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惯是会不请自来的。”明嫣朝着先开口的明玉姝冷哼道:“此刻不请自来,在‘我’与表兄间也是不请自来地使着手段将人给勾走了!”

    “五妹妹!”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打断明嫣的话。

    明玉姝脸色苍白,被讽刺地泫然欲泣,但她咬唇忍住了,问心无愧般辩驳道:“什么手段什么勾走,五妹妹,我从未刻意存过这般不堪的心思!”

    “五妹妹慎言!四妹妹与我言行举止自始至终止乎于礼,并无半点越界!我知晓你心里有气,但这般措辞实属有些尖刻中伤。”许彦君皱起眉头,下意识上前半步将明玉姝护在身后,肃声说道。

    随即他叹了口气,“五妹妹,我与你之间的婚事虽是自幼定下,但结亲该当两情相悦才算不负双方,我想与你解除婚约实在与旁人无关,只因小时不解情意,但日渐长大心里便愈发明了自己对你的情愫如待亲妹别无二致,既是如此,如何能缔结良缘?”

    许彦君朝明嫣作了一揖,一气呵成道:“妹妹怨我背信弃义,岂知我若执意守信勉强娶了妹妹,才是真正误了妹妹的一片真心与余生韶华——我言尽于此,就算解除婚约,我也还是妹妹的表哥,保证待你一如往昔,是以还望妹妹好好想想,莫要再痴缠哭闹累伤情分了!”

    这话可真是……毫不留情啊,明玉姝听着低头嘴角微勾,心中分外得意。

    她这五妹妹,自出生起便得祖父祖母与双亲极尽宠爱,堪称府里掌上明珠,那时家中兄弟姐妹谁不是避其锋芒,只能捧着她讨好她。

    再看看现在,就算是明家最名正言顺的嫡女又如何,克父克母的天煞孤星,走到哪儿都不受待见,要不是为了接近许表哥,这几年她才懒得与她故作亲近。

    没错她就是故意使了手段令许表哥移情于她,可纵然明嫣心知肚明又能奈她如何?明、许两家可没有哪个长辈会为她出头做主,都当充耳不闻地任由许表哥上门退婚。

    且这些天因明嫣推三阻四不肯松口答应,许表哥已经耐心告罄,为了让人彻底死心,病中都未曾来府上探望过她一眼,今日更是轻慢地让小厮拿了定亲玉佩与退婚书上门以示决绝。

    明玉姝知道许彦君递了拜帖而明嫣又接下了后,特意等着许彦君与他一同来了这弄玉筑,嘴上借口担忧妹妹,心里却是想来瞧明嫣笑话的,毕竟当日明嫣那伤心痛苦、狼狈逃走的样子真是逗得她深感愉悦!

    而现下明嫣敢真说她一句不好,许表哥就立即出言维护,并郎心似铁执意退婚。

    诶,不知五妹妹见到此形此景表情会不会更加心碎绝望呢?明玉姝隐去唇角笑意,抬眼看向明嫣,随即一愣。

    却见明嫣神情格外平淡,没有心碎没有绝望,只有趋近冷漠的平淡,这让明玉姝倏地有种得意减半之感。

    不应当啊,怎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流?莫不是在硬撑?

    明玉姝刚这样想,就对上了明嫣格外意味深长的不屑眼神,那仿佛看穿了她心思的目光竟刺得脸上一疼,好似、好似在看个跳梁小丑一般。

    可不是跳梁小丑吗?明嫣心知那些插足别人感情且成功了的白莲花小三,就惯爱在渣男面前对正主莲言莲语挑起争执,然后引得渣男处处袒护,最后暗自得意笑看正主遭受成倍憋屈、气急败坏的样子,好享受雌竞胜利的快感。

    可现在的明嫣非‘明嫣’,明玉姝注定是要期望落空、自找没趣了!

    明嫣见明玉姝下意识偏脸躲开了自己的视线,不禁嗤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瞧瞧,分明是四姐姐张嘴就说任我打骂只盼我能消气,怎么我就瞎说了一句实话就受不了?是我单纯了,竟将姐姐矫揉造作的客气当了真。”

    “啊对对对,我相信表哥跟四姐姐避着‘我’私下互为知己时,肯定止乎于礼,眉来眼去心生爱慕情到浓时不能自已——哎呀我怎么又把大实话给瞎说出来了。”

    明玉姝、许彦君:……

    两人被明嫣突如其来的一顿怪声怪气给骂傻了,反应过来正欲生气,又听明嫣话锋一转。

    只见她执帕拭泪道:“呜呜呜我最亲近的堂姐跟我最在意的表哥情投意合了,我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像个好妹妹一样将你们原谅,毕竟我也舍不得断了这情分,真的与你们形同陌路啊!”

    明嫣抽泣着唤来金盏玉屏,“罢了罢了,我大病一场后念头也通达了,竟然表哥铁了心要退婚那便退吧。”

    说完,指使玉屏正式接过了明家当年定亲时给出的玉佩,又将许家的玉佩还了回去。

    一式两份的退婚书上许彦君早已签字并按好了手印,明嫣照做后自留一份,将另一份递给许彦君,道:“从此,你我二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嫁娶互不干涉再无半点关系!”

