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城逗留了几天,晚忆糖葫芦还没吃够,眨眼就到了七月初一---要进宫的日子。

    这还得从一月前那张请帖说起。

    每年会武,主办方都要向各国各大世家递送请帖,收到请帖的世家才有资格参加会武。今年会武在七月二十,按理说请帖会注明七月初十左右到金陵即可。可白氏的请帖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望白氏七月初一入宫一叙。”

    这让白氏可是一头雾水,绞尽脑汁也不知何时与星宇皇室扯上了关系。白予徵虽担心儿女的安危,但拂了星宇皇室的面子显然也是不明智之举。权衡之下,不得不让儿女赴了这鸿门宴,自己去盛京禀明圣上。

    这日,白晚忆卯时便起了床,望镜思考,忐忑不安--这星宇究竟卖的什么关子?连着吃早饭也心不在焉。

    白晚珩看着她,不禁有些好笑,夹了一个小笼包在她碟中,“怎么,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城小霸王也有担心的事?”

    白晚忆幽怨地看了兄长一眼,托着腮帮子,“兄长你莫要败坏我的名声,什么龙城小霸王,我那是行侠仗义好不好!”

    “是是是,你行侠仗义,差点把我的军营都一把火烧了。”

    旁边桌的师兄弟们听到白晚珩此言,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往事,一个个捂嘴笑了起来。

    当年白晚忆瞒着白晚珩追缴一伙山间流匪,直直将其逼到了京郊大营,流匪慌不择路闯进军营,惹得白晚珩以为敌军来犯,提剑便冲出营帐,却见晚忆已于流匪打得不可开交。

    不知谁慌乱间踢翻了火盆子,夜里的龙骁军大营一下子火光燃起半边天。

    流匪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但晚忆也不能幸免,惹得兄长一顿骂不说,还痛失几月的零用钱。

    眼下见自己这桩子丢人的事又被兄长提起,晚忆可谓是愤懑不已,“没想到兄长年纪大了,记性倒是挺好。我看啊,得叫秋允姐姐好好来治治你。”

    未免这对兄妹战火继续蔓延,一旁的淡月及时开口,“小姐,你最喜欢的牛乳,再不喝就凉了。”

    ……

    辰时刚过,满堂春门口就出现了一个贼眉鼠眼的太监,“咋家奉皇太子之命前来迎白晚忆小姐与白晚珩公子入宫,请吧!”

    不怪晚忆对他印象不好,实在是这位公公长得太不尽人意:

    个子不高,嗓门倒是挺大;双颊太过消瘦,以至于凹进一块,下巴却过于尖,好像晚忆儿时见到奶娘纳布时的锥子;眼睛倒是生得大,可惜不会好好看人,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只留两只鼻孔对着众人。

    晚忆忍了又忍才吞下差点没冒出来的吐槽,心里不由得对这趟宫中之行又多了几分不情愿。

    众人坐上马车,一路晃晃悠悠,行了半个多时辰,才听见马车外那公公的声音响起,“看不见这是太子的令牌吗!还不快快放行!”

    “是!”

    白晚忆压着心里的不安,反观兄长,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约莫又行了一刻钟,“各位,下轿子吧!”白晚忆现在听到这太监的声音就心烦,无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发作不得,心里多了几分恼火。

    眼前是一座雕栏红青石城门,城墙高得让白晚忆开始思考万一遇到不测,以自己的轻功能不能飞出去。

    几位将士打开城门,是一条长不见尽头的昏暗宫道。

    真是一入深宫深似海,这宫中,只怕到处都是耳目,谁不是小心翼翼地在这里讨生活,这深不见底的宫道仿佛昭示了人们入宫时的命运。想到入宫至今还没有消息的三娘,白晚忆的心情不由得沉重起来。

    白晚珩拍拍她肩膀,“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公公见他俩杵在那儿不动,不耐烦道,“走吧,两位,还要太子亲自来迎接不成?”

    白晚忆听见这话腾地就要发作,自己好歹也是锦衣玉食被白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时受过这等苛待?这太监未免太过嚣张!

    奈何被白晚珩牢牢扣住了手腕,这才免了那太监一顿皮肉之苦。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这太监去挑粪!

    又步行了一刻钟,还未到太子宫。

    晚忆心想,这皇宫如此大大,星宇还真是奢侈。

    就在晚忆又要走神之际,转过一个弯,面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殿,彩色的琉璃瓦在阳光的映衬下耀眼夺目,正脊两端两条鸱吻栩栩如生,似要一飞冲天。黑色镶金边金丝楠木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刻了三个大字“昭阳宫”。

    众人还未至阶前,一身着九蟒金丝长袍的男子便自殿中迎出,长相丰神俊朗,面上带着明晃晃的笑容,“阿忆妹妹!你可终于来了!让我等得好苦!”

