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被兰巧操心惦记的秀姨娘,此刻正躺在床上潸然落泪,对外界的一切喧嚣吵闹之声充耳不闻。

    “咔哒。”

    原本紧闭的窗户,传来一道轻响声。

    秀姨娘只当是被风吹得,紧闭着美目落泪,心下一丝好奇查看的意思也无。

    直到耳畔好似传来了些许不太对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朝着她缓缓靠近?

    秀姨娘啜泣的微弱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连日哭泣而臃肿不堪的眼睛小心睁开一条缝,就看到床头直挺挺竖着一道人影,登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啊——”

    “嘘!”兰巧唬了一跳,顾不得旁的,一个箭步蹿上前捂住了秀姨娘,把脑袋伸到她面前试图让秀姨娘看清自己的脸,“莫喊莫喊,是奴婢,兰巧呀!”

    秀姨娘这几日忧思过重食不下咽,人都瘦了一圈,气若游丝。

    眼下秀姨娘骤然被兰巧捂住口鼻呼吸不畅,差点没憋晕过去。

    兰巧干笑两声,小心翼翼松开了手:“奴婢松手了,姨娘别喊了啊,别把王婆子她们招来了。”

    兰巧边说边观察着秀姨娘的面色,见她眼神狐疑的打量着自己,但确实安静了下来,这才小心松了口气。

    秀姨娘警惕的看着兰巧:“你怎么进来的?!”

    房门分明被她从里头用门闩插住了,兰巧难道会缩骨功,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不成?

    兰巧听秀姨娘嗓音都嘶哑的不成样子了,没急着回话,先给她倒了盏茶水。

    秀姨娘警惕的看着被捧到面前的茶盏,却丝毫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还不着痕迹的往床角缩了缩。

    “姨娘莫怕,奴婢是冉姨娘派来照顾您的,”兰巧也不生气,手捧着茶盏耐心解释道,“奴婢跟那王婆子不是一路人。”

    王婆子先前是在秦氏身边伺候的人,知晓许是派来监视自己的,秀姨娘连哭都得背着人,还不敢大声。

    兰巧是同王婆子一起,被钱婆子送来的,自然也被一起防备上了。

    这会儿兰巧说自己是冉婉派来的人,秀姨娘不但不信,还愈发防备了。

    冉婉虽嫁入了镇国公府,但也只是个妾室,能在高门后宅站稳脚跟就不错了,哪还有本事安排人送到她身边来?

    指不定就是故意这么说,诈她的呢!

    兰巧对此也很无奈,冉婉刚进镇国公府不久,就随着萧程晋去了边关。

    就连把她安排进冉家的事情,都是萧程晋策划,并写信回来,让孟氏安排的细节,连个能代表冉婉的信物都没给。

    兰巧也就在冉婉刚进镇国公府时,远远见过她一回,而冉婉怕是连她是谁都不知晓。

    她说自己是冉婉安排的人,本意是为了让秀姨娘能放下警惕,但现在显然是适得其反了。

    不过还好,孟氏料到了这一点,提前有了准备。

    “您看这个,”兰巧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直接塞到了秀姨娘手中,“这是镇国公府的牌子,奴婢确实不是冉姨娘身边伺候的人,但是镇国公府的人这点绝无虚言。”

    秀姨娘闻言,仔细查看了一番手中巴掌大的圆形牌子,看起来像是银制的,手感不轻。

    一面刻着镇国公府几个大字,另一面则是刻着一个似虎非虎,看起来十分威严的图腾。

    孟氏确实很有前瞻性了,但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秀姨娘她不识字啊!

    不过虽然不认识牌子上刻着的字,秀姨娘却已然相信了兰巧的话。

    毕竟这么大一块银制的牌子,秦氏才不会舍得让人拿来只为骗她。

    秦氏对儿女和自己大方,对秀姨娘和府中的下人们都极为吝啬,根本不可能下这么重的本来试探算计她。

    兰巧根本不知晓冉姨娘的心思,见她面色缓和了些许好似相信了自己的话,方才终于舒了口气。

    秀姨娘此刻看着兰巧的视线也很复杂,犹豫着不知自己是否能信任对方。

    兰巧是镇国公府的人,秀姨娘回想起秦氏同冉元生先前交谈过的话,现下对镇国公府的感官极为复杂。

    “姨娘莫要多心,”兰巧误会了秀姨娘的犹疑,忙解释道,“奴婢并非是国公府派来监视您的,而是为了来照顾您的。冉姨娘去了边关,无法尽孝,一直记挂着您。有奴婢帮衬,日后您同冉姨娘联系也方便。”

    秀姨娘倏地抬头,严重迸发出希冀的亮光。

    有秦氏和冉元生的决定,日后整个冉家都不会再同镇国公府来往联系。

    冉婉又去了边关,秀姨娘别说能和她见面了,就算托人带个口信问个好都不知能请谁帮忙,该如何去做。

    眼下兰巧的出现,终于让秀姨娘看到了一线曙光。

    兰巧到底为何而来的不重要,秀姨娘也不在乎,她只关心冉婉,只想知晓冉婉的消息和近况。

    “确定能让我跟婉儿通消息?”秀姨娘急切的抓住兰巧的手,不确定的追问道,“安全吗?会不会被发现?”

