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想萧程晋方才紧紧护着冉婉,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一般的态度,荣伯又觉着不像是吵架了的样子。

    荣伯很想跟过去看看,若是两人当真起了矛盾,他能劝就跟着劝劝。

    冉婉脾气那么好,温婉又体贴,会跟萧程晋生气,一定是世子那个狗脾气惹她不快了。

    他得过去劝劝,劝冉婉忍让一下世子,可别因为一点小别扭就不理世子了。

    但思来想去半晌,荣伯也没敢有动作。

    毕竟萧程晋可特意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偏院,他不能带头违禁,唉,难办啊。

    唉声叹气忧心忡忡的荣伯拦下了喜巧,却全然忘记了刚刚还有一个没拦住的如意冲过去了。

    萧程晋抱着冉婉一路回到偏院卧房,紧闭房门后,才小心翼翼抱着冉婉,想把她放置到软塌上。

    冉婉半坐在软榻上,上身却还倚在萧程晋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衫不肯放开。

    她这纯粹是觉着不小心在萧程晋的面前说了真心话,萧程晋肯定觉得她是个妒妇,说不定还要为她这不正确的思想而教育她。

    冉婉的难过劲还没过去呢,更不想听到萧程晋斥责她,便死死抓着萧程晋不放手,不肯面对现实。

    孰料她这破罐子破摔的举止放在萧程晋眼中,就成了冉婉黏他黏到放不开的实证,心下不由暗暗得意。

    小样,先前冉婉还在他跟前装不在乎,这下子全都暴露了吧!

    “冉婉,”萧程晋郑重唤着冉婉的名字,想把她从自己怀里薅出来,“我们需要谈谈。”

    孰料一听萧程晋连名带姓的唤自己,冉婉的心登时凉了半截,更是死死拽着萧程晋的衣服不撒手,做着最后的挣扎。

    萧程晋觉得难得有如这次这般好的机会,该说的话还是直接摊开来说的好。

    否则错过这一次,下次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机会坦白。

    结果冉婉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偏偏这会儿功夫倔的跟头驴似的,硬是不肯从萧程晋怀里出来。

    如意撞开门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画面。

    因为冉婉一门心思不能让萧程晋把她薅出来,死命拉扯着萧程晋的衣服,把他没来得及解下的大氅扯掉了不说,外衫都被扯开了带子,半掉不掉的挂在胳膊上。

    这场面,谁看了不得惊呼一声火热。

    如意呆立当场,她是万万没想到萧程晋着急忙慌的把冉婉给带回来,不是要对冉婉做什么,而是要跟冉婉那什么。

    不对不对……如意那不大的脑仁都烧成浆糊了,自己跟自己玩了半天的绕口令,脑浆差点没烧干。

    萧程晋跟冉婉做了半天“斗争”,都没能成功把冉婉从自己怀里揪出来,又气又好笑,转头再看见如意跟个二傻子似的,呆立在门旁眼巴巴看着他们二人“打架”,萧程晋气不打一处来。

    “出去!”

    “哦,哦哦。”

    如意涨红了脸,胡乱应答着慌忙退出房门,还不慎一脚提到门槛上差点把自己绊倒。

    仓惶逃出门后,如意站在廊下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原地乱转,不知道自己该去干嘛,更不知道刚刚不小心撞破……咳,会不会被恼羞成怒的姑娘事后算账。

    直到房间内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厉喝声——

    “关门!”

    仿佛一道闪电劈进了如意烧成浆糊的脑袋里,使得她获得了一丝清明。

    如意手忙脚乱的关好房门后,便坚定的守在门外,暗暗发誓决定不能让任何人再不小心闯进去,破坏姑娘和世子的好事!

    只希望回头姑娘看在她将功补过的份上,不要把她赶走呜呜呜呜……

    “你身边伺候的丫头,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萧程晋低头看着冉婉的发顶,忍不住低声吐槽,“这么蠢还能用到现在,你这个主子脾气真好。”

    来了来了!

    冉婉表面上不为所动,内心却在尖叫。

    现在是在挑剔嫌弃她带来的贴身丫鬟,待会儿话题就会从如意转到她身上,借机训斥警告她了——

    “算了,你愿意这么趴着就趴着吧,”萧程晋像是终于认命了似的,无奈的小声嘀咕,“也就我肯这么惯着你了。”

    萧程晋看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倔强起来的冉婉,好脾气的维持着别扭的姿势让她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还为了让她趴得更舒服些,微微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

    诶?

    正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般训斥的冉婉愣了一瞬,狐疑地竖起了耳朵。

    刚刚是她听错了么?居然没有教育她?

