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过了许多日了,平阳公主和徐睿识还是未能缓过来。

    每日翘首以盼新的来信又害怕有信再寄回来,煎熬无比。

    韦白收到了信,急匆匆地从门外走进来。

    俯身向座上二人行礼后,毕恭毕敬地将信呈上去。

    “公主,驸马,随州营来信了。”

    徐睿识的心跳得极快,战战兢兢地接过这封信。

    隔了这么些时日,随州营又寄信回来了,那这封信很大可能是……

    是报丧信。

    徐睿识想到这里,心更是慌得厉害,握信的手也抖得厉害,只是握着信,久久不敢打开。

    平阳公主心里有了底子,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手中紧紧地攥着帕子,搓得手发红后才将一只手抽出来。

    “将信给我,我来读吧!”

    徐睿识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公主,还是我来读吧!”

    这样残忍的字,总得先刺向他才好。

    徐睿识缓缓将信拆开,一字一句看得很慢很慢。看着看着,含着的泪突然落下,嘴角却是上扬的。

    坐在一旁的平阳公主紧紧地盯着徐睿识得脸,已经准备好从他的口中听到最坏的消息了。不想却见徐睿识一会儿笑,一会哭的,想着是徐睿识受不了刺激,所以有些失控了。

    “驸马,你……”

    徐睿识将信递到平阳公主面前,“公主,阿邈没事了。”

    平阳公主怔了怔,以为徐睿识在诓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睿识点点头,“此信是姚堰亲笔所写,绝对不会有假,信里也加盖了随州营的章,一定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可亲自读一读。”

    平阳公主闻言,极快将信件接过来。

    信里提到军营里的军医合力用药后,徐恒邈便醒过来了,只是如今身子虚得很,仍旧需要卧床养伤,想来要调养一些时日才能下地。

    平阳公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阴郁之色也全然散去。

    霜华拧着的心慢慢放平,知道平阳公主因徐恒邈遇祸一事已经伤心了好些时日,自己却无能为力,不知道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此刻也放松下来说上一句话。

    “公主,驸马安心,郎君出生时,便有大师为郎君算过,他是个逢凶化吉的命格,冥冥之中,自有上天保佑。如今郎君能化险为夷,亏得上天保佑。”

    平阳公主将信折好,放在桌上,这才安心地喝了一口茶。

    “是啊,亏得祖宗和上天保佑,阿邈这次才能逢凶化吉,我们该到家庙好好拜一拜才是。”

    过后,徐睿识又皱着眉头,看上去并不轻松。

    这些等信的时日,徐睿识也从那日的信里拼凑出些许可知的消息。他知道徐恒邈此次遇险,绝非是意外,而是人为。

    据说,徐恒邈是与张先去珲曜国查案时出的意外,二人遭了埋伏,被困在矿洞里头许久,等到姚堰一干人前去时,徐恒邈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在珲曜国遭遇这样的祸事,很大的可能便是珲曜人所为。只是下了这样的死手,将矿洞炸了,将徐恒邈与张先困在里面,摆明了是非要置他们于死地不可了,这究竟是积了多大的怨恨呢?

    随州营内出现不明的伪劣铁剑,原本便是宁国的一桩私事。徐恒邈奉命前去查探,竟要查到珲曜国的土地上,想来此事与珲曜国是脱不开干系的。这样想来,若是要将伪劣铁器案查个清楚,只靠费上一番功夫和气力是不够的。这件事情已经涉及到了珲曜国,背后之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此次查探遇袭便是铁证,只要有人敢去将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势必会遭遇更大更重的祸事。

    不论珲曜国想借伪劣铁剑弄出什么动静,总归对宁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而这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要去揭开真相的人。

    徐恒邈因为查案险些丧命,若是再去将这件事情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要承受的算计、谋害只会多不会少,这次好在是他命大,才能逃过一劫,等到下一次,恐怕便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加害他们的人,若是知道徐恒邈和张先还没死,一定会再次寻找下手的机会,如果他们再踏上珲曜国的土地,只怕是一条不归路。

    想到这里,徐睿识不免揪心。

    皇命难违,徐恒邈既应下了这道命令,就一定要将事情查清楚了才能回城复命,如果因为害怕前路危机四伏便畏缩不前,不是徐恒邈会做出的事情。这件事情,即便不由徐恒邈去查,总归也是会派其他人去查的。

