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呐呐不敢言的秀姨娘,秦氏给冉元生斟了杯热茶,示意他且放宽心。

    “她困在后宅,也不认识什么外人,左右也迈不出冉家大门,不成气候,”秦氏温婉的语气中,尽显残忍,“若是夫君不放心,日后就让她安分待在偏院,连偏院的门也不必踏出了。”

    冉元生向来不怎么管内宅之事,可有可无的点点头,“随你。”

    秦氏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还唤来贴身伺候的婆子,当着冉元生的面,吩咐去安排两个妥帖的下人给秀姨娘送去。

    “好歹冉婉进了镇国公府一事,还是有些许人知晓的,”秦氏故作体贴道,“为了夫君的面子,也不能被外人说咱们冉家苛待了秀姨娘。多个她安排两个下人伺候,也好让她日子过得更舒适些,少操心旁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冉元生不觉有异,赞同道,“你向来有分寸,这内宅之事还得多仰仗你处理。得妻如此,是为夫之幸啊。”

    冉元生好生感叹了一番后,被舌灿莲花的秦氏哄得高高兴兴的才离开。

    等他走后,先前被吩咐去办事的钱婆子安静走到秦氏身后,为她揉捏肩膀。

    秦氏舒适的闭上眼睛,低声细细嘱咐道,“回头你亲自挑一个丫鬟一个婆子送去偏院,丫鬟无所谓,婆子选个稳重的,盯着她,别让她同外头联系,更别见外人。”

    “是,”钱婆子应声,却没着急去照办,而是迟疑着询问道,“只是不让人出偏院,若是闹将起来,传出去怕是会对夫人您名声不好。”

    “管好下人的嘴,纵使传出去也是内宅私事,旁人总不能特地跑到我跟前来嚼舌根,”秦氏不甚在意的挥挥手,“就凭她那个性子,给她十个胆子,她怕也不敢闹腾。”

    秦氏话落后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语气泛着兴奋和诡异,“她若是真敢闹起来,倒也不见得是坏事。没了她,这后宅说不得会更安宁……”

    钱婆子给秦氏捏肩的手一顿,心下惊骇。

    夫人这是……这是动了杀心?!

    跟在秦氏身边贴身伺候的钱婆子,是从秦氏在娘家起就伺候她的心腹。秦氏出嫁时她便做了陪嫁大丫鬟,跟来冉家,是看着秦氏长大至今的。

    婆子熟知秦氏的本性,也从未觉着秦氏掌管后宅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

    身为当家主母,为了稳固地位,使些手段不是应当的么?

    但先前那些磋磨妾室和庶女的手段,到底是低级了些,没料想秦氏现在竟直接动了铲除异己的杀心!

    钱婆子掩去惊诧,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既如此,人选得好好挑,”钱婆子思索了片刻提议道,“让王婆子过去盯着,她做事稳妥,又是当初夫人您的陪嫁下人,绝对忠心。再去人牙子那挑个年岁小些不懂事的小丫鬟,日后若是有必要,寻个错处一起除了也无碍。”

    府内现下伺候的下人都是老人了,多是沾亲带故互相帮衬的交情,处理起来也没那么容易。

    不如去新买个年纪小的丫鬟来,不懂事好拿捏,直接丢到秀姨娘身边伺候,既不怕她露出端倪被察觉异样,日后处理起来也轻松得多。

    秦氏深以为然,拍了拍钱婆子给她按肩的手,轻笑着夸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小丫鬟你也去看着亲自挑,挑个看着蠢笨些的,能做些端茶递水的活计就成。”

    钱婆子应下后,这才按吩咐下去照办。

    而另一边的秀姨娘强撑着一口气走回了偏院,紧闭房门后,便撑不住跌坐在地,脑袋浑浑噩噩,冉元生那番薄情的话断断续续,在她耳畔萦绕不去。

    “镇国公府……树敌过多……倒台……”

    “日后……镇国公府……被降罪……”

    “卖身契……”

    秀姨娘被这信息量巨大的字句塞震得头脑轰鸣,疼得她脑袋几乎炸开。

    原本她以为,冉婉只是被送去做个妾,就跟她在冉家做妾一样正常。

    大渝国男子地位尊贵,三妻四妾十分平常。

    尤其像镇国公府这般高门大户,别说抬进门一个妾室,就是纳她十个八个妾室都是正常。

    秀姨娘清楚冉婉的性子,不爱争抢,但好歹长得漂亮,只要能讨得夫君眷顾,在后宅安度余生不是什么问题。

    但现在,她对冉婉未来的所有安稳畅想,都被方才偷听到的那番话打破了。

    原来秦氏如此“好心”给冉婉找了这门好亲事,却原本就是做了牺牲冉婉的打算!

