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晋这神来一笔的话,把荣伯给问糊涂了。

    什么地位?

    还能有什么地位!

    “世子这是跟冉姨娘生矛盾了?”荣伯人老成精,迅速咂摸出了重点,“姨娘惹世子不高兴了?”

    “那倒也不至于,”萧程晋沉着脸摇头,哪怕心里不是滋味,却也不忘维护冉婉,“她很好。”

    荣伯闻弦知雅意,明白萧程晋这是要护着冉婉的意思,便顺着他的意,只微笑着反问道,“世子是怎么想的呢?”

    冉婉对萧程晋的态度,连荣伯这个局外人都能看出问题来,何况萧程晋这个局内人。

    这不过这到底是小两口之间的事情,荣伯倒也没有插手干预的意思。

    前期多磋磨一些,说不定两个人以后的感情还能更好些呢?

    萧程晋垂眸皱眉,错过了荣伯眼底的深意,越想越不对味。

    “她好像,并没有把我当成她的相公看待?”萧程晋说完顿了顿,好似觉得这么形容不太准确,“就是那种,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谁家媳妇儿对自家相公是这么个态度啊!”

    想想在军营的时候,萧雄治下严明,休息时那群兵痞子没甚娱乐项目放松,就爱凑做一处炫耀自家婆娘。

    虽然不清楚那群兵痞子口中的夸耀之语几分真几分假,至少没有哪家相处是如同他和冉婉这般“生疏”的。

    “这小两口的事呢,还得世子您自己解决,”荣伯揣着手,老神在在的冲着萧程晋微笑,“自己的媳妇得自己哄,老奴可帮不上世子什么忙。哦,世子总不会觉得在饭桌上给姨娘夹点菜,就算体贴了吧?”

    萧程晋:“……”

    荣伯见萧程晋面色不对,轻咳一声,贴心的帮世子找补了一下。

    “其实老奴明白,世子这是有意想要在下人面前展示一下对姨娘的重视,出发点是好的,”荣伯顿了顿,话音一转道,“但真正让下人们能对姨娘打从心眼里敬重,并不是这么趋于表面的表示就有用的。”

    萧程晋看着荣伯的面色,愈发的古怪了起来。

    荣伯虽是将军府的老人了,得到偌大将军府上下的尊重,但到底顾忌着主仆身份。

    他方才说的这番话,要较真起来,其实已经逾矩了。

    若是惹得萧程晋不悦,恼羞成怒借此要惩治他,荣伯根本就逃脱不了。

    但荣伯凭借着在萧程晋幼年时期,曾照顾过他那几年的经验,觉得世子是个明事理,并非一意孤行听不进劝的人。

    果不其然,萧程晋虽然面色古怪了点外,并没有其他任何要发怒的迹象。

    萧程晋的态度让荣伯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若是世子实在想知晓自己在姨娘心中是什么地位……”荣伯压低声音提点道,“您自己去问问,不就能得到更准确的答案了么?外人评判始终是外人,这夫妻之事,还是得双方私下交流才对,您觉着呢?”

    萧程晋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盯着荣伯,那直勾勾的视线让荣伯身体下意识紧绷,后背都蹿上了一股子凉气。

    “世子?”荣伯心下惴惴,忍不住小声问道,“您是觉着老奴有哪里说的不对么?”

    “不,”萧程晋摇头,却依旧表情严肃的盯着荣伯,“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荣伯:“何事?”

    “我只是在想……”萧程晋摸着下巴,视线在荣伯身上梭巡了一番,“荣伯你说得这番头头是道,一副极有经验的样子,可为何至今还是孤身一人?”

    萧程晋倒也不是对荣伯给的提议有什么质疑,而是单纯的好奇——

    荣伯提点他的时候这么胸有成竹,□□伯本身却是个单身汉,在将军府服务至今,都没找到个婆娘,是打哪儿来的这般丰富的经验?

    荣伯:“……”

    萧程晋的表情期待又好奇,俨然是单纯对这个问题本身产生的疑惑,并非是借此有嘲笑一类的其他意思。

    荣伯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瞬,很快就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调整好了面色。

    “这人的年纪大了,看得多了,有些道理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荣伯维持住风度,冲着萧程晋微微一笑,“老奴很庆幸能积累下这么‘经验’,并能在世子有需要的时候,为世子排忧解难。”

    萧程晋:“……”

    是谁说荣伯脾气好的?

    明明是很记仇才对!