    若是她同冉婉暗中有往来的事情被秦氏发现,会如何收拾她都不重要,秀姨娘唯一担心的事,是兰巧的身份一旦暴露被发落,她就会彻底丧失这唯一的希望。

    “姨娘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兰巧拍着秀姨娘的手背安抚,“冉姨娘人在边关,心中一直记挂着您呢。您若是想同她通信,奴婢保证这信一定能顺顺当当送到冉姨娘手中。”

    “可我……”秀姨娘激动的心情稍稍跌落了些许,忐忑着嗫嚅道,“我不识字。”

    “这有什么妨碍的,”兰巧轻笑一声,冲秀姨娘眨眨眼睛,“夫人特意挑选了奴婢送来,自是因为奴婢会的技能多,识文断字帮您代笔都不在话下。”

    兰巧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骄傲和得意,却并不惹人厌烦,引得秀姨娘轻笑一声,心情都跟着松快了许多。

    *

    冉婉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把靴子做好了。

    她毕竟不擅长这个,成品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粗糙,针脚也不平整。

    但好歹是她亲手做的,萧程晋怎么着也会给点面子的……吧?

    冉婉心中忐忑,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靴子收好,准备等萧程晋回来了,就把这份新年礼物送上。

    “姨娘,世子回来了!”

    喜巧快步走来,刚踏进院子就忍不住扬声向冉婉报喜。

    萧程晋消失了一整天不晓得做什么去了,冉婉先前心一直提着,不知萧程晋是否能赶回来陪她吃年夜饭。

    伴随着天色渐晚,喜巧也越来越坐不住,特地亲自跑去前院候着。

    刚一见着萧程晋踏入府门,喜巧喜形于色,忙不迭就跑回来向冉婉道喜了。

    “真的?!”冉婉又惊又喜,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快去吩咐厨房,世子回来了,年夜饭就按原先定下的规格上!”

    等喜巧领命而去,冉婉又没忍住迎出了门。

    平日里萧程晋外出归府,冉婉也同样很高兴,但今日可是除夕,这份欢欣的情愫又显得格外不同。

    萧程晋一入府,就脚步不停的朝着冉婉所在的偏院走,远远的,他就看到偏院门口立着一道倩影。

    “天冷,你出来作甚?”萧程晋不由加快了脚步,语气责备,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快进屋,别冻着你了。”

    “刚出来,不冷。”冉婉微红着脸摇头,忍不住看了萧程晋一眼又一眼。

    萧程晋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快步走上前后摸了摸她的双手,触手温热确实不凉,他才放了心。

    “那也不能就站在这受冻,”萧程晋拉着冉婉的手没放,蹙眉催促着冉婉赶紧进屋,“你身子骨本就弱,生病就麻烦了。”

    冉婉轻轻抽了一下手没能挣脱,反而被攥得更紧了,只得顺着萧程晋拉扯她的力道往院子里走。

    她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热度攀升,别说冷了,冉婉整个人都羞臊到快要被煮熟了。

    萧程晋把人牵进了燃烧着上好银霜炭,温暖如春的内屋,方才若无其事的松开了手。

    冉婉虽然没问,萧程晋却好似怕她不高兴一般,主动交代了一番这几日的动向。

    “爹把我从军中打发回来,除了陪你过年外,还为了调查先前城中流言肆虐一事。”

    冉婉原本并没有探究之意,但现下萧程晋主动提起了此事,她便没忍住竖起了耳朵。

    先前城中针对将军府的流言甚嚣尘上,经过荣伯的解释,冉婉也明白了那些谣言的恶毒之处。

    听闻这几日萧程晋早出晚归竟是去办这件事了,冉婉就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暂时有了些眉目,嫌犯都已锁定,”萧程晋略带了些歉意的看着冉婉,“预测他们今晚会趁着城中庆贺年节时趁机混出城,届时再想抓住他们就难了,所以……等陪你吃过晚饭,我就得出门了。”

    边城庆祝年节时,除夕夜城内取消宵禁,天黑后城门虽会关闭,但城内灯市会开至临近子时才收摊。

    若是那些散播谣言之人趁着城中热闹之际混出城去,届时再想抓住就难了。

    好好的一个年节,还是他们要共同度过的第一个年,自己就要因为公事而冷落冉婉,着实让萧程晋觉着愧对于她。

    冉婉却并没觉着自己受到了冷落,甚至还对萧程晋寄予了厚望:“这是正事,理应优先去忙。那些做了坏事的人,一定要受到惩罚才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趁机跑了!”

    冉婉如此懂事,不但对萧程晋此举没有耍性子不满,反而还大力支持。

    她如此体贴明事理,萧程晋却反倒高兴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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