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冲钱婆子使了个眼色,钱婆子立刻识趣的冲冉元生行了礼,借口去添炭,便忙不迭退下了。

    “夫君来看看这鹦哥,”秦氏含笑着招呼冉元生,向他展示笼子里埋头吞谷粒的彩色鹦哥,“这小玩意儿着实可爱,难为才儿特地寻摸来,给我送过来讨我欢心。”

    秦氏口中的才儿,是她同冉元生的儿子,名唤冉成才。

    可惜这个儿子辜负了冉元生的期盼,在读书一事上没有任何天分不说,还整日里招猫逗狗,跟一群狐朋狗友到处鬼混,整日里不着家,花钱更是大手大脚。

    秦氏宠惯儿子,哪怕先前冉家并不算多富裕的时候,也从未短缺了冉成才的零用。

    冉婉出嫁前,镇国公府送来的大批聘礼和数十万两银钱,让冉家的库房充实了不少。

    冉成才更是变本加厉的跟秦氏讨要更多银两花销,秦氏给的也爽快,更是纵得冉成才到了除了回来跟秦氏要钱,都不带踏入府门的地步。

    冉元生看到花里胡哨的鹦哥,脸都黑了:“这就是那臭小子花大价钱同人抢来的东西?一只鹦哥,就用了足足一百多两银子!不过一个玩物,他竟敢砸下这么大手笔!”

    冉家家底向来不丰,虽打从秦氏掌家后,冉元生并没过多关注过账上银两,但连他自己也从不曾有过如此大笔的开销。

    冉成才花钱竟如此大手大脚,这个家还不迟早都给他败光了!

    “夫君莫气,”秦氏面上的笑收敛了些许,忙不迭劝慰道,“才儿虽然爱玩了些,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从未给家中惹来过什么麻烦。再者他交好的那些朋友,不乏侯爵勋贵家的公子哥。同他们有交际往来并非坏事。”

    “都是你给宠惯的!”冉元生虽对冉成才乱花钱仍有意见,但语气还是缓和了些许,“慈母多败儿!”

    “是是是,夫君说得对,都怪我太惯着他了,”秦氏倒也没争辩,顺着冉元生的话先检讨了自己,“这孩子打小没吃过什么苦头,被我惯坏了,回头我说说他。不过现下咱们家也不缺这么点银钱,他喜欢,买了就买了。再说,他也是为了孝敬我,这不刚买到手就给我送来了。”

    秦氏笑意盈盈夸赞着冉成才的孝心,却全然不提冉成才来送鹦哥的同时,又从她这里讨去了数百两银钱花用的事实。

    见冉元生的气还没全消,秦氏眼珠子一转,提起了秀姨娘。

    “夫君来之前,钱婆子正同我说,她送下人去偏院的时候,”秦氏顿了顿,观察着冉元生的反应,“听闻秀姨娘病了。”

    “病了?”冉元生眉头一皱霍然起身,“怎么病了?请大夫看过了没有?我去看看。”

    冉元生说着,竟抬步就作势要走。

    “夫君莫急,”秦氏见冉元生这般着急,脸色都变了,强压着怒气把人拦下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儿个着凉了,得了风寒。这寒冬腊月的,最容易生病。我会让人请大夫去看看的,夫君还是别过去了,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见冉元生还有些犹豫,秦氏又劝道,“这年节关头,人情往来应酬多。夫君自己被传染了风寒倒罢,影响待客走动就不好了。”

    镇国公府先前使得力,让冉元生的官位动了一动,也让他看到了继续往上爬的希望。

    虽他自诩清流,不爱搞拉帮结派站队讨好那一套,但为了官运亨通,该有的人情往来也得努力一下。

    平时也就罢了,年节时的来往可绝不能出差错。

    冉元生复又坐了下来,但记挂着秀姨娘的病情,还眉头紧锁着放心不下。

    秦氏心里像是打翻了醋缸子一般,酸味差点没把她整个人淹没。

    秦氏掌家很成功,对冉元生也够体贴,整个冉家更是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

    冉元生对秦氏尊重有加,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也算一段佳话,但更让他上心的,其实还是秀姨娘。

    冉元生倒不觉着自己的偏向有什么问题。

    秦氏是当家主母,管理着整个后宅内库,在府中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该给的地位和权利他都给了。

    但秀姨娘不一样。

    因为身世的原因,秀姨娘没有娘家支持。进了冉家后,她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冉元生。

    她就想一株娇弱的菟丝花,只有依靠攀附着冉元生才能过活,这给了冉元生极大的自豪感,满足了他的虚荣和自尊心。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秀姨娘当初能被舞坊选上,最出众的便是样貌。加上常年练舞,身段更是令冉元生着迷。

