说你那大舅舅被御史台的人弹劾得不轻,还有你那位小舅舅也被下令开春后斩首。”

    这些事情听在顾昭的耳中并不能带起他的任何情绪,本来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赵侍郎是太子的人,你这是要先拿太子开刀?”

    顾昭喝了一口茶,温和地声音在院中响起:“太子七年前借着吏部往朝中塞了不少无用之人,如果当年怀远那一战不是文臣插手,你父亲也不会因他人军机延误为了保护城中的百姓,与突厥不眠不休地打了几天最后力竭而死。”

    七年前,正是太子被测立为储君的时候,当时太子风头正盛,想要将手伸到军中,于是力排众议派了自己提拔的文臣前往怀远支援武安侯,结果那文臣因为不熟悉军中的事物,导致军机延误害死了武安侯。

    虽然后面那文臣畏罪自杀,但是后面太子以及其他皇子依旧继续往军中塞自己的人,皇帝还对他们这样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伏殊将茶盏重重地摔在石桌上:“功高盖主,我父亲颇受边境百姓爱戴,想来他也是忌惮的。”

    顾昭放下手中的瓷杯,一双墨色的眸子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狡兔死,走狗烹。”

    皇室的那些手段,在他这里再熟悉不过,他用食指沾了水,在石桌上写了个名字。

    谢伏殊见到那两个,眉头一皱:“你真要对他动手?”

    顾昭依旧是清润的声音,可是里面却暗藏杀机:“十天之后你就会知道。”

    “顾昭,我发现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谢扶殊看着他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字一句都是谋算,但是面上却是轻松的神色,仿佛算计人的事情是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闻言顾昭轻声笑了:“或许这才是我。”

    不出顾昭的意料,刑部死牢很快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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