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冉婉此刻再羞于见人,听到如意这番话,她也没忍住把蒙住脑袋的被子掀开了一角,满面诧异的看向如意。

    “为何……”会这般说?

    然她一出口,略有些嘶哑的声音就让如意愣了一瞬,旋即眼泪啪嗒就落下来了。

    “姑娘呜呜呜……”如意嚎啕出声,悲伤到不能自已,“奴婢听到你喊痛,喜巧还拉着不许奴婢进来……唔?唔唔?”

    喜巧额头冒汗,心下纳闷如意作为陪嫁丫鬟,怎的连这等子事都没人告诉她,只得手忙脚乱捂住如意的嘴,另一只手奋力把人往外拖。

    “天太冷,先前打来的热水都凉了,奴婢这就去给姨娘重新打一盆,”喜巧拼命钳制住还想挣扎的如意,快速道,“姨娘若是身子骨还不爽利,继续歇着也成,奴婢先去厨下看看。”

    喜巧说完,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想挣脱钳制的如意拖出了卧房。

    等冉婉终于平复了心情,若无其事的起床洗漱时,如意也被喜巧拉着恶补了些许闺房知识。

    此刻如意正面色涨红的站在旁边,眼神一下一下的往冉婉身上瞟,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比冉婉本人还要羞怯窘迫。

    冉婉都被她这副模样气乐了,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嗔怪道,“走开,你回去歇着吧,莫要在我面前晃荡,看着碍眼。”

    如意同冉婉主仆多年,深知她脾性,知晓冉婉不是有意苛责自己,扭捏了片刻后,倒也放开了。

    “对不住姑娘,也对不住姑爷,”如意红着脸,吞吞吐吐道,“是奴婢脑子蠢笨,惹姑娘笑话了,奴婢以后绝不会再犯此等没脑子的错误!”

    如意一边说着,一边恨不能举手发誓,以正己心。

    冉婉无奈扶额,深呼吸一口气,假装没听到如意的发言,生硬的转移话题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喜巧也颇觉气氛尴尬,忙不迭顺着冉婉的话回应道,“回姨娘,现下已是巳时五刻了。”

    冉婉颌首,“哦,巳时五刻……什么?已是巳时五刻了?!”

    冉婉面露惊骇,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脸唰的就白了。

    周夫子先时同她定下的教学时间,是每日辰时起,此下竟已是巳时五刻,已超出约定时间一个时辰还多了!

    “为何不把我唤醒?”冉婉顾不上用膳食,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急得满头是汗,“这下可好,误了时辰,怕是要惹夫子生气!”

    “姨娘莫急,”喜巧见她着急忙慌的模样,忙伸手拦了一把,宽慰道,“世子已帮您同周夫子请过假了,是世子亲自过去的。”

    冉婉闻言,提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放下一半,孰料喜巧接下来的话,让她眼前一黑。

    “周夫子说她等着,让您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过去,世子特地命人寻了府中藏书给周夫子送去,以防她等候无聊,”喜巧说着,还不禁感慨道,“周夫子果真不愧是边城顶有名的女夫子,当真敬业……”

    “你说……夫子还在书房等我?”冉婉一开腔声音都在微微发颤,“她没走?”

    “是呀,”喜巧不明所以道,“夫子说府内藏书是孤本,她不便擅自带离,以防有误不好交代,在府中翻阅就……”

    冉婉登时急得再顾不得别的,提起裙摆就疾步往外走,“怎能让夫子等到现在,快快随我过去请罪!”

    喜巧同不明所以的如意对视一眼,都不太明白为何冉婉会如此害怕着急。

    不是都说了世子已亲自去见夫子,帮姨娘请过假了么?

    冉婉忽视身体上的不适,一路紧赶慢赶,抵达书房门外时,已经急出了一身的汗。

    她匆匆用帕子擦了擦额角溢出的汗水,整理了仪容,这才轻轻敲响书房的门,停顿片刻后,才推门而入。

    周夫子正坐在书案之后,手捧一本古籍,听到动静抬眸扫来,眉眼间不见厉色,神情淡漠的模样却让冉婉心跳更快,不敢直视。

    “弟子迟到,让夫子久等,还请夫子恕罪。”冉婉自知理亏,在周夫子面前把姿态摆得极低,福身行弟子礼,毫不马虎。

    周夫子放下手中古籍,语气平平,却令冉婉瞬间提心,“冉姨娘有‘要事’要忙,读书不过小事,自然要以大局为重。读书习字本就枯燥,若是冉姨娘吃不了这个苦头,也该早做打算。”

    冉婉知晓今日是自己之过,屏息听着周夫子的训斥,不敢为自己辩驳分毫。

    偏偏看她这幅垂头不语的模样,却被周夫子误会成她是在消极抵抗,心底压抑着的火气登时上涌。

    “若是姨娘历经昨日,觉着读书习字无趣,大可直言,不必劳动世子前来施压,”周夫子语气严厉,怒斥道,“若早知姨娘是如此心智不坚定之人,倒是也省得本夫子为教导你之事操心劳力!”

