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随童公公行在宫中,一路不时有小宫女小太监路过,看到童公公皆俯身行礼,“童公公康健。”童公公只是哼哼几声以作回应。看着他那趾高气扬的模样,晚忆嫌弃地撇撇嘴,这人还太过心大,为人走狗还能如此倨傲。

    路过冼华宫时,晚忆忽地瞥见宫中一角有一抹苍葭色身影倒伏在地,转了个弯却不见了踪影,晚忆没太在意,只当是哪个宫女太监在当值时出了什么岔子。

    七拐八拐地走了一刻钟,终于出现了一座清雅别致的寝宫,名曰漪兰宫。虽不大,却胜在典雅。院中几丛翠竹,一方花圃,墙四周爬满紫藤萝,竟与天青山景致有些相似。

    引着他们进了正殿,童公公便躬身作揖,“两位小主歇着吧,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晚忆忙着观察屋内,没有搭理,倒是白晚珩仍向童公公行了一礼,“公公慢走。”

    待童公公离开,白晚忆才回头,愁眉苦脸,“兄长,我们真要住在这儿啊?师兄弟们还在宫外呢!”

    白晚珩戏谑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这还不都是拜你的沐尘师兄所赐。”

    晚忆瘪了瘪嘴角,“我也没曾想他是星宇太子啊,而且我们不过三年未见,他怎的变得如此……惹人烦……”晚忆咂咂嘴,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词来。

    白晚珩走到案前,随意拿起几本古籍翻看着,若有所思,“我看你这位沐尘师兄,可并非要找你来叙什么旧……”

    晚忆只是涉世不深,还看不清楚这人情的弯弯绕绕,倒并非是个傻的。兄长此话一出,晚忆便思考出了这前因后果,“兄长是说……他是故意将我们困在这儿?”

    白晚珩负手绕着庭院溜达,“雪浪国少将和他的妹妹,多少是有些用处的。这些年,他定然知道我们在星宇安插了暗桩,只是还不确定在何处罢了。”

    顿了顿,白晚珩继续道,“这几日在金陵,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怕打草惊蛇,我便由着他去了,今日进宫时,那人却不见了,想来是星宇派出跟着我们的人。”

    晚忆一惊,“有人跟着?那那日……”若是见兰叶那天给人瞧见了,她们怕是凶多吉少了。晚忆不由得心慌意乱。

    “放心。”白晚珩似是知道白晚忆在想什么,“我既是知道他的存在,便定是不会让他寻到潇湘阁的。”

    晚忆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那此刻皇帝叫去太子,莫不是相商渝中的事……”

    白晚珩不置可否,“极有可能。”

    沉默了半晌,白晚珩忽然说,“三娘便是皇帝的妃子。”说这话的时候,白晚珩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从那紧抿的嘴角和摩挲着茶杯的骨节修长的手指,看出了他的愁思。

    晚忆的心忽地沉重起来。她是白氏大小姐,兄长是少将军,星宇的人不管怎样明面上都要给他们些面子,可是像三娘和兰叶一般做暗桩的人,明明他们做的事一样的事情,暗桩的处境却要危险得多。

    这世道真是可笑,为何一国之君的野心,要这些无辜之人来付出代价……

    “星宇要我们待在此处,怕是想借此探出我们身后的暗桩,左右兰叶那边已经交待妥当,也不怕他们探出些什么,你且乖乖在这儿待着,安心准备金陵会武,一切有我,不必操心。”白晚珩安慰她道。

    苦着眉头思索了些时候,当晚忆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时,她才意识到当务之急她应该先去吃顿饭。早上因着想事情没吃多少,晌午这顿又被那三皇子打断,这肚子,自是空空荡荡。

    晚忆看向兄长,后者挑眉,眼神清亮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开口撒娇。顿了半晌,晚忆往兄长身边一凑,“兄长~”

    白晚珩这才开怀大笑,“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去哪儿啊,这可是星宇皇宫……”晚忆巴巴地跟在白晚珩身后。

    “方才我留意了一下,昭阳宫是皇宫中心附近,咱们现下所在之处,倒是皇宫边缘了。”说罢,白晚珩便走到院子里,纵身一跃,几个起跳便不见了身影。知道晚忆轻功甚至比他都略胜一筹,白晚珩也不担心她跟不上来。

    疏雨和淡月站在院中面面相觑,只留空气中的一句“我回来给你俩带好吃的啊……”

    两人显然早已料到各自的主子会把自己撂下,默默对视了一眼,非常有默契地屋前屋后忙活起来,将漪兰宫的底摸了个遍。

    再说白晚珩和白晚忆,二人来到宫外不远处一个闹市。晌午已过,此处却丝毫不减热闹,汤饼的清鲜,糖人的甜腻,牛肉的诱人,都汇聚在食客的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白晚忆被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炸鸡摊子勾住了鼻子----咱们这位大小姐,对鸡那是情有独钟,儿时连着整整一月,桌上餐餐都有鸡肉,竟也不腻。搞得全龙城的老百姓有事没事就提着自家的鸡送来给大小姐打牙祭。

    这件事被父亲知道,便下令停了晚忆所有的肉食,一月桌上不见几回荤腥。

    此番来金陵,从启程到现在得有半月多,晚忆只前些天在醉仙楼吃了一次葱醋鸡,此时自然是按捺不住。

    顺着晚忆的目光看去,没等晚忆开口,白晚珩便走到摊边,“老板娘,来一只。”

    “好嘞!”