    晚忆皱皱眉,她与这星宇太子素不相识,怎的就成了他的妹妹?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白晚珩不动声色上前一步将白晚忆挡在身后,鞠身行礼,“雪浪国白晚珩,携小妹白晚忆,拜见太子殿下。”

    白晚忆也向着那人行礼,这星宇国卖的什么关子,还是小心为上。

    “太子怕不是认错了,晚忆……从未见过太子。”白晚忆耐着性子解释道。

    哪知那位太子丝毫不尴尬,继续穷追不舍,“阿忆妹妹你不记得我了?我可要伤心了……来来来,快进来坐,我为你们准备的宴席……”

    白晚忆看了兄长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和无奈,只得跟着太子走进殿中。

    太子信步走上台阶,在主位上一坐,“阿忆妹妹!快坐!咱们呀,今天好好叙叙旧。”

    面对这位热情得过头的太子,白晚忆实在不知如何回应,索性沉默,只假笑着微微颔首,便坐在了兄长下桌。

    “回想咱们在天青山的那段时光,可真是少年意气,挥斥方遒啊,记得那年论剑,我可是差点就输在师妹你手里呢……”太子给自己斟了杯酒,自顾自说道。

    天青山?她在天青山结识了不少挚友,但日日待在一起的也就那么几位,如今听他说起论剑之事,倒是提醒了晚忆。

    “莫非,你是沐尘师兄?”白晚忆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这位星宇太子,竟是自己在天青山的大师兄。不过这星宇皇室不是蓝氏么,这位太子……

    “哈哈!阿忆妹妹你可终于想起我了!我本名蓝渡蓝舒隐,沐尘不过是江湖名号罢了。不过阿忆妹妹你居然没认出我,可要自罚三杯啊。”

    白晚忆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不过短短分别三年,师兄容貌竟大不相同,怕也是戴了□□之类的东西吧。

    不过眼下形势,虽说在天青山时大师兄照顾自己颇多,但既已出了师门,便不能只做逍遥自在的天青山弟子了。如今自己和兄长孤身在星宇的地盘,万万不能大意。

    白晚珩听闻蓝舒隐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太子殿下,家妹不善饮酒,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太子海涵,莫要与家妹计较。”

    “我怎么会同阿忆妹妹计较呢,你是阿忆妹妹的兄长,便也是我的兄长,来,我敬你一杯。”说着,蓝舒隐便朝白晚珩举起了酒斟。

    哪知白晚珩并没有接茬,只微微颔首,淡淡道,“按年岁,太子长我两岁,如此这般,于理不合。”

    蓝舒隐伸出的手不禁有些尴尬,面色也有些不悦。

    白晚忆见状,忙在桌下拽拽兄长的袖子,示意兄长好歹给太子些面子。

    默了一瞬,白晚珩举起杯盏,“不如我和阿忆一样,也唤太子师兄可好?如此,方不失礼数。”说罢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蓝舒隐愣了半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笑了两声,也饮尽了酒,再没提这个话茬子。

    “阿忆妹妹,今年该及笄了吧?”

    “回太子,上上月方才及笄。”

    “哎呀,不要太子太子地叫嘛,咱们师兄妹之间,就应该亲近些,还是唤我师兄吧。”

    这位师兄多年不见,怎的变得如此话痨。晚忆默默腹诽,却也只能应道,“是……师兄……”

    “殿下,三皇子到了。”那位引着他们进来的太监通报道。

    三皇子?就是前几天告示上说丢了的那个?这么快便找到了?晚忆心想,这皇子当得还真是拉胯。

    “快,快请进来,来见见阿忆妹妹。”蓝舒隐招呼道。

    白晚忆漫不经心地看向进来的男子,这一眼,却怔在了原地。

    来人身着苍葭色长衫,虽无甚装饰,也难掩周身的清冷高贵。让晚忆惊讶的是他那双眼睛----这不是那天路边被人欺负的小黑乞丐嘛!那双漂亮眼睛她可记得清楚,他竟是三皇子!这皇子,还真是惨……竟沦落至街边乞讨……也不知是怎么回来的……

    这么想着,晚忆看他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来!三弟!这位是阿忆师妹。这是她兄长。”

    “阿忆妹妹,这是我三弟,蓝舒谌,也是你沐辞师兄。”

    蓝舒隐热情地拉着蓝舒谌向晚忆介绍。

    沐辞师兄?晚忆想起来了,好似是有这么一位师兄,时常跟在沐尘师兄身后,少言寡语,晚忆曾主动跟他说话,却也不甚搭理,后来晚忆也就没太留意他。看来,他这寡淡的性子却是自小便养成了。

    果然是自小便不招人待见啊。

    “三弟,你既然来了,便同我们一起吧!”

    “不了,我只是来传个话,父皇唤兄长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既没什么事,我便告退了。”说罢,蓝舒谌便抱拳,向晚忆和兄长行了一礼,便转身踏出大殿。

    晚忆挑了挑眉,这人好像一直都对自己爱答不理,她是很招人烦吗?

    “师兄既有事,便快去吧。”晚忆恨不得早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且无比煎熬的饭局。

    “咳,你说我这好不容易见阿忆妹妹一面,父皇怎的偏偏此时唤我过去……”

    “无妨的师兄,日后还有机会。”晚忆内心雀跃,却仍要忍着风平浪静。

    “也罢,你们先去我给你们安排的寝殿吧,顺便在这宫中多盘桓数日,晚些时候我再过去寻你们。”说话间转向那太监,“童观!千万照顾好阿忆妹妹啊……”话音未落,人便风风火火地出了殿。

    什么?!还要住在宫中?!晚忆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蓝舒隐早已不见了踪影。

    “是!殿下,老奴记着了!”童公公远远地应声道。

    晚忆心中的欣喜马上就被要留宿宫中的不情愿淹没了,耷拉着脸看向兄长。白晚珩瞅着自家妹妹那愁苦样,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一切有他,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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