    “本世子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萧程晋若无其事的背着手转身,踱步离开,“我这就自己问去。”

    伴随着话落,还有一道淡淡的轻哼声随风飘到了荣伯的耳朵里。

    荣伯轻笑着摇头,心下暗道世子这要面子又要强的性子,还真是同将军像了个十成十。

    *

    别看萧程晋在荣伯面前的时候淡定非常,但等到了冉婉的院子外,他却踌躇了半晌,都没能迈得进一只脚去。

    直到此刻,萧程晋才恍然想起来,他先前是同冉婉闹了些不愉快的。

    虽然并非他本意,但他甩袖从冉婉院子里离去的样子,定是被不少人看见了的。

    冉婉脾气再好,突然被他这般下面子,应当是极委屈的。

    毫无哄人经验的萧程晋眉心都拧成了大疙瘩,踌躇后悔,又拉不下面子主动去向冉婉低头道歉。

    殊不知他这幅纠结徘徊的模样,已经被喜巧一五一十的复述给了冉婉听。

    “你是说世子他……”冉婉眨巴着眼睛,不太信任的看着喜巧。

    她有些怀疑,喜巧口中那个在偏院外头垂头丧气来回踱步的人,会是萧程晋。

    该不会是喜巧为了哄她高兴,而有意编排出来的话吧?

    “奴婢哪敢拿这种事情来寻姨娘消遣,”喜巧想到自己方才无意间看到的一幕,忍不住捂嘴偷笑,“不出意外的话,世子这会儿还在院子外转悠呢,姨娘要是不信,不如随奴婢去看看?”

    冉婉最终还是没能压得住好奇心,被喜巧怂恿着,随她前往院门处,趴在门后,顺着门缝往外看。

    果然就见萧程晋正背着双手,面色凝重的在外头来回踱步呢。

    冉婉疑惑的转头看了一眼喜巧,似乎是在询问她,萧程晋这是在抽什么风。

    喜巧眼珠子一转,凑到冉婉耳畔,小声猜测道,“世子许是后悔先前跟姨娘闹别扭,在发愁着怎么跟姨娘道歉呢。”

    是……是这样吗?

    冉婉瞪圆了一双杏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喜巧,似乎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在萧程晋怒而甩袖离开后,冉婉也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敢冲着萧程晋大小声,都是被纵容坏了,才脾气见长。

    搁在秦家,她别说是跟秦氏呛声了,就是表情表露出一丝不耐,都有可能会被秦氏体罚一番。

    也是在将军府的日子过得太自在了,才让自己没了危机意识,“猖狂”了起来。

    冉婉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便存了同萧程晋道歉的心,只是还没等她主动去找人,萧程晋就自己跑来了。

    至于喜巧所言,萧程晋是想来同她道歉的猜测,冉婉并未当真。

    在秦氏专横性子的影响下,冉婉早就学乖了。

    想在当家做主之人的手下讨口饭吃,就要学会审时度势,不该有的妄想要及时打消。

    喜巧小心观察了一番冉婉的面色,在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悦,不由有些发愁,同时心里还嫌弃了自家世子一番。

    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还不赶紧同姨娘道歉修复关系,光在院子外纠结踱步就有用了?

    重要的是主动啊主动!

    喜巧恨铁不成钢,又实在不忍心看到好不容易关系亲近了些的俩人,因为这么一点小磕绊就心生嫌隙,渐行渐远。

    于是她一咬牙,索性直接打开了院门。

    不管是站在门内侧的冉婉,还是在院门外徘徊的萧程晋,都被她突然开门的举动吓了一跳。

    萧程晋和冉婉对视了一眼,就见冉婉眼神慌乱的迅速低下了脑袋,一副不敢面对他,受了惊吓的模样。

    萧程晋眉心一拧,在心下暗骂自己明明早知冉婉的性子,偏偏执拗上头,忘记了过多体谅。

    想来他先前好不容易努力同冉婉亲近了些的关系,就要因此再度降为冰点了。

    萧程晋越想越气,为自己的草率行事而懊恼不已。

    殊不知他这幅面色难看的样子落入偷偷观察他的冉婉眼中,更是让她忐忑不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神都黯淡了。

    “世子!”在旁边小心观察的喜巧都急了,大喊了一声萧程晋,似是在提醒他什么,还拼命冲他使眼色。

    走神的萧程晋被喊回了神智,看着垂头站在他面前的冉婉,萧程晋鬼使神差的发出了来自灵魂的疑问:“你为何从不肯唤我相公?”

    冉婉:“???”

    打从进门起,冉婉就同其他人一样,生疏有礼的唤他“世子”,恭敬有余,亲近不足。

    若说刚进门时,冉婉是初到陌生之地心生不安不敢造次也就罢了。

    现下他们都有了夫妻之事,该给的名分也给了,现在还让冉婉跟着荣伯学习管理内宅学掌家,足以代表他本人和将军府上下的态度了吧?

    而冉婉却还一直保持着同他之间的生疏距离,从未表现出一丝亲近之意。

    这若是换作别家妾室,不说是为了转正汲汲营营,哪怕是为了自己能在内宅日子过得更好一些,也该“上进”一些,撒撒娇,想方设法同夫君多亲近一些吧?!

    萧程晋感觉冉婉对他的态度,不像是房内人,更像是把他当主子,把自己当被卖身来府中做工的……长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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