    白晚珩坐下,开始给白晚忆烫碗筷。

    晚忆眉开眼笑,跟在兄长身后坐下。

    “兄长,我们偷溜出来不会被发现吧?”

    “发现了又怎样,我们只是出来打打牙祭,他还能扣我个擅自吃饭的罪名不成?”

    小摊不大,却干净整洁,老板娘是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慈眉善目,白晚忆看着甚是可亲。

    坐下后,晚忆托腮目不转睛地看着老板娘做鸡,只见她麻利地从篓里拿出业已腌好的鸡,盐巴一抹,便下了锅,滚滚的热油和鲜嫩的鸡肉碰撞,发出滋滋的脆响,在白晚忆听来自然十分美妙。白花花的鸡在烈油的炙烧下,逐渐变成金黄色,待到表面酥脆,便出了锅。

    白晚忆眼巴巴地看着那只金黄的鸡从锅里,到老板娘手里,再到自己面前,也顾不得和兄长说话,拿起筷子便向鸡下了手。

    “老板娘,再来两碗臊子面。”见她吃得开心,白晚珩便起身去内间招呼老板娘。

    “客官稍等!马上来!”

    拿着筷子,毕竟不好和骨头作斗争,晚忆皱着眉头,犹豫着该不该上手。作为一个吃货,她怎能不将这只鸡吃干抹净呢?不上手如何能吃得净?可她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平日里在家也就算了,兄长和父亲母亲不会笑话她,如今出门在外,怎可给白氏丢脸呢?

    白晚珩刚出来,就见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再一看她面前碟子里的鸡骨,已了然于胸,便找老板娘要了清水净手,然后将鸡骨拿到手中,一丝不苟地将上面所剩的肉撕下来,放到白晚忆碟中。

    晚忆扬了扬下巴,眯着眼嘿嘿地笑了,“谢谢兄长!兄长最好了!”便又埋头吃了起来。

    白晚珩埋汰她,“你啊,惯会耍嘴皮子哄我开心。”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

    童公公在漪兰宫院中看着二人从天而降的时候,晚忆怀中还有一个油纸包,包着没有吃完准备做宵夜的一只鸡腿和给疏雨淡月带的鸡。

    晚忆瞬间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把手往身后藏,但看着兄长和童公公都神色如常,也就收起了想要藏匿“证物”的手。

    “太子殿下念着两位午膳没吃多少,命老奴送些小菜过来,往后三餐都有人送来,二位大可不必如此奔波。”说罢凉凉瞥了一眼白晚忆手中的油纸包。

    晚忆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冒火,但念着毕竟是自己偷跑出去在先,也就不与默不作声了。

    童公公倒也没再说什么,领着宫女们出去了。

    不得不说,星宇的伙食是真不错,三珍糕,八宝鸭,鲶鱼粥,鲜露梨肉羹,鲜虾饺……色彩纷繁,香味扑鼻。

    奈何晚忆刚刚吃饱,“疏雨!淡月!你俩把它们解决掉啊!”说罢把手中的油纸包往淡月怀里一塞,还不忘嘱咐道,“记得给我留一只鸡腿啊!”便回屋去了。

    左右万事都有兄长安排好了,兰叶那边也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渝中自那天以后就出了宫,一切似乎又风平浪静了。

    白晚珩最近和三皇子倒是来往甚密,日日去冼华宫下棋。

    晚忆待在漪兰宫无聊,便求着兄长下次去的时候带上自己。

    远远地,蓝舒谌便迎了出来。

    “白兄。”

    “蓝兄。”两人互相行礼。

    “见过三皇子。”晚忆也向蓝舒谌微微颔首,堂堂一个皇子,身边竟然连个随从也没有。

    “姑娘不必多礼。”

    蓝舒谌和兄长都是安静的性子,这会儿坐在这儿下棋,更是寂静无声。晚忆看得实在无聊,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蓝舒谌没有抬头,仍盯着棋盘,却似看到了身后的晚忆,“姑娘若是无聊,可在我这冼华宫中逛逛,左右没什么值钱物件,还望姑娘不嫌弃。”

    晚忆反应了一瞬才知道是在说自己,见兄长并未出言反对,便回道,“三皇子宫中清雅别致,晚忆甚是喜欢,哪有嫌弃之说。”

    蓝舒谌听闻微微一笑,便继续下棋。

    晚忆得了准许,便从偏殿出来,四处闲逛。奈何一个路痴属性的人实在是不能要求她太多,没一会儿,晚忆便发现自己迷了路,心下倒是没多惊慌,这三皇子宫,左右自己是丢不了的,兄长定会来寻自己。

    七拐八拐,晚忆来到后院,面前竟然是一间竹屋,竹屋不大,与周围琉璃瓦顶的建筑十分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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