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莫要伤心了,”喜巧还是头一次见着冉婉哭,担忧的宽慰道,“当心哭坏了身子。”

    如意更是急得团团转,姑娘的脾气多好啊,在冉家时,哪怕被秦氏磋磨的大冬天在雪地里罚跪,大夏天的在烈阳下罚站,几乎晕厥过去都没流过一滴泪。

    现下这刚进镇国公府多久,就惹得姑娘掉眼泪了,欺人太甚!

    要不是身份有别又打不过,她方才怕不是真要冲上去跟萧程晋拼了,也要给冉婉出这口气。

    比起急得跟没头苍蝇似的这俩人,冉婉倒是很快冷静下来收住了泪。

    她用帕子轻轻摁压着眼角攒去泪水,心下窘迫得抬不起头来。

    别说如意了,冉婉自己也心下纳罕着呢。

    大抵是在冉家生活的那些日子,让她清楚的意识到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所以极少会哭。

    仔细想想,大抵是因为有人在意她有人哄了,才会这般委屈吧。

    秀姨娘并非不疼爱冉婉,只是幼时过的那些苦日子,让秀姨娘深知拥有一个栖身之所,能有吃有喝有的穿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所以每次冉婉被秦氏磋磨,秀姨娘都只会让她忍。

    既然无法反抗,就只有学着忍着,让自己接受。

    但现下,有人觉得她受了委屈,会因此生气,会想护着她,对冉婉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虽然确实有点被突然厉声的萧程晋吓到,但冉婉的眼泪滑落那一瞬,却是因为她感受到了被人在意的感觉。

    只是因为这个就泪流不止,冉婉回想一下自己方才的糗样就羞窘不已,低垂着脑袋不做声。

    喜巧不明所以,但见着冉婉不再哭了,好歹也松了一口气。只是见冉婉低垂的后颈慢慢蔓延上一抹红色,她好似明白了什么。

    如意还在旁边团团转,又嘴笨的说不出宽慰冉婉的话,急得直跺脚。

    “你去看看有没有人给姨娘送饭来,”喜巧拉了着急的如意一把,冲她使个眼色,“姨娘方才饭都没吃几口,天大地大吃饭事大,可别让姨娘饿了肚子。”

    如意看看垂着脑袋默不作声的冉婉,再看看还不停冲她使眼色的喜巧,不明所以。

    这不是在忙着宽慰伤心的姑娘么?怎么突然就提到吃饭上去了?

    如意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但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听话心大。

    喜巧这么吩咐了,冉婉也没反对,她便点点头,提着裙摆快速出去了。

    身边没了咋咋呼呼团团转的如意,冉婉小小松了口气,肩膀一塌。

    如意心好,待冉婉也尽心尽力,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脑子还未开窍,总爱打破砂锅问到底。

    冉婉方才没敢抬头,一方面是心下羞窘,另一方面就是怕如意追问起来,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方才的反常……太难为情了。

    喜巧把冉婉的所有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心下好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分毫,以免这面皮薄的姨娘会羞窘到找个地缝钻进去。

    “姨娘喝点水。”喜巧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往冉婉的手里塞了一盏温热的茶水,转身出去打水。

    伴随着关门发出的轻响,冉婉心下一松,这才察觉到喉咙仿佛火灼一般燥痛,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一盏温水下肚,嗓子舒服了一些,冉婉面上的热度也渐渐褪下。

    等到喜巧端着一盆温水回转时,冉婉已经能面不改色的端坐在榻前直视她了。

    只是耳根处的一抹粉色,还是暴露了冉婉的羞窘。

    “姨娘擦把脸,厨房送的吃食已经到了,”喜巧若无其事的把打湿的巾帕拧到半干,递给冉婉,并顺手接过空了的茶盏,“特地送了粥来,晚上吃了好消化。”

    喜巧不提,冉婉也乐得把方才的糗事遮掩过去,接过温热的帕子擦干净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等她收拾好自己,如意已经把吃食都摆好了,请她上座。

    虽然经过方才的一番心绪波动,冉婉此刻已经感觉不到饿意了。

    但喜巧说,这是萧雄特地吩咐厨下给她送来的晚膳,再者不能浪费粮食,冉婉还是给面子的用了些许。

    喜巧看着空了的粥碗,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失笑——

    原以为冉婉难得闹起了脾气,会极难伺候呢。却不曾想她为了不辜负长辈的一片心意,性子竟能温顺至此。

    经过一番情绪波动,冉婉精神倦怠,本打算早早洗漱过后上床歇息。

    冉婉刚躺到床上,出去倒水的如意就表情古怪的回来了。

    “姑娘,”如意语气别扭道,“世子来了。”

    “什么?!”冉婉瞬间坐起,惊得瞌睡都瞬间消散。

    如意是个脑子一根筋的,她可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的,她只知晓萧程晋是惹得冉婉落泪的罪魁祸首,这会儿提起他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

    “人都走进院子里了,估摸着快进来了,”如意一脸的不情愿,小声嘀咕道,“他都欺负姑娘了,还来做什么呀?”

