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冉婉把碗交给喜巧,拿着帕子擦拭泼洒到手上的糖水,不解询问,“如意没把我交代她的话带到吗?”

    冉婉纳闷,她交代如意转达的那番话,不知内情的外人听了或许会信。

    就算如意没反应过来,熟知她身体健康情况,和了解府内医官医术能力的萧程晋或萧雄,定能第一时间听出问题来才对啊?

    瞧萧程晋这急吼吼的狼狈模样,是如意误传了她的话,还是……?

    “你没事?”萧程晋沉默片刻,抹了把脸,“你既然没事,为何如意那丫头哭得像是你不行……咳,出了大事似的?”

    冉婉:“……”

    看样子,如意那个傻丫头当真一点都没察觉到异常。

    “那如意现在在哪?”冉婉朝着萧程晋的身后张望一番,并没有看到如意的身影,疑惑问道,“她没同你一道回来吗?”

    “没有,”确认冉婉没出什么大事,萧程晋松了口气,坐在桌边自顾自倒了杯温热茶水一饮而尽,“那丫头一看见我,哭得话都说不出来,我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快马加鞭先赶回来了。”

    冉婉也没料到闹了这么个乌龙,哭笑不得。

    但看着萧程晋一身尘土砂砾灰扑扑狼狈模样,冉婉心下发暖,语气都放柔了许多。

    “喜巧去吩咐厨房一声,让厨下多备些热水给世子洗漱,再准备些能尽快食用的热汤热菜端过来。”

    看萧程晋这一身狼狈的模样,冉婉就猜到他许是刚做完斥候任务从草原上回来,不知风餐露宿了几天。

    喜巧领命离开,关上房门。

    冉婉这才把前因后果悉数告知萧程晋,并掏出了那卷轻若无物的月光纱交到他手上。

    “荣伯交给我后,我就收起来了,原本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回来……”

    连冉婉自己都没去过边军大营,但想来那种地方守卫森严,定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入。

    如意走这一趟,等她顺利通过身份验证进入大营,再寻到萧程晋说明情况并把人带回来,怎么着都需要几个时辰才对。

    孰料从如意离府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萧程晋就已经坐到她面前了。

    “信上写了什么?”

    萧程晋面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小心拆开那卷轻薄细软的月光纱。

    “不清楚,”冉婉摇头,老老实实回答道,“知道这东西重要,我一个字都没敢看。”

    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冉婉也不例外,但好奇也得分时候。

    孟氏不把她当外人,冉婉自己却拎得清。

    萧程晋闻言没有多言,打开密信仔细阅读,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冉婉猜到用这种方式书写,并谨慎小心让马夫藏在夹袄里带出来的消息定极为重要,但此刻看着萧程晋的神色,冉婉觉得情况可能比她猜测的更加严峻。

    薄薄几张月光纱写就的密信,萧程晋足足用了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完。

    顶着冉婉担忧的视线,萧程晋把那几块月光纱按照顺序,一一摆放到了冉婉面前,示意她自己看。

    “不了吧,”冉婉坚定的视线并没有往上瞟一眼的意思,还在试图拒绝,“这么重要的信息我还是不知道的安心,万一日后不小心从我这出了什么岔子,走漏了什么消息,我万死难辞其咎。”

    “这里头,其实还有一部分消息与你有关,”萧程晋捏了捏鼻梁,面色难看,“你一看便知。”

    冉婉心下打鼓,不知道这封密信的内容怎么还会同她有关。

    见冉婉一副踌躇忐忑的纠结模样,萧程晋无奈,拿回了其中几块月光纱,只留了一块。

    “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的朝中局势,夺嫡之争么?”

    “记得,”冉婉点点头,似有所悟,“这密信的内容,和此事有关?”

    “差不多吧,”萧程晋含糊应声,“前几日早朝时,皇上晕倒在了龙椅上,到如今已有数日。当日参加早朝的一众官员,被二皇子和左相联手,用‘为陛下祈福’的由头,强留在金銮殿至今,切断所有官员同外界联系,至今宫中情况不明。”

    “与此同时,还派禁卫军戒严城门,出入京城都会被严格盘查。宫中情况不明,大皇子府被禁卫军围了起来,但从陛下突发晕厥至今,无人见过大皇子露面,生死不知。”

    冉婉不肯自己去看密信,听萧程晋向她复述内容却毫无压力,好似只要她没看,就不算窥探机密似的。

    听及此处,连冉婉这个不了解政治的人,都觉察出了这重重疑点。

    冉婉先时听萧程晋同她科普过皇室宗亲之间的关系,知晓当朝左相就是二皇子的外祖父,门下弟子众多,且多数在朝为官。

    左相一党支持二皇子即位,有他立在那,不少文官都主动站队二皇子一方。

    仅有少数保持中立,不参与皇权斗争。

    皇帝晕倒在早朝之上,重中之重难道不该是先救他么?