    冉婉心下微微松动,但觉得自己暂时还不能放松警惕,便一根筋似的依旧紧紧扒着萧程晋不放手,做着最后的挣扎。

    “行吧,那就这么说也行,”萧程晋轻轻拍了拍冉婉的脑袋,提醒她注意听,“你有没有过被扶正的想法?”

    萧程晋话落,就明显感觉到怀里的冉婉身子一僵。

    “怕什么,我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萧程晋自顾自道,“做妾室想被扶正是正常的,没有这个想法的才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没有上进心的冉婉:“……”有被内涵到。

    冉婉清楚依照自己的庶女身份,嫁与个寻常百姓做正妻倒也罢了,高门大户的门槛是她绝对攀不上的。

    能镇国公府的门做个妾室,用秀姨娘的话来说,那都是祖上烧高香了。

    所以被扶正的想法,冉婉从未升起过。

    明知不可能发生的事,又何必产生不必要的憧憬和期待?

    但今日在知府府,冉婉已经听过类似的说词不止一遍了,现在竟连萧程晋都这般说……

    冉婉突然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难道她所谓的自知之明,其实一直都是错误的么?

    这个可能性给冉婉带来的冲击性太大,她摇了摇头,不太想颠覆自己的认知,知道自己今天丢了大人,便努力想把这尴尬的一茬先揭过去。

    “知府夫人同我说,她有法子让我为镇国公府立功,就能接功被扶正,”冉婉呐呐道,“她还提到了夺嫡之争,吓得我起身就跑了。妇人妄议朝政,严重了可是会被砍头的。她想害我,我才不上当!”

    冉婉这话题转移的太生硬,萧程晋却没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你瞧,连旁人都在操心着你何时能扶正一事,你怎么自己没有一点上进心?”萧程晋借机教育她道,“连无干人等都惦记着这么大的事,你不能再不当回事了知道吗?你得争取才有机会,以后努不努力?”

    “努……努力?”

    冉婉被他的强词夺理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顺着他的话回应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噌的就红了。

    “这才对,”萧程晋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得意颌首,“不过孙氏提起这件事,也不一定只是想害你这么简单。”

    冉婉生性单纯,哪怕现在已经学着变厉害,渐渐能独当一面了,但对于某些事情的看待上就太片面简单了。

    比如孙氏提起“夺嫡之争”,冉婉只顾着恼恨孙氏是想坑害她了,却全然忽略了孙氏所说的其他信息。

    “啊?”冉婉茫茫然抬头看向萧程晋,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说我错怪她了?”

    萧程晋看着冉婉哭花了的小脸,毫无原则的立刻摇头。

    “怎么会呢,她定是存心害你,不怀好意,咱们以后不跟她玩!”

    “嗯!”

    冉婉重重点头,她就知道孙氏和郑礼作为夫妻,都是一丘之貉。

    郑礼针对镇国公府,孙氏就坑害她,全都不是好人!

    萧程晋看着冉婉捏紧小拳头,顶着花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俊不禁。

    “不过她费这么大周折,不只是想坑你,还想坑镇国公府,”萧程晋十分没有原则,顺着冉婉的话道,“她提到的夺嫡之争,是现在前朝愈演愈烈的争端,不少朝廷官员都被卷入其中。郑礼原本一直是皇帝的人,现在看来,他倒是另有打算。”

    冉婉听到萧程晋当着她的面竟毫不避讳的说这些,登时被吓到瞪圆了眼睛,慌忙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脸责备的看着萧程晋。

    方才还说孙氏想借此坑她呢,萧程晋竟也当着她的面说这些,难不成这是萧程晋对她另类的惩罚?

    萧程晋看着冉婉避之不及的仓皇模样,无奈失笑。

    前朝因后宫干政搅乱朝堂,引得民间哀声哉道,民意愤然,最终导致朝廷覆灭。

    新朝掌权者登基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律法,严禁后宫干政,违者不管情节轻重,一律重罚。

    后来律法几经更改,变成了现在的女子皆不得议论朝政,违者视情节轻重处罚,轻者羁押罚银,重者砍头。

    但此条律法所限制的,是对外女子不可议论朝政,对内关上房门自家人讨论,只要不对外宣扬,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萧程晋也不知是谁给冉婉灌输的此等“知识”,让她连在自己家中都不敢听这些。

    “莫怕,总归这些话传不出这个门去。没什么大碍,”萧程晋轻啧一声,语气好似有些受伤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坑害于你?你就是这般想我的?”

    冉婉心下一慌,还以为萧程晋被自己的“不信任”伤到了,手忙脚乱的摇头摆手以示清白。

    “我不是,我没有!”冉婉急到汗都冒出来了,却嘴笨的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你,你相信我啊!”

    “真的?”萧程晋狐疑的看着她,好半晌才勉强点头,“行吧,那我先暂时勉强相信你。你还要继续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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