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婵得话转身出去打发人,明嫣想了想,扭头嘱托金盏玉屏去帮她做件事。

    金盏玉屏仔细听完后神情惊异,不由地看向耿嬷嬷以求确定,见耿嬷嬷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一派默许时,两人便依小姐的吩咐照办了。

    却说连章被拒见回许府传话后,不多久再次上门求见明嫣,这次他递来的是一封拜帖。

    拜帖是许彦君写的,大致意思是欲在今日未时四刻登门拜访,明嫣看完后眼神幽然。

    许彦君,吏部员外郎许文卿的幼子,其祖母与‘明嫣’祖母是同出自宜陵望族薛氏的远房堂姐妹。

    两人出阁后分别嫁至上京明家与江都许家,天遥路远交情泛泛,直到‘明嫣’两岁时,许老夫人随儿子进京任职,两家人常来常往地这才亲热起来。

    起初两家只当亲戚走动未有结亲之意,一来彼时明家如日中天,‘明嫣’祖父官拜三品太常寺卿,父亲又将要从翰林院外放至临泽当官,大庆讲究低娶高嫁,相较之下许家门第稍显低落。

    再则主要‘明嫣’与许彦君年纪尚幼,还不到该操心嫁娶之事的时候。

    奈何人有旦夕祸福,‘明嫣’五岁时双亲意外早亡,祖父听闻噩耗一病不起与世长辞。

    接连遭受丧子丧夫打击的明老夫人心神俱伤,缠绵病榻时唯恐自己活不到‘明嫣’及笄出阁,哪天骤然撒手人寰后,装乖安分的大房暴露狼子野心,会仗着长辈身份拿捏‘明嫣’的婚事对她算计不利。

    许老夫人知晓堂妹心中忧愁后提议亲上加亲,明老夫人想着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互结两性之好还算稳妥便点头应下,待明嫣八岁出孝后,两家人就以一对和合如意玉佩为信物口头定下了亲事。

    三年后明老夫人仙逝,十岁的‘明嫣’从此在内宅中与望利觊觎的长辈周旋宅斗,辛苦难过时,许家姨祖母的几分疼爱庇护和表哥的温柔陪伴,是让她感觉压抑生活里尚有几日阴云初霁、晴光探窗的美好。

    是以她一心盼着长大能与表哥成亲从此有所依靠,怎料有一日会撞见他与二房的四堂姐明玉姝,在明家梧竹复廊角落处的海棠树下私会。

    两人相对而立,明玉姝美目含泪地哭说他俩虽为知己,可近日她思来想去只觉俩人终究不宜长久往来,不若就此散罢云云。

    许彦君听她语气坚决,说完转身便走欲断情分,急忙拦住她,两人一番推拉争执时许彦君不由大胆直抒心意,言说明玉姝才是他的目光所及、心之所慕,见她时欢欣雀跃,不见时便觉相思果然极苦。

    明玉姝闻言讶然讷道:“我以为你同五妹妹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不曾想君心似……可五妹妹……”

    “君心似我心。”许彦君柔声说出明玉姝的未尽之言,语气暗喜道:“要说青梅竹马,你与我何尝不是一同长大,两小无猜?只是幼时循着长辈之意我与五妹妹更亲近些,可自两年前——总之有了对比后,我便发觉自己对五妹妹比起男女之爱,更多的是兄妹之情!等过几日我便会与她阐明心意,届时我们——”

    听着两人互诉衷肠,‘明嫣’如遭雷劈,踉跄退步之下发出声响惊扰二人。

    明玉姝见到她,苍白着脸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口,许彦君慌乱后倒是很快镇定下来,干脆一鼓作气当场就与‘明嫣’提出欲要解除婚约。

    本就遭受双重背叛的‘明嫣’闻言更是轰然心碎,无法接受地转身落荒而逃。

    可逃得过眼前这幕也避不开之后许彦君登门退婚。

    ‘明嫣’看着自小待她温柔亲近、体贴周到,会带她玩逗她笑,在祖母去世自己悲痛万分时耐心安慰、认真许诺会一直陪着她的许彦君,心怀不甘地诘问他当真对她再无半点情意执意退婚吗?

    许彦君沉默良久后只道:“幼时的喜爱与长大后的喜爱并不相同。”

    “可我对你的喜爱自幼到大都是相同的!”‘明嫣’歇斯底里地问他:“是我不比明玉姝爱好诗书,还是性格不够她温婉体贴,亦或是我真如那些下人所说身形较之府上姐妹痴肥不够纤瘦袅娜,所以你才变了心的?!可这些我都能改啊,我也可以做到爱好诗书、温婉体贴和纤瘦袅娜,表哥你别与我解除婚约好不好?”

    “五妹妹,你何必如此,我不愿耽误你,更不愿辜负心上人……”

    “够了!我不想听!”

    ‘明嫣’伤心之下赶走许彦君不愿见他,她与有些发现男友出轨还试图挽留,便在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以期做出改变,能让男友回心转意的女孩一样,偏执地日日熬看诗书与节食瘦身,加之忧思过度、郁结于心,几日后就因入冬降温感染上风寒病倒了。

    【其实我先前便有预感我与表哥的婚事恐要生变了,自两年前许姨祖母回江都颐养天年后,许家便待我冷落许多,我及笄一年,许家都未有让表哥与我正式提亲纳彩的意思……想来一早便存有悔婚的打算了吧。】

    【姐姐你说人心怎会如此易变?也或许一直没变过,只是藏得太深、装得太好,方诱得我识人不清,如今我才看透为了能拜得名师做好学问,表哥可以自小亲近我笼络我,目的达成后自然也可以抛弃我——他们这些人啊,当人心不是肉长的可以算计来算计去,我做不到他们那样,我太累了,就这样吧,早日解脱我也能早日和祖母双亲团聚了……】

    明嫣想起小姑娘那时对她絮絮叨叨的哭诉,不由俏脸含霜地冷哼一声,让银婵收下拜帖。

    既然许彦君迫不及待地想要退婚那就来吧!正好,她也迫不及待地想手撕一波渣男给小姑娘出口恶气呢!

    ——

    未时四刻,晴光微敛,流云卷舒。

    明嫣坐在花厅里饮着梨水汁,不多久就等来了许彦君。

    当下京城风尚讲究“清”、“雅”二字,男子以面如傅粉、身姿清逸为俊,女子则纤体成风、以瘦为美。

    而许彦君便是个符合时下审美,容貌清俊、身姿颀秀的文弱书生。

    明嫣从许彦君身上移开视线,挑眉看着与他一同前来的云鬓珠钗,容色中上,身姿曼妙袅娜,难得自成气质,行走间如楚楚弱柳,看着颇具风情的清秀佳人。

    “五妹妹自那日起就不肯再见我,病中也不准我前来探望,可我一直惦记妹妹……今天不请自来,妹妹打也是骂也好,只盼你能消消气,莫要真舍了与我的姐妹情,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明玉姝目光柔和悲伤,神情真挚地看着明嫣说道,最后语气还隐有哽咽。

    明嫣暗自啧了声,结合记忆只觉这四堂姐一开口就是老白莲了,想着你这哪里是来赔罪的,分明是莲言莲语试图给‘我’添堵的吧!

    不过也好,渣男竹马和白莲堂姐齐聚一堂,她一骂骂俩,一次性撕完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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