    为何二皇子和左相的第一反应,是要强留下当时在朝的所有官员?

    “在场的应当还有不少勋贵和武将吧?”冉婉不解蹙眉,只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就这么全都被拦下困在宫中了?就没人反抗?”

    左相虽在文官群体中地位崇高备受尊敬,但放在正经有爵位的勋贵,以及位阶高的武将跟前,可还真不一定卖他面子。

    冉婉很好奇,左相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他们也“乖乖听话”?

    “暂且不清楚,”萧程晋抿紧了唇,“舅公也被困在宫中,家中递不进去消息。二殿下虽统领禁卫军,但单靠着禁卫军的数量,无法做到把消息封锁这般严密,其中定有古怪。”

    冉婉听萧程晋如此这般一分析,也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但她那浅薄的小脑袋瓜,没有经受过政治计谋相关的洗礼,怎么都参不透其中古怪。

    “大殿下不知所踪……”

    冉婉蹙眉沉思,总觉着这句话透着一股子“生死未卜”的味道。

    根据萧程晋曾经同她科普过的皇室宗亲关系谱来看,皇帝膝下,除了打头已及冠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外,后宫多年无所出,哪怕有子也会因为种种缘故中途夭折。

    近年来倒是情况好转了些许,后宫逐渐有皇子落地,但时至今日,仍然健在的都只是几岁孩提,没有同上头两位皇子相争的能力。

    这朝堂之上闹腾的腥风血雨的夺嫡之争,说来说去也就是大殿下和二殿下两人之间的争斗罢了。

    二人为了皇位明争暗斗多年,现在二皇子带兵围拢了皇宫,大皇子突然失踪,怎么看都像是二皇子把人给干掉了吧?

    但若真是如此的话,二皇子就能直接收拾收拾登上储君之位了,为何还要派兵包围宫墙,严查城门进出,谨防消息外泄?

    “此疑点暂且不提,”萧程晋微抬下巴,点着被他刻意留在冉婉面前的那块月光纱示意,“看看这个,冉大人倒是机灵,已经投了二皇子麾下。”

    冉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萧程晋口中的“冉大人”,是冉元生。

    打从萧程晋知晓了冉婉曾经在冉家后宅时,是如何被秦氏欺负,过得是什么日子后,他就一直对冉元生这个“不作为”的,冉婉名义上的父亲没什么好感。

    表面上端着文人的清高,对外展现家庭和睦,正妻贤惠,却忽略了这些表象底下的苛待磋磨,对冉婉母女吃得苦头视而不见。

    为了自己的官位能动一动,他也能瞬间抛却自己所谓的文人清高架子,协同秦氏把冉婉送进镇国公府。

    甚至如今,他还做出背刺冉婉的事情。

    这样的男人,也能算是一个男人?

    他甚至不配再让冉婉尊称他一声“父亲”!

    见萧程晋面色不虞,冉婉抿紧了唇再顾不得其他,迅速拿过那张月光纱查看上头记录的消息,越看越心惊。

    原来冉元生通过齐家,成功同二皇子搭上了线。

    为了表明他力挺二皇子,助他成事的诚意,还变卖了部分家产,凑足了二百万两交到二皇子手中。

    冉婉指尖发凉,恍然想起当初镇国公府送到冉家的聘礼,除了现银数十万两外,还有铺子田产以及郊外的庄子园子。

    那大手笔让冉婉震惊的同时,也是令秦氏毫不犹豫说服冉元生,写了一张卖身契让冉婉带去镇国公府的契机。

    冉家有几斤几两,冉婉不说一清二楚,也能估算个大差不差。

    靠着冉家的家产,就算是把冉元生他们现在居住的老宅都给卖了,也凑不齐这二百万两。

    想来秦氏吞了镇国公府的那些聘礼,现下全都搭在这里头了吧!

    镇国公府下的聘礼,秦氏悉数吞下,只让冉婉带了一张卖身契回去充数,已经足够让冉婉难堪了。

    好在镇国公府不在乎那些东西,连卖身契也让冉婉自己收着,是何等的宽宥!

    若是换作一般人家碰上这种事,秦氏和冉元生都不曾想过,进门做妾的冉婉要如何自处!

    因为在镇国公府和将军府的日子都过得太舒适,冉婉便刻意忽视了这些问题。

    却不曾想秦氏和冉元生,竟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他们明知,明知镇国公府现在所处的环境有多糟糕!”心下怒极,冉婉的声线都哆嗦了,“他们怎么敢的!做出这等事情,若是带累了镇国公府,拿他们所有人的命来填都还不上!”

    话落地,冉婉眼前一黑,脑袋里炸响震耳欲聋的嗡鸣声,瞬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婉儿,婉婉?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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