    周夫子严厉的语气之下,还满是对冉婉的失望和心灰意冷。

    昨日信誓旦旦同她保证,想要认真读书习字的人是冉婉,不过就是她昨日教学严厉了些许,打了冉婉几下手板,她就负气拖延,还让国公世子出面请假,何尝不是有意对她敲打威慑?

    若是当真吃不了这个苦头,一开始便不该生出想要念书识字的心思。

    周夫子身为女子,辗转于后宅之中教导女眷读书认字,深知后宅生活的不易。

    尤其是很多深宅妇人,被困于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不见天日,连读书识字的机会都没有。

    将军府大度,冉婉身为姨娘都允许她读书习字,冉婉自己却不知上进,不过是昨日打了她几下手板,就因此不满耍脾气,着实令她失望透顶!

    眼看着勃然大怒的周夫子对冉婉厉声叱骂,如意心疼不已,下意识就上前一步想要为冉婉辩驳。

    姑娘才没有如周夫子所说那般恃宠而骄,而是,而是……

    然如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冉婉抬手拦住,不着痕迹的冲她摇首示意。

    喜巧比如意聪明,见状也帮忙拉住了如意,不让她出声。

    主仆三人束手而立,一言不发的听着周夫子的训斥。

    直等到周夫子发完火,冉婉才亲自执壶为她斟了一本茶水,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夫子明鉴,妾并非有意怠慢,”冉婉语气诚恳,哪怕刚遭了一番训斥,也没有急头白脸的为自己辩驳,而是温声细语的向周夫子解释,“实是因为有旁的缘故耽搁了,事出有因,却从不曾对夫子有任何怨念。”

    周夫子不接,冉婉便自觉把茶盏放置于夫子手边,旋即冲身后的喜巧一抬手。

    喜巧机灵,旋即双手捧着几张宣纸,恭敬呈上。

    “夫子,这是姨娘昨日的课业,还请夫子检查。”

    喜巧并没有着急护主,替冉婉辩驳分毫,只是呈上了冉婉精挑细选出来的几张大字。

    周夫子微微一愣,下意识便接过那几张大字,垂眸翻阅起来。

    喜巧松了口气,这才浅笑着打趣道,“姨娘昨儿个写了好些张大字,看哪张都不甚满意,好不容易才精挑细选出了这么几张她觉着还不错的,忐忑了半晌,生怕入不得夫子的眼。”

    周夫子一言不发,仔细看过每一张大字。

    冉婉是初学者,昨儿个才正儿八经摸到纸笔。

    周夫子也没上来就教习什么深奥的知识,而是先教了她几个简单的字,让她循序渐进先学习记住,也为了能看一看冉婉的悟性,方便调整教学进度。

    周夫子昨儿个结束教学临走前,只给冉婉布置下了三到五张的大字作业。

    只因周夫子深知,女子身处后宅不易,难免会因为深宅琐事绊住手脚,课业要求才如此宽松,全看冉婉自己安排。

    然此刻喜巧奉到她面前的,却是足足十张大字。

    虽然通篇看下来字迹稚嫩,字体歪歪斜斜不甚工整,但想想冉婉可是昨儿个刚开始学的提笔写字,连握笔姿势都是她手把手现教的……

    不管冉婉今日到底是为何迟到,至少这么多大字呈上,足以证明她确实是在用心去学习,并下了苦工却练字,不曾懈怠。

    虽然仍不知具体原因,但这几篇大字摆在眼前,不得不让周夫子相信,冉婉确实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并非她所想那般,是有意耍脾气。

    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夫子,再看向冉婉的视线带上了歉意。

    知晓是自己误会了,周夫子并没有扭捏,也未给自己找借口,而是干脆利落的向冉婉致歉。

    “方才是我误会你了,”周夫子语气缓和,语带歉意道,“我也是一时情急,说话重了些,我向你致歉。”

    周夫子说着,还主动起身,冲冉婉微微躬身致歉,全然不见了方才刻意摆起的夫子架子。

    “不敢,”冉婉慌忙侧身避过,冲周夫子垂首示意,“惹夫子不悦,本就是我之过,夫子教训的是,日后学生绝不会再犯。”

    周夫子意识到是自己误解了冉婉,便干脆利落的为自己说过的重话致歉。

    冉婉也并未咄咄逼人,反而还宽慰起周夫子来,把过失往自己身上揽。

    二人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四目相对,忽而忍俊不禁,双双笑出了声,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快了不少。

    误会解开,周夫子便招呼着冉婉坐下,准备开始今日推迟了的教学。

    然而冉婉刚走两步,就变了脸色。

    “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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