    秦氏贤惠,秀姨娘温柔小意不争不抢从不争抢闹事,妻妾相处和谐,向来是令冉元生自得的事。

    秦氏身体好,又有着掌家权,什么都不缺,冉元生自然更惦记需要靠他怜惜眷顾才能过活的秀姨娘。

    所以此刻他虽听进去了秦氏的话,但心还是飞去了偏院。

    秦氏差点没咬碎一口牙,但还是强压着怒火唤来了钱婆子。

    “你亲自去,盯着人多挑两筐上好的炭火送去偏院,”秦氏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吩咐道,“再让人去我的私库里挑两条毛皮毯子送过去,秀姨娘的新冬衣也让人多铺一层新棉,做得厚实些。”

    钱婆子闻言,略有些诧异的抬头看向秦氏,再看一眼端坐在秦氏一旁面露满意的冉元生,心下明了,一一应下。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冉元生对秦氏的妥帖安排很满意,总算是彻底打消了前去看秀姨娘的念头,并不忘感慨着称赞秦氏所为,“有夫人看顾后院,为夫才能省心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秦氏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眼底却并不见多少被夸赞了的得意和喜色,手中的帕子更是几欲被她扯碎。

    *

    戍边辛苦,哪怕是过年这么大的节日,边军战士也不能擅离职守,无法回家过年。

    萧雄身为统帅,更是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麾下所有将士,归家过个团圆年。

    按惯例,每年的年夜饭,国公府当任掌管虎符的将军,都会留在军营,同将士们一起过年。

    将军府上下对此都习以为常,但萧雄记着冉婉是头一年进府,怕是不清楚府上这不成文的规矩,担心她委屈,虽没亲自回来,但特地派了个副将带口信,让荣伯转达。

    “我晓得了,”冉婉点点头,冲荣伯不好意思的笑笑,“一点小事,还让将军如此记挂。劳烦荣伯转达,让来人帮忙带个话,就说感谢将军记挂,天寒地冻,请他保重身体。”

    冉元生自持身份,不过问后宅之事,且重嫡轻庶,平日里连话都不会同冉婉多说,更别提温情相处了。

    冉婉没什么同男性长辈打交道的经验,感激萧雄对她一介妾室都如此尊重,又不知该如何回报,只能让人帮忙干巴巴的带句话,让他注意身体——

    只因冉婉还记着喜巧曾同她闲话时随口说起过,国公府世代掌权大将军,都是亲自上战场真刀真枪浴血拼杀出来的猛将,哪个身上没有几十道伤疤几处暗伤。

    听说前两年的时候,萧雄被敌军使计围困绞杀,虽侥幸拼杀出重围捡回一条命,但身负重伤,断了几根肋骨伤及肺腑,差点没救回来。

    好不容易养伤到能下床走动了,萧雄就立刻披挂上阵,忙碌着驱除鞑虏守边抗敌,尽足了一个统帅的本分,却也因此导致他外伤痊愈,但内伤反复,至今身体都没好全。

    冉婉敬重如此为国为民保家卫国的勇士,但她没什么能为萧雄做的,思来想去也只能在口头上干巴巴关心几句,想想自己都止不住脸红。

    荣伯看着不好意思的冉婉,心下轻叹。

    不过是儿子的一个妾室罢了,萧雄还特地要派副将回来带个口信交代,如此看重之意,府中上上下下哪个明眼人看不出来,萧雄这是在抬高冉婉,特意给她做脸面?

    也就冉婉心思太单纯没想到这一茬,还惦记着自己没什么能为将军做的而羞愧。

    不过……

    荣伯低笑一声摇头,或许也正是因为冉婉这纯良且安守本分的性子,才能让萧雄愿意高看她一眼,给足了尊重和面子。

    “姨娘的话老奴一定让人带到。”荣伯冲冉婉拱手行礼后,方才告辞去传话。

    冉婉没去深究荣伯愈发恭敬的态度转变,而是沉思了片刻后,转头看向了一旁正教如意剪窗花的喜巧。

    先前冉婉忙着操持内宅准备过年一应事宜忙得团团转,喜巧和如意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也被支使得一刻不得闲。

    等到了除夕当日,一切事宜安排妥当,冉婉能歇口气的同时,喜巧和如意也终于有了闲工夫缓缓。

    许是有了先前忙碌到脚打后脑勺的共同经历,喜巧和如意如今相处的更为和谐,亲亲热热凑做一处剪窗花,连冉婉这个主子都有些插不进去她们的和谐相亲。

    “喜巧,”冉婉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那亲亲密密的氛围,小声询问道,“你今日见着世子了吗?有没有听说他最近在忙什么呢?”

    这几日萧程晋倒是没围着冉婉转悠给她“捣乱”了,但是也没去军营,还早出晚归的也不晓得在忙什么,经常不见人影。

    “世子?”喜巧放下手中剪了一半的窗花,不解抬头,“昨儿个世子回来不是还来偏院留宿了,早上才走。姨娘好奇世子去向,怎的没亲自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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