    喜巧闻言一脸喜色,对如意不懂事的抱怨充耳不闻,忙不迭就要扶着冉婉起身。

    冉婉方才都当着萧程晋的面哭了,这若是换个脾气不好的,怕是要因此而不满冉婉的“不给面子”了。不说就此厌弃了冉婉,也得冷落她几日。

    虽说喜巧觉着自家世子并非那样的人,心下也不免替冉婉感到担忧。

    毕竟冉婉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姨娘罢了,是万不能失了世子恩宠的,否则就算有将军撑腰,日后她在这后宅怕是也不好立足。

    现下听闻萧程晋主动来寻冉婉,喜巧猜到这怕是来哄人的,旋即喜笑颜开。

    而冉婉此刻脑子轰隆隆作响,四肢僵硬的被喜巧从床榻上重新掺下来,人都傻了。

    先前虽说行在路上时,每晚萧程晋都同她留在马车上宿眠,但那毕竟是在路上,什么不该发生的都没发生。

    现下进了将军府,天色这么晚了,萧程晋这个时辰过来,很大可能是要留宿的。

    那她……

    冉婉甩甩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根本控制不住面上迅速攀升的热度。

    喜巧根本没察觉到冉婉的异常,刚帮她披好外衫,卧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见如意还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喜巧便把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冉婉往如意手中一塞,快步过去打开了门。

    “世子,”喜巧冲萧程晋行了礼,忙不迭把人请进门,“您来的真巧,姨娘正准备歇息……”

    “她歇息了?”萧程晋脚步一顿,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既然歇息了,就别打扰她了,我就先回……”

    “没有!”喜巧顾不得尊卑礼仪,忙拔高声音打断了萧程晋的话,“姨娘知晓您来了,正候着呢。”

    萧程晋被喜巧倏地拔高的声音惊了一下,冉婉也被她这一嗓子喊回了神。

    知晓萧程晋已进了门避无可避,冉婉只得拢了拢披着的外衫,微垂着头主动迎了出来。

    娘说的对,冉婉心想,她嫁进了定国公府,想要在后宅过上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就得安分守己乖巧懂事,不惹夫君主母厌弃。

    “安稳生活”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块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蜜糖,对冉婉的诱惑力太大。

    她既嫁人做了妾,就理该伺候好夫君才是。

    冉婉想起秀姨娘的叮嘱,忆起往日里娘伺候爹时的做派,很快收拾好情绪,做出一副柔顺的模样,冲萧程晋乖乖行礼唤人。

    “世子。”

    冬夜黑漆,因着冉婉准备歇息,卧房内的烛光不慎明亮。

    昏黄的烛光笼罩在她身上,映得她身形朦胧面容柔美,一颦一笑都令他忍不住恍神。

    喜巧的视线在萧程晋和冉婉的身上转了一圈后,抿唇一笑,果断拉着如意的胳膊,把人从冉婉身边拽开。

    如意还想挣扎开口,就被喜巧眼疾手快的捂住嘴巴,硬拖出了卧房。

    伴随着房门合上发出的一声轻响,萧程晋倏地回神,忆及自己方才的失神,有些懊恼的抿紧了唇。

    冉婉早在离开冉家之前,就被秀姨娘耳提命面的教过如何伺候夫君,虽然实践起来还有些生疏,却无任何抗拒。

    萧程晋留宿,似乎也成了顺理成章之事。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

    卧房角落里燃着的红烛无人有空过问,直至后半夜才燃尽熄灭。

    *

    “水……”

    一声迷糊的呓语传来,冉婉意识还未彻底清醒,干燥的唇瓣就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润。

    眼睛还未睁开,她就咕嘟咕嘟喝光了一盏茶水。

    温热的茶水缓解了干燥灼烧的喉咙,也驱散了冉婉大半瞌睡。

    “姨娘醒了?”喜巧满面欣喜的看着冉婉,柔声细语的关切询问,“身上可有哪处不舒服?您饿了没?厨下一直热着饭食,虽是能摆出来……”

    伴随着喜巧的连串询问,冉婉的神智渐渐回转,忆及昨日之事,面上倏地涨红,下意识猛扯被子遮住了脸。

    喜巧一愣,看着把自己裹成了蝉蛹,只漏下些许发丝在外的冉婉,大逆不道的笑出了声。

    冉婉听着她压抑不住的笑声,感受着自己身上的酸痛,面上愈发滚烫,突然就不想从被子里出去了。

    喜巧知晓冉婉这是不好意思了,生怕把人惹恼了,忙不迭止住了笑声,面上的笑意却未消散分毫。

    冉婉入门数日,今日才算正式坐实了名分,喜巧着实替她欢喜。

    只有如意那个傻姑娘,打从昨儿个被喜巧强拖出内室后,直到现在才见到冉婉的面,生怕她被欺负了。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如意眼眶微红,开口就带上了哭腔,“呜呜呜姑娘,姑爷是不是欺负你了?他是不是打你了?!”

    冉婉:“……”

章节目录

做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松栖栖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松栖栖并收藏做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