    许彦君怔愣地接过退婚书,他今日确实做好了无论明嫣怎么纠缠不愿,也一定要解除婚约的打算,可得偿所愿后,心里到底生出几分怅然。

    幼时他与明嫣最为亲近其实也全非依照长辈授意,是真心喜爱过这个活泼耀眼、极为玉雪可爱的表妹,当时能与她定亲也甚为欣喜。

    只是长大后心情境遇发生变化,许彦君渐渐觉得明嫣空有长相性情寡淡不似小时鲜活,与她相谈也日益话不投机,只剩下浅语寒暄。

    后来一朝情窦初开、两相对比,更是明白自己想娶的是柔情似水,能与他谈诗论词,温柔解意似同知己的女子为妻。

    许彦君看着坐在上首圈椅里穿着淡茜长褙雪青锦裙的明嫣,十来日未见她因大病瘦了些许,以往圆润娇妍的面容还留有三分病气透着丝盈弱,此时眼周泛红,安静悲伤的样子令他不耐顿消,起了几分怜意,倒也不欲计较她先前的言语过失了。

    当听到明嫣问他刚才说的是否当真,就算解除婚约也会待她一如往昔,与亲妹妹般别无二致时,许彦君还脸色柔和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明嫣幽幽道,一副安心了的表情,随即她朝金盏看了一眼。

    金盏受意,这就展开一方册子,朗声念出了一长串物品名单。

    笔墨纸砚、善本字画、贵茶珍玩等每样买入明了、记账清晰,听得明玉姝一头雾水,许彦君起先也不明所以,渐渐却反应过来这些东西,乃是明嫣从显德二十年到永昌四年间赠送予他的部分礼物!

    待金盏念完,明嫣看向神情异然的许彦君,眨巴着眼睛,语气真挚道:“这些是我与表哥定亲后,送予你的一些我精挑细选之物,意义不凡,如今我与表哥解除婚约,都决定摆正心态将对方当做亲哥哥亲妹妹,那么从前的念想很该断个干净。”

    “也是免得日后表哥成亲了,表嫂万一偶然问起这些东西出处,表哥尴尬不好作答。”明嫣语气格外体贴,视线似有所指地移向明玉姝,再移回到许彦君身上,笑道:“自然,表哥送予我的一些意义不凡的东西,我也整理好欲待归还了。”

    金盏依言展开另一本册子念名,玉屏配合着打开一个箱匣,露出里面的话本诗书,珠花玩具等,看着东西不少,但跟上一本册子里少则半两一支的宣州兔毫笔,多则几十两一册的善本书籍等相较,这些价格每样至多不超过五两银子的物件,不免令人下意识觉得双方所赠礼物价值不等,颇有种无以言表的微妙之感……

    就好似、就好似我故意占人便宜似的!许彦君一时间脑内轰鸣,面上莫名臊红,心里霎时涌现出一股羞恼,促使他想怒声质问明嫣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是你个捞而不自知的渣男,把‘我’这些年当冤大头送出去的财物都还来吧你!明嫣心里冷笑着看许彦君额角青筋突冒,面上却一片纯良。

    许彦君到底未将质问脱口而出,只因明嫣刚才所说之话,意思很明白是要将定亲期间满含情意挑选送出的礼物互相退还以绝念想,情丝全消地做对‘亲’兄妹。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直叫人怄火好像吃了闷亏,可质问会显得气急败坏,拒绝更是不该,意识到此刻除了平静应好,其他情绪都好似会落了下乘的许彦君攥紧了手掌,皮笑肉不笑地对一脸无辜的明嫣点了点头,叫小厮连章拿好东西后就拱手告辞了。

    明嫣却给了许彦君一个不急的眼神,扭头笑意盈盈地看着有些愣神的明玉姝,道:“我先前确实很生姐姐的气,想想府上六姐妹中我与姐姐最为亲近,发生这样的事如何不叫我伤心呢?姐姐一来便说任我打骂只盼我能消气,可我又哪能真的打骂姐姐,毕竟打骂你身痛在我心呀!”

    “本来我一气之下,也收拾好了姐姐这些年赠予我的东西想退还回去,自此老死不相往来。可姐姐跟我与表哥的情况不同,我们放下过往还是兄妹,而与姐姐这样做那就是真伤情分无法挽回了。

    是以我冷静后想想还是算了吧,我仍然想视姐姐为亲人,对亲人怨恨不如大度点选择原谅——所以我决定就这样原谅姐姐了,日后会待姐姐一如往昔,那姐姐也会待我一如往昔吗?”

    明玉姝闻言只觉神情恳切的明嫣很不对劲,她哪里稀罕明嫣的什么原谅,只恨不得她耿耿于怀才好!

    但明玉姝与刚才的许彦君一样,纵使莫名觉得憋屈,可除了点头应是,还能作何反应?!

    今日此行原是想来看明嫣被许表哥退婚抛弃的笑话的,明玉姝暗暗咬牙,怎料明嫣的反应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最后竟隐隐有种她与许表哥才成了笑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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