    冉婉毕竟不是秦氏亲生的,她如此狠心也就罢了。

    秀姨娘万万没想到的是,冉元生竟也如此凉薄。纵使是庶女,冉婉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秀姨娘慌到六神无主,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下落,低声喃喃,“婉儿,我可怜的婉儿,娘该怎么帮你啊……”

    细微又压抑的啜泣声透过紧闭的门扉传出去,随着寒风在院中打了个旋,随即消散。

    *

    秦氏吩咐的事,钱婆子一向办的妥妥帖帖,很快就亲自带着挑好的人选送到了偏院。

    “秀姨娘这是怎的了?”钱婆子得了秦氏的嘱咐,一见到秀姨娘,就先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在视线触及到她微微浮肿的双眼,登时眯起了眼睛,“姨娘这眼睛怎的肿了,莫非是哭了?”

    “没有的事,”秀姨娘捏紧了帕子心下发紧,强笑着摇头,“昨儿个去了一趟夫人的院子见了风,着了凉身子不适,许是得了风寒,多喝些热水休息一下便能好了。”

    钱婆子点点头,也不知是否信了她的说辞,向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两个人。

    “夫人惦记着姨娘,想着先前伺候姨娘的人太少,怕伺候的不周到,特地给姨娘又送来了两个人,”钱婆子说着,冲两个人微抬下巴示意,“还不上来见过姨娘,介绍自己?”

    “哎,”王婆子应了一声,惜字如金道,“姨娘应当认识我,在夫人身边伺候的,王婆子。”

    比起低垂着脑袋看起来惊慌怯懦的小丫鬟,王婆子就随意多了,冲秀姨娘微微颌首示意,就算打过招呼了。

    “你还愣着作甚?”见新来的小丫头呆愣愣的不知上前打招呼,钱婆子语气重重训斥道,“你被买进了府,日后在姨娘身边伺候要尽心。若是做错了事惹得姨娘不满,随时就把你发卖了去!”

    小丫头本就看起来跟个惊弓之鸟一般,听到钱婆子这番威胁的话,吓得她身子一晃,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竟是哆嗦着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奴,奴叫兰巧。”

    小丫头身体抖成了筛糠,头都不敢抬,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引来王婆子毫不客气的嗤笑,倒是让钱婆子很满意。

    越胆小,才容易吓唬掌控,日后更不必担心她能成什么事。

    “人送到了,我也该走了,”钱婆子缓缓起身,不等秀姨娘开口,就似笑非笑道,“姨娘身子骨不适就歇着吧,有事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天寒,姨娘还是得多紧着自己身子才是。若是人使唤的不合手,姨娘再去同夫人说吧。”

    秀姨娘面上微微泛白,连道不敢。

    秦氏特地指派来的人,就算真的用的不合手,秀姨娘也没那个胆子说一句不好。

    钱婆子对秀姨娘的反应很满意,这才停下了敲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钱婆子一走,王婆子便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不等秀姨娘吩咐,就丢下一句“我去院子里看看”,转头出去了。

    王婆子也是秦氏身边的老人了,虽资历不如钱婆子,好歹也是从秦家跟着秦氏来冉家的。

    原先在秦氏身边她不算受到顶顶重用的,府中上下也没一个下人敢轻视她,日子过得极滋润。

    现下竟被“发配”来伺候不中用的秀姨娘,王婆子咽不下这口气,不敢对秦氏有意见,便记恨到了秀姨娘身上。

    秀姨娘被王婆子甩了脸子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看着还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兰巧,就好似看到了同样在冉家过得谨小慎微的自己,心下一酸,便快步上前亲自握住兰巧的胳膊要扶她起来。

    兰巧连声道不敢,自己一骨碌爬了起来。

    那利索程度,与她方才表现出来胆小惶恐的模样相差极大。

    而脑子混混沌沌的秀姨娘压根没察觉到异样,看着她两手空空的模样,还好心提点了她几句。

    “你刚入府就被带过来,应当还没给你安排住处呢吧?院里还有空房间,你自己去收拾一间住,缺什么就去库房领,府中下人都有按规份例,应当没人会拿这个太为难你,”秀姨娘冲兰巧挥挥手,揉着额角疲累道,“你且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兰巧脆生生应了一声,便提着略有些脏兮兮的裙摆出去了。

    独留下转身回到卧房的秀姨娘枯坐在床上,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

    “人都留下了?”秦氏逗着一只鹦哥,随口询问前来回话的钱婆子,“她可有说什么?”

    “都留下了,”钱婆子点点头,“秀姨娘倒是没说什么别的,奴婢瞧她面容略显憔悴,秀姨娘说是昨儿个过来见了风着了凉,染上了风寒……”

    “哦?”秦氏逗弄鹦哥的手一顿,挑眉看向钱婆子,“这么巧?”

    钱婆子张了张嘴正欲出声,就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不明所以的冉元生踏进门,随口问道,“什么这么巧?你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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