    可徐恒邈为随州营的统领,查清军中之事,他责无旁贷,无论前路再险再难,他也是一定要查清楚的。

    只希望徐恒邈明白这个道理,这一次吃了这样的大亏,日后行事必定要更周全谨慎,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徐睿识稍稍敛住自己的担忧之色,不让转悲为喜的平阳公主察觉出来。

    他的猜测如若是对的,平阳公主知道了,只会更担心难安,对平阳公主而言,这实在是无益。

    过了一会,平阳公主又道,“也不知道阿英怎么样了,她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终归是太危险了,我实在是担心,都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他们传信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我这心里砰砰跳得厉害,实在是难以心安。”

    徐睿识轻声安慰道,“公主放心,阿英有裴永和那么多随从护卫保护着,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阿英他们已经出去十余日了,说不定已经到了随州营见到阿邈了,我们便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平阳公主微微垂下头,好像并没有被徐睿识的话安慰到几分,只是轻轻摇头,最后落下一句话。

    “那日我们只顾着自己伤心,全然没有顾及到阿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心里的难受并不比我们少半分,阿邈命悬一线,她的心该有多痛。如果那夜我能想到这里,我就会将她留住,不会让她离开的。即便他们想尽办法,最快也要十日才能到达随州,但如今外面哪有这么太平,无论走水路还是陆路,都不顺畅,我实在是担心,阿英这一路上得吃多少的苦,若是太平还好,若不太平,那可如何是好。”

    徐睿识也明白平阳公主的话不无道理。这样远的距离,意外重重。即使是经验丰富的客商,也不能担保能将货物完整地晕过去。越往北走,路便越偏僻,或许还有许多地方是官府管不到的。

    此行虽然忧虑重重,可也好在儿媳不是一声不吭自己想办法去的,起码裴永还跟在身边,他们也能放心很多。如今的一切也只能指望,托付给裴永。

    儿媳决意前去随州,必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传来夫婿命悬一线的消息便能在当夜即刻便动身前去,这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按照当时的情况,若是脚步快些,说不定能见到徐恒邈的最后一面,若是脚步慢些,便也只能穿着白素,眼睁睁地看着一具冰冷的身体了。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他们来说都很残忍。一个是短暂幸运过后的无穷痛苦,一个是留有遗憾的无尽伤悲。无力地看着爱人与自己分离或是未能知道爱人赶路而来而错失了这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会是他们两人中最痛苦的遗憾。很显然,在他们两人当中,崔凝英要承受的苦痛要多上许多。

    能果断地下定这样承受苦痛的决心,大约她是真的很爱徐恒邈。

    如今徐恒邈已经过了最险的难关,人们常说,大祸过后便是大福将至之时,余下发生的都将会是好事,崔凝安此行定然平安,即便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徐睿识无言,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心里默默地祝祷着平安。

    平阳公主的担心实则不无道理,到了陈州后,崔凝安的发热之状越来越严重,前前后后请了好几位大夫,还是烧了两日。

    每位前来瞧病的大夫说的话都如出一辙。皆是说崔凝安的病,内热外冷交替,所以才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症状。

    病人心中郁闷,单从脉象上看,便知思虑伤神太多,安睡太少,加之吹风又受了惊吓,寒凉惊惧相加,便击垮了她并不算得十分康健的身体。

    如今既然是退了热便要静养为宜,若是再赶路奔波,便会再变本加厉的发作,落下病根。

    裴永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自他们到陈州后,陈州的雨便没有听过,甚至有越下越大之势。风大,水面的风浪也大,这样的天气,行船并并不安全,即便改走陆路,也会有危险,陈州山地颇多,常有暴雨引发山洪的危险,所以在陈州修整几日顺势最好的选择。

    水匪劫财,崔凝安的病,恶劣的天气,无一不阻挠着他们前去的路,这实在是天意所为。

    裴永原是不信这些说法的,只是心里没底,路上一直发生不同的状况,便开始担心这是不祥的预兆,心中惴惴不安,整整两个晚上都没有怎么合眼过。

    望着窗外的暴雨,裴永的心情差到极点。他伸出手掌,冰凉的雨丝如同细针,一根一根向下刺,又病又凉,将他的心完全浸透,好像手上握着的所有好运都被